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章 神刀候府 文 / 於東樓
(一)
胡歡終於進了侯府。
這消息很快便在城裡傳開來,茶樓酒飽幾乎都正談論著這件事。
有的說胡歡是落入金玉堂的陷阱、硬被架進侯府;也有的說雙力已談妥了條件;更有人說胡歡是被日月會給出賣了。
總之無論什麼理由.在武林人物眼中都猶如羊入虎口。個個大失所望。尤其是日月會的潘秋貴,就像被金玉堂狠狠踢了一腳.有苦沒處訴,他並不在乎外間怎麼說,只擔心無法向總舵交待。
其個只有—個人最關心,那便是浪子胡歡最好的朋友追魂秦十三。
深夜。夜闌人靜。
秦十三酒意盎然,步伐蹣跚的從水蜜桃的賭場走出來,嘴裡哼著京裡正在流行的京韻大鼓,神態逍遙極了。
走到轉角處,索性敞開喉嚨唱了起來,邊唱邊比劃,居然把大街當成了舞台,—段「楊志賣刀」,竟也唱得有板有眼,工架十足。
唱到緊張的地方,「嗆」的一聲,寶刀出鞘,正待一刀劈出,陡然連退數步,唱作俱停,酒意也登時清醒了一半。
淡淡的月色下,只見金玉堂正站在街心,背負雙手含笑地望著他。
假如方纔那一刀真的劈出去,就剛好劈在金玉堂的腦袋上。
秦十三猶有餘悸的舉著刀楞了半晌,才口齒不清道:「喲!這不是金總管麼?」
金壬堂悠然笑道,「黃金眼看就要到手,秦頭兒何必賣刀?」
秦十三連忙收刀,東插西插,『總算讓他插回刀鞘,搖搖晃晃的把大拇指一挑,笑哈哈道:「金總管。你真高!」
金玉堂忙道:「秦頭兒客氣了,我這兩口,與你可差遠了。」
秦十三道:「我指的不是嗓子,是下午那件事。」
他打了個酒嗝,繼續道:「幸虧是你親自出馬,換了別人,想把那頭小狐狸騙問來還真不容易。」
金玉堂立刻道:「不是騙、是請。」
秦十三歪嘴笑道:「好吧,是請,現在人己被你請到,以後可不關我的事了。」
說完,又搖搖晃晃地往前走去,嘴裡也又開始哼了起來。
金玉堂一把將他拖住,道:「且慢,你現在還不能撒手?」
秦十三回首道:「金總管還有什麼吩咐?」
金玉堂忙道:「吩咐可不敢,我只想向你打聽一件事。」
秦十三道:「什麼事,你說!」
金王堂道:「聽說當年江家曾經交給胡家一個玉珮當做信物,你可曾聽他談起過?」
秦十三道:「聽誰談起過?」
金王堂道:「當然是浪子胡歡。」
秦十三歪嘴笑道:「你在開什麼玩笑,我們只是在逼他演戲,你怎麼自己當真起來?」
金玉堂一怔,道:「連你都不相信他是南宮胡家的後人?」
秦十三嗤嗤的反問道:「你相信麼?」
金玉堂苦笑道:「好在你我相不相信都無關緊要,只要使江大小組相信就成。」
秦十三把頭—點,道:「對。」
金玉堂道:「所以那塊玉珮,就變成了關鍵問題。」
秦十三搖頭晃腦道:「金總管,你多慮了,依我看,江大小姐根本就不會在乎他有沒有信物。」
金玉堂道:「何以見得?」
秦十三道:「如果她真的在乎,自會先派人調查清楚。何必親自趕來?」
金玉堂道:「那是因為她要親自查證一下,因為那塊玉上刻了幾個宇,除了她之外,沒有人知道。」
秦十三道:「什麼宇?」
金玉堂道:「我若知道,又何必來找你?」
秦十三搔首抓腮道:「我好像也不知道。」
金玉堂笑笑道:「所以事情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秦十三抱著腦袋想了半晌,忽然道:「也並不像你想像的那麼困難。」
金玉堂道:「哦?你又有什麼高見?」
秦十三道:「胡家滅門已是二十幾年前的事,那時江大小姐要找的人年紀尚小,只怕連自己的名字都認不得,誰又規定他非記得那幾個字不可?」
金五堂道:「你的話是很有道理,我只擔心我們手上沒有東西,到時浪子胡歡萬一沒有膽子點頭,那就糟了。」
秦十三道:「你放心,他也絕對不會搖頭。」
金玉堂又是一怔,道:「何以見得?」
秦十三擠眉弄眼道:「你沒見他為了個玉流星便已神魂顛倒,連命都不要了?那江大小組長得花容月貌,美艷無雙,比玉流星可高明多了,只要一見面,保證那小子連骨頭都酥掉,他還捨得朝外推麼?」
說罷,得意得哈哈大笑。
金玉堂卻忽然把眉頭皺了起來。
秦十三慢慢止住笑聲,詫異道:「怎麼,難道還有問題?」
金玉堂道:「問題可大了,但不知是你的,還是我的?」
秦十三一聽,神情不由一變,豎起耳朵聽了聽,道:「哇,人數好像還不少!」
