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斟酌】 文 / 憶文
第三百七十九章
唐曉峰坐在張偉的寢室裡，邊吃邊聽張偉講述著先前辦公室裡發生的情形，雖然張偉繪聲繪色臉帶興奮的描述當時盧進村受窘時的情形，但是唐曉峰卻是沒有絲毫的興奮。對於盧進村的事情，唐曉峰並沒有什麼好說的，因為盧進村無疑算是自作自受。而且先前在急診大廳裡的事情，也是盧進村率先招惹的自己，雖然自己對他略施懲戒，但也是為了張偉著想。
因為自己現在並不是騰陽市人民醫院的醫務人員，所以盧進村的好壞根本與自己沒有任何關係。但是聽張偉講述中午辦公室裡發生的事情，可以看出盧進村這個當真是小肚雞腸，氣量狹窄之輩。這種人當真難有什麼作為，不過現在的結果也算是最好的。竟然他主動招惹到劉院長他們，也就代表著他在騰陽市人民醫院的道路已經走到盡頭了，因為那位劉院長也不是那種氣量寬宏的人物。
張偉看到唐曉峰臉上沒有任何喜悅的表情，不由得詫異道：「怎麼著，曉峰你聽到這件事情不高興？」
唐曉峰當即微微一笑說道：「我為何要高興，這原本就與我無關，如果說要高興的話，恐怕急診部裡沒有人能比你再高興了，這下你終於可以不用受人欺負和壓迫了。」
張偉當即不滿地說道：「我哪裡受到欺負和壓迫了，我只不過是不想搭理他而已，而且急診部裡不喜歡他的人多地是，那些新近科室的輪科醫生根本沒有一個人願意搭理盧進村的」
唐曉峰笑道：「好了，好了，先不說這些了。」
唐曉峰看了看這間寢室，多少回想起一些以前的光景，心底多少有些感觸，想當時自己剛到人民醫院的時候，就是住在這間寢室裡，想不到現在張偉還住在這裡。
不過唐曉峰卻是有些納悶，按規定的話，張偉完全沒有必要在住在醫院裡了。而且他家離人民醫院也比較近，更何況孫主任現在安排張偉跟著他在急診部值長白班，雖然工作時間長達十個小時以上，或者有時會更長，但是也是比上大夜和中班、輪班倒的那些醫生們強多了，因為畢竟跟在孫主任身邊能學到不少東西。
還有一點就是，即使張偉在這間寢室裡繼續住的話，這間寢室裡也不可能只有張偉一個人，醫務處肯定會安排其他人來的，因為這麼大的寢室，怎麼可能讓張偉獨自一個給霸佔了呢。
想到這裡唐曉峰不由得有些疑惑的向張偉問道：「怎麼，你到現在還霸佔著這間寢室，而且怎麼就只有你一個人住呢？」
張偉道：「這間寢室原本就沒幾個人住，而且自從你走後，也沒有多少人需要在醫院寢室裡住宿。再加上輪科醫生多是選擇別的科室，急診部那些新進的輪科醫生都不選擇在這裡住，別的科室的輪科醫生也都跟同科的人住在一起，所以就一直這麼空著了。我平時也是不在這裡住，不過醫務處既然都沒說話，我為什麼要把寢室交出去，沒事佔著陰天下雨不走了，在醫院裡也有個休息的地方，不也是好的嘛。」
唐曉峰聽到張偉的解釋不由得有些目瞪口呆，他怎麼也沒想到是這樣的。不過張偉說的也沒錯，既然醫務處都沒安排什麼，那還真不如就這麼佔著，畢竟在醫院裡有個安身休息的地方，也是不錯的。
忽然這時唐曉峰口袋裡的傳呼機響了起來，唐曉峰掏出傳呼打開屏幕一看，屏幕只有兩個字「回來」
唐曉峰看到傳呼的電話號碼正是干休所大院的，唐曉峰盯著傳呼機上的時間，心中暗忖道：「現在馬上就要到傍晚了，傳呼肯定是老爺子打的，應該是唐正明將醫院裡的事情告訴老爺子了，不過老爺子現在叫自己回去，又有什麼事呢？」
張偉看到唐曉峰看完信息後，沉思起來，當即輕聲問道：「是不是，有什麼事情？」
