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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一技震群雄 文 / 雲中岳

    「佛爺在問你。」

    「在下不是在回答嗎?」

    「你到底是不是?佛爺學的是正宗武術,不屑與旁門左道的妖人鬥法。」

    「在下曾說過是白蓮會的妖人嗎?」

    「你雖未說過,但你必定是白蓮會的妖人。」

    「這可是你說的。」

    「那……你……你的飛刀會拐彎……」

    「會拐彎的暗器多著呢!」

    「天下間會拐彎折向的暗器很多,但會拐彎折向又可收回的飛刀,佛爺卻不曾聽說過。」

    「是你孤陋寡聞。」

    「聽說早年已退隱了的暗器之王千手神君許四海,他的飛刀據說就可拐彎,你是不是他的門人弟子?」

    「我像不像他的弟子門人?」

    「呸!你這小子從不正面回答,奸滑已極。」

    「哈哈!不奸不猾,活不到現在嘛,禿驢。」

    這時,二妖到了和尚身後,叫道:「和尚,不必和他鬥嘴,讓老夫斃了他。」

    賊和尚正在火頭上,不由大怒,猛地轉身大吼一聲,一鏟攔腰便掃。

    二妖廖汝仲做夢也未料到淫僧突下毒手,大吃一驚,百忙中向下躍,雙臂一振,側飛丈外。幾乎斷送了一雙腿。

    不戒魔僧不給他有喘氣的機會,火雜雜地跟到,一連五鏟,把二妖迫得連換五次方位,手忙腳亂,先機一失,反擊無望。

    兩人像走馬燈一般追逐,逐漸繞至林華的東南面。東南,正是上風。

    驀地,丑騎士大叫道:「小心迷香。上風!」

    林華心中一震,立即屏住了呼吸,向側一躍兩丈。

    「噹」一聲大震,不戒魔僧的方便鏟拋出五丈外,煙塵滾滾。

    接著是「砰」一聲暴響,魔僧的身軀衝倒在地向前滑。

    魔僧的兩名同伴飛掠而出,搶救淫僧。

    二妖在同一瞬間狂笑震天,猛撲尚未站穩的林華。

    同一剎那,林華大笑一聲,左手一揚。

    丑騎士到了,一手勾住他的虎腰低喝道:「屏住呼吸,退!」

    他並未受到迷香的襲擊,但對丑騎士仗義相助的情義十分感激,任由對方強而有力的手挽帶倒躍兩丈外。

    這瞬間,他嗅到一絲奇特的幽香。身形倏止,兩人雙腳落實。

    「謝謝你,老弟。」他含笑道謝。

    丑騎士一驚,急急放手退至一旁訝然道:「咦!你不怕迷香?」

    「怎麼不怕?上次就著了道兒,幾乎送掉老命。」

    「但你……」

    「我已看出老妖其意在我,心中已有所警惕,而你的叫聲也及時提醒了我,所以未被迷翻,我去拾回飛刀,這老妖驚破膽了。」

    二妖以為林華必定倒地,因此毫無顧忌地衝來,等發覺林華以飛刀襲擊,雙方已挨近至丈內了,只看到寒芒一閃即至,毫無閃避的機會,百忙中臨危拚命,止步運功護體,半甲子修為的氣功發揮了護體的威力,硬按飛刀。