金玉堂道:「嗯,少說也有四五十。」
只聽遠處有人冷冷道:「錯了,是七八十。」
說話間,但見星火閃動,七八十盞燈籠同時亮起,飛也似的擁向兩人,頓時將黑暗的街心照得通亮。
燈火照射下,七八十人色深灰勁裝,腳下穿的卻都是金色的長靴,看上去雖然不倫不類,卻他人觸目心驚。
金玉堂神色一懍,道:「原來是錦衣樓的朋友駕到,失敬,失敬。」
秦十三嘿嘿冷笑道:「這些人膽子倒也不小,居然敢到崇陽來撒野!」
金玉堂道:「這就叫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他們既然敢來,想必已有萬全的準備。」
立刻有個錦袍老者排眾而出,陰森森道:「金總管說得不錯,沒有一點準備,我們是絕對不敢貿闖貴寶地的。」
那老者神情威猛,目光精閃,說起話來中氣十足,一看即知絕非等閒之輩。
金玉堂打量他一陣,駭然道:「閣下莫非是錦衣第七樓的司徒樓主?」
錦袍老者緩緩道:「老夫正是司徒剛。」
金玉堂聽得心中暗驚不已。
秦十二卻像沒事人兒一般,醉眼惺忪的瞄著司徒剛,道:「聽說閣下號稱鐵掌無敵,不知你那雙鐵手,是否真的無敵?」
此言一出.當場的氣氛登時緊張起來。
司徒剛橫視池片刻.卻忽然笑笑道:「那是江湖朋友的抬愛,秦頭兒大可不必當真。」
金玉堂不禁捏了把冷汗.生怕他再胡言亂語、節外生枝,急忙道:「樓主深夜率眾而來,不知有何指教?」
司徒剛道:「不敢.我們只是來向金總管商最一下。」
秦十三一旁道:「原來他們是來找你的.你小心應付吧!」
金玉堂果然小小心心道:「樓主有何吩咐.儘管直說,只要金某力所能及,一定遵辦。」
司徒剛淡淡道:「其實也沒什麼,我們只想請金總管把浪子胡歡還給我們。」
秦十三又已在—旁怪叫道:「還給你們?聽起來倒好像浪子胡歡是你們的人—樣!」
司徒剛厲聲道:「不錯,那姓胡的正是五龍會從我們手中劫走的,這件事金總管想必知道得很清楚。」
秦十三道:「你好什麼玩笑?浪子胡歡分明是今天下午才從大風堂手裡搶救回來,跟五龍會有什麼關係?」
金玉堂立刻道:「不論他是從誰手裡救回來的,現在已是我侯府的貴賓,莫說我金某不能把他交給你們.便是我家侯爺也不能這麼做。」
秦十三道:「就算他們肯交人。我秦十三也絕不答府。」
司徒剛獰笑道;「好,好.既然如此.只好請金總管隨我們回去一趟,也好讓我跟上面有個交待。」
金玉堂不免義暗吃一驚,表面上卻不慌不忙道:「樓主的意思,莫非想把金某綁架回去?」
司徒剛道:「正是。」
秦十三登時暴跳如雷道:「大膽,你們竟敢公然在我面前擄人,你們眼中還有王法麼?」
司徒剛冷笑道:「老夫一向只知奉幫命行事,從不知王法為何物。」
秦十三哇哇大叫道:「反了,反了,你們這批人簡直反了!」
陡然回身大喊道:「來人哪!把那批反賊通通給我抓起來!」
只聽四周諾聲雷動,震耳欲聾,少說也有兩三百人,非但把錦衣樓諸人驚得個個面無人色,連秦十三本人都嚇得差點當場栽倒。
他平日耀武揚威已成習慣,這些話也不過是藉著幾分酒意隨口喊喊,誰知作夢也沒想到竟喊出這許多人來。
而在驚惶莫名之際,金玉堂已哈哈大笑道:「司徒樓主未免太藐視我侯府了,侯府在武林中雖非名幫大派,卻也不是無名門第,如果在崇陽地面都無力自保,我們還能在江湖上立足麼?」
司徒剛目光閃動,陡將手臂—抬,七八十人同時亮出兵刃,齊向金玉堂擁了過來。
就在這時,只聽「颼颼」連聲,三隻紅羽箭分從二個方向射到,先後落在司徒剛腳前,入地盈尺,勁道威猛無比。
錦衣樓眾人同時被鎮住,連秦十三都不由自主地朝後縮了兩步。
金王堂卻負手悠然道:「金某實在不願錦衣樓折翼崇陽,更不想跟司徒樓主過不去,只希望閣下也能忍一忍,切莫因一時之衝動,而傷了被此之間的和氣。」
司徒剛呆立良久,霍然冷冷一笑,道:「好,今天我們就到此為止,我勸你今後最好永遠窩在祟陽,千萬不要在江湖上走動,只要你給我抓到機會,我是絕對不會輕易饒過你的。」
金玉堂淡淡一笑道:「多謝司徒樓上提醒,金某自會格外小心。」
司徒剛又是一陣冷笑,猛將手臂一揮,喝了聲:「退!」率先奔進一條暗巷,眾人隨後魚貫而入,轉瞬間走得—個不剩。
(二)
明亮的街心登時暗了廠來,劍拔弩張的情勢也隨之消失於無形。
金玉堂長長透了一口氣,輕鬆笑道:「幸虧秦頭兒早有防備,否則今天這個觔斗可栽大了。」
秦十三一怔,道:「你說什麼?」
