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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麟鳳徵祥 文 / 憶文

    大廳上煥然」新,玉環島的大小頭目都歡天喜地的濟濟一堂,銀龍一出,頓時爆竹乒乓,樂聲高奏。

    但是,獨獨不見島主凌霄綵鳳楊飛虹。

    大廳的正中,黃綾佛幔低垂,紅氈鋪地,贊禮生高聲贊禮。

    蕭銀龍按禮跪下。

    左首的黃幔開處,卻是掛著一幅圖像,畫的是一對中年夫婦並肩而坐,男的仗劍微笑,英姿挺發,面貌與自己有些相仿。

    瞽目鬼王在一旁沉聲淒涼的道:

    「小主人,這就是老東主同夫人的遺容!」

    銀龍撲倒地上,痛心的道:

    「孩兒不肖……」

    案子天性觸發,他已泣不成聲。

    瞽目鬼王又拉開了右面的綾幔,也是一幅圖形,一老一少,老的美髯飄胸,神采奕奕,端坐含威,少年粉面朱唇,侍立在後。

    蕭銀龍不問可知,此必老島主父子,也連忙叩頭道:

    「世伯仁兄在上,蕭銀龍叩拜代父復仇之德……」

    他尚未說完,瞽目鬼王已接著道:

    「老島主安心西去,小東主會照應大小姐,以報大恩!」

    說完,他向中間一站,雙臂高舉,朗聲道:

    「歸宗之禮已成,奏樂!」

    廊下樂聲突然一變,由肅穆改為清快喜悅,瞽目鬼王又叫道:

    「玉環島十四年來,首發五級玉令,此乃天下喜事,少時禮成,除了備有水酒百桌之外,不分職位大小,每人可向財理堂領取賞封,紋銀五兩,喜綢一匹!」

    一言未了,廳上歡聲雷動,接著,細吹細打。

    八方首領眾星拱月似的擁著蕭銀龍。

    黃綾佛幔已被一幅絕大的朱紅喜帳遮住,喜幛上丈來大一個「喜」字,金光閃閃,耀目生輝,雖在白天,各處紗燈也燃亮起來。

    正中香案中,由個兩少女捧出一對兒臂粗的龍鳳花燭,火舌亂吐。

    環珮叮噹,八個粉紅宮裝少女,引出了凌霄綵鳳楊飛虹。

    她這時,鳳冠霞披,珠翠滿頭,雖然有蓋頭遮住了臉,但眾人也轟雷似的歡呼起來,鼓掌拍手,久久不停。

    勢成騎虎,根本不容蕭銀龍有說話或思考的份兒,唯有隨著禮生的喊叫,行禮如儀,儼同傀儡,心中是像翻了五味瓶,酸、辣、甜、苦、鹹,味味俱全。

    一些拜天地俗禮褥節,不必細表。

    八方首領同一眾頭目,吵吵嚷嚷的把新人送入了洞房,少不得喜笑一番。

    然後整個玉環島猜拳行令,充滿了喜氣洋洋,從中午直吃到入夜。

    蕭銀龍是敬酒的主流,少不得喝了不少酒,只到深夜,賓客雲散,才回轉金碧輝煌的洞房。

    但見

    燭影搖紅之下,凌霄綵鳳楊飛虹益發的嬌艷如花,明媚動人。

    然而,他心中耿耿於懷的重重心事,始終無法消彌。

    因此,他乾咳了兩聲,吶吶的道:

    「島……」

    「主」還未出口,凌霄綵鳳楊飛虹一個手指,已豎點在他的唇上,微笑道:

    「你這個人,還要叫島主,祗怕今後玉環島的島主,不是我,而是你了!」

    蕭銀龍幽幽的輕歎,臉上一陣發熱,搭訕著道:

    「這個……只因……因為……」

    凌霄綵鳳楊飛虹面色微動,她見銀龍欲言又止,苦笑笑道:

    「好了!你不必為難,是不是因為有了摩天玉女同你的裘師妹?」

    銀龍不由一楞,奇怪的道:

    「你!你怎麼……」

    凌霄綵鳳不疾不徐的道:

    「蕭總管已把你的事,全盤對我說過了!」

    說到這裡,她拍了拍案邊的紈凳,神情自然的接著道:

    「坐下來!」

    蕭銀龍這時的情景十分尷尬,因為男女之事,實在礙難出口,而且這種事又不是能公開的事。

    但是,凌霄綵鳳早又呢呢喃喃的說:

    「放心,你既已有了紅粉知己,我楊飛虹既不能橫刀奪愛,更不善狐媚爭寵,今天所以有這一舉,不過是為了家父的遺言,做兒女的順從而已,權當是掩人耳目,我楊飛虹更自知苦命,今後,一切心事已了,另有我的打算……」

    她雖然看來平靜,但眼睛中那股傷感,再也掩飾不住。

    銀龍焉能看不出,連忙道:

    「非是蕭某無……」

    凌霄綵鳳楊飛虹不理會這許多,陡的站了起來,眼睛濕潤潤的道:

    「時已夜深,你安歇了吧!你的處境,我已盡知,這叫孽緣前定,一生都是命,半點不由人,勉強不來的!」

    說完,回身向洞房門外走去!

