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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正邪交戰 文 / 憶文

    眼看黃衣魔僧醒目而墨黑可怖的右掌,一寸寸往白衣人推去,冰凍的空氣似乎更為他那掌式而變得凜冽,場中幫眾早已遠遠退開,只剩下那數位武功高強的長老。

    白衣人長長吸了口氣,胸膛輕微地在起伏著,那條金色斑瀾的長鞭,虛軟軟地垂在左手中,右掌乎胸而豎,卻是那無懈可擊的「玉女分錦」之式。

    旭日的光輝,映得金鞭冒出閃閃光華,與黃衣魔僧墨黑幻拍手掌成了極明顯與強烈的對比。

    十二個童子立在高高的山巔,停止了揮手也停止了奔跑,十二對目光牢繫於谷中一點。

    黃衣魔憎的手掌推得緩慢極了,並且愈來愈慢,生像永遠也達不到敵人身上似的。然而他面門上扭曲歪搐的肌膚,和一雙憤然欲噴的怒目,卻覺察得出,他是費了多大勁力。

    白衣人穩立如山嶽,白皙的右掌像凝著一團白白的霧氣,使他的手掌看來有些迷濛不清。

    「嘿!」黃衣魔僧突然跨前一步,落足之處地上突地被踩蹋一個大洞,跟著右掌如劈山般壓下。

    白衣人眼瞪著對方黑得發亮的右掌,心中飛快地明白對方掌上必含有劇毒,,但對方掌式不但妙到毫釐,根本不容許自己有退縮的餘地,何況自己也真不願退縮。

    一陣煙塵迷漫了整個空間,盆地中央響起一聲如雷巨鳴。數位長老俱被一股強如山倒的氣流推出十丈之外。

    只聽連接的數聲碰擊聲,整個十二洞天的盆地裡,完全被塵動作所遮蔽。一時間陽光顯得那麼昏暗,山頂上的十二個童子早失去了蹤影。

    「哈!哈!」黃衣魔憎惡毒的笑聲,接著又聽得一聲悶哼。「白衣小子!咱們又是個不分勝負,可惜你中了我寒骨之毒。哈!哈!寒骨之毒雖存一年之期才會發作,但廣天之下,除了字通文裡之外,還有誰能救得了你?」

    語聲隨著煙霧消失而低沉,最後終於又顯露出十二洞天翠綠的盆地。

    黃衣魔僧獨立停立場中,面容灰白而疲憊,但有一種狡計得逞的笑意,山頂十二個童子齊齊奔了下來惶恐地拜伏在地,向黃衣魔僧自責道:「弟子無能,不能阻敵人遁身!」

    黃衣魔僧得意地笑道:「這如何怪得了你們,即使為師也無法將他留住,由他去吧!咱寒骨掌力,除非不中,否則寒毒附骨,即使絕頂名醫也只能化去肌膚之毒。哈!一年之期一到,骨中毒一散開來,任他鐵打金鋼也得身亡。」

    然而黃衣魔僧也明白事態並不如此簡單,因為他也知道金蛇靈鞭的功用,至少白衣人可將肌膚中毒吸去,那麼一年之內,對方必然會盡可能好與蜈蚣幫為難了。

    「嘿!咱得去恩師處一趟。徒兒們隨我去吧!」黃衣魔僧對幫中長老吩咐一些事情。第三天,即帶著十二個童子朝西北區行去。

    遠處傳來一聲馬嘶,在這黑而險峻的山峻的山嶺間,顯得出奇的清晰和不可捉摸。

    那最高的山巔湧起一溜黑影,瘦長的身形,加上奇快無比的速度,真有點飄風鬼魅的味道。

    「嘿!這椿事情可不能給辦糟了!唉,這麼廣大的!山區要尋找三個人可真不是什容易事。」

    他自言白語,聲音卻好聽得緊,在這凜冽的寒氣中,使人有一種溫馨和暖的感覺。看他昂首四望,剛才的馬嘶雖提醒了他,但回聲與原聲混淆不清,要決定下發聲的位置也是不容易。

    「唏!」

    這次嘶聲清楚分明,並且隱隱遠有一絲男子的咀罵聲。

    「哼!顯然是在那山拗裡!」黑影忖度說著,一幌身直往一低窪處飛掠而去。

    火光微微打著閃,山角轉彎處正熊熊燃燒著一堆枯枝。只因四周俱是岩石密林,是以光亮極不易外洩。

    靠著一株大樹幹斜著兩個大漢,正是黃衣魔僧的弟子千手如來施永黔及長白雙雕弟子谷無雙。

    在火堆之旁,垂首靜坐個老者,花白的鬚髮,枯槁的容顏。從那敝舊的衣衫上,仍看得出是位全真道士。

    「真不知師父為何派我倆連夜將這老兒提至總舵?乾脆把他宰了不就得了!」施永黔殘酷的笑道:「害得我倆錯過盛況空前的群英會。」

    谷無雙人甚冷靜,平時除了苦練武功外寡於言詞。但頭腦精密透澈,答腔道:「幫主老人家自有他的用意,咱們如何能完全明白其中奧妙?」

    千手如來有些不服,他望望那端火旁的枯萎老頭,鄙極笑道:「我就不信這老道兒還有什麼作用?難道咱們蜈蚣幫會在乎這武功全廢的老道?」

    谷無雙嘴角牽動了一下,像是在笑,但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只聞他冷冷的聲音,像是從地底發出。

    「你知道這老兒是在什麼地方落網的?」

    「我只知道這老兒是在北方落網,是武當派叫什麼慧真子的。哼!難道咱們蜈蚣幫會懼怕區區一個武當派?施永黔驕狂地道。

    谷無雙平靜地道:「你忘了蜈蚣幫最強的敵人是誰?」

    那火堆旁的老道土慧真子也不自覺地張開雙目。

    谷無雙掉轉頭看了看詫異的同伴,笑道:「那是誰?」

    施永黔緩緩道:「除了黑衣人白衣人,還會是誰?但又與這老道士有何關係?難不成黑、白衣人是武當派的?」

    慧真子驚得張開雙目,很仔細地傾聽著……「黑、白衣人如是武當派的就好辦了,但據幫主和講父講,黑衣人是武神一門,白衣人是武仙的後代……」谷無雙的話被施永黔打斷。

    「這些找都知道,但黑、白衣人與這老道士有何關係?」

    谷無雙陰鴛的眼睛眨了眨,又看了慧夏子一眼,又道:「黑衣人第一次現身是關外五雄所近的地方,白衣人也曾在古家莊出現。凡關外五雄的人遭了危難這兩人總會現身解救,而慧真子與關外五雄素稱莫逆,而黑、白衣人又多次問起慧真子、古義秋等下落。從這種種跡象看來,黑、白衣人不是古家莊之人也是關外五雄之人。但為何這兩人總不會同時現身,聽師父說,似乎這兩人間有極大恩怨…」

    施永黔氣道:「白衣人我見過三次,那一身功夫的確漂亮得緊,關外五雄中如何可能找得出這等人物?」「幫主就是要將可能與黑。白衣人極有關係的慧真子秘密送到總舵,要盡全力打開黑、白衣人的真面目。」谷無雙下了這結論。

    柴枝燃燒將盡,火光漸趨微弱,施永黔立起身來伸了伸胳膊,道:一再待一會兒可得趕程了!」

    密黑的樹林裡突然傳出一聲脆響,像是兵刃出鞘的聲音。

    谷無雙一驚從地上跳起,與施永黔兩人同時拔出長劍背背相靠喝道:「外面是誰?」

    語聲未落,一條黑影疾如飛鳥落入場中。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道:「你們鬼鬼祟祟的行蹤也瞞得了我?」