金玉堂環顧四周,道:「這些人不是你帶來的麼?」
秦十三道:「你是喝醉了,還是在風涼我?我手下一共有多少人,難道你還不清楚?」
金玉堂也不禁一怔,道:「埸?不是你的人,何以會聽你號令行李?」
秦十三道:「我看你—副胸有成竹的樣子,還以為是你事先安排好的呢!」
金玉堂搖頭道:「不是我。」
秦十三道:「不是你是誰?在祟陽,除了侯府之外,還有誰能調動這許多人?」
金玉堂道:「有。」
秦十三道:「誰?」
金玉堂道:「潘秋貴。」
話剛說完.果見潘秋貴大搖大擺地走上來,笑哈哈道:「在下一時興起,替二位充充場面,濫竽充數,尚請二位莫要見笑。」
金玉堂微微拱手道:「承情,承情。」
秦十三瞇著眼睛瞧了他半晌,道:「你出動這許多人。莫非也想把金總管架走?」
潘秋貴幹咳兩聲,道:「不敢,不敢,這種當街擄人的勾當。在下是萬萬不敢幹的。」
秦十三又道:「難道你也想叫他把浪子胡歡還給你?」
潘秋貴笑笑道:「不敢。不敢.胡老弟是你秦頭兒的好朋友,要討人也該由你秦頭兒出面,這種喧賓奪主的事,在下也是萬萬不敢幹的。」
秦十三眼睛翻了半晌、道:「你這個也不敢幹,那個也不敢幹,試問你三更半夜,率眾而出.究竟想幹什麼?」
潘秋責笑哈哈地伸出兩個手指,道:「在下只想幹兩件事。」
秦十三道:「哪兩件?」
潘秋鬼道:「第一件已經幹過了。」
秦十三道:「什麼事。」
潘秋貴道:「償還金總管的人情債,他替我趕走大風堂得人馬.找幫他擋住錦衣樓的偷襲,如今剛好兩不相欠。」
秦十三道:「哦哦,第二件呢?」
潘秋貴滿臉埔笑道:「想問金總管請教一件小事,一件無關痛癢的小事。」
秦十三吃吃笑視著金玉堂,道:「金總管.你的麻煩又來了。這次你可要特別小心應付,萬一出了毛病,我可救不了你。」
金玉堂淡淡道:「潘老闆有話請說,請教二字可不敢當。」
潘秋貴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在下只不過想問問胡老弟是怎麼走進候府的.是他自願的?還是被你們押進去的?」
金玉堂臉色—寒.道:「按說潘老闆和浪子胡歡毫無深交。不知何以對他如此關切?」
潘秋鬼依然笑容滿面道:「在下和胡老弟雖無過命交情.但無論如何他總是我聚英客棧的客人.而且他懷裡那批東西又是日月會的。你想我對他的處境,能不特別關切麼?」
金玉堂冷冷一笑,道:「說來說去,潘老闆的目的還是那批東西!」
潘秋貴道:「也可以這麼說。」
金玉堂道:「據我所知,那批東西本是無主之物,在誰手上,就是誰的,也正因為如此,才會引起今天這種混亂局面,如果潘老闆硬說它是日月會的,金某實在不敢苟同。」
秦十三立刻接道:「我也實在不敢同意。」
潘秋貴道:「如果胡老弟自願把那批東西送給我們呢?」
金玉堂道:「那就另當別論了。」
潘秋貴慨然—歎道:「只可惜人在你們手裡,就算他想送,只怕也送不出手。」
秦十三道:「你可以等,浪子胡歡不會永遠留在侯府的。」
金玉堂道:「最多也不過三四天工夫,只要江大小姐一到,我們想留只怕也留不住他。」
潘秋貴苦笑道:「問題是等他離開的時候,那批東西是否還在他身上?」
金玉堂道:「他的東西,當然會在他身上:。」
潘秋貴難以置信道:「你們侯府難道對那批東西一點興趣都沒有?」
金玉堂道:「有,但浪子胡歡是自己人,我們總不能出手硬搶,就像當初那批東西在貴會關大俠手上的時候一樣,當時以命相搏的人不計其數,我侯府可曾出過一兵一卒?」
潘秋貴聽得哈哈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再好不過了,那批東西,我就姑且寄放在貴府,一切還請金總管多多勞神。」
金玉堂笑了笑,朝冷清清的四周擠了一眼,道:「現在,你總可以撤兵了吧?」
潘秋貴又是哈哈一笑,道:「早就撤走了,那些人是專門嚇唬外人的,我們自己朋友聊天,要他們何用?」
秦十三傾耳細聽片刻,道:「喲,這些人來的快,走的好像也不慢?」
金玉堂道:「看來這兩天貴會倒也增添了不少高手?」
潘秋貴忙道:「有限,有限。」
停了停,又道:「不過今天下午金總管外出的時候,城裡確實來了幾個硬點子。」
金玉堂一怔,道:「哦,都是些什麼人?」
潘秋貴道:「其它人倒好應付,最令人頭痛的是蜀中的唐四先生和丐幫總舵。」
金玉堂皺眉道:「丐幫居然也想插上一腳,這倒出人意外得很!」