唐曉峰點了點道：「是啊，家裡打電話讓我回去一躺。」
張偉知道唐曉峰的家庭狀況，知道他所謂的家中只有一個年邁的老人，當即不由得有些擔心地問道：「你的事情，家裡已經知道了？」
唐曉峰點了點頭道：「沒有什麼好瞞的。」
「那你現在？…….」
唐曉峰道：「可能是有些事情，想讓我回去一趟吧。」
張偉道：「用不用，我跟朱主任說一聲。」
唐曉峰道：「不用，晚上我就會回來的。」
唐曉峰忽然想起了小瀝，但是考慮了一下，還是不帶她回去的好。因為那丫頭現在還是不宜跑動，畢竟還是臥床休息的好，於是唐曉峰對張偉說道：「你一會，去外面買些清淡爽口的食物，讓加護病區的護士送到我那個病房去，另外安排她們照看她，我一會就回來了。」
張偉點了點道：「這個沒問題，我一會去買了，讓劉麗送過去就是，護士那邊我會跟她們說，實在不行我就告訴朱主任，讓朱主任叮囑她們。」
唐曉峰道：「不用這麼麻煩，如果朱主任他們問起我的時候，在告訴他們就是。」
張偉點了點頭，笑道：「曉峰，你以前還說我太積極，你這不是也已經找好了，而且還瞞的這麼深，如果不是這件事情，我還真不知道，你找了這麼一個漂亮的媳婦。」
唐曉峰沒有搭理張偉的調侃，微笑道：「我跟你不一樣，我跟小瀝是在北京認識的，中間還有著很多的曲折，有些事情一時半會也說不清。」
張偉一聽就來興致，連忙說道：「什麼曲折，回頭說給我聽聽」
唐曉峰道：「你小子，還是不要這麼八卦的好，否則的話，我回頭把你的曲折說給劉麗聽聽」
張偉一聽就有些害怕了：「別介，你不願意說那就算了，在說我哪什麼曲折啊。」張偉說這句話的時候，心裡多少有些心虛。
唐曉峰笑道：「好了，趕緊走吧，趕時間呢」說完，唐曉峰便站起身向寢室外走去。
………………………
唐曉峰來到干休所大院的時候，就見唐正明站在家門口苦著臉迎了過來，只見唐正明小聲道：「你可來了，你來就好了，老爺子現在滿肚子怒火，見誰逮著誰就發呢。」
從唐正明臉上的表情看來，他肯定剛被老爺子怒斥完，很顯然他對剛才被訓斥的事情仍然心有餘悸。
唐曉峰不禁笑了起來，他敢肯定唐正明一定將小瀝到醫院裡的事情和在醫院裡發生的事情告訴了老爺子。不過即使自己來了，又有何用呢，老爺子現在恐怕心中也是一番說不出的滋味，空有一腔憤怒和悔恨，卻又是沒有地方發洩，否則的話一貫被老爺子訓斥的唐正明，今天也不會是這種表情。
唐曉峰和唐正明兩人一前一後走進院落，看到老爺子正在客廳裡忙碌著，客廳裡的桌子著擺著幾個涼拼和一些早已冷涼的飯菜，桌子盡頭放著一個酒罈，老爺子正用碗自己在那自飲著。
吳媽站在廚房裡看到唐曉峰回來了，連忙跑出來對著唐曉峰說道：「曉峰，你快去看看你爺爺吧，我想給他熱熱飯菜，他都不讓啊坐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說，認憑我怎麼問他都不說話，但是正明一過去他就開始罵。」
唐曉峰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交給我吧。」
「噯，小瀝那個丫頭呢，怎麼沒跟一起回來，今天一天都沒見她。」吳媽看到小瀝沒有跟著一起回來，隨即問道。
唐曉峰微笑著說道：「她有些事情，過幾天就回來了。」說完，唐曉峰便向客廳裡走去。
只留下滿臉不相信神色的吳媽，吳媽狐疑地向唐正明看了看，唐正明看到吳**眼神，知道她要向自己詢問，於是趕忙說道：「吳姐，我也過去看看啊」說完，唐正明也快速跑開了。