    地上跌坐的慧真子驚愕地忖道:「黑衣人,這不是剛才他倆談的黑衣人?」

    「好個黑衣人,咱們正在談你呢!」施永黔雖然面目猙獰,但誰也聽得出那粗暴的聲音中,早已是含著內荏的成份。

    「哼!」黑衣人脆生生笑了一下,手中綠瑩瑩的青霞劍使附近諸物顯現分明。

    「這位敢情是慧真子陸大師?」黑衣人面幕下烏溜溜的眼睛朝慧夏子一轉,像是在問訊。

    慧其子一直未開過口,這時卻說道:「朋友可是黑衣人?敢問與貧道有何關係?」

    黑衣人緩步朝慧真子走去,卻被施永黔、谷無雙兩位擋著去路,谷無雙表情甚是嚴肅,道:「大俠是衝著敝幫來的,還是為著慧真子?」

    黑衣人冷哼一聲,不屑道:「兩者俱是!怎麼,你們想阻我去路?」

    施永黔傑傑一笑,厲聲道:「咱們蜈蚣幫可不是好欺負的,黑衣人…他話尚未說完,黑衣人已短劍一揮。「噓噓!」一陣銳嘯,打斷了施永黔說話。

    「我可沒有時間與你等小輩計較,不敢打就給滾得遠遠的,要打就動手!」

    這句話說得谷無雙兩人顏色俱是一變。谷無雙向左退後一步,施永黔向右退後一步,立刻三人成了個三角形。

    谷無雙陽騖的的雙目注視著敵人,在大孤山他曾看黑衣人一顯身手,雖是那麼隨便的一掌,但功力的深厚和變化的巧妙,是自己再練十年也趕不上的。

    施永黔雖從未見過黑衣人,但他吃過白衣人的苦頭,想到白衣人與黑衣人齊名,他心間就有些發作。

    「嗤!嗤!」

    黑火人手中劍分向對方隨意兩點,刺耳的劍氣聲逼得對方同時退了一步。他輕笑一聲,似乎自己也為這出奇的功力而得意。

    谷無雙臉上微微一紅,他奇怪黑衣人的聲音為何如此稚嫩,而且有些似女的,他朝施永黔遞了個眼色,長劍斜向對方撩去,卻是個試招。

    黑衣人身形動也不動,任得谷無雙長劍在面前一幌,卻將手中劍往施永黔揮去,好像在說:「你也一齊動手吧!」

    施永黔的功夫雖未至化境,但也非一般江湖人物可比,不但得傳黃衣魔僧一半武藝,而且一手暗器的確有極厲害殺手。

    些火已完全熄滅,所餘下看得見的僅有發那一團碧綠光和一雙瑩瑩長劍。

    谷無雙首先發動,他仗著師門輕功絕頂,足下微一墊,長劍已似一抹流星般往對方腰間插去。

    這一發開來頓時嘶風大起,黑衣人順著谷無雙劍風一退又進,速度真比閃電還快。一招兩式分攻對方兩人……施永黔心先生怯意,何況敵人手中又是柄削金斷玉寶劍,立刻他朝後猛退。

    谷無雙右方空門大露,看著一團碧綠光亮一閃,自己的百煉青鋼劍已被削去一截。

    黑衣人先聲奪人,哈哈一笑也不乘勢進手反而退了一步,笑道:「想不到堂堂第一魔頭的第一弟子竟這麼稀鬆,哼!不敢打就乾脆本起尾巴跑吧!」

    千手如來施永黔面如赤血,其實算起來他的功夫比谷無雙要高出許我,只是他已被白衣人打怕了。

    黑衣人說完又緩緩朝慧真子行去,施永黔責任在身,眼看對方小覷自己,不得不硬著頭皮大喝一聲!

    「接招!」立刻他長劍削出滿天花朵,朵朵罩向黑衣人。

    黑衣人點點頭,心想:「黃衣魔僧到底名不虛傳,這一手功夫可能我數日前尚達不到呢!」想歸想手可不閒著,只見他身子筆直拔起,足下一陣胡亂蹴出幾腳,竟將對方招式完全化去。

    施永黔不知這是天下聞名的「凌霄步法」,眼見對方躍起空中,心中暗喜。招呼谷無雙,兩人一左一右奮力夾攻。

    黑衣人武功新成,正是要找機會磨練,只見他兩手微向下一拂,身子在空中竟是一停,立刻兩隻長劍已削至足部。

    「嘿!」黑衣人輕輕一喊,左足一翅,剛巧讓過谷無雙斷劍,右足卻一腳踢在施永黔的劍背上……「叮!」一聲脆嗚,谷無雙、施永黔劍劍相碰,而黑衣人已飄身落地。

    這一招空中讓劍踢劍,雖非極難,但黑衣人身形根本未動,好似他筆直上升筆直下落,一點也不像受到攻擊。

    「好功夫!」慧真子讚道:「不愧為蜈蚣幫最懼怕的人!」黑衣人心中大喜,微向慧真子一點首,手中青霞劍已平胸削出。

    施永黔兩人也是一驚而醒,同時大喊一聲長劍齊齊揮出。

    黑衣人、施永黔輕功懼高超絕俗,而谷無雙也以輕功見長,這一番短兵相接立到各展身手,只見白綠三道光華越傳越快,不消片刻已化為一片歡青劍霞。

    施永黔作戰經驗豐富已極,數十招一過,他已覺出黑衣人並不如想像中的厲害,其劍式雖不招招絕入衰,便使起來卻似不太順暢,而且功力也不如估計的深厚,立刻他膽氣大壯,一身藝業頓時完全使出。

    這假的黑衣人噶麗絲可有點焦急了,雖然自己有把握能立於不敗之地,但要將對方立刻打敗卻是件不太容易的事。

    谷無雙身法輕靈,利於攻敵之左右兩側,施永黔螃盤勁真力絕大,不但接下黑衣人所有招式,並且使黑衣人飄忽的身形牽制不少。

    三人身法越來越快,最後竟化成一片灰影,黑衣人的劍式中破綻竟愈來愈多。

    「想不到黑衣人竟不如想像中厲害!」施永黔與谷無雙心中都有這種感覺,但黑衣人那奇妙難測的凌霄步卻是他倆所不能捉摸的。

    雙方幾乎成了拉鋸戰,黑衣人的妙招本是足以制勝的,只可惜她經驗不足,又加以功力不夠深厚,是此總不能搶到先機的控制。但施永黔對黑衣人也無可奈何。

    天色已微放明,三人仍在持久作戰。旁坐老頭眼中有種好奇和新鮮的神色,好似看作數十年前自己玩的遊戲般。

    「轟隆!轟隆!」

    遠遠突然有陣山崩地裂的聲音傳來,整個山間都好像是搖籃般震動。

    三人自動分了開來,黑衣人不忘記慧真子,一幌身擋在老者身前。

    施永黔神色微有些變,此時是三月十五的清晨,照理不應有這聲巨響,他與谷無雙都有些茫然。

    黑衣人趁著兩人呆想之當兒,挾起慧真子就跑,他身形快速絕倫,待施永黔兩人發覺早已只剩一條黑影。

    「快追!」

    兩人同時呼喝,跟著黑衣人逸去的方向一路上追下來。遠遠的天邊有些出奇的紅,像是股無比的火焰,又似朝陽的初起。

    又到了武夷山,一個少女正牽位老者步上山來。兩人步子雖然任憑緩得緊,但速度可快得驚人。

    「老道伯伯就是被囚在此山中十年嗎?」少女笑道說。

    這老頭已是一身嶄新道裝,面容還很慘白,聞言答道:「噶麗絲,我雖被困在此山中十年,對此山卻一點也不知道,那十二洞天在何處我也不清楚。」

    噶麗絲微笑道:「只要爬上那高峰就能看得見了,不知古大哥他們還會在否?」

    幌眼間兩人爬翻山上一峰頂,俯目望下那還有十二洞天的影子,只見下面好大一巨坑,宮殿傾頹,完全是一幅荒涼的廢墟,而且絲絲的熱氣更「突突」上冒著。

    噶麗絲大驚,道:「昨日那聲巨響原來是這回事,老道伯伯在此等等,我下去看一回就來!」

    這老道即是那慧真子陸述一了,他眼看著噶麗絲如飛鳥般落入谷中,心中又喜又羨,他還不知道噶麗絲與憶君的關係,但打心底他已喜歡她了。

    噶麗絲在谷底飛快地巡視一圈,立刻又縱身上來。慧真子看得出她臉上有不解神色,但卻沒有悲傷的味道。

    「真奇怪!」噶麗絲道:「一個人也沒有,不成群英大會使這十二洞天變成了這樣子?」

    慧真子陸述一並不關心這個,他只著急問道:「君兒不會被埋在裡面吧?」」

    噶麗絲知道慧真子念念不忘的仍是億君,自從慧真子聽得憶君身負絕藝出來救他時,每三句話差不多有一句就要提到億君。

    噶麗絲搖搖頭,充滿自信地說:「下面一個人也沒有,怎會有古大哥?老道伯伯,咱們這就下山呢?還是在此休息一會?」

    慧真子對著這淒涼的景像有些感慨,他想休息一下,何況他真的是身心都太累了。

    「告訴我,」慧真子沒有表示要走的意思,身子微靠著岩石向噶麗絲問道:「你怎會認得君兒的?」

    噶麗絲知道慧真子在探她的底細了,昨夜一路奔至此地,兩人一直沒有好好談過。現在,是一個機會了,她很想將一切告訴給慧真子,但要如何出口呢?」

    「我認得他之初是在蒙古,那時我不知他是後來能成為江湖上聞名喪膽的黑衣人,而他也不知道我是蒙族公主……」噶麗絲很婉轉地向她道出與憶君相識之情形給慧真子聽。

    慧真子似乎想急於知道憶君的一切,他急著問:』你說他是化身為黑衣人的武神門人,那麼他為何又將天地黑定衣與青霞劍給你呢?難道你們已經……」

    下面的話自然無需慧真子再說下去,聰明的噶麗絲自然能知道他想問的是什麼。只見她羞紅滿面,扭著衣捐點了點頭,卻再說不出什麼。

    「哈!哈!」慧真子真是樂昏了,在他想來憶君娶這樣美麗的蒙族公主是當然之事。

    「看來也只有咱君配得上你!也只有你配得上君兒!」慧真子無心笑談,卻深深地刺痛噶麗絲隱處。她沒有把郭蓮事講出,因為那使她無法啟口。

    陽光有些耀眼,但兩人心中卻是快樂的,慧真子是因為脫離了十年樊籠,心情上有說不出的輕鬆。噶麗絲是因撣憬即將實現,也極盡歡樂。

    高高的山嶺只坐著這一老一少兩人,一日一夜的功夫,因種種的原因使兩人變得異常親密。最後兩人終於下山了。拖著長長的影了兩人翻山越嶺。

    不久在江陵地方出現一老一女,雇了輛驛車,買了兩匹健駒,直向漠北行去。

    噶麗絲與慧真子兩人車輕馬健,不數日已渡大江接近黃河,在他們的後面正有一大群武林人士緩緩北行這一群人即是關外五雄的五位莊主,還有一些隨從。內中古濮帶著重喪,神情甚是哀傷。