潘秋貴道:「所以金總管最好還是趕緊回去,說不定這些人會來個夜闖侯府。」
金玉堂道:「我倒希望他們有膽子闖一闖,這樣也省了我不少麻煩。」
潘秋貴愕然地望著他,道:「金總管莫非早有防備?」
金玉堂只笑了笑。笑容卻比子夜的風還冷。
(三)
子夜。
胡歡擁枕高臥。好夢方甜。
他夢見齊天的原野,清澈的溪流,溪旁小屋的炊煙。水中的絢爛的晚霞.然後是數不盡的滿天繁星。
這就是他生長的地方。
突然,一列鐵騎衝過橫跨溪上的小橋,也衝破了他美好的童年。
隨之而起的是一片殺喊之聲。
胡歡一驚而醒,抄劍滾落床邊。
窗外冷月當空,房裡爐火熊熊。
死一般的沉寂中,只有門栓在緩緩地移動。
胡歡彷彿忽然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悄悄地走到門邊,悄然地將劍拔了山來。
房門呀然而開,聲音小的幾不可聞。
胡歡挺劍欲刺,半晌卻不見人進來。
過了很久.才聽門外有人細聲道:「胡叔叔。我是官寶,請你把劍收起來好嗎?」
胡歡突然失笑道:「你這個兔崽子,耳朵倒靈得不得了!」
說話間。輕輕將劍還進鞘裡。
秦官寶也已躡足而入,還手把門栓好。不但行動無聲無息,手法也靈巧無比,看上去憂如—個專門穿門過戶的老手—股
胡歡不禁暗自讚歎不己。
秦官寶湊到他身旁。神秘兮兮道:「不得了,不得了。天大的消息.你聽了鐵定會嚇呆。」
胡歡先呆了呆,道:「是不是小葉又狠狠地贏了一票?」
秦官寶急急搖首道:「我根本還沒有時間去找他,等把消息稟告胡叔叔之後,再去找他也不遲。」
胡歡道:「什麼消息?快說!」
秦官寶輕聲細語道:「方纔金總管差一點就被錦衣樓的人給槳走,只差一點點。」
胡歡動容道:「有這種事?」
秦官官寶把頭一點,道:「嗯。幸虧聚英客餞的潘老闆帶著兩三百名手下埋伏在那裡,硬將那批傢伙嚇了回去。」
胡歡詫異道:「潘老闆事先如何得知錦衣樓的人要劫持金玉堂?」
秦官寶道:「事先好像也不知迫.只是湊巧碰上而已。」
胡歡難以置信,道:「湊巧埋伏了兩三百人在那裡?可能嗎?」
秦官寶敲著腦袋想了想.猛一跺腳道:「哎呀!不對呀!平白無故.他埋伏兩三百人在那兒幹什麼?」
胡歡沉吟著,道:「說不定他的目的也跟錦衣樓那批人—樣。」
秦官寶道:「你是說潘老闆也想擄人?」
胡歡道:「有此可能。」
秦官寶恍然道:「難怪金總管一直冷淡淡,連一點感激他的意思都沒有,原來早就發覺了他的企圖。」
胡歡道,「結果如何?」
秦官寶道:「當時幸好我十三叔在場,金總管總算逃過一劫,不過他也等於向潘老闆提出了保證,在你住在侯府這段期間,他絕對不會動你懷裡那批東西的腦筋,所以你可以安心在這兒住幾天了。」
胡歡笑笑道:「這就是你要告訴我的大消息?」
秦官寶笑嘻嘻道:「這只不過是幾句開場白,大消息尚未開始呢!」
胡歡也把聲音壓低,湊趣道:「那你就趕快開始吧。我已經有點等不及了。」
秦官寶顯得更加神秘道:「聽說今天下午城裡來了不少硬點子,其中最厲害的莫過於蜀中唐門的唐四先生和丐幫總舵來的兩批人,連金總管聽得都直皺眉頭。好像害怕得要命。」
胡歡聽得眉頭也不禁皺了起來。
秦官寶喘了口大氣,繼續道:「據潘老闆估計,這兩批人今夜極可能硬闖侯府,你最好不要睡著,這齣戲一定精采得很,錯過了未免可惜。」
胡歡神色一緊,道:「現在是什麼時刻?」
秦官寶道:「三更敲過不久。」
胡歡凝視著他,道:「你來的時候,有沒有被人跟蹤?」
秦官寶立即道:「沒有,絕對沒有。」
他嘴上說著沒有,兩隻腳卻飛快地奔向窗口,將窗紙戳了個小洞,只朝外瞧了一眼,便縮頭回來,臉色登時變得十分難看,就像剛剛埃過幾個耳光一樣。
胡歡見他那副表情,就知道出了問題,也連忙把眼睛湊到窗紙的小洞上。
淒清的月光下,但見一個細高的黑衣人正挺立院中,一張臉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看上去如同死人一般,頜下一撮山羊鬍須隨風亂擺,尖銳的目光,此刻正眨也不眨地逼視著胡歡偷窺的那扇窗戶。
胡歡不禁機伶伶打了個寒噤,急忙縮回頭,道:「果然是千手閻羅唐笠。」
秦官寶一怔,道:「那不就是唐四先生麼?」
胡歡這:「不錯。」
秦官寶道:「如果是他,來的就一定不止一個,他那群手下呢?」