    可是,氣功發晚了些,而且林華也以內力御刀,「嗤嗤嗤」一陣刺耳銳嘯傳山,二妖的灰袍出現了兩條裂縫,兩把柳葉刀劃助而過,再回轉反刺在背心和右胯下。

    衣破、皮傷、血出,飛刀也被震落。

    二妖心膽俱寒,掩住破衣狼狽而遁。

    林華拾回飛刀,向吳大爺一群人走去,叫道:「黃山雙妖,你們還不走?」

    大妖接住了二妖,低聲急問:「怎樣,傷了嗎?」

    「不要緊,只是這小子的飛刀防不勝防。」二妖驚魂未定地說。

    「你留心他們,我去鬥他一鬥。」

    「千萬小心,他的劍術霸道而邪門……」

    「我理會得。」

    對面,林華接著叫:「吳大爺,蔡二小姐與令嬡皆已脫險,黃山雙妖已無人質可恃,為何不起而反抗?把他們埋葬掉,動手。」

    「你的話是真是假?」吳大爺高聲問。

    「你瞧,是真是假?」他用手向院門方向一指,大聲叫。

    眾人扭頭看去,吳芬正偕同小弟與及大批老少,攜刀帶劍奔出院門,向廣場奔來。

    吳大爺大喜,拔劍怒吼:「殺,休放走了他們。」

    吶喊聲乍起,廣場大亂。

    十八名蒙面人發出一聲忽哨,奔向大開著的南寨門,匆匆撤走。

    不戒魔僧的兩名同伴,已帶了昏迷的淫僧溜之大吉。方中和兄弟則追趕這兩個幫兇,五個人已走了多時。

    二妖知道大事去矣,帶了從人也急急撤走。

    只有大妖心中冒火,不肯走,一聲怒嘯,身劍合一猛撲林華。

    丑騎士一聲怪笑,向林華叫,「讓我會會這位大妖,一比一公平交易,其他的人退。」

    聲落,人已迎出,劍虹映日,撤下了一把寶光四射耀目生花,晶亮如一泓秋水的寶劍,也是身劍合一迎擊,雙方像電光石火般接觸了。

    人影乍合,劍影八方飛射,但見人影飄搖,劍虹急劇地吞吐合張,「錚錚錚」一陣令人聞之心悸的雙劍接觸震鳴聲急如狂風驟雨。

    兩人用的都是正宗的劍術,功力相當,棋逢敵手,你進我退全力進攻、封架、衝刺、閃避,一切花招全免了,全用進手的招式瘋狂進攻,寓攻於守全力相搏,進退閃挪姿態美妙,所用的招式有限,抓注幾微空隙便奮勇進擊,但見劍影在對方的胸腹間吞吐間縮,道道劍虹接二連三飛射,每一劍皆想鑽隙而人,每一劍皆危機間不容髮,好一場武林罕見,勢均力敵的凶狠危險的惡鬥。

    鐵城寨的人,全被這兩位劍術高手的惡鬥所驚,提心吊膽在外圍觀戰,除了兩人的搏鬥聲浪外,似乎萬籟俱寂。

    只有林華是清醒的,他在一旁替丑騎士壓陣,追隨兩人的招術與神色的變化。

    各攻了百十劍,兩人開始汗透衣襟。

    「錚錚錚!吱嘎嘎……」觸劍錯劍的刺耳聲浪仍然不時爆發,雙方仍然似快打快,但功力悉敵,誰也控制不住短暫的優勢。

    林華隨著兩人移動,突然叫道:「大妖,假使你想使奸用下五門迷香弄鬼,我要廢了你,讓你在世間活現世,你最好給我安靜些,千萬別打算用手指去推動袖底的迷香管塞。你們一比一公平決鬥,誰也不必用詭計暗算,不論勝負,只要你不搗鬼而不死於劍下,你都可以離開,不然,在下不會放過你的」

    「哼!一個江湖小輩,還用得著老夫用迷香?笑話。」大妖傲然地說,手上一緊,攻出十餘劍之多,搶進了兩丈左右。

    「少吹大氣,你們功力悉敵,三天三夜怕也難分出勝負。」林華不屑地說。

    丑騎士這時奪回了先機,猛攻十餘劍,將大妖迫回原位豪氣飛揚地叫:「宗兄,不要三天三夜,不久他便可油盡燈枯了,在下年輕,有用不竭的精力,豈怕一個老朽長期纏鬥?」

    「你少做清秋大夢。」大妖怒叫,急攻兩側。

    「依我看,老不以筋骨為能,大妖,你還是見機溜之大吉算了。」林華大笑著說。

    正斗間,一匹快馬馳入寨堡門,兩名莊丁剛攔出喝令下馬盤問,突然撲倒在地。

    騎士是個蒙面人,背劍,外罩披風。坐騎飛躍過地上撲倒的人上空,馳入廣場,距眾人約有三二十丈,在腰中撥出一把匕首,在眾人愕然注視下,脫手將匕首擲出,坐騎一聲長嘶,人立而起,躍轉向寨門飛馳,消失在吊橋的那一端。