    開封古城已是在望,一行人都習慣於野宿,尤其古樓帶著重孝更不願進城憩宿,於是一行人就在城外搭棚為居了。

    天色暗合群鴉歸巢,數股炊煙裊裊而起,這種田園間平和的氣息是一般江湖中人難於享受的。

    五個帳幕表示出五個莊主的身份,古濮立在自己帳幕之前仰望著天際,眉目間有股說不出的憂鬱,他默默地祝禱著:「父親在天之靈啊!賜與兒子力量和勇氣吧,讓兒子能有信心和機會手刃大仇人…」

    遙遠的白雲處有兩隻大雕比翼而來,「啁啁!」地飛過這露野的數個帳棚,幌眼間又消失在雲裡。

    古濮望著這對大雕有些出神,他記得在家鄉是經常能看見這種大雕的,這更使他想家,更使他想起失去的親人。

    路的盡頭有股塵煙揚起,從經驗上古濮也知至少有十餘騎。

    他奇怪,什麼人這麼晚了還得趕出城來。

    霎眼間騎隊已至,為首者竟是高家少在主肇炎,後面有慧惕詢、郭驊武敏幾乎關外五雄少一輩的全部來了。

    「難道我們回來的消息他們在千里之外就知道了?」古濮懷疑這事的可能性,慧詢一馬當先,一下子就衝至蘇莊主的帳前。

    另四位莊主聞得蹄聲驟起,俱奔出帳來。

    「爸!不好了!」慧佝氣急敗壞道:「咱們五莊俱被蜈蚣幫給毀了!」

    五位莊主大吃一驚,蘇莊主一把摟住慧詢急道:「這話怎講?」

    來的十餘個人七嘴八舌,半天才將事情講清楚。

    原來在武夷山群英會後,白衣人即是古家少莊主的消息說不清如何傳入江湖,大約是憶君在風雲洞中露出本來面目,而幫眾中有些人是認得他的。

    當時黃衣魔僧已經走了,掌著蜈蚣幫大權的除了數位長老外,即是千手如來施永黔了。

    蜈蚣幫對黑、白衣人是恨極了,這一聽說白衣人即是古家莊的少莊主,立刻派人攻打關外五雄。

    這時關外五雄的強手早已傾巢而出,剩下的後輩如何是敵手?慧恂泣著說:「飄楓姐姐被擄去,但似乎被一老者所救,郭蓮妹妹卻失了蹤!」

    這句話對古濮和所有人來說不啻當頭焦雷,古濮聽說辛飄楓被擄幾乎昏倒,雖後來知道被一老者所救,但心中也焦急得不得了。

    當下拔營的拔營,牽馬的牽馬,大隊立刻就要兼程趕回家園。

    正在亂得一團糟之時,路的南端又揚起一股塵煙,老遠就有人在呼喊。

    「前面的可是關外五雄?」

    古濮等聽得語音熟捻,揚目望去發覺來人竟是浮塵子、玄靜子、清真人,還有鹿加、宋尾蘭等。

    「莊主們可是趕返漠北?」浮塵子問道。

    古濮得算他師侄輩,立即在道旁恭身行禮。

    鹿加知道古憶君乃古濮之弟弟,對古濮也顯得特別恭敬。

    內裡辛元慶年歲最大,回答道:「咱們確實起返關外,只因莊內有重大事故發生!」

    浮塵子沒有注意這話,只說道:「此刻鐵木真藏寶之事已在蒙古傳開,蜈蚣幫全部主力已向那方集中,咱們正道人士已聯合在蒙古勢力必要將蜈蚣幫徹底摧毀。各位莊主也與我們一塊去吧!」

    玄靜子溫靜笑道:「鐵木真藏寶圖在小徒噶麗絲身邊,但蜈蚣幫兩位長老赤羽劍尹聯倫和閩東怪老大杜發卻創『汗通』族猛攻『蘭托羅蓋』族。吾徒可能已先趕了回去,我們正打算去助她一臂之力。」

    浮塵子又道:「武林人士差不多都往漠北集中,想來也有一番正邪善惡之虞,咱們加多些人手總是好的。」

    關外五雄和家中巨變已是心神慌亂,但這一般人都是看得開,放得下的,總算向蒙古進發也得先經過自己家園,立刻由辛元慶帶領轟諾一聲,全部整裝向北而行。

    長風之中,沙塵漫揚,數十匹健駒直朝漠北急馳,幌眼間繞城而沒人茫茫空際。

    西蜀,素來有天府之稱,除了交通不太便利外,其餘一切事物都完備之極。不僅農產富饒,而且地理位置也甚重要。

    江南春天來臨得早,此時已是春末而夏初之時,遍地綠油油的秧苗連綿千里,使人一望而心境恰然。

    驛道上不疾不徐地並馳著五騎,老老少少間雜其中,正是鐵扇書生焦詮,還有大雄禪師與無為道人,另外兩位是洛水醫隱郭泰清,和一個年青的道士。

    大雄禪師無為道人正指指點點地評判沿途風光,洛水醫隱卻低聲向那年青的道士在訊問些什麼,只有那鐵扇書生焦逾緊皺著雙眉,似有無限憂愁。

    一陣微風拂過,水田內綠波浮動,一種江南特有的清淡優雅風味在這一陣浮動更顯出出來三、五莊稼牽著牛只正在漫步在田優間,看著無為道人大多躬身行禮。無為道人面容上帶著慈祥而和氣的笑容,只聽他輕輕對大雄禪師道:「還是這裡的一切都好,人民樸實無華,那像江湖中奸詐百出。唉,從今以後除了看看老朋友我,決不出這蜀省一步。」

    大雄禪師心有同感,嚴肅點點頭,望了望無垠的綠野,他心中也是一片空明。

    遠遠這有個小市集,車馬行人逐漸多起來,五人相對望一眼,加速往這小市集奔去……

    XxX又是三、四個時辰過去,峨嵋山下的驛道上,一騎粟黃色駿馬正很輕快地跑著,馬上騎士一青綢儒衫,身形隨著略有起伏而輕微地顫波著。

    看他面容瘦削,寬大而泛白的手掌,緊緊抓著鞍頭,此人正是甫離武夷山未久的憶君。

    夜幕已逐漸沉落,西方天際的第一顆明星已閃爍發出它微弱的光芒。

    「龍兒,咱們得趕快些!」憶君足跟輕輕踢踢馬腹,龍兒立刻加勁往前奔跑,漸漸也到了那小市集。

    疾而脆的蹄聲將路途行人擾得駐足停視……「好俊的少年,好雄壯的馬!」每人心中都這樣在暗地裡讚賞著。

    憶君含著深怨的一雙大眼睛飛快地向小市集看了一眼,路東邊的盡頭有塊旗旛飄揚,敢情是間空店。

    「的得!的得!」

    蹄聲停在店門口、店內夥計趕緊跑出來,哈著腰道:「定官要房子?」

    憶君點點頭,一個翻身下了馬來,將馬韁交給夥計,大踏步進了客店。

    這客店外間是茶室兼飯堂.十數們客人正在坐中高聲談論,看著憶君進來都不禁為億挺秀的英風暗喝聲采。

    有位農家漢子立起身來衝著億君一笑,道:「小哥可不是咱們江南人吧?也來飲上一杯如何?」

    憶君見這種漢子和善可親,更加他不有些事也得向這些探詢探詢。立刻他也笑著點點頭,向掌櫃的喊了聲。

    「定一間上房!」接著就向那一群人行去。

    憶君獨特而高貴的風姿引起了一些人的白卑,果然內中有數人露出惶恐的神色。

    憶君心中明白這點,他故意很隨便地往骯髒的椅中一座,臉上很自然地湧起一片親切的笑意。

    最先發言的農裝大漢似乎世面見很多,很習慣地酌了杯酒置放在憶君身前案頭。憶君對酒素來外行,雖見過酒作琉璃色,濃而不膩,心知是好酒卻叫不出個名堂。

    十數個人同時對他揚起酒杯,憶君不能不表意,只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不多一會兒屋內又恢復先前熱鬧喧嘩,十數人天南地北談個不休。