唐曉峰走進客廳裡一看，頓時心中感觸萬千，客廳裡的桌子上根本就是剩菜剩飯，而且早已涼得不能再涼了，估計最多也就是中午做的。老爺子何嘗吃過涼羹剩飯，年紀大了腸胃就一直不好，所以家裡一直安排吳媽飯菜無論如何也要讓老爺子吃熱的，但是現在老爺子絲毫不覺，面對著殘羹剩飯獨飲起來。
老爺子先前已經聽到了院子裡的對話，他知道唐曉峰已經回來了，於是抬了抬眼皮看了唐曉峰一眼道：「回來了。」
「噯，回來了。」唐曉峰收起臉上複雜的表情，隨即換上一副笑臉，笑瞇瞇湊過去坐在老爺子對面，衝著老爺子微笑著說道：「怎麼您老人家現在腸胃的毛病又好了，吳姨想給你熱熱飯菜，你都不讓啊？」
唐老爺子道：「我又不吃菜，熱它做什麼。」
唐曉峰笑道：「現在可是非常時期，您老人家可別給我添麻煩啊我現在自己都已經夠亂的了，可真沒有餘力為你操心了，你要是這樣的話，我豈不是當真喘不過氣來了。」
唐老爺子抬起頭看著唐曉峰，看著這小子滿臉笑呵呵地模樣，憋了半天，終於罵道：「放屁，我還需要你操心嘛，倒是你小子什麼時候，讓我省過心，你說這到底是什麼事啊」
唐曉峰理解老爺子現在的心情，雖然老爺子罵的是自己，但是唐曉峰可以理解，此時他老人家的心情。中年喪子，晚年孫子又遇到了這種事情，唐曉峰雖說並不是真正的唐曉峰，但是他早已經融入了這個家庭，如果讓老人家知道，他真正的孫子早已經陰陽兩隔的話，恐怕唐曉峰不用親眼看到那種後果，也是可以想像到老人家無法接受的那種場面。於是唐曉峰仍然微笑著說道：「您看您，我當時跟你說過，您每天只能喝一點，這酒雖好，但是太烈，您怎能用起碗來喝呢。」
唐老爺子道：「你小子少管我，少來寬慰我，我知道，你現在的心情恐怕比我還亂，來拿碗喝」說著，唐老爺子拿起一個空碗遞給唐曉峰。
唐曉峰接過碗笑道：「我這叫自我調節，畢竟身為醫務人員必須要保持這種心態才行，否則的話，一點兩點的事情就被鬧的心煩，還怎麼給患者看病治療呢。當然現在像我這樣的優秀醫務人員，畢竟不多見了，或者說很少很少了，您老人家應該為我自豪才對啊，怎能這般呢。」
唐老爺子對於唐曉峰的話嗤之以鼻，瞪了唐曉峰一眼道：「吹，再吹，你小子就會自吹自擂。」
唐曉峰道：「沒辦法啊，您老人家又不幫我吹，再說我這不是想您老人家也有些顏面嘛。」
唐正明這時也拿了板凳在唐曉峰的身邊做了下來，看到唐曉峰滿臉笑呵呵跟老爺子東一句西一句的瞎扯，唐正明也不禁有些佩服唐曉峰，心中暗忖道：「要是自己也有這樣的本事，剛才就不會這麼受罪了。不過唐正明心裡也是明白的，自己是沒有唐曉峰那樣的口才，否則以前也不會每次自己挨罵，唐曉峰在旁看笑話，而唐曉峰挨罵，自己就得躲的遠遠的，否則老爺子罵到一半，唐曉峰在旁一煽歪風，老爺子一准把槍口對著自己就來了。
唐正明跟著陪襯著笑道：「曉峰你以後就謙虛點，沒事我也幫你宣傳宣傳。」
唐曉峰笑呵呵點了點頭道：「中，只要你們倆別把我宣傳成擺地攤算命測字的就行。」
唐老爺子道：「那東西你會嘛？」
唐曉峰道：「只要您老人家高興，我明天就弄本書學學!」
唐老爺子道：「你小子別給我東扯一下，西扯一下的，正明把醫院裡的事情都告訴我了，小瀝那個丫頭怎麼樣了？」
唐曉峰聽到老爺子問起這個，不由得心中有些苦笑，心道，自己東扯西扯仍然沒有分散老爺子的注意力，心想等他喝個差不多，讓他去休息就完事了。
現在老爺子問起這件事，唐曉峰又不能答，於是說道：「沒什麼事，最多跟我一樣接受檢查就是。」
唐老爺子道：「你是說小瀝現在也已經被感染了？」