    一名莊丁拾起匕首,奔回叫:「稟主人,匕上有一封畫了鬼頭的書信。」

    莊丁將匕首和書信呈上,書信正中畫了一個青面獠牙的鬼頭,沒寫收信人的姓名,也未落款。

    吳大爺見到鬼頭,臉色大變。

    寨外突傳來一聲怪嘯,大妖封出一劍,躍出圈子撤腿便跑。

    丑騎士銜尾急追,大叫道:「勝負不分,你走得了嗎?」

    兩人先後奔出寨門,奔向至府城的小徑。

    林華對丑騎士甚有好感,略一遲疑,也就追出寨門。

    鐵城寨有一條小徑,通向南北大道,但另有一條小徑直達府城。大妖走的是通向府城的小徑快逾奔馬,根本不理會追來的醜騎士,走得甚是匆忙。

    小徑至府城也有五里,沿途全是田野和山波地帶的果林遠出兩里地,大妖向左一折,進入一座杏林。後面,丑騎士發覺大妖失了蹤,看四下無人,便進入路右的樹林,隱起身形向內搜。

    由於小徑曲折,沿途林深草茂,只消在轉彎處往路側的樹林中一鑽,追的人如果落在十丈後便不可能發現遁走的蹤跡了。林華的輕功比兩人都高明,他不走道路,從路側的樹林追蹤,因此五騎士不見有人跟來,而林華卻緊盯住他不放。

    「這小傢伙將人追丟了。」藏在林側的林華暗叫。

    丑騎士搜入里餘,遠遠地便看到前面一株大樹後有衣袂飄動,不假思索地向前急掠,接近至十丈內,樹後的人突然現身,原來是十八名蒙面人之一大笑,說:「你來得好,咱們正要找你呢!」