    蕭銀龍不由急了起來,手足無措,也跟著站了起來,道:

    「島……楊……虹妹妹……你……」

    就在這時,衣袂微動,火光一溜,一股辛辣之味隨風飄來,凌空有人發聲:

    「恭喜!抱喜!來遲一步了!」

    銀龍已聽出是誰,喜孜孜的叫道:

    「老哥哥!老哥哥!」

    金煙袋富多鵬已由屋面凌虛落在門前,煙袋中的火燼兀自未熄。

    凌霄綵鳳楊飛虹一見,襝衽施禮,道:

    「前輩……」

    金煙袋富多鵬搖手不迭道:

    「慢來!慢來!今晚不比往日,前輩兩字,從此一筆勾銷!你算是我賢弟媳婦,三天不分大小,我這不爭氣的老哥哥,可要鬧一鬧洞房!炳哈!」

    他朗聲而笑,聲動屋瓦,既爽朗而又明快。

    凌霄綵鳳與蕭銀龍全部十分靦腆,無意之中四目相投,更加難以為情。

    金煙袋富多鵬又是爽朗的一笑:「哈!炳哈……」

    凌霄綵鳳楊飛虹嚅嚅的道:

    「前輩!你來得正好,陪著他談一談吧!」

    說著,她蓮步輕移,就待離去。

    盎多鵬不由翻大了眼睛,十分不解的道:

    「啊呀!這是怎麼啦,良辰吉日,你們……是不是要見見真章,比劃兩招,我這位小老弟可不含糊!這也不成規矩!」

    蕭銀龍生怕這老哥哥吵來了多人,忙道:

    「老哥哥!小弟的事,你是知道的……」

    金煙袋富多鵬豁然大悟,收起喜笑的面色,道:

    「哦!這算甚麼!來!來!進屋去聽我說!」

    他先自大跨步走進屋去。

    楊飛虹、蕭銀龍祗好跟著進屋。

    盎多鵬就花燭上燃起旱煙,咕嚕咕嚕猛吸了一陣,不敢亂扯,以事論事,你們這頭親事是名正言順,我與神州一劍,是好朋友,同雲裡金剛,也是知己,兩家又是通家之好,指腹為婚,我也有點知道,蕭老弟,我與你是忘年之交,依我老哥哥的意思,你該心滿意足,難道還有甚麼疑問不成!那你不妨衝著我富多鵬!」

    蕭銀龍一時實在無從作答,祗是喃喃的道:

    「對這事,我是情理二者均不容置疑,無奈……」

    金煙袋富多鵬旱煙袋一磕,叫道:

    「無奈有趙麗君裘若蘭是不是!」

    銀龍祗是愁眉苦臉,睜對大眼憨然無語。

    盎多鵬毫不遲疑的道:

    「這是緣份,我做哥哥的不會偏袒著那一個,論理,這裡才是你規規矩矩父母之命的婚姻!你少東扯西拉,胡思亂想。」

    此時,凌霄綵鳳楊飛虹,已在一旁盈盈淚下,悲楚不勝。

    金煙袋富多鵬一見,道:

    「瞧!瞧!新弟媳這份傷心,別難過,這可是大喜日子,龍弟弟要是欺負你,我做哥哥的先不答應,雖然我不是他的對手,拚了老命也打他三五煙袋!」

    凌霄綵鳳楊飛虹已嗚咽的道:

    「不!這只怪我命苦!」

    盎多鵬忽然也有些慘傷,幽幽的道:

    「命苦!命苦的人祗有我小師妹雪地飄紅牟嫻華!」

    蕭銀龍一時沒來得及提起雪地飄紅的事,聞言不由悚然一驚道:

    「老哥哥!牟姐姐她……」

    金煙袋富多鵬的面色突的一沉,冷不防閃身到了蕭銀龍的身側,手中的金煙吸袋嘴之處,快如奔雷,已抵在蕭銀龍的中庭大穴。

    猝不及防,銀龍驚呼一聲,並未閃躲。

    凌霄綵鳳尖聲一叫,陡的站了起來。

    盎多鵬聲色俱厲的道:

    「小傻瓜蛋!小師妹初次相遇,就愛上了你,你笨頭笨腦全然不知不覺,竟然還替她做媒如今她…她…唉!算了!這真是她的命苦!」

    說完,手臂一軟,金煙袋垂了下來,也不覺深深的歎了口氣!