唐曉峰並不想隱瞞什麼，於是點了點頭道：「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所以應急和預防方案都必須跟我一樣，但是我並沒有想到小瀝會這麼做，否則的話，我根本就不會見她，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
唐老爺子皺了皺眉頭，雖然事先他已經聽唐正明說過這件事情，但是在唐老爺子看來，唐正明對醫學方面的事情是絲毫不懂的，如果說讓他抓人辦案還是可以的。但是現在聽到唐曉峰這麼說，唐老爺子當即一顆心沉了下去，他曾經有過最壞的打算，但是卻沒有打算接受這樣的結果。
唐老爺子現在的心情是異常複雜的，原本唐曉峰帶著小瀝這個丫頭回來，讓唐老爺子非常高興，因為他看到了希望，因為他終於算是了結了一樁心事，但是誰也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唐老爺子有些氣惱端起碗，將碗中的大半碗酒一飲而盡，唐曉峰看到老爺子又喝了起來，並沒有阻止，而且唐正明剛想說什麼，卻是被唐曉峰揮手攔了下來，因為對於老爺子來說，也許現在酒是好東西，最起碼它麻痺人的思想，使人不會多想，不去多考慮，最後只想睡一覺。
唐老爺子將碗放在桌子上，看著唐曉峰說道：「曉峰，你告訴我，你被感染的幾率有多少？」
唐曉峰沉思了一會說道：「這個現在還沒有辦法下結論，畢竟最終化驗結果還沒有出來。」
「我只問你，如果化驗正確的話，你被感染的幾率是多少？」唐老爺子重複道。
唐曉峰疑遲了一下，這個問題讓他很難回答，如果說患者當真是HIV攜帶者的話，如果當時自己被噴濺到就植入抗體的話，那麼感染率基本上為0%，但是自己卻是堅持讓手術台上的患者脫離危險後，才去植入的抗體，那麼患者如果當真是HIV攜帶者，自己就將面臨被感染的危險了。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恐怕就當真是自己自找的，但是這樣的話，卻是不能告訴老爺子。
唐正明看到唐曉峰難言的樣子，於是連忙解圍道：「我說你們煩不煩，咱們就不能聊點輕鬆的話題？凡事都不能往好的方向想啊」
唐曉峰聽到唐正明這麼說，腦海中飛快的轉了一下，當即笑著說道：「那咱們聊點輕鬆的，小叔你最近感情上有沒有著落？有沒有人追你啊？」
唐正明哼了一聲：「追我的人多了去了，我為什麼要告訴你。」話還未說完，唐正明忽然反應了過來，愕然地看著唐曉峰繼續道：「噯!我說這事跟今天咱們談論的主題有什麼關係？
唐曉峰道：「噯，我不是為你好嘛，咱們男人的青春比女人還短暫，你要是在找不到媳婦，你就等著一天天的貶值吧。」
唐正明狠狠瞪了唐曉峰一眼道：「鹹吃蘿蔔淡操心!」
唐曉峰滿臉愕然道：「我說小叔，咱得注意素質修養否則的話，誰家的姑娘也看不上你啊」
唐正明道：「跟你這種人，就不用講究素質。誰說男人一定要急著取媳婦？身為男人一定要事業有成，才能成家立業……」
唐正明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唐老爺子打斷道：「那你什麼時候，才算是事業有成啊？」
「呃……」唐正明頓時尷尬地看著唐老爺子說不出話來。
唐曉峰見成功把老爺子的注意力轉到唐正明身上，於是提起酒罈給自己倒了半碗，在旁邊獨自斟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