    憶君仔細地聽著他們說話……那農裝大漢看來性情豪爽愉快,手中飛舞著酒杯,說得口沫橫飛「我說張家大牛兒實在倒霉到了家,前天才討了老婆,昨天就死了媽,害得他典物賣產,把一番喜氣洋洋全化成…」憶君沒有注意他的話,他只注意農裝大漢揮舞的右手,那手中酒杯內的酒居然一滴也未漏出。

    「敢情是個會家子!」他心暗暗地想道,於是將所有的人又重新看過一番。

    「似乎就只有這人有兩手!」憶君結論如此,卻聽見大漢已換了個話題。

    「我家小姐別看她文縐縐的,上次兄弟陪少爺小姐到千佛寺上香,那日猴兒們不知發了什麼瘋,突然成千成萬將我們圍住,兩位少爺嚇得腿腳都軟了,兄弟也只有拿著棒兒吆喝,嘿!還是小姐身手高強,平日看來尊貴嬌弱的模樣一掃而空,只見她衝入猴群,兩手在猴群中一陣拉拔揮摔,一隻隻毛猴子被捧上半天空,不消一會兒猴群退得個一乾二淨…」

    憶君也曾聽說過一些關於峨嵋猴群的故事,據說這山的猴群立有許多禁忌,有上山香客觸犯了它們禁忌就別想順利下山,除非給它們若干代價,像食物,衣服等,不然就得請山上道士或和尚代為設法開路。

    天色更形昏黯,憶君正在想點幾味菜餚,結束最後一餐也結束這一日,那曉屋外又傳來串蹄聲。

    顯然這些鄉下人都有點吃驚,只因這地方不在上山途徑,平時朝山香客很少到此,十數日有一經過此處已很難得了,但……蹄聲一齊停在客店外邊,店門「呼!」地被推了開來,首先進入的是一位身軀瘦長,像貌凶狠冷酷的中年人,身後跟著一男一女,卻都生得英俊秀麗。

    憶君見著這三人推門而人,與十餘位酒客一般,心中不覺一怔。

    「老闆!」中年瘦長漢子問道:「附近可有個叫『翠坪』的,住著位俞女俠?」

    一時間,導致室內十餘人的臉色俱變得灰白,老闆對那農裝大.漢敝了一眼,卻沒有回答。

    農裝大漢似乎也知道三位江湖人物不好易與,眉頭皺了皺昂然步出群來。

    「不知閣下是何方人物?見俞女俠有什麼意圖嚴他很鎮定地說道。

    那中年漢子身後一雙男女很隨意地往廈內四處一瞥頓時發覺如鶴立群雞的憶君。女的面容上閃過一絲驚訝神色。

    憶君見她倆交頭小聲說了幾句話,也浮起了一絲輕鬆的笑意。

    瘦長中年漢子見得農裝漢子挺身而出,冷峻的眼睛中閃爍著疑惑的光采。農裝大漢只覺身上似受著兩棲利刃,心頭竟無端地狂跳。

    「你是俞女俠的什麼人?敢盤問老夫根底?」這聲音像是從地底發出。聽得十餘個農隨民頭皮冒汗。

    這時那女的卻悄悄朝憶君走過來,妙曼的步姿和炯娜的身形,不但那笑容美麗已極,更加那一頭黑而染亮的頭髮隨著步子飄動,盡使人有種國色天香的感覺。

    「這位是古公子嗎?」女子的聲音如黃駕出谷營笑著問道:「我是「你是追雲燕慕容姑娘對嗎?憶君接口道。

    女的笑得更美了,她轉頭對那挺秀的男子道:「大哥,我沒有看錯,這位就是古少莊主呢!」

    含笑點點頭,道:「想不到魯幫主與賢兄妹都來到此處,小弟也是今日才到此處。」

    敢情進來三人正是青鶴幫幫主毒鶴魯智辟與追雲燕、穿雲燕兄弟三人。

    毒青鶴魯智辟機械地笑了笑,神情是習慣的冷酷,他轉向憶君,問道:「古兄弟對此地熟悉嗎?」

    憶君看看十餘位鄉民都有些畏懼神色,他一想不知魯智辟所稱的俞女俠是誰,而他可是一路追蹤無為道人等才來至此處。

    搖了搖頭,道:「小弟也是初次來蜀地,對這裡完全不熟悉,魯幫主要尋的俞女俠是那一位?能見告嗎?」

    憶君這句一觸犯禁忌,但魯智辟似乎並不在意這點,他仰起頭想了想,才道:「俞女俠是無為道人的唯一弟子,小兄弟知道嗎?」

    憶君心頭摹地一驚,脫口呼道:「俞芸,魯幫主說的是俞芸姑娘!」

    他突然明白是怎麼回事,他看得分明追雲燕臉上有一股不安的神色,也看得出穿雲燕面上有股憤慨的神色。

    魯智辟道:「怎麼,小兄弟知道她?」

    俞姜與憶君相見的日子雖僅短短的一日,但她所留給他的印象卻是不易磨滅的,是因她的個性像貌與辛飄楓相似之故。但人卻忘了俞芸的家是住在峨嵋山下。

    「我認識她,但我不知她在何處,你們是在尋焦詮兄嗎?我也在尋他呢!」憶君點頭道。

    穿雲燕此時插口道:「不錯,我們是在尋鐵扇書生,只知他是隨無為道人來到此處,卻不能確知他在何處,古少莊主能告知嗎?」他說時看了追雲燕一眼,面容上露出關心和有些憤恨的表情。

    追雲燕慕容風淡淡一笑,神情有點淒然和傷心。

    這時被冷淡已久的農裝大漢,忍不住道:「你們是俞小姐什麼人?俞小姐……」

    憶君是急於要尋獲洛水醫隱療治骨內寒骨之毒,是以立刻答道:「咱們都是俞女俠的朋友,敢問翠坪如何走法?」

    農裝大漢本尚疑懼這數人是俞芸之仇家,但看憶君誠摯善良的面孔,卻不容許他再懷疑,但仍吞吞吐吐道:「俞小姐病危,不容任何人求見……」

    憶君與追雲燕同時大吃一驚,憶君心中暗道:「原來郭伯伯連夜返峨嵋是因為這原因,難怪我龍兒的神駿竟也沒有趕上他們。」

    而追雲燕慕容風心中卻有些酸溜溜的。這次因青鶴幫中有重大事故,急需焦詮回幫,才有機會隨魯辟遠迢迢的到武夷山,誰知到時武夷山已灰飛煙滅,而焦詮沒有即刻回東北卻西行來了蜀地,雖然是因為俞芸病重,但心中總有些不舒服。

    「如各位是家小姐的朋友,可由小的帶路到翠坪!」農裝漢子躬身說完,竟推門朝外行去。

    外邊已黑沉沉,峨嵋遠景似一匹蹲踞的朦隴怪獸。農裝大漢指了指遠處山拗的一盞燈火道:「翠坪在那燈後十里之處!」說完跨上馬領先朝燈火奔去。

    一連串蹄聲又響起,一行五人各人懷著不同心意和打算……峨嵋天下秀,就是在這黑夜中也格外顯得壯麗清奇,遠山嶺五騎駿馬奔馳其間,山壁回聲蕩漾,溢發顯出蹄聲急驟。

    幌眼間,過了那有燈火的山崗,呈現在眼前的是一片斜坡,龍兒腳程迅捷,早已超出四騎十餘文。又過了一會兒,果然遠現一座莊院。

    「停步!」一個中年口令從一棵濃密的大樹頂上喊出。龍兒善解人意,不需憶君吩咐自動地停住四蹄。

    樹上躍下個年青道士,而後騎也如雷奔到。

    「伍師傅,這幾位是小姐的朋友,小的帶他們來的。」農裝大漢這樣說,但當年青道士看見魯智辟時臉色卻變了變。

    「老夫毒青鶴魯智辟,有事欲尋敝幫鐵扇書生焦詮。」魯智辟有些自傲地說道。

    毒青鶴的名頭在東北確是響徹震天,但在江南卻不太為人熟知,想來這年青道士是名師子弟,還能對毒青鶴有所耳聞。只見他躬身答道:「後輩法號恬靜,焦師兄已陪無為師伯上山去了!」

    怡靜有些猶豫,憶君接口問道:「俞女俠和洛水醫隱是否也上山?」

    怡靜有些茫然,那農裝大漢立刻說道:「小的已將小姐病情告知他們了。」

    恬靜「哦」了一聲,面上浮起股不豫神色,只好說:「無為師伯與洛水隱醫上山合力為俞師姐療傷,大約旬日後才能下山。

    各位有什麼話在下可代為轉知。」

    魯智辟傲然一笑,他與怡靜格格不入,將馬頭一圈,道:「十日後咱們再來,就請轉告此話吧!」說完馳馬而去。憶君想了一想也跟著跑回那小市集。

    峨嵋後山廣大險奇,壑谷峰嶺處處皆是。這時正是清晨太陽初起之時,金色的光芒尚能照射翠綠的峰巔,谷裡仍是陰深一片。

    突然一處特別隱秘的谷裡電射出白線。好快,只見幌眼間一個白衫俊秀的少年已挺立在山頭。

    「想不到思師十年苦練之處是這麼隱秘,看來我也該利用此處潛心苦修一番……」說話的人正是億君,他尋得了二十餘年前他的師父凌雲習藝之處迷離洞府。

    只因凌雲所給他的絹冊上載有「迷離洞」的地位和路徑,否則憶君也不能在短短一日之間尋得這絕秘之處。

    日輪逐漸升高,陽光映在他微微有些泛白的臉上,使人覺得他像大病癒後的懶俯,的確在這一月中他所受的打擊是太大了,不但苦心尋覓的父兄在見了面後竟成永訣,而且慧真子的下落又失去蹤影。更遭的是自己身負寒骨之毒,在未尋到洛水醫隱以前,連要如何下手醫治都不曉得。