    丑騎士一怔,仍然向前接近,冷笑道:「妙極了,在下也要找你們呢!」

    「找咱們有何貴幹?」

    「要你們罷手!」

    「罷手?」

    「是的,罷手,只許在鐵城寨外騷憂,不許入寨亂來。」

    「咦!閣下的意思是……」

    「鬧鬧可以,不許侵入。」丑騎士斬釘截鐵地說,聲色俱厲,不容誤解。

    「哦!我明白了,你確是為了蔡家的兩位閨女而來。」

    「就算是吧。」

    「你不問問咱們要找你的緣故嗎?」

    「那是你的事。」

    「找你有件事商量。其一,兩個丫頭咱們負責完整地交給你,但你必須助咱們一臂之力。其二,咱們擒入期間,請勿前往渾水摸魚。」

    「閣下的話,說得非常動聽。」

    「你最好答應,不然彼此不便。」

    「如果在下不理會呢?」

    「你不會笨得不仔細權衡利害。」

    「咱們雙方各執已見,那麼,無可商量」

    「悉從尊便,反正在下已將條件開出來了。你貴姓大名?」

    「咱們非親非故,不攀交情,通名免了。你的條件與我無關,我的條件閣下尚未答覆呢?」

    「你的條件咱們無法答應。」蒙面人一字一吐地說。

    「你的條件在下不予理會。」丑騎士也堅決地答。

    「那麼,你妨礙咱們的行事,只好先除掉你了。」

    「彼此彼此,在下也認為你們礙事。」

    蒙面人高舉左手,冷笑道:「在十八人圍攻下,你插翅難飛。」

    四周的樹上,接二連三有人往下跳,十八個人一個也不少,將丑騎士圍在中間,十八枝劍遙指,身陷重圍。

    丑騎士泰然怪笑,說:「在下最歡迎圍攻,方能痛下殺手,你們上吧,多多益善。」

    他撤劍立下門戶,冷然屹立嚴陣以待。

    蒙面人舉步迫進,冷笑道:「你輕視不戒魔僧也沒將黃山雙妖放在眼下,自然藝業不凡,必有真才實學,在下先會會你,一比一給你一次機會,上!」

    「你上啦!一比一,在下不傷你就是。」

    「你倒會吹牛,接招!」蒙面人蒙放地沉喝,劍出「寒梅吐蕊」搶先進攻。

    雙劍乍合,丑騎士也用的是「寒梅吐蕊」,幾乎同時出招,同是凶狠的進手招術,看誰能搶得到中宮。

    「錚錚」雙劍兩次接觸,同向左移,互換方位,誰也沒搶到中宮。

    「好!再來!」丑騎士豪氣飛揚地叫,疾衝而上,劍閃無數電虹,排山倒海似的向蒙面人攻去。

    五招、十招……似乎勢均力敵。廿招,蒙面人腳下亂了。

    丑騎士愈戰愈勇,攻勢逐漸顯得剽悍狂野,壓力漸增,光華四射的寶劍幻化道道電虹,連續飛射綿綿不絕,尋隙蹈虛無孔不入,終於控制了全局,每一劍皆凶險絕倫,每一劍皆指向蒙面人的胸腹要害。

    「唰」一聲輕嘯,蒙面人的右胸襟裂了一條四寸長裂縫,未傷肌膚,可看到裂縫內的月白色中衣。丑騎士一聲怪笑,又是一劍拂出。

    蒙面人惶然飛退八尺,惶然急封。

    丑騎士跟蹤追襲,「天外來鴻」跟蹤追刺。

    「錚」一聲暴響,蒙面人拼全力架開刺來的一劍,側飄八尺,腳下大亂。

    「丟劍!」丑騎士威風八面地叫,如影附形迫進伸劍振出一朵劍花。

    「轉身!」身後有人叫,雙劍乍合。

    丑騎士如果想擊落蒙面人的劍,必定被後面搶出援助同伴的人所傷,只好轉身應敵,大旋身劍發風雷,撤出了重重劍網。

    「錚錚錚」暴響似連珠,人影倏分。

    「哎……」身後搶攻的兩名蒙面人之一,躍出丈外以手掩住左肩驚叫,肩外側有血湧現。

    另一名蒙面人的手中,只剩下半段殘劍,被震斷了尺餘鋒尖。

    丑騎士剛收勢,便感到肋下一麻。剛低頭察看左肋為何發麻,便感到一陣頭暈,頭重腳輕,脫口叫:「淬毒針形暗器……」

    叫聲未盡,他左手猛扔,三顆紅色小珠向三方飛射。

    「快躲!火彈。」一名蒙面人大叫。

    「拍拍拍」三聲暴響,火珠爆炸,紅炎升騰,打在樹幹上,樹幹亦起火燃燒。

    一名蒙面人退至五六丈外,高叫道:「等火熄後再將人帶走,先救人,以免勢成燎原殃及附近村民。」

    剛用泥土將火救熄,林華便出現在近旁一喝聲震耳:「留下解藥,在下不與你們計較,假使你們不救火,你們恐怕死定了。」

    「你果然也來了。」為首的蒙面人欣然地叫,長劍向天一揮。

    幾乎在同一瞬間,無數針影漫天飛舞,齊向他攆聚彙集。

    他雖早有提防,但也悚然而驚,要抗拒十八人齊發的針雨,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向上疾升,升上了樹枝,展開了飛鳥穿林身法,遠出六七丈外,方以老猿攀枝身法落下。十八名蒙面人飛掠而至,來勢如潮。

    他想用飛刀襲擊,卻又於心不忍,只好急急退走,一面叫:「你們如果再不自愛,休怪在下心狠手辣了。」

    你走不掉的,不答應咱們的條件,你必須死。」為首的蒙面人怪叫,十八個銜尾窮追。

    遠出里餘,他突然身形加快,隱入密林茂草中驀爾失蹤。

    十八名蒙面人再追了五十丈,為首的人方醒悟地叫:「這傢伙走掉了,快回去看看那醜小子他兩人定然是同謀。快!」

    他早已繞道向丑騎士中暗器處飛掠,去勢如電。

    當蒙面人將他追離原處之後片刻,原在寨中被二妖以迷香熏倒的不戒魔僧,帶著兩名同伴,隨著一個穿灰罩袍戴了一個蒼灰色假面具的人,正緩步從西面接近了現場。

    丑騎士恰在這時甦醒,但渾身脫力無法動彈,躺在樹下的淺草中,感到左臂下傷口發麻,身上各部關節內像是有異物在蛇行蟻走,難受已極。他想呻吟,卻聽到腳步聲,不知是敵是友,趕忙忍住酸痛,轉目向腳步聲傳來處看去。