胡歡道:「我正想問你,你耳朵不是蠻管用麼?為何不找一找?」
秦官寶立刻蹲下身去,在窗沿下面聽了又嗅,嗅了又聽,最後終於伸出了一個巴掌。
胡歡道:「五個?」
秦官寶點點頭,道:「其個好像還有一個女的。」
胡歡訝然道:「你怎麼知道有個女的?」
秦官寶道:「我嗅到了—股胭脂花粉的味道,男人應該不會使用那種東西才對。」
胡歡笑笑道:「說不定是唐門四艷中人。」
素官寶笑嘻嘻道:「聽說唐門四艷個個容貌如花,但不知是其中的哪一個?」
胡歡道:「出去看了就知道了。」
秦官寶吃驚道:「唐四先生在外面.出去不等於送死麼?」
胡歡道:「送死也要出去,反正房裡是絕對不能待了。」
說話間,已有一縷青煙自窗縫中飄了進來。
胡歡急忙將—件長衫拋給秦官寶,轉身將火爐上的水壺拎在手裡。
(四)
月光淡照下。窗戶陡然翻起,只見一條從影穿窗飛越而出。
埋伏在窗下的五個人.不約而同地向那條灰影撲了過去。
其中一人探手一撈.已抓住那灰影的衣角.猛地用力一拽,登時水氣四濺,人人同時驚呼出聲。分向四下逃避,神態極端狼狽。
那茶灰影終於落在地上.五人這才發覺只是—領長衫而已.長衫裡包的是一個水壺,水壺顯然離爐未久、此刻還在冒著熱氣。
就在五人慌亂之際,胡歡已自房中悄然而出,不徐不急地走到「干手閻羅」唐笠面前,神態瀟瀟灑灑,悠然已極。
唐笠遠遠便已盯住他,直待他走到近前.才冷冷道:「你……就是浪子胡歡?」
胡歡笑瞇瞇道:「閣下想必就是大名鼎鼎的唐四先生吧?」
唐笠僅僅「哼」了一聲,道:「江湖上都說你對逃命別具一功,看來果真有點名堂。」
胡歡依然笑容滿面道:「在下名堂再多,在四先生面前,只怕也派不上用場。」
唐笠面有得意地笑了笑,道:「你倒有點自知之明。」
胡歡道:「所以在下才索性白己走過來。想親耳聽聽四先生的來意。」
唐笠道:「你既然乾乾脆脆,我也不妨對你直話直說,我們這次來.就是想接你回去的。」
胡歡道:「接我回哪兒去?」
唐笠道:「當然是蜀中。」
胡歡沉吟著道:「其實在下並沒有什麼身價.何勞四先生如此長途跋涉,大費周折?」
唐笠道:「你雖然沒有身價.你身上那批東西,卻極有價值」
胡歡輕鬆一笑.道:「只可惜那批東西早已不在我身上。」
唐笠一怔,道:「此話當真?」
胡歡道:「四先生不妨想一想,如果那批東西依然在我懷裡,你們可能如此輕易地進入侯府麼?」
唐笠道:「你的意思是說,你把那批東西藏起來了?」
胡歡道:「不錯。」
唐笠道:「藏在哪裡?能不能告訴我?」
胡歡笑笑道:「我若那麼容易便說出來,我還能活到今天麼?」
唐笠冷笑著道:「你認為守口如瓶,使能活得下去?」
胡歡道:「最低限度,截至目前為止,我活得還蠻好。」
唐笠道:「有—件事,我希望你搞清楚。」
胡歡道:「什麼事?」
唐笠面色一寒,厲聲道:「蜀中唐門不是侯府,我唐四也不是金玉堂,我可沒有耐性跟你窮泡,你不說,我自有辦法叫你開口。」
說完,微微把頭一擺,那五人立刻撲了上來。
胡歡縱身拔劍,倒翻而出,以劍護身,目光緊盯著唐笠,唯恐他突然施放暗器。蜀中唐門,以毒、劍、暗器揚名天下,唐笠是唐門老一輩的傑出人物,在武林中也稱得上是個頂尖高手,不僅劍法、施毒深具火候,施放暗器手法更是堪稱一絕,彈指間十二種暗器齊發的「滿天飛花」手法,江湖上人人聞之喪膽,是以才贏得「干手閻羅」的名號。
胡歡直待腳踏實地,才鬆了口氣。
那五名唐門子弟,剎那間己攻到近前。
每個人都手持長劍,每柄劍的劍鋒都呈現出一片淡紫色,月光反射下,顯得格外妖艷怪異,顯然每柄劍上都滲了巨毒。
胡歡明知那些人無意置他於死地,卻絲毫不敢大意,因為只要被其中—劍刺中,都不免要受唐笠挾制,就算金玉堂趕回來,也未必能救得了自己。
正在思忖對策,一柄淡紫色的劍鋒已然刺到。
胡歡別無選擇,只有出劍還擊,邊戰邊退,只希望將自己和唐笠之間的距離拉得遠一點。
那名唐門子弟,劍眉星目,神情穩重,劍法卻拖泥帶水,出劍遲疑不定,好像生怕刺中胡歡要害。
胡歡索性將計就計.一招風捲落葉.帶過攻來一劍,側身疾向對方懷中欺去,左肘用力一頂,剛好頂中對方的穴道。
那唐門子弟全身—軟.長劍墜地,身子也緩緩朝後倒去。
胡歡急忙將他抱住,以人做盾,巧妙的連將兩柄劍逼回。第三劍又已飛舞而至。
同時身後香風又起,顯然第四劍也已襲到。