    「為何我總是傷在毒的上面呢?」分明有些不服自己的經驗不足!但他三次的負傷又確完全由於太過不注意暗毒。

    肉體的傷痛加上心裡的傷痛另他清瘦了許多,他哺哺道:「這該是我太過自信了,從來未曾好好將陰陽秘芨的功夫苦練過,導陽輔陰的絕學雖只要得法練來不難,但未曾經常修為和使用的我如何能發揮它的威力?他想起自從他闖蕩江湖以來,只在風雲洞中曾使用過一次陰陽相合的功夫外,其餘的都是以單種功夫對敵的。

    「嘿!咱現在把陰陽秘芨的功夫練得能隨意發出,那還會敗給黃衣老怪嗎?哼!咱的血海深仇也得在下次遇他時討回來。」

    「叮!」他手中已多出柄普通鐵劍,只是尖端劇卻了一截,變得與他那柄青霞劍一股長短。

    然後又緩緩從懷中解下那條燦爛的金色靈鞭,但看他右手短到左手金鞭,人如玉樹臨風地立在山頂。

    山巔的松林被那大風吹得如陣陣的波濤,很有節奏地一起一伏。銳嘯夾著摩娑聲使人聽來心胸為之振奮激動,憶君看著松林,面上突然浮起一種了悟和躍然欲試的表情。

    他很快朝松林行去,在松林連接處停了身形……「呼!」他手中金鞭首先揮出,順著那松濤,湧出的內力形成了一股強大的氣流直壓出去。強韌的松幹被這增強的生力軍壓得如燈草般貼地而倒,但松幹彈性極強,只一伏倒又隨著另一股勁風揚起。

    這時天空一片雲層降落,立刻這佈滿松林的山峰隱沒在白茫茫中,只聽得陣陣如浪濤拍岸聲,那些密濃的雲霧,像被一隻無形的大彩巾猛力絞擾,幌眼間被驅得雲散大開……當這峰頂再次顯現出來之時,一個罕見的景像現在眼前。

    憶君發眉豎立,兩隻手徐徐交相揮出,看他全神貫注神色嚴肅的模樣,顯然正處理著一件極吃力的工作。

    十丈外的松林像死了殷根根直立,任那山風如何狂吹怒攪竟毫不搖動,即使松頂之針尖都是如此。

    遠處的松濤仍是如波起伏,但只要一進入三十丈內即漸漸減少終歸平靜,也就是說億君的功力在三十丈內已有超乎自然的力量了。

    漫漫憶君胸腹開始起伏,臉色也由白而紅,雙手交替越來越快。他心中正忖:「當我能毫不費力的達到止松濤如死的地步時,應該不再輸給那黃衣魔僧了。」遠處的峰頂突然冒起個長髮垂肩的人來,秀美絕倫的面上看著億君超乎常人的力量,現出訝異和敬佩之極的神情,她輕輕提了報披巾,立刻如飛燕般直往憶君所立的山間掠來。憶君雖全神貫注在練功上,但這女子才一顯身立刻被他發覺,他很快轉身,對著來人方向傲然而立。「啊!啊!」

    一個嬌媚的口音吃驚道:「想不到是古公子!」敢情來人竟是追雲燕慕容風。憶君對追雲燕很有好感,輕輕笑道:「慕容姑娘也來此山練功嗎?」追雲燕搖搖頭,但臉上疑惑的表情卻一直未消,她用目光訊問著,也用口問訊道:「古少莊主是…是…我一直以為少莊主是不會武的呢!」

    憶君笑容可掬.他此時不再隱瞞自己身份,微微躬身道:「家內也不知小弟會習武!」

    追雲燕突然發覺他手中的金鞭和身穿白錦長衫,更加驚奇,問道:「古少主竟是聞名天下的白衣人?」

    憶君沒有回答,僅笑著點點頭,他明白「白衣人」的名頭在江湖有多響亮,但現在他已不在乎他所有的名頭,他一心一意的只想將殺父仇人擊斃。

    反而是追雲燕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她臉上一直有難以置信的表情,但憶君剛才那消抑松濤的功力又不容她不信。

    「你……你真是白衣人嗎?」慕容風聲音有些梗塞地問道。

    憶君再次點點頭,那知慕容風突然跪下,美目中竟湧出感恩的淚水。憶君早料到這一著,連忙雙手虛虛一托,憑空將追雲燕扶了起來。

    追雲燕面上有些羞紅,道:「前承公子仗義相救,小女子與詮兄皆衷心感激,如公子有所驅使,小女子必盡力作到,以報相救之德。」

    憶君微微一笑,他心中突然靈機一動,問道:「慕容姑娘來此是專為尋訪焦詮兄的嗎?」

    慕容風面上又湧紅霞,點頭道:「我想他該是在這山中的。」

    憶君自然明白他獨自上峨嵋的用意,無非是想很幸運的碰著焦詮。他曾答應過俞會要和解慕容風與她兩人之間的衝突,此刻正是上好時機了。他含有深意持笑道:「慕容姑娘見過俞著姑娘嗎?」

    追雲燕面上有些不安,但她猜不透憶君問此話的用意,只搖了搖頭。

    「但想姑娘是知道俞女俠的,而且還很注意俞女俠對嗎?」

    憶君笑裡更透出親切和狡黠了。

    慕容風臉上立如朝霞般赤紅,她儒哺道:「你如何知道……知道這些事情?」.憶君大眼眨了眨,朝北方指了指道:「咱與焦兄從北相伴行來。一路上他告訴了你與俞女俠的一切事情,而且在洛陽城郊大城禪寺處更遇著俞芸姑娘……」

    慕容鳳有些好奇,又有些關心,露出很注意的模樣…憶君看了看她,又繼續道:「俞芸是個好姑娘,雖然她不及你美,但待焦兄的真心和耐心卻是你所不及。我知焦兄喜歡你勝過她的,但我想為她向你求一件事情,你能答應嗎?」

    慕容風自然明白憶君所求的是什麼,她也聽說過俞芸種種,但對情的佔有,她卻不願放棄。

    憶君看她有些猶豫不決的樣子,心知必是個性好強與對愛的自私,這是人的天性,他不敢對追雲燕強求,也不敢再挾恩要求。

    慕容風面上有心理交戰的痕跡,但最後終於開朗了,最後她慎重的說道「我願意接受你的要求,但我得為正…」下面的話她不能再說下去。憶君長長吁了口氣,點首道:「這個我會同焦兄與俞女俠談,現在我得去尋那無為洞府,你願意隨我一塊去嗎?」

    慕容風本來來此地就是抱此希望,當下立刻同意,此山勢雄偉深廣,要去尋一個隱秘的洞府自然很不容易,但憶君已踩查了數天,對這洞府的地位已有了個把握。

    春天已逝,夏日的炎熱尚未降臨塵世,山間的樹木青翠之色漸濃,顯出一片蒼鬱。百鳥爭鳴,遍山野花無數,晴朗的天氣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峨嵋後山一處絕秘嶺下,浮雲白日在高高的天空懸掛著,清澈而發出淙淙之聲的水,順著山崖輕溪中流著。溪的始原,上百個小而平沒的潭水,青石畔仁立著一位白衫書生。背對著,看不出其面貌如何,只覺得他袖手的姿態,含著高華和憂鬱。

    淙淙的泉水不停地流著,似乎將這文士深深的吸引住了。潭水的倒影中,他修長的身影顯得紊亂的繁雜,正似他此刻的內心是。

    遠處有一聲銳嘯響起,音色高亢圓潤,生似在招呼著同伴,果然更遠的一方接著也是一聲銳嘯響起,這嘯柔媚悅耳,竟有些似燕嗚。

    旁潭而立的書生對那初起之嘯聲毫不在意,但一聞得第二起嘯鳴,卻似受到極大的激動,身形微微一震,抬頭往聲來處望去。

    只見起伏無盡的山嶺上,兩個小點一白一青如電射而來。

    不到盞茶時間,兩條迅捷無比的身影輕飄飄地落在他身前「焦大哥近況如何,害得小弟和慕容姑娘尋找了很久,想不到會在此處遇見!」是憶君的聲音說道。

    立於潭水之旁的正是鐵扇書生焦詮,面上表情木然,好像沒有聽見憶君的話,只癡癡地凝視著身後的追雲燕慕容風。

    慕容風臉上寒冷之氣竟一掃而空,顯出從未有過的憐惜。焦詮已是瘦了,蒼白了,在短短的數日中竟像老了數年。這是他對追雲燕給他的感情所付的代價。

    「詮哥…」她輕輕拂了拂,綻唇說道:「小妹尋你已有餘月了。」

    焦詮被她一句問話從癡呆中醒過來,慌忙道:「這真是小兄罪過,鳳妹是單身來此嗎?」

    慕容風笑了笑道:「幫主老人家與家兄都來此了。芸姐的病好了嗎?」

    焦詮並不奇怪慕容風如何知道俞芸病危,只奇怪她為何肯直稱俞芸為姐。他緩緩道:

    「姜妹正由無為道長,大雄禪師兩人和為她驅除體內風寒之毒。據說自她從洛陽一別後,成天孤立在峨嵋金頂望。唉!風寒之毒雖能靠兩位大師治好,但心病之能否怯除很難說了。」

    慕容風心內明白,喊了聲:「詮哥……」卻不能再說下去。

    憶君冰雪聰明,自己知道應當如何作,他笑嘻嘻向焦詮道:「焦大哥,請問無為洞府如何走法,咱先去看看俞姐姐。」

    焦詮現在才發覺憶君的存在,右手已向嶺之右側指出,左手卻想將憶君拉住。那知憶君玩皮一笑,雙足微微一勢,往右側閃電奔去……回顧中,憶君看見慕容風正帶著羞客向焦詮靠近,口裡還說著,淚卻不停地流著。他知道慕容風正快樂地,勇敢地實行了她的諾言,因為焦詮面容上,已浮現了真正舒緩的笑意。

    無為洞府的確隱秘得緊,憶君得著焦詮的指點,仍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他望了望四周被松林遮住的廣大洞口,毫不猶豫地走進去。

    「停步!」憶君聽得出是那夜翠坪中年道士的口音。

    「在下關外五雄古憶君。」憶君傲然道:「請轉告洛水醫隱郭大俠,說君兒來訪。」

    果然洞角轉彎處立著那位中年道士,深邃的目光中露出機智和精光。他仔細打量憶君一番,才道:「閣下請待在此地,貧道先進去通報一聲。」

    憶君心知人命關天,很可能內裡正吃緊的當兒,也不敢造次,乖乖地看著對方很快的入內去了。

    不一會兒,內中傳出一串腳步聲,憶君看見洛水醫隱急匆匆地跑了出來,花白的鬍子隨著跑步而飄動。

    「君兒,你怎會到這裡?」洛水醫隱張手將憶君抱了抱,神情甚是愉快。

    憶君答道:「小侄是伯父走後一日動身的,只聽說伯父來了此地才趕了來的。俞姐姐的病況如何?」憶君如此說。

    郭泰青連忙拉著億君向內走進,不一會來到一間石室,室中只有一張石榻,上面躺著瘦弱得僅存一絲氣息的俞芸。榻的兩側盤坐著無為道人和大雄禪師,正各自施展精純內力從俞會的左右兩手輸人。

    一股清香的藥味鑽入憶君鼻孔,他看得出兩位武林五子人物吃力的模樣,但他並不明白他們何以如此。

    郭泰育看出憶君眼中有疑問的神色,緩緩道:「我們只能盡力而為了,俞姑娘本身已失去了求生的意志,那麼就很難令她再回復過來。」

    當憶君曉得這三位老人已為昏迷的俞芸不眠不休地盡了將旬日的心力時,不由得他不感動。他知道俞芸的心病是什麼,但主要的是要如何才能使她清醒一刻。

    兩俠武林健者只能憑本身修為延續俞萎的命,卻無法使她清醒過來。憶君以洛水醫隱口中知道這點,心中考慮了一下,突然大踏步往石榻行去。

    只見憶君很快跌坐在石榻頂端,兩手分開輕按著俞芙攤環節的左右兩手掌。眼簾低垂,竟已屏息靜氣。

    洛水醫隱也是有武功根底,看出憶君懷有高深內功,心中雖然大為驚奇,但卻沒有禁止憶君如此作。

    憶君兩手分貼俞芸兩手的手掌上,由白轉紅,看得出一股微帶赤紅之氣順著俞芙手腕脈胳往心腹攻去。

    無為道人與大雄禪師已到精疲力竭之時,得這堅厚的生力軍,都從緊張中甦醒過來。首先映入他們眼睛的正是億君雪白的衣衫。

    他們都感覺得出有了憶君的內力,根本無須他們再費什麼勁了,兩人都同時站立起來。

    但無為道人並不認識憶君,而大雄禪師幾乎將他遺忘。

    「這位少年會是白衣人嗎?」兩人都有些疑問,因為從對方的白錦長衫和無與倫比的功力,自然會使他們有此想法。

    「這位少年英雄是誰?」兩人向郭泰青問道。

    郭泰青臉上有得意的神色,欣慰道:「這位是關外五雄的古氏少莊主,小老兒未來的佳婿呢!」

    大雄彈師經此一提才想了起來,奇道:「啊!會是他。但他是不會武的呀!不……

    不……不可能,他幾乎有白衣人的功力,白衣人會是他?」

    三人的討論因俞芸的呻吟崦而不參獲致結果,此時榻上的俞芸面色有些紅潤,口中發出細微的聲音。

    無為道人與她是伯侄關係,大喜地奔回榻邊,小心叫道:「芸兒,芸兒,你醒了嗎?」

    只有郭泰青此時反而緊張了,因為他知道只要病人一清醒如無適東西對症下藥,那麼只會加速結束病人的生命。

    「詮……詮……」俞芸微弱的呼喊,聲音中充滿失望和哀傷。

    憶君頂門有絲絲白氣上騰,而且面容又由紅轉白而青,然而他神情卻是快樂的,似乎完成了一件神聖的工作。

    終於俞芸的眼睛完全張開,她發覺四周圍著她的四人,尤其奇怪憶君的存在。她還記得那白衣善良的古少在主,但與身前這位白衣少年是完全不相同的。

    「芸兒,你清醒了嗎?」無為道人愛憐地說。無為道人自家沒有子嗣,是以對俞芸鍾愛異常。

    俞芸淒然地點點頭,望了望處身的石室,雖然她從進此洞時就一直是昏迷狀態,但她仍清楚地知道這是無為洞府,但她並不去想這一切。

    憶君也從地上站起,悄悄對格水醫隱談了句話,洛水醫隱趕緊出洞去了。

    愉姐姐!」憶君親熱地喚道:「還記得古億君嗎?」

    俞芸面上一點表情也沒有,只茫然地點點頭,她根本不再關心別的了,除非……這時洞外一串足步聲飛奔而來,人未到已有人叫起「芸妹!

    芸妹!」

    俞芸本是呆癡傷神的模樣,聽得這呼喚,像是在吃了什麼仙丹靈芝,暮地從床上坐起。

    但她身體久病實在也太虛弱了,才一仰起,頭上一昏幾乎立刻跌下榻來。

    焦詮立時趕到,一把將他扶住,兩人的眼淚俱如泉水般湧出。

    這時洞口又現出了一個女子,清麗的容顏上,有股說不出的表情,像是慶幸,又像是祈禱。

    憶君識趣,隨著幾個老者輕聲退了石室,室中只留下三人,三個不應該再被分離的人。

    Xxx峨嵋山頂春的氣象更濃了,那滿是蒼松的嶺上,正有一位白衣少年像股輕煙般在舞動。起伏的松濤隨著他漫妙深奧的步子而起伏得更劇烈了。

    嶺旁,立著六位男女,重病漸愈的俞芸被焦詮扶住臂彎,巧俏嬌美的慕容風溫順地立在他兩身旁。

    洛水醫隱更是老懷大暢。他是再也想不倒被稱為無用的酸丁,自己未來的女婿,竟是傳聞江湖中第一高手「白衣人」啊。

    西藏,這寒冷的地帶,充滿了一切匪夷所思的傳奇,高出平原數千尺的高原,使一切生物差不多都不能生存。

    星羅密佈的小湖泊,濕而冰凍的地面,長著的只有蘚苔一類,偶而一兩土著居民跋涉過這真正的不毛之地,都是那麼急匆匆的。

    唐古拉山在崑崙山之南下,在巴顏拉山脈之左。高度雖只及那岡底斯山一截,但氣候的寒冷已非人畜所能忍受。

    時間已是三月之末,但在唐古拉山之巔仍是嚴冬之嚴冬,雪與冰的混合物凝結在山崖低谷,使人有行不得也之歎息。江山近嶺像是陰森殘酷的地獄,有種白茫茫的霧氣在這裡蔓延遊蕩。霧氣裡有個黃袍大漢正提鑼急奔。他對此地的形勢似乎熟稔得像自己的家園,看他口中輕呈著口氣.濃而赤紅的鬚髮.使人會以為他是鬼魅。「吁!」黃袍大漢發出聲尖銳刺耳的口哨,這聲音在大山中傳出老遠i逢壁便折,一剎那間好似有數千萬人在同時吹哨。這時他已轉至一白頂雪蓋之峰,谷中另有一聲回哨響起,轉眼間一黑裳精瘦漢子奔了上來。「師兄,咱等你多時了。」黃袍大漢獰笑道:「我因解散困英牢才來遲了,章格魯師弟,師父可安好?」那黑裳精瘦漢子正是窮兇惡極的章格魯,而這黃袍大漢不用說,目是那黃衣魔僧宇通文裡了。章格魯對師兄倒甚是尊敬,聞言也沒說什麼,只搖了搖頭,指指谷下道:「師兄回去自然曉得,咱們這就下山吧!」兩人都是上乘身手,再高山勢也難不著他兩,只見兩個星丸,一黑一白似隕星落,不一刻已消失在谷口底亂石中。谷底除了陰間寒冷外還有潮濕。