    不戒魔僧一面走,一面向戴假面具的人抱怨道:「閣下,你不許貧僧向雙妖報復,豈不等於是砸了佛爺的名號嗎?你這樣做未免太不公平,強人所難有何用意?」戴假面具的人用變嗓的假音嘿嘿笑,說:「在下就怕你一時激憤而壞事,因此不顧危險前來向你解釋,希望大師能諒解。那黃山雙妖也是在下的人,也是在下的得力朋友……」

    「好小子,你的朋友可真多。他當然不知道我是你的人,逕自向佛爺下毒手,而佛爺卻不能向他報復,豈有此理!」

    「佛說有因必有果,咱們江湖人則說有失必有得,別忘了,那兩個大閨女在下已答應給你了。」

    「你說得倒輕鬆,時至今日,佛爺連摸一把的機會都沒有。那晚好不容易得手了,豈知平空殺出一個掌鞭的宗三,不但沒弄到手,反而丟了兩位師弟。說,我那兩個師弟怎樣了?」

    「你放心啦!他們在一處秘密處所養傷,為了你那兩個師弟,在下不得不殺掉穿雲燕毛松,以免他們落在吳大爺手中。姓毛的正在捆綁你的兩個師弟,在一隻好斷然將他殺死滅口。」

    「那宗掌鞭到底是不是你的人?」和尚問,在下株樹下站住了。

    「除了雙妖,其他的人你大可不必顧忌。」

    「那些蒙面人呢?」

    「在下不能告訴你。」

    「那麼,貧增可以不顧一切擊殺他們了。」

    「只要你能擊殺,並無不可。」

    「那醜小子呢?」

    「這人在下深感可疑,恐怕是金花門的人,日後遇上,大師尚需小心應付,假如你因此而得罪了金花門的人。那可是你自己的事了。」

    「哼!佛爺豈在乎金花門的人?告訴你,他如果落在佛爺手中,佛爺要吃掉他的心肝,方消心頭之恨。」

    「那是你的事。」

    「好吧,就此一言為定,除了雙妖與他們那些狐群狗黨之外,誰也休想礙佛爺的事。佛爺要那兩個女人,不干涉你的事好了。」

    「好,一言為定。大師好走,在下告辭了。」

    「且慢,有事時,佛爺到何處去找你?」

    「大師用不著找我,咱們各行其是,各取所需,愈少見愈妙。把人弄到手之後,海闊天空任你高飛遠走,誰也不過問誰的事,記住。今晚兩個小丫頭仍住在喜風樓,已修復的機關消息,三更以前便可完全毀去。」