胡歡逼於無奈,只好將玉盾推出,擋住了第三劍,身形借力往旁邊一閃,頓覺一劍擦頸而過,自己的劍鋒也自肋下反刺而出,劍勢疾如閃電。
就在這時,突然四周發出一片驚呼。
胡歡不假思索,陡將劍勢頓住。
他這才發現自己的劍尖正停在一個少女的咽喉前。
那少女清麗脫俗的臉已嚇得發白.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中充滿了驚惶、絕望的神色。
胡歡整個楞住。
身旁那二名唐門子弟也一起楞住,每個人的服中都閃爍著急切之色,連躺在地卜那個被胡歡點住穴道的年輕人也不例外。
也不知過了多久,胡歡的劍已在不知不覺中緩緩收回。
那少女卻依然動也不動地望著他。
胡歡早巳忘了身在險境,居然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偉大的事。
只聽遠處的唐笠忽然暴喝道:「閃開,通通給我閃開!」
那少女這才—驚而起。另外三人也將地上的那個年輕人扶了回去。
此刻.胡歡的心猛地位下一沉,急忙抱劍凝神,遠遠凝注著唐笠的動靜。
唐笠也正在逼視著他,而且臉上開始有了笑意。冷冷的笑意。
只見他慢慢攤開右掌,立刻有一名弟子雙手托劍,將劍柄遞到他的手上。
胡歡見狀不免竊喜,因為在他想來,只要對方不動暗器,自己就有一搏的機會。
誰知一念未了,唐笠已騰身躍起,左手連連揮動,十幾點寒星業已光人而至。
胡歡大驚失色,正在驚惶間,只覺得一片烏雲擦頂而過,隨之而起的是一聲懾人心魄的暴喝。
喝聲過後,便是死一般的沉寂。
胡歡定神一瞧,才發覺神刀侯已擋在他的前面,方纔那片烏雲,也只是他為了阻擋暗器而先扔出的一件火狐皮袍。
唐笠也正站在神刀侯對面不滿五尺的地方,兩人各垂刀劍,僵持而立,彼此竟動也不動。
旁邊所有的人也都僵立當場,沒有任何人發出一絲聲息。
突然「嗒」的一聲,唐笠的劍忽然落在地上,劍柄卻依然被一隻手緊緊握住。
原來落在地上的不僅是劍,而且還帶著衣袖的一隻完整的右臂。
唐門子弟個個驚駭失色,連胡歡也不禁為之神色大變。
唐笠卻仍然一點表情都沒有,雙目仍然眨也不眨地瞪著神刀侯。
神刀侯冷冷道:「看在二先生份上,饒你一命,快快滾吧!」
唐笠這時身體才開始搖晃,接連倒退幾步,終於挺挺的躺了下來。
唐門子弟這才紛紛撲上前去,封穴的封穴,搶人的抬人,只有那少女,悄悄走到神刀侯腳下,將那柄劍和斷臂拾起,若有意無意地朝胡歡瞄了一眼。
那目光比月色還要淒迷,比星光還要神秘,看得胡歡整個癡了。
(五)
院門開而復合,唐門子弟終於悄然而去。
胡歡仍在望門癡立。
也不知什麼時候,秦官寶走到他身旁,輕輕拉他一下。道:「胡叔叔.樹上還有三個人。」
胡歡—驚,道:「哪棵樹上?」
秦官寶道:「就是牆邊那棵老榕樹上。」
胡歡信疑參半,朝那棵樹上極目望去,久久仍無所見。
神刀侯卻忽然笑了一笑,大聲喝道:「樹上的三位朋友可以下來了吧?」
月色淒迷,樹枝搖動,果見兩條身影翩然而下。
兩人同樣的身形,同樣的打扮,每個人衣服上都是補了又補,身後還背著五六個麻布袋,年紀雖不太大,看來在丐幫中的身份好像還不低。
樹頂仍在不停地晃動,一個高大的身影,彷彿已被樹枝鉤住,掙扎良久,才彈了出來,凌空幾個翻滾,剛好落在神刀侯面前。
這手絕世輕功,不僅令胡歡大駭,連神刀侯不禁為之動容。
那人白髮蒼蒼,鶉衣百結,背後競有八個布袋,顯然是丐幫中地位最尊的長老級人物。
神刀侯打量他一陣,忽然哈哈大笑,道:「難怪今夜城裡的狗都變成了啞巴,原來是簡長老。」
胡歡雖末見過名滿武林的簡花子,卻已久仰其俠名,不禁對他肅然起敬。
秦官寶卻只聽過人說他的花子雞做得不錯,心裡多少還有點不服氣。
簡長老站在神刀侯面前,足足高出半個頭.但嗓門兒卻比神刀侯小得多,只聽他啞著嗓子,緩緩道:「—別多年,不想侯兄風采依舊,神威不減當年,真是可喜可賀!」
神刀侯又是一陣揚笑,陡然臉色一寒,道:「簡長老星夜前來,不知所為何事?」
簡長老依然慢條斯理道:「我三人本想看看熱鬧便走,如今既被侯兄召喚下來,倒想趁此機會結識一位新朋友,不知侯兄可否替我引見一下?」
神刀候道:「你要結識的人,可是浪子胡歡?」
簡長老道:「不錯。」
胡歡不待引見,已遠遠一恭到地,道:「晚輩胡歡,見過簡老前輩。」
簡長老還禮不迭道:「不敢,不敢。」
神刀侯冷笑道:「這批東西的誘惑力倒也不小,想不到連丐幫都動了染指之心!」