    黃衣魔僧與章格魯兩人很快來到一間旁嶺而建的木屋。這木屋的大門是打開的,內中卻沒有一絲聲音傳出,兩人同時在門口跪下,呼道:「徒兒回來拜見恩師!」長久的沉默,內中才有一個重濁的聲音喊道:「進來!」屋內有腐霧的氣息混合著煙味,一人蒼老得似骷髏老人盤坐在屋角,口中斜銜著一管煙斗。黃衣魔僧高大的身軀從門縫中一擠而人,很快很小心地坐在老人右側。左側自然該章格魯坐了。

    「徒兒,武夷山之事處理如何?」老人待兩人坐定後神色安定地問。

    黃衣魔僧不敢不答,面上紅了紅道:「武夷山之事完全失敗,只因同時來了白衣人與黑衣人,徒兒部眾無一是其敵手。」

    老者張唇噴了口煙,又道:「這兩人真是武神,武仙的弟子嗎?」

    黃衣魔僧答道:「據徒所知應是沒有錯了。不論那兩件天地黑白二寶,連青霞刻與金蛇靈鞭都一絲不差。」

    老者深陷的雙目射出了股疑惑的光茫,他又道:「據章格魯說這兩人都是年紀甚輕的少年,你以為如何?」

    黃衣魔僧恭謹答道:「黑衣人我只看過背影,白衣人我同他對過手,確實只有二十歲左右模樣。」

    老者搖搖頭,似乎不相信這事的可能性,他用枯槁的手將熄滅的煙斗在地上敲了敲,繼續道:「你曾與他對手,是勝還是負?」

    黃衣魔僧臉上又是一紅,答道:「以純內力來說徒兒與白衣人在伯仲之間,但徒兒最後靠『寒骨掌』將他擊傷在掌下,但……」

    老者點頭將他話打斷,道:「我知『寒骨掌』的威力,但只要他能承受五掌你就必敗不可。但看來你是將白衣人打傷了,那麼他只有一年之期能活…」

    這老者感歎一聲,略含悲傷地說:「數十年為師忍辱於此絕嶺,所望的就是盼望你能將武神與武仙的傳人擊敗,看來這希望是極渺小了。」

    黃農魔僧與章格魯都覺得有些難過,雖然他們這些武林人士是諸多殘忍刻毒,但他有他們善良的一面。黃衣魔僧囁嚅道:「師父……師父,我不明白…」

    老者揮手止住他說話,道:「我曉得你們有許多事不明白,今日趁著無事我就告訴你們一些你們所不曉得的事吧!」這幾乎是生命之火已燃盡的老者,很平靜地說出了一段故事。

    蒙古自古多奇能異士,但這些懷著絕技的人似乎有一同樣癖性,都是皆喜歡隱居獨處,總是將自己和塵世間一切隔絕。

    成吉思汗時出了一個足當天下的大俠,此人叫黎田青蓋,黎田青蓋與鐵木真乃生死之交,但卻很少會在一塊,據傳鐵木真將他南征北討所獲的金銀珠寶悉數交給黎田蓋代為隱藏保管,而黎田青蓋在接得這項任務後就從此失蹤。

    不久突然有個傳說揚開,在那極北之地唐怒山脈有一個秘密團體興起,這團體有些像幫會,但更像一個武林宗派,而且傳說中,這團體的首領是位武功出神入化之人,不但內外功夫天下無出其右,而且為人更是學冠古今。

    這事流傳了數百年終為世人所大略所知曉,原來那唐怒山之中有一處名無絕峰,峰中住著的正是黎田青蓋的後裔與數百個門人。

    這山中的數百餘人負著護守寶山之責,只許人上山卻不許人下山,也就是說凡上山的人,如果資質合格就收為徒眾,如果不合格,就被格殺推入絕崖。

    當然有許多武林人士,慕利商客想上山謀取巨利,但黎田青蓋一脈武功的確高強,無論多少人眾上山,俱是沒有一個能下山的。

    有一年,也該是五十年前了,蒙古散族中有兩兄弟,大哥叫墨客利,弟弟叫加斯倫兒。

    老者說到這裡黃衣魔僧與章格魯都是一怔,他們想不到師父與墨客利竟是親兄弟,老者一笑又繼續敘述著他的故事。

    這兩兄弟從小與族人失散,又是對武術懷著極端響往,聽說唐古拉山有這麼個好去,立刻兩位連夜整裝向著唐古拉山進發。

    冒著嚴寒冷餓,兩兄弟終於到達傳說中的武術聖地,裡面都叫它為「冷雲宮」。只因這山峰上豐下銳,四面的山崖至少都間隔有十丈,而峰下白雲終日裊繞不散,是以被稱為如此。

    這兩兄弟一到山上即被宮中人發覺,當時的首領是個叫白貝的人,年紀已經很長了但還沒有真正的衣缽傳人,在一見到這兩兄弟時竟大喜過望,認為是難得的練武材料,立刻收了兩人作為衣缽傳人。

    十年後白貝故去,哥哥墨客利作了掌門人,弟弟變成冷雲宮中督訓練武的最高手,然而這時兩人的年歲都不過三十餘歲。

    弟弟從小就桀傑難馴的,沒有哥哥墨客利那般有耐性和平淡的樂觀思想。在他內心,早已滋長了一種念頭,那念頭就是要下山闖蕩一番,使自己的聲名在天下大大流傳開來。

    但山中的第一條規矩即是「凡入我山者,未得掌門人同意決不能私自出山,而且出山之期,不能過半年,否則以處死論。」

    哥哥與弟弟從小長大,自然能洞悉弟弟內心所想的是什麼,於是終日以修身養性的話開導弟弟,安慰弟弟,這樣居然一幌過了三十年。

    哥哥與弟弟都是上六旬之齡,弟弟的稱雄野心仍是未泯,而對哥哥的尊敬卻漸漸的消失了。

    一天夜晚,弟弟終於下了山,一路雖有人連番阻擋,但一困地在宮中地位尊貴無比加上他獲至嫡傳,幾乎沒有一個制得了他了。

    這樣他出了唐古烏拉山來到蒙古,不久即以一條黑鞭一面銅鉞崛起江湖。這兩種兵刃正是黃衣魔僧兩件最主要的兵器。

    最後他也打算向中原伸展了,然而此刻中原正是武神與武仙的天下。

    自然他是自負的,在泰山之巔他與武仙劇戰一日,卻敗給武仙一招,當時他是用黑鞭與武仙金鞭過手的。但他並未灰心,又以銅鉞在秦嶺與武神青霞決戰,但酣占一日又敗給武神一招。於是他灰心了。

    唐古烏拉山脈的偵騎已開始追蹤他,他明白自己的危險,也明白武神武仙在一天,他在中原是不能稱雄的。因此他只好藏身了,藏身在人跡罕見的唐古拉山之巔。

    在唐古山之嶺最初二十年他是在痛苦和苦練中渡過,他有意要再與武神、武仙一決長短,但武神武仙不久卻雙雙失蹤。而他得知一個消息,大哥墨客利已親自下山捕他……他知道不是大哥的敵手,而且武神武仙死後以他自負的性格,也不願出山與江湖後輩一爭長短。

    不久他在藏民手中收領了兩個孤兒,往此就以訓徒為事了。

    黃衣魔僧與章格魯都有好奇的神色,他們似乎看見師父以前的模樣和自己以前的種種。

    最後弟子是完全教出來了,他將他們驅到江湖為自己再度爭得地位,但卻招來了大禍。

    老者說到這裡容色大變,章格魯更是戰戰兢兢。

    「我,加斯倫兒雖是對自己生命已不再痛惜,但對你兩卻是抱著無窮希望,希望你們能在中原打定天下,那麼至少我也沒有白躲這一生,但現在誰知,你兩雙雙敗回此山,而我…」

    加斯倫兒眼淚已滴落衣襟,黃衣魔僧從未見師父如此激動過更因加斯倫兒的冷僻凶殘的性格,才造就他與章格魯如此殘酷的性格。

    「你看!」加斯倫兒突然將鋪張覆蓋著雙足的衣擺掀開,裡面兩足蕩然無存,竟是被齊膝切斷。

    加斯倫兒忽視著黃衣魔僧道:「這就是兄弟之情了,吾兄不忍將我殺,只好以此方法。

    將我困居在此山了,哈!哈!其實他那曉我早已自困此山數十年了。」

    加斯倫兒的語氣愈來愈瘋狂,最後終於緩過氣來,他嚴厲地看著身前的兩個徒兒,道:

    「今日我也不再多求什麼,在這一日我傳你兩一套鞭鉞陣法。咱黑鞭雖敗於武仙,銅鎖敗給武神,但雙器合壁的威力卻非武神武仙任何一派能單獨敵得了。不過……不過加斯倫兒這聲「不過」可將黃衣魔僧兩人叫得心猛一跳。加斯倫兒繼續道:「如果黑、白衣人鞭劍合併,則將天下無敵,不過這不可能啊!」

    人算終不如天算,加斯倫兒的一番計算全盤落空,而他最後的志願,也因他當年之差,而永不能實現。

    且不提黃衣魔僧與章格魯在唐古拉山之項苦習鞭俄陣法,這時大河之北,冰凍的地面也漸漸開封。

    經磴口到五原的古道上正輕快地奔著一輛鐸車,兩匹粟色健馬八蹄掀揚,頸上金鈴發出「叮!叮!」脆響,路旁春意盎然,樹長草綠,鶯飛鳥鳴,說不盡的詩情畫意!