    「那姓宗的掌鞭……」

    「他將被挽留在內院,保護吳大爺的安全。」

    「記住,千萬得設法要他遠離喜風樓。」

    「在下將盡力設法。」

    「好,你走吧!」

    戴假面具的人點頭抱手,逕自轉身走了。

    不戒魔僧直待對方去遠,方向兩名同伴問:「喂!你兩人看出他的身份嗎?」

    一名大漢不住搖頭,說:「看不出來,有點像吳大爺。」

    「見鬼,吳大爺會請人鬧自己的莊?」另一名大漢不以為然地說。

    「咱們何不揭下他的假面具來?恐怕這傢伙存心玩弄咱們,揭掉他的假面具,便知他是什麼東西了。」第一位大漢躍然欲動地說。

    「使不得。」不戒魔僧搖手相阻,臉色一變,又道:「當他第一次以這種身份會晤貧僧時,貧僧為了試他的誠意,曾經和他較量過內力修為。」

    「勝負如何?」

    「貧僧棋差一著,所以,貧僧確知他不是吳大爺,鐵城寨中,沒有一個可以接得下貧僧一擊的人,可知他必定不是鐵城寨的人。」

    「會不會是那晚的駝背老人?駝背是可以假裝的……」

    「見鬼!駝背老人根本不是貧僧的敵手……咦!那樹下是不是有一個人?」和尚訝然叫,向丑騎士躺倒處一指。

    兩大漢應聲縱出,喜悅地叫:「大師父,正是那醜小子,死啦!」

    丑騎士心中叫苦,無可奈何只好裝死。

    不戒魔僧搶到,一把將他抓起,怪叫道:「好哇!果然是他,不曾死,被人打昏了。」

    一面叫,一面將人放下,首先便摘下他的特製大革囊,接著摘劍。

    「先把他弄醒。」大漢叫,「拍拍拍拍」給了丑騎士四耳光。

    丑騎士知道無法再裝,虛脫地叫:「住手!我……我中了蒙……蒙面人的淬……淬毒飛……飛針。」

    不戒魔僧傑傑笑,一把抓住他的衣領,咬牙切齒地說:「你這小王八蛋報應臨頭,可落在佛爺手上了。佛爺為人無所不好,首好女色,次喜用活人心下酒。趁你未死之前,佛爺先掏出你的心肝來……」

    「嗤」一聲裂帛響,和尚撕開了他的胸衣。

    「咦!」和尚訝然叫。

    外衣撕破,露出裡面的一件特製胸圍子,是水湖綠色繡了小朵梅花的綢質內衣,繃得緊緊地,衣以下,肌肉如凝脂滑不留手,可以看到乳溝。

    老淫僧見多識廣,那還不明白,一手抓住胸圍子的上緣,狂笑道:「是個母的,哈哈哈……」

    笑聲未落,「砰」一聲大震,一名大漢向下撲,重重地撞倒在樹下。

    「嗤」一聲裂帛響,胸圍子被撕破,椒乳怒突。

    同一瞬間,和尚飛躍而起,急抓方便鏟。但晚了一步,放在一旁的方便鏟已被林華踏住,掌已臨頭,「砰」一聲大震,拍在和尚的右肩上。

    「哎……」淫僧大叫,仰面便倒。

    林華抓起丑騎士的革囊和寶劍,抱起丑騎士溜之大吉。

    和尚這一掌挨得不輕,驟不及防來不及運功護體,幾乎被拍碎肩骨,爬起時,林華已經不見了,另一名大漢只顧搶救同伴,不敢獨自去追林華。

    和尚狼狽地爬起,恰好看到不遠處奔來的十八名蒙面人,由於肩痛如裂,不敢留下出事,也就帶了兩名大漢溜之大吉。

    林華將丑騎士抱至一叢矮林中藏好,解外衣替對方穿上,低聲說:「我去找那兩人討解藥,你躲好千萬忍著點,以免被人發現。」

    丑騎士閉上雙目,用細如蚊鳴似的聲音說:「我留在府城客棧的包裹中,或許可找得到解藥了」

    「靠不住,你知道這是什麼毒藥?」

    「大概是……」

    「怎能大概?只消有絲毫差錯,你不死也得成殘廢,藥不對症是不行的。我走了,一切小心呢。」

    鑽出矮林,向先前的樹林急走。可是,附近已無人蹤,不久,便到了小徑附近,突然聽路對面的杏林中,傳出一聲淒厲的慘吼。他心中一動,隱起身形向側繞,藉草木掩身向慘號聲傳來處欺近。

    當丑騎士追丟了大妖,進入相反的方向追索時,大妖進入杏林深處,會合了二妖與選得性命的六名大漢,與及被林華打傷的三個人,其中有雲裡飛虹羅振。

    二妖接到人,急急地問:「咱們留在囚窟與看守內院的人,逃出來了嗎?」

    大妖長歎一聲,恨恨地說。「沒看見,大概已凶多吉少。我與那醜小子惡鬥許久,始終未看到有人隨後逃出。功敗垂成,我們竟栽在他們手上,委實不甘心。」

    「怪來怪去,只怪那該死的不戒魔僧,偏偏在緊要關頭一再搗亂。」

    「還有那些蒙面男女,他們為何也在這緊要關頭前來打岔?你問過吳家的人查問他們的底細嗎。」

    「問了,吳家的所有男女老少,皆不知那些人的來路,更不知他們索取吳大爺是何緣故,委實令人百思莫解。」

    「咱們先捉他們一兩個人來問內情,再到鐵城寨附近等機會。無論如何,咱們必須抓住幾個南來的首要人物。不然豈不是臉上無光?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連這點小事你我兄弟都辦不成,豈不令唐小妹失望?」大妖恨恨地說。