    蕭銀龍如癡如呆的道:

    「她怎麼了……」

    盎多鵬臉上的愁容未去,淡然道:

    「這事你就不用管了,今晚洞房花燭你若存半點疑問,我姓富的先不答應!」

    一言未了。

    院子中,瞽目鬼王蕭謙已嚷了進來,道:

    「富老爺子到了嗎?真是難得!難得!」

    金煙袋富多鵬對蕭銀龍眨了眨眼,示意要他向楊飛虹陪個小心,一面叫道:

    「蕭謙,你這小子苦出頭了,這大的喜事,居然不請我,來!來!不要吵了洞房,誤了吉時,準備酒吧!」

    說完,大跨步走出門去,回頭帶上房門,又對銀龍咧嘴一笑。

    金煙袋富多鵬瞽目鬼王蕭謙兩人說著笑著走向前廳。

    至於蕭銀龍與凌霄綵鳳揚飛虹在房內的「動」態,因為不是本書範圍,筆者也沒法向讀者諸君詳細報告。

    第二天。

    蕭銀龍起身,才知金煙袋富多鵬已經連夜走了。

    但他對雪地飄紅牟嫻華的事,已放心不少,又吩咐八方首領帶了禮物去赴苗疆。

    玉環島正歡娛之下已是過去了三天。

    第四天,瞽目鬼王蕭謙已備好了那艘三帆大船,另外兩隻小船。

    銀龍夫妻坐了大船。

    瞽目鬼王蕭謙帶了男性的執事坐一隻小,另一隻小船載了糧食同侍女,從水路向西進發,預定過了瓊島,再行捨舟登陸。

    此乃是瞽目鬼王為銀龍新婚夫妻著想,這位忠僕可說是用心良苦。

    一路上波光嵐影,日出月升,有時白浪滔天,有時碧天一色,說不盡的海上景色,道不完的旖旎風光。

    不料船到海陵,正逢霪雨連朝,海上風浪大作,捲起千頃波濤,百丈巨浪,無法行船。

    蕭銀龍只好命船彎入避風港回,躲過風雨。

    誰知一連十餘日,雨雨風風,不休不止,眼看已是六月下旬,怕不要誤了苗疆七月七日的大會。

    凌霄綵鳳楊飛虹也甚焦急,對銀龍道:

    「龍哥!天候一時不能轉晴,耽誤了行程,豈不急殺人!」

    銀龍皺著眉頭道:

    「我想捨舟登陸,冒雨趕路,祗怕你自幼未離玉環島,不勝其苦!」

    凌霄綵鳳不由小嘴一鼓生嗔的道:

    「你把我當成未出閨門的千金小姐?告訴你,我才是個野丫頭呢?你以為島主是好做的嗎,真不知擔了多少風險,跑過了多少窮山惡水,也殺過了不少惡人魔頭,否則玉環島的萬兒,是怎樣闖下來的!」

    蕭銀龍盈盈一笑道:

    「呵!亮起招牌來了,既然如此,我們倆由陸路趕去,讓他們隨船後來吧!」

    兩人商量妥當,對瞽目鬼王說明,便由南粵的陽江登岸,冒雨由陸路向苗疆進發。

    由於時期的迫切,加上由南粵走八桂,全是崎嶇的山路,高山峻嶺,連想騎馬也沒法走,因此十分的艱辛。

    但兩人一路有說有笑,頗不寂寞,也算是一個別開生面「蜜月旅行」。

    進入滇省地界,已是六月底了。

    因此日夜兼程,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到了諸葛亮七擒孟獲的蘆江,已是七月初五,向土人打探,方知離「孫布拉娃山」區,尚有一日路程。

    二人在蘆江水城歇了一晚,次日清晨帶了乾糧西向趕路。

    一路上,蠻荒煙雨,山瘴厲氣,那有半點人煙,全是荒涼窮壤。

    好在他二人俱有一身絕世武功,既不怕猛獸,也不怕瘴氣侵襲。

    不料直到日奄西山,仍找不到一個山居人家。

    蕭銀龍不由皺起眉頭道:

    「虹妹妹!今晚怕只好找個山洞露宿一宵了。」

    凌霄綵鳳楊飛虹微微一笑,露出兩排貝齒嫵媚的道:

    「如其住山洞,不如連夜趕路!」

    銀龍不由噗哧一笑,點頭道:

    「只要你有興趣,我定然從命!」

    凌霄綵鳳柳眉一挑道:

    「早一點見到你的麗君姐姐、若蘭妹妹不好嗎?」

    蕭銀龍玉面緋紅,飄身竄到她的後面,右手食指伸出,指向她的癢處,口中道:

    「你又來調笑我!」

    凌霄綵鳳楊飛虹發出聲銀鈴似的嬌笑,柳腰連擺,人如穿花的蝴蝶,一射飛出丈餘,嬌嗔的道:

    「不來了!人家說正經的,你又動手動腳,難道你不想麗姐姐、蘭妹妹!昨晚你做夢還在喊哩!羞不羞!」

    說著,一個手指不斷的在臉上劃著。

    蕭銀龍越發不依,跟蹤而至,口中道:

    「你壞!看我不要你叫饒才怪?」

    凌霄綵鳳「噫」的一驚,展起輕功騰身射起。

    蕭銀龍也施功銜尾而追。

    一紅一銀,兩道流星也似的,在山嶺谷底飛馳而過,全都快如飛鴻,煞是好看。

    他二人半開玩笑,半趕路程,足有一個時辰,怕不下走了百十里了。

    忽然

    凌霄綵鳳身形驟收,剎勢落地。

    蕭銀龍不意有此,猝然之間,收勢不及,整個人已撲到在凌霄綵鳳的身上,口中笑著道:

    「我看你向那裡跑!」

    凌霄綵鳳低聲道:

    「住口!你看!」

    蕭銀龍不由一楞,順著她所指之處放眼看去。

    似見數十點黑影,正星飛丸瀉的向「孫布拉娃山」方向瀉去,一個個身手不凡,輕功絕高,相距太遠,分不出面貌。

    銀龍不由道:

    「這些武林人物必是赴苗疆大會的,非敵即友,追上去!看個仔細!」

    語落人起,搶先追蹤而去。

    凌霄綵鳳本以輕功見長,此時焉能慢得了,也毫不遲滯隨之而起。

    半盞熱茶時分,已追得首尾僅有數丈左右。

    蕭銀龍運起功力,放開眼神,已看出前面一共有十餘人之多,為首的一個輕功特高遙遙領先,瘦骨磷磷高逾常人,但並不相識。

    隨在那人後面疾馳的,有鐵山八怪的「活殭屍」「黑無常」「三湘」雙龍會的五路靈官中的四個,另有妖婦「青春仙姬」與「虛幻仙子」,其餘的數人全不相識。

    銀龍生恐他們警覺,一收功力輕輕落地,向凌霄綵鳳招了招手。

    凌霄綵鳳也落下實地,低聲道:

    「龍哥哥!對盤嗎?」

    銀龍湊在她耳邊道:

    「全是黑道的魔頭,有幾個認識,我們墜下去,看看他們的動靜!」

    兩人鹿行鶴伏,緊緊盯著。

    直到二更左右,前面已隱隱看出邁江一帶,沿江倚山好一大片屋宇,彎月暗澹之下,也可看得出是新建的還是舊有的。

    這時,前面的一群魔頭,忽然停了下來。

    銀龍同凌霄綵鳳,也忙著隱於陰暗之處,緩緩向他們趨近。

    但聽那為首的瘦高漢子啞聲破嗓的聲如破竹的道:

    「那倚山傍水的樓宇,就是那龍女賤人新蓋的『向善庵』,約莫距此只有七八十丈左右。」

    其餘眾人全然沒有開口。

    那瘦高之人又道:

    「我們要等到七夕動手,還是現在?」

    八怪之一的黑無常沉聲道:

    「七夕之夜,他們必然戒備森嚴難以得手!」

    五路靈官的雙尾靈蠍宗子揚手中的鉤一揚,泛起一點晶光,低聲道:

    「上稟會首,依屬下之見,立刻下手,給他們一個防而不備,明天看他們的大會要怎麼開得成!」

    蕭銀龍聞言,心知那瘦高之人,必是三湘雙龍會的會首,飛雲七煞游景章。

    但不知他們所謂「下手」,是怎麼一個下法,因此摒氣凝神聽了下去。

    青春仙姬浪聲歎氣的道:

    「此時下手最好不過,可是,要把那姓蕭的也一股兒埋在火坑裡,未免有些兒可惜,咯!咯!」

    她這時,還淫蕩的笑了起來。

    凌霄綵鳳手肘碰了碰銀龍。

    蕭銀龍連忙把她的玉手捏得緊緊的,生恐發出響聲,驚了群魔。

    這時,又聽虛幻仙子酸溜溜的道:

    「啊呀,青春妹妹還在掛記著蕭銀龍呢?那小子無情無義……」

    沒有等她說完,雙龍會首飛雲七煞游景士早已冷冷一哼道:

    「哼!這兒可是虎穴龍潭,腳下廟內都是我們的剋星,你們倆還在吃飛醋,是不要命了嗎?」

    吞血雙拐栗知機也沉聲道:

    「你倆個要是接得下來,此處事畢,找一片草坪,我們來個無遮大會,慶祝一番,到時你倆不要大喊吃不消!」

    蕭銀龍不由暗暗吐了口痰。

    凌霄綵鳳楊飛虹把下唇咬得生疼,強忍怒火。

    但聽

    飛雲七煞游景章沉聲道:

    「閒話少說,誰下去安好火藥?」

    蕭銀龍不由倏然一驚。

    原來這般惡徒所謂的「動手」,不是挑戰找場,也不是偷閒暗襲,其是採用卑鄙的惡毒手段,施用火藥,要連人帶屋夷為平地。

    想著,伸手緊握劍柄,氣憤得有些顫抖。

    凌霄綵鳳也扶上自己的「長虹劍」,待機而動。

    雙龍會首飛雲七煞游景章見無人回答,語音陰沉的吼道:

    「你們沒有一人仗著膽子欺進『向善庵』放火藥嗎?」

    群魔中仍是沒有一人回答。

    飛雲七煞似有怒意,沉聲道:

    「難道叫本會首下去?無用的一群兔兒崽子!」

    「活殭屍!你去!」

    活殭屍聲音極不自然,吶吶的道:

    「我!我的輕功最……蹩腳!還是煩勞賈天雨兄辛苦一趟吧!」

    飛天蜈蚣賈天雨急道:

    「此乃會首之令,何況火藥放下之後,火繩乃是在此地點燃,你怕什麼!快去吧,別丟人現眼了!」

    飛雲七煞游景章又喝道:

    「老夫一言既出,不去也得去!」

    活殭屍息息索索的,似乎在埋好火繩,分枝拂葉的向嶺下摸索著去了。

    蕭銀龍計算著,等到活殭屍放置好了炸藥,回來時再行動手。

    誰知,去了半晌,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動靜。

    飛雲七煞游景章焦急的罵道:

    「沒用的東西,難怪鐵山的基業都保不住!」

    黑無常覺著不是味道,吶吶的道:

    「我有些兒不安,還是……」

    飛雲七煞游景章緊接著道:

    「還是你去瞧瞧吧!」

    黑無常語有怯意的說:

    「我?」

    蕭銀龍已不可耐,一推身側的凌霄綵鳳,霍地一躍而起,大聲喝道:

    「殺不完的地獄遊魂,蕭某送你們一起去瞧瞧!」

    如同飛將軍凌空而降,群魔不由全是一驚,各自散開,作勢戒備。

    五路靈官的雲遊毒梟費德星大聲叫道:

    「會首,這小子就是蕭銀龍,量天無極覃子友就死在他手上!」

    飛雲七煞游景章聞言,白森森的面色一寒,雙目寒光閃閃,錚的一聲,從腰際抽出一口「九曲緬刀」,迎風一揮,沉聲道:

    「好小子!你找來送死!」

    銀龍不氣反笑,烏墨劍一亮,青芒頓長,寒氣逼人,喝道:

    「是你們自己找上門來。」

    一言未了。

    「嘎」

    厲嚎陡起,「向善庵」內人影亂動,齊向這裡射來。

    飛雲七煞游景章緬刀一舞,挽成一片藍晶晶的光芒,口中道:

    「接下本會首的『七煞刀』饒你不死,看刀!」

    話落招到,果然不凡。

    蕭銀龍那裡把他放在心上,烏墨劍踏洪門走中宮,不化來勢,直刺飛雲七煞中庭,這一招快如驚電,准狠巧妙。

    飛雲七煞厲吼一聲,驀地暴退丈餘,揮刀相格。

    嗆

    一聲脆響,青芒過處,藍箭一點向斜地飛出十丈,當!飛雲七煞的「九曲緬刀」,已祗剩下一半在手。

    他一招未完,兵器被削,亡魂失魄,一矮身子就地滾出七尺,口中喝道:

    「你們是死人嗎?併肩子上!」

    一眾群魔,這才如夢初醒,各振兵器吶喊而上。

    凌霄綵鳳楊飛虹「長虹劍」泛起一道五彩的光華,嬌喝聲已捲群魔中間,舞劍如天女散花,繁星齊動。

    群魔雖也捨命而為,但誰敢冒死衝進銀龍二人的劍光以內。

    青春仙姬身子一閃,高呼道:

    「各位閃開,看我翻倒這兩個小表!」

    群魔聞言,各向上風搶去。

    蕭銀龍一見,心知她要使出迷人的亂神香,生恐凌霄綵鳳不知厲害,忙不迭的一扯她的衣袖,叫道:

    「虹妹妹!快退!」

    衣袂齊振,人影如梭,怕不有幾十個高手,全已來到,全是女的。

    摩天玉女趙麗君、裘若蘭、冀秀娥、趙氏五媳、洛秀英。

    裘若蘭首先叫道:

    「龍哥哥!別怕!你閃開,我來送她上路!」

    赤虹陡現,光照生寒,直向青春仙姬搶去,劍到人到,人劍合一凌厲非凡!

    摩天玉女趙麗君也仗白虹劍手中挽訣,認準虛幻仙子道:

    「妖婆!看劍!」

    皇甫燕卻一縱到了銀龍的身邊,哀怨的道:

    「蕭小俠!聽說又有一位夫人,是那位紅衣姑娘嗎?」

    蕭銀龍十分不好意思,訕訕的道:

    「燕姑娘,令兄來了沒有?」

    說完,也不等皇甫燕答話,揮劍直向飛雲七煞游景章刺去。

    此時,已成了個群毆群鬥的局面。

    風聲又起,人影雜亂。

    雲天二友,皇甫英、鄭再興、趙氏昆仲、司馬仲、冷雲寺的兩位長老,玉環島的八方首領,冀武一。

    黑壓壓的數十人全都到了。

    金煙袋富多鵬大聲嚷道:

    「老弟台,用不到你了,你沒見全是姑娘們的天下麼,幹嘛在女人堆裡打滾,快點出來吧!」

    一群眾人,都不由哄聲一笑。

    蕭銀龍果然振劍而起,一射出了圈子,對眾人拱手為禮道:

    「各位全早來了!」

    瘋癲叟摸一頭亂髮,裂著蒲包嘴道:

    「早來了!早嗎?天一明,可就算七月七了!」

    蕭銀龍微笑一笑,與眾人一一寒暄了一陣。

    此時,厲吼連連,血雨亂射,一眾娘子軍,好似一群雌老虎,刀光閃閃,劍飛如虹之中,把一群魔星都了結在當地,半個也沒跑掉。

    金煙袋富多鵬含著旱煙管兒,感慨的道:

    「長江後浪推前浪,我們該洗手歸隱了!」

    眾女俠合力殲斃了十餘個魔頭,停下手來,不由相顧一笑。

    摩天玉女趙麗君、裘若蘭收回長劍,雙雙跑到凌霄綵鳳的身畔,一齊拉著她的手,十分親切的道:

    「你就是楊家妹妹嗎?」

    凌霄綵鳳從銀龍口中,已聽說過她們,此時見她們的穿章打扮,早已知道誰是誰了,因此,也落落大方的叫了聲:

    「麗君姐姐,若蘭妹妹!」

    其餘的趙氏五媳,冀秀娥、皇甫燕、洛秀英也全圍了上來。

    裘若蘭替她一一介紹。

    他們就在這山坡上嘻嘻哈哈的,談個不了不休,似乎是故友重逢,熟識得很,真可說是一見如故,傾蓋而談。

    「哎呀!不好了!」

    場中男女俠士,不由全是一驚,一個個遊目四顧,蓄功戒備。

    但看月牙中天,四野寂靜,那有半點異樣。

    再見瘋癲叟無精打彩的,抱著打杖,默默的向山下走去。

    一眾群雄,全然莫名其妙。

    蕭銀龍忍不住斑聲叫道:

    「瘋哥哥,有什麼不對嗎?」

    瘋癲叟頭也不回,懶庸庸的道:

    「你們要中了魔了!如何得了!」

    眾人聞言,全都不明白,不自覺的攏到他的身後,齊聲問道:

    「中了魔?我們中的什麼魔?」

    誰知瘋癲叟仍舊一本正經的道:

    「要是沒有中魔,三更半夜在野地裡談個什麼勁!」

    男女眾俠才知他是存心開玩笑,不由哄堂大笑,也不施展輕功,一路說著笑著,朝「向善庵」走去。

    庵內,陳設一新,蠻荒龍女已是一襲灰僧衣,由趙老太太同冀老太婆陪著迎出庵來,柔聲的道:

    「阿彌陀佛!鎊位辛苦!」

    蕭銀龍一見,撲倒納頭便拜,口中悲切不禁的道:

    「前輩!龍兒叩頭!」

    蠻荒龍女用手撫著銀龍的頭,也十分淒愴的道:

    「孩子!起來!有話進屋再談,各位也勞累了,請便吧!今晚我要與龍兒好好的敘敘往事!」

    一眾群雄各自分別安寢。

    裘若蘭、趙麗君,兩人拉了凌霄綵鳳楊飛虹到一處,三個姑娘嘰嘰咕咕的直談到天明,另一間房內,蠻荒龍女也與蕭銀龍直說到天光。

    天明,正是七月七日,向善庵的開光大典。

    雞公山,摩天嶺,玉環島的一干幫眾,早就七手八腳的安排了個妥妥當當。

    此時,男女群俠,已齊集在兩側偏殿之中。

    忽然

    遠處傳來一陣鶴唳龍吟的嘯聲,聲聞九天,清越悠揚。

    金煙袋富多鵬面色一掃往昔的嘻笑之態,肅容道:

    「他老人家替佛祖開光來了,我等出迎!」

    說著,雪天三友居然也抖了抖衣衫,足見來人輩長功深。

    其餘諸人除了蠻荒龍女跌坐在正殿蒲團上低誦佛號以外,全都迎出庵門之外。

    但見遠處空際,青光一點,直如飄風飄絮,轉眼已落在庵門以外,寸草不驚泥塵不揚,乃是一個瘦小的老者。

    蕭銀龍一見,乃是在福山峽谷傳鏡的老人魏興恭。

    他正待上前叩見。

    但魏興恭略抬手式,向他微笑一笑,目光慈祥的一掃眾人,含笑點頭,逕向庵門走去,一聲未響。

    眾人在雪天三友率領之下,隨著老人身後魚貫而入。

    魏興恭跨步進門,左掌一揚,揭開了神座的綾幔,原來是一座大肚彌勒佛,他笑了一笑,毫不停留的向正殿走去,逕到蠻荒龍女身前,手式虛按龍女的天靈,說道:

    「法名『慧劍』!」

    說完,雙手遙遙虛分,已把遠在三丈以外的神座綾幔揭開,左右各出一指,逕向丈五全身的如來佛雙目點去!

    吃!吃!

    兩聲,原來雙目未曾『開光』的全身,忽然雙目起了層奇異的光彩栩栩如生。

    魏興恭雙指一收,回身向眾人一笑,道:

    「此間事畢,老朽告退!」

    「退」字出口,風未起,眾人祗不過一低頭,他的人影已無,直如神人。

    此時,金煙袋富多鵬對著蠻荒龍女一揖道:

    「請慧劍大師主持樹廟香堂大典吧!」

    蠻荒龍女緩緩起身,低誦佛號,率先而行,眾人緊隨身後魚貫而行,全都鴉雀無聲,莊嚴靜穆。

    穿過了第三進「伽藍觀音」殿,後進是一院三面房。

    正面題著「潛龍」二字,蠻荒龍女含淚人殿,黃幔拉開,中間供著一幅「潛龍」圖,上寫:「亡父潛龍,亡母拉布菩花之神位」。

    裘若蘭湊著銀龍耳邊道:

    「我說龍女前輩武功無師自通,原來她生有異秉,龍父苗母成胎,這話你可不能去問她,免得引起她的傷心!」

    蕭銀龍正待答話,蠻荒龍女對他一招手道:

    「龍兒!隨我來!」

    銀龍急忙越過眾人,走了出來。

    蠻荒龍女拉著他的手,向東西殿中走去,東面殿上題著「養心」二字,龍女道:

    「龍兒!揭開神幔!」

    蕭銀龍隨手一揭,卻原來是了情大師俗裝的影像,不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翻身跪下叩頭失聲。

    蠻荒龍女一見,低誦佛號道:

    「生死俱空,何必現像!起來!」

    說著,拉起銀龍,卻不向西首題著「恬性」的殿中去,逕直領先轉向後面。

    穿過一座偌大的天然花園,又是一座廣闊的莊院,亭台樓閣,儼如王公府第。

    蠻荒龍女神色煥發,一指莊門上的匾額道:

    「這叫『四海一家村』,名字不知恰當否?」

    眾人隨她進了莊門,她向左首的暖閣走去,口中道:

    「這叫『天靈閣』皇甫教主滿意嗎?」

    天靈教主皇甫英肅容道:

    「多謝前輩的安排!」

    蠻荒龍女含笑又向前去,指著暖閣不遠的一座書齋,對著鄭再興道:

    「老英雄!這幾間草舍,夠你用的了,我把他稱為『宜神書屋』!」

    鄭再興笑逐顏開,一步跨進去,哈哈大笑道:

    「老朽做夢也想不到有這麼一天!」

    書齋不遠,有一片蓮池,水榭左端停著一艘畫舫,蠻荒龍女遙指著道:

    「那不是船,乃是船形的屋子,我起了個名兒叫『聽雨畫舫』司馬仲大俠夫婦若是不棄,老尼有心請居停下來!」

    鐵索書生夫妻齊聲道謝!

    金煙袋富多鵬對著最後的一座高台叫道:

    「慧劍大師不必說了,那座『三星台』必是替我們三個怪物準備的,謝了!」

    蠻荒龍女微微而笑,轉向冀武一夫婦道:

    「三星台不遠,那叫『長壽村』,預祝你老夫妻百年長壽吧!」

    說時,轉過荷池,眼前一片草坪,四周垂楊滿地碧綠,一連六楝平房,中間圍著一間細緻的小樓!清新宜人!龍女對著趙老太太道:

    「這片『翠綠坪』是替你設計的,不要嫌棄。」

    南面一座高樓,共有四層,樓上題著一塊匾額,寫著「麟鳳呈趾」十分壯觀。

    蠻荒龍女拉著銀龍的手,慈祥的道:

    「龍兒!江湖上你爭我奪,在刀尖上過日子,我已痛心了,不知你願不願在這苗荒之地住留下來!」

    蕭銀龍深深的被她感動,也同孺子一般,倚在龍女肩上,誠懇的道:

    「前輩,龍兒願長伴左右!」

    眾人見蠻荒龍女面有淚痕,不由全勸解道:

    「今日開光大慶,親友相聚,晚間還有喜事要辦,都該歡歡喜喜才是!」

    說著,眾人蜂擁之下回到前殿。

    前殿葷素兩類酒筵已排列整齊,彼此吊復高高興興的痛飲起來。

    入夜。

    蕭銀龍方知道,龍女早已安排好他與趙、裘、楊三家的婚事,心中對龍女的安排,更加如同慈母,感慨莫名。

    誰知,原來出來拜堂的不單是自己。

    另外皇甫英同冀秀娥,小溫侯趙德俊與皇甫燕,兩對新人早在禮堂上雙雙對對的排列等候著。

    銀龍偷眼看著自己身側的三位嬌妻,喜自心頭,笑生眉梢,說不出甜蜜。

    花燭光芒一晃,乍暗忽明。

    蕭銀龍的功力最高,叫聲:「噫!」

    閃身就待追出,空中朗朗一笑,分明是魏興恭的聲音,再看桌子上多了三大包東西,一包是一對如意,上寫皇甫教主吉席,一包是一對金玉鼎,上寫趙世兄大喜,一包是一隻白玉麒麟,三隻翡翠綵鳳,上面沒寫什來,分明是送蕭銀龍的。

    眾人免不得又歎息了一陣,重又開懷暢飲,一直到三更才席終人散。

    蕭銀龍偕同三位如花美眷,回到「麟鳳樓」正待容睡,忽然,他彷彿看見一條灰影在樓窗前一閃而逝。

    他不願驚動三位新娘,不聲不息的追蹤出樓。

    但見那灰影其快無比,直向前庵射去。

    蕭銀龍焉敢怠慢,一騰身全力搶到前面,仔細觀瞧,乃是個少了左臂的尼姑。

    那尼姑身形一頓,微微歎息了一聲,瀉進庵去,落在後進三殿西首的「恰性殿」。

    銀龍略一凝神!心想:哎呀!這是雪地飄紅牟嫻華!半點不差。

    想著,霍地一撲,直向「怡性殿」落去,口中叫道:

    「牟姐姐!牟姐姐!」

    驀的人影一動,蠻荒龍女疾飄而至,單掌合十,攔住了去路,微聲道:

    「龍兒!麟鳳樓三位姑娘在等你!」

    蕭銀龍不由滴下幾滴英雄之淚,眼望身形初渺的獨臂女尼進入的「怡性殿」久久說不出話來,祗好欠身射回「麟鳳樓」。

    身後,夜風吹來一聲佛號:

    「阿彌陀佛!」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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