簡長老忙道:「侯兄誤會了,我丐幫不偷,不槍,不詐,不騙,最多也只能站在一旁等人打賞,至於妄圖染指.非我丐幫所為,侯兄還是替胡老弟提防著別人吧!」
神刀侯依然冷冷道:「你們現在就來討賞,不嫌太早了一點麼?」
簡長老笑吟吟道:「也許早了點,不過我們可以等,我們丐幫一向是很有耐性的。」
遠遠望了胡歡一眼,大聲接道:「最重要的,我們是想讓胡老弟知道,現在他已經不再孤獨,丐幫總舵已有人守夜崇陽。」
神刀侯道:「你們守在崇陽又怎麼樣?」
簡長老臉上的笑容也逐漸轉冷,緊盯著神刀侯,道:「只要有我丐幫的人在,若有人想把胡老弟吃掉,恐怕就不太容易了。」
神刀侯也逼視著他,道:「原來你們是想替浪子胡歡撐腰?」
簡長老道:「正有此意。」
神刀侯眼睛翻了翻,道:「這是你個人的意思,還是幫裡的意思?」
簡長老道:「當然是全幫的意思。」
神刀侯道:「條件呢?」
簡長老道:「什麼條件?」
神刀侯道:「你們出人出力,總不會毫無條件吧?」
簡長老道:「我們丐幫做事,從不跟人先講條件,到時候胡老弟多賞,我們多拿,少賞,我們少拿,一個不賞,我們也只當對已故去的鐵劍追魂胡大俠致最後一點敬意,絕對不會提出非份的請求。」
神刀侯聽得哈哈大笑,道:「簡長老,你倒也直會逞一時口舌之快,憑你們丐幫,真能做出如此漂亮的事情來麼?」
簡長老道:「為什麼不能?」
神刀侯道:「你們甘冒覆幫之危,卻—無所有,這種鬼話,你自己相信麼?」
簡長老冷笑著道:「覆幫之危?侯兄未兔太小看我丐幫了吧?」
神刀侯道:「如果你們認為對手是我神刀侯義,你們就錯了。」
簡長老冷言冷語道:「侯兄俠名遠播,這等以大欺小的事,自然是不會做的。」
神刀侯也冷笑一聲,道:「目前的確有個人想把浪子胡歡吃掉,可惜這個人,你們丐幫絕對惹他不起。」
簡長老昂首啞笑道:「哈哈,武林中居然有我丐幫惹不起的人,這倒有趣得很……」
說到這裡,忽然把話縮住,呆呆地望著神刀侯,道:「侯兄指的,不知是哪一個?」
神刀侯一字一頓道:「神衛營統領,申公泰。」
簡長老呆立良久,才勉強笑了笑,道:「侯兄真會危言聳聽,申公泰位高權重,他豈會把這批黃金看在眼裡?」
神刀侯道:「你莫忘了浪子胡歡的出身,在申公泰心目中,也許他的命比那批黃金更有吸引力。」
簡長老登時楞住,久久沒有作聲。
神刀侯繼續道:「所以你們要插手。就得拿出魄力來。如果只派幾個人來說幾句漂亮話。就想搬黃金.這次只怕沒這麼簡單,弄得不好,說不定反而惹禍上身,那可就成了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筒長老急咳兩聲。道:「侯兄真會說笑話,我丐幫忠義相傳,乃天下的一大幫,何曾做過投機取巧的事?又怎麼會在乎他一個小小的神衛營統領?」
神刀侯笑道:「既然如此.我倒希望簡長老留下來,起碼也可替我侯某壯壯膽氣。」
筒長老忙道:「能與侯兄並肩而戰.是我簡某的宿願,不過現在。我卻得先回去—趟,待幫中有了決定,我必火速趕來.以供候兄差遣.到時尚請侯兄莫要推卸才好。」
說先.雙肩微微一晃.便已跨出院牆,連看都沒敢再再胡歡—眼。
身後那兩名子弟也匆匆跟出,走得慌裡慌張,了無現身時那種懾人的氣勢。
沖刀侯慨然長歎道:「這就是天下第—大幫!」
胡歡什麼話都沒說,險上卻充滿了失望之色。
秦官寶忽然悄悄問道:「胡叔叔,你看他們會不會趕回來?」
胡歡道:「也許會。」停了停。又道:「也許不會。」
神刀侯苦笑,回頭,只說了聲:「請隨我來!」大步朝外走去。
走到門前,陡然停足,向秦官寶招手道:「小朋友。你也來,我剛好有件差事要你幫我做。」
秦官寶大喜過望,昂頭挺胸地跟出門院
穿拱門。走曲徑、越過一片松林.一幢寬廣白色石屋已在眼前。
石屋四周刀光劍影,戒備森嚴。
金玉堂正面含笑地站在石階上。
神刀候停步階下。搭著秦官寶的肩膀.含笑道:「我跟你胡叔叔有事協商.事關機密,不想讓任何人聽到,你能幫我守在這裡麼?」
秦官寶耳朵動了動.道:「這附近三十幾人,你想通通把他們撤走?」
神刀侯哈哈一笑,道:「不錯,只留下你和金總管兩個人,方圓五十丈之內,只要再有第三者侵入,你馬上告訴金總管,叫他趕人。」
秦官寶毫不考慮地點頭。
胡歡望著他,道:「辦得到麼?」
秦官寶胸脯一拍.道:「胡叔叔只管放心,絕對不會給你丟人。」