    「好,先抓兩個人來問問,然後找機會活擒南來的首腦。」二妖點頭同意,吁出一口長氣又道:「咱們不能在鐵城寨附近等,何不遠走十餘里到前面去接人?吳瑞祥必已將信息傳出,咱們提前下手希望大得多也可靠得多,而且可以避免與那該死的宗掌鞭照面。」

    顯然,二妖對林華十分忌憚,幾近望影驚心,所以主張遠迎攔截。大妖卻反對,搖頭道:「不行,誰知道南來的人是誰?難道攔在南來北往的官道上,逐一盤問不成?那掌鞭的宗三真人不露像,恐怕他才是七星會的首腦人物哩!只要抓住這傢伙,恐怕比控制吳瑞祥要有用得多。你們好好養息,我去探聽一些各處的動靜。」

    「小心了。」

    「我知道,目前鐵城寨絕對沒人敢出來踩探,諒無危險。」大妖匆匆地說,匆匆走了。

    二妖指揮眾人,替傷者包紮上藥,尚未弄妥,南面的林影中,突然出現了三個不速之客,正大踏步毫無顧忌地並肩穿林而來。

    「咦?這是什麼人?」一名大漢訝然叫。

    三個人並肩而行,中間那人一身紫緞勁裝,佩劍,年青英俊,一表非俗,只是一雙明亮的大眼中,煥發著冷電寒芒太凌厲了,也呈現著陰險、殘忍、詭譎的神色。

    另兩人是兩名穿黛綠勁裝的美少女,也佩了劍,各帶一個中型包裹,像是青年人的婢女。因為她們分別走在青年人的左右,且略後一肩,而且背了行囊包裹,青年人卻空著雙手。

    雙方都見了面,無法迴避。

    青年人似乎大出意外,向兩女道:「怪事,這裡怎會有武林人逗留?綠雲,去問問看。」

    右面的少女應喏一聲,將包裹交給同伴,獨自快步上前。她看清了坐在地上的雲裡飛虹羅振也看到額有胎記的三眼虎顧傑,眼中一亮,止步扭頭叫:「少爺,是雲裡飛虹羅老師,與名鏢師三眼虎顧傑。」

    青年人立即臉露喜色,眼中卻湧起殺機,腳下加快,朗聲道:「那裡面必定有黃山雙妖了,去叫他們出來。」

    二妖廖汝仲本來坐在一株樹桿後,原想避免與來人照面,一聽對方的口氣托大無禮,不由火起,倏然站起迎上冷叱道:「站住!報上名號,誰要找黃山雙妖?有何貴幹?」

    綠雲噗嗤一笑,說:「姓廖的,等一等就知道了。我家主人要見你,你必定是大妖了。」

    「老夫排列第二。」

    青年人從容上前,相距丈餘止步,背著手,頷首豪笑道:「哈哈!你是二妖廖汝仲嗎?

    幸會幸會。」

    「你小輩好狂,你認識老夫?」

    「這不是認識了嗎?」

    「你找老夫有何要事?」

    「聽說,你替一個姓唐的女人跑腿,那女人叫千幻三娘,到鐵城寨找一個姓吳的人,探訪查問七星會的消息,對不對?」

    「咦!你在何處聽來的消息?」二妖訝然問。

    「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我只問你此事是否當真。」

    「你說對了,鐵城寨的人大概已將消息傳出,此事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秘密,你是……」