    車內坐著一老一少,老的雖骨瘦鱗。間卻紅光滿面,正是剛脫險境的慧真子陸述一。小的一個不用說,即是全心討好的蒙族公主噶麗絲。

    「老道伯伯,吹一闕簫給我聽好嗎?」噶麗絲拉著慧真子臂膀撒嬌道,自從知道憶君如此稱呼陸述一時就不肯改口了。

    的確慧真子也喜極了這美麗的蒙族公主,只因她曾經助他脫離險境,而且當她知道噶麗絲是憶君未來嬌妻時,更是百般疼愛。

    當然這只是噶麗絲一面之辭,但她知道憶君這麼清楚,卻不容慧真子不信。

    「這玩意兒老伯伯丟了十年了,那還能表演她聽!不如你唱個歌兒給伯伯聽吧!」慧夏子含笑道。十年的牢獄生活雖將他變了人形,卻改不了他那樂天知命的性格,看他此刻握韁揚鞭,簡直與一個農人無異。

    噶麗絲笑著一拉慧真子手臂,小心道:「我唱了伯伯一定得吹蕭啊,不然不公平的。」

    慧真子自是首肯,噶麗絲立刻綻唇唱起。她的歌唱在蒙疆是有名的,不但音色圓潤而且咬字清楚已極。

    她如百靈鳥一般的唱著,歌的內容是首情歌,講一個蒙族戰士愛上了個嬌傲美麗的牧羊女,勇敢的戰士向美麗牧羊女求婚,但她有一個條件,要他將天上的星星摘一個下來。

    這是無人能辦到的難題,但勇敢的戰士不灰心,懷著滿腔熱情爬上了高亢的賀蘭山,但他沒有摘到星星,卻跌死賀蘭山深谷中。

    美麗的牧羊女知道後,內心真正的受到感動,她不再驕傲了,終於也投身人勇敢戰土所跌死的崖谷。

    這是首前面歡樂而後哀傷的情哥。噶麗絲不但唱得娓娓動聽,而且面上表情更是哀婉淒絕,尤其唱到美麗的牧羊女捨身殉情時,幾乎使原野一切都添上一襲悲愁外衣。

    「太好了!」慧真子歎首道:「君兒能娶得你真是幸福,你再唱一個給我聽聽好嗎?」

    喝麗絲急道:「不行!不行!老道伯伯得先吹一曲我才再唱,不然太不公平了。」說完不待回答,反而從車廂內摸出管竹蕭來。

    「我知道古大哥有管白玉蕭,他說是老道伯伯給他的,是嗎?」噶麗絲問道。

    慧真子接過竹蕭,模管上音孔,無限感慨地說道:「你說的是君兒麼!這管白玉簫,是我十數年前送給他的,想來他的蕭技也該勝過我老伯伯了。」

    「古大哥說他會弄蕭還是老道伯伯教的呢!」噶麗絲快樂地說道:「我還記得他老是吹那首叫『長相憶』的,伯伯會吹嗎?就吹這首好嗎?」

    慧真子從噶麗絲這一句話中就能探知憶君對他十年來的感情。

    「長相憶』是他最喜歡的一首,也是他最常吹的一首。

    「我就吹這首吧!」慧真子說完將蕭湊在嘴邊,徐緩地將氣吹出。

    慧真子當年靠著一管白玉蕭和一手出神入化的蕭技而博得「神蕭客」之名,但十年的生疏一時間如何回復過來,只見他費盡了力氣,還是吹不出聲音來。

    一顆淚水往下滑落,被噶麗絲溫柔地用手措了去。

    「伯伯老了!」慧真子長歎道,面也上一層悲慼神色。

    噶麗絲顯出了她最大細心和溫柔,她輕輕依偎著慧真子,柔聲道:「是我不好,是我害老道伯伯傷心了,罰噶麗絲給老道伯伯唱支歌兒好嗎?」

    噶麗絲這小孩子的語氣倒真把慧真子給逗笑了。他用他乾枯的手掌摸摸她嫩的面頰,哈哈大笑道:「老道伯伯還有什麼好傷心的?小公主,趕緊唱幾隻快樂的歌兒吧!」

    一路上響亮著喝麗絲時而低沉時而僚亮的歌聲,馬車已過五原,再有一日即能到達關外五雄所居之地了。

    天氣一直是風和日麗,大河之北,在這時節很少會下雨的。

    牛羊的群數愈來愈多,兩人的心情也愈來愈振奮快樂。

    「嘿!快看到家了!」兩人都有此感覺,雖然兩人的家都不在此地。

    那狼山峽谷一過,即能遠遠瞥見關外五雄的腹地。居揚河仍是這般清澈平坦,對它來說好似這十餘個年頭,不過是十餘日而已。

    轉過山口了,噶麗絲指著遠遠一片連綿無限的草原喜道:「老道伯伯,那就是古大哥住的地方嗎?古大哥一點也沒有騙我,真美得似天堂般。」

    慧真子跟著笑了,他乾枯的嘴唇似乎合不攏來,他想大開眼界。但只能看見一片翠綠。

    「山坡後的山莊就是古家莊了,此時你應該看得到了吧……」

    慧真子指著前方道。但他突然發覺噶麗絲臉上有異色,立刻他面容一變,緊抓住噶麗絲手,顫聲問道:「快!快,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

    噶麗絲緊緊反握住慧真子手掌,力持鎮靜道:「古家莊已成了一片焦土,沒有人,沒有馬,沒有屋舍,沒有一切古大哥告訴我有的東西!」說到此她自己也忍不住激動了。

    「快!快!」慧真子瘋狂地鞭打著馬匹,驛車似箭般往古家在奔去。

    一片焦土,古家所餘的就是一片焦土。三數個牧人正在清理著瓦礫,看見飛奔而來的驛車,都受驚地呆立著。

    「嘿!呀!」

    噶麗絲熟練地將驛車停在數個牧人身前。很快地瞥了一眼她夢中的樂園古家莊,只見棚倒壁頹,那還存有一絲家園氣息了。

    慧真子悲憤得幾乎說不出話,半晌才進出句:「誰幹的?可是蜈蚣幫?」

    數個牧人襟不敢言,只呆呆地看著這突來的兩人。噶麗絲知道他們也受驚了,連忙柔聲道:「你們別怕,這位是武當派慧真子,快告訴我們這是誰幹的?」

    這幾個牧人聽是慧真子回來了都撲地跪在地上,叩頭道:「小人真想煞大師,萬惡的蜈蚣幫把咱們關外五雄全抄了。莊主夫人被虜去,郭小姐不知逃至何方,剩下的因不敵娛蚣幫的凶殘都南下尋各位莊主去了!」

    噶麗絲一聽之下大驚,在她腦海中莊主夫人辛飄楓與郭姑娘印象最深,自然是因憶君常提的原因,想不到兩人一個被虜一個不知流亡何處。

    「關外五雄一人也不剩了嗎?」噶麗絲有些不相信問道。

    數個牧人點頭道:「蜈蚣幫每日都有人來此巡視,只要見著屬於關外五雄中人即格殺無論,除了有一部份趕往北方搜尋郭小姐的下落外,其餘的皆南下與莊主會合,可憐莊主夫人都無人有能力去營救。」

    噶麗絲真個不知如何辦好了,她知道這兩個女子在億君心中都佔著極重份量,要她先營救辛飄楓似乎也是她能力所不及。

    「我該先去救誰呢?」她真不知要如何決定了。

    「古少莊主沒有返莊嗎?」噶麗絲問道,但所得的回答仍是搖頭。

    天色漸漸暗沉下去,一輛驛車再度緩緩而行,兩匹健騎鐵蹄重新揚起黃塵,只是這次卻不再輕鬆了。

    歌唱,蕭聲自然更不用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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