神刀侯聽得又是哈哈—笑,舉步拾級而上。
胡歡緊隨在後,剛剛進入石室,陡然「轟」的一聲、所有的門窗同時合了起來。
整間石室空空蕩蕩。沒有櫥幾。沒有桌椅.除了幾盞明燈外、就是刀。
四壁掛滿了備式各樣的刀。
胡歡一看就知是神刀侯練功之所,卻不知為何將他帶來此地。
神刀侯一言不發,隨手從壁上摘下一柄刀,只見刀光一閃,「呼」的一聲,人刀懼已到了胡歡面前,刀風凌厲,快速絕倫。
胡歡駭然閃避,驚叫道:「侯大叔,你這是於什麼?」
神刀侯冷冷喝道:「拔劍!」又是一刀連環劈出。
就算他不說,胡歡也想拔劍,可惜在刀風籠罩下,除了拚命閃躲之外,再也無暇拔劍。
直至連接了七八招,連命都已丟掉半條,才抓上一個機會,「嗆」地一響,劍尖衝破刀幕,竟然閃電般直奔對方眉心。
神刀侯刀勢一頓,喝了聲:「好劍!」出刀更加快捷。
他身材雖然矮小,臂力卻大得驚人,鋼刀揮動,虎虎生威,壁上的明燈都隨之搖晃,聲勢威猛已極。
胡歡雖有一劍在手,仍然守多攻少,偶然搶攻兩招,很快便被對方的刀勢逼退。
神刀侯邊攻邊道:「劍法是不錯,可借靈巧有餘,氣勢卻嫌不足。」
緊接著又道:「不過劍就是要輕靈,如果要氣勢,何不乾脆使刀?」
他嘴裡唸唸有詞,手下卻毫不容情,連砍帶削,轉眼間已將胡歡逼到牆角。
胡歡後退無路,只得使盡全力,將神刀侯最後劈來的一刀架佳。
誰知就在這時,神刀候的左手忽然而出,鷹爪般的利指已閃電般地扣在胡歡的咽喉間。
胡歡也正如那唐門少女在他劍下的表情一樣,驚惶、無望,連一絲掙扎的餘地都沒有。
幸好神刀侯指力一發即收,目光森冷地逼視著胡歡,道:「記住,這就是申公泰的秘密武器,哪一天見到江大小姐,務必將這個秘密告訴她。」
胡歡慌措良久,才道:「多謝大叔指點。」
神力侯轉身將刀還回刀鞘,又掛回原來的地方,長歎一聲道:「我當年不慎傷在他的鷹爪神功之下,無論心理、體能上都受了極大的損害,雖經多年苦練,仍舊沒有必勝的把握,更何況我年事已高,體力就已遜他一籌,能夠拚個兩敗懼傷的局面已不錯了,問題是繼我之後,什麼人能將他一舉擊斃?」
胡歡挺胸道:「我!」
神刀侯回顧他一眼,搶先道:「你的武功太差,就算他負傷之後,你也絕非他的放手。」
胡歡道:「就算晚輩不成,我相信欲置他於死地的人也必定大有人在。」
神刀侯道:「想坐觀其成的人當然不在少數,但真正具有實力而又敢出手的只怕難找。」
說到這裡,不禁義歎了口氣,道:「申公泰的身份畢竟不同,除非有血海深仇,否則誰又肯豁出身家性命與他一搏?」
胡眾道:「那老賊殘害武林同道已非—日.難道那些被害人之中.就沒有一個具有真才實學的麼?」
神刀侯道:「過去有,如今早已被他殺光了。」
胡歡慘言無語。
神刀侯道:「如果你早幾年去找江大小姐,說不定你的追魂劍法早已學成,現存我們也就不必再提心吊膽了。」
胡歡霍然動容道:「莫非江大小姐曾經學過胡家的劍法?」
神刀侯道:「她當然沒有學過,不過江家那三十六招無敵槍法,據說極可能是追魂十八劍式中演變而來,果真如此,以你的智慧當不難從中體會出胡家劍的神髓,縱然不能將追魂十八劍起死回生,至少對你的劍法也有莫大的裨益。」
胡歡聽得不知是驚是喜,呆呆地站在那裡,半晌沒講出話來。
神刀侯道:「只可惜遠水救不了近火,你現在開始苦練也來不及了,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江大小姐能夠適時趕到,萬一途中出了問題,其後果將不堪設想。」
胡歡立刻道:「大叔只管安心,我的朋友已趕去接應她,我想應該不會有問題。」
神刀侯詫異道:「你的朋友,是誰?」
胡歡道:「蛇鞭馬五。」
神刀侯蹙眉道:「你說的可是馬寡婦的那個兒子?」
胡歡道:「正是他。」
神刀侯大失所望道:「他那點兒本事。你叫他趕趕馬車也許沒有問題,想叫他對付神衛營的人馬.義何異以卵擊石?」
胡歡道:「叫他動手過招,也許差了點,若是闖關救人,可比任何人都管用得多。」
神刀侯半信半疑道:「此話當真?」
胡歡笑而不答,笑容裡卻而充分表現出對蛇鞭馬五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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