    「那就好,在下正要找你。」

    「找我?你是……」

    「不必急於問在下的來歷,在下先與閣下商量商量。」

    青年人口氣確是狂傲無比,那將這位一代老妖邪放在眼中?語氣和神色,皆狂得令人受不了,二妖怒極反笑,傑傑怪笑道:「老夫想,你這小輩大概要在老夫面前認親了……」

    「在下只想向你付一件東西。」青年人不動怒,陰森森地獰笑著接口。

    「你要什麼?只要老夫能辦到,並無不可,呵呵呵呵……」

    「要你項上的人頭。」青年人應聲接口,口氣輕鬆已極。

    這句話他說來輕鬆,聽的人卻大為震駭,不但雲裡飛虹與三眼虎一群人聞之色變,連二妖也聽得心頭一震。

    江湖朋友對大名鼎鼎的宇內九大邪妖誰不畏懼?而這位青年人小小年紀,居然敢公然向二妖討取項上的人頭,如果不是失心瘋的瘋子,便是患了自大狂的狂夫。

    二妖瞇著老眼,困惑地打量對方,久久方問:「小娃娃,你是不是睡著了?抑或是癡人說夢呢?」

    青年人陰森森一笑,聳聳肩,泰然地說:「怎麼說都可以,反正你的頭在下要定了,給不給由不得你。哦!還有一個大妖,令兄可在附近,最好叫他一起來,他的頭在下也要定了,」

    三眼虎不知利害,拔劍叫:「老前輩,不必和這瘋子廢話,小可先擒下他,問問他到底是不是瘋子。」

    「也好,小心了。」二妖沉聲說。

    三眼虎尚未衝出,綠雲已一聲輕笑,亮劍道:「本姑娘要用你試劍,也要你的項上人頭。

    青年人卻臉色一沉,叱道:「退下!綠雲,你怎敢放肆?該死!」

    綠雲粉臉變色,急急收劍欠身悚然地說:「小婢該死,下次不敢。」

    「你給我好好站住,未得允許,決不許擅自出頭。」青年人威風凜凜地說。

    「是的,小婢記住了。」

    青年人揮手今綠雲退下,向三眼虎招手道:「你可以上了,在下要殺你。」

    三眼虎一聲虎吼,挺劍疾進,一劍點出,搶制機先出手搶攻。

    旁觀的人但見青年人右手倏動,冷電四射的寶劍不但出鞘,而且已經攻出,「嘎」一聲錯劍嘯鳴傳出,人影倏止。

    三眼虎的劍尖,斜伸在青年人的右臂外側。身形一頓,「嗯」了一聲,手一鬆劍脫手墜落,渾身一震,雙手緊抓住青年人刺入他心坎的劍身,虎口鮮血滲出,嘴唇張開,雙目似要突出眶外頰肉可怕地抽搐,想叫,再也叫不出聲音了。

    青年人的劍,刺入三眼虎的心坎,臉上湧著殘忍的笑意,劍尖直透背部。先瞥了驚愕萬分的二妖一眼,目光再轉向站在一旁的綠雲身上,說:「這些小人物殺了並不見得光彩,不必砍下他的頭了。」

    聲落,拔劍,在劍脫體的剎那間手腕一振,三眼虎擲倒在丈外,胸口血如噴泉,身軀蜷曲,一陣可怕的痙攣後,手腳漸鬆。

    二妖大駭,驚叫道:「你的劍術詭異極了,但……這太不公平了,他用的是虛招,按江湖禮數出劍,你卻突下毒手,這……」

    「哈哈!劍出鞘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生死交關,誰理會什麼江湖禮數?江湖禮數可不是我訂的,在下沒有遵守的必要。二妖,我給你一次機會。」

    「什麼?你……」

    「向天發誓,發誓對在下效忠,你便不用被梟首示眾了。」

    「呸!你在做白日夢嗎?」二妖怒不可遏地叫。

    「哈哈!在下從不做白日夢。」

    青年人徐徐拂動冷電四射的寶劍,一步步迫進說:「幻劍神花沙千里。老狗即使你爬下磕頭,大爺也不饒你了。」

    二妖又聽得心頭一震,原來是蔡大小姐的夫婿到了。沙千里從關中打到河南,劍下無敵未逢敵手,手中的小銀花暗器百發百中,神奇莫測,創名號揚威武林,博得了幻劍神花的綽號,短短半年中威震武林,成為最近唯一出人頭地藝壓群雄的武林奇葩,那些最近一二十年來的成名人物為之黯然失色。

    江湖上盛傳著他是王屋練氣士凌虛道長的親傳弟子,他不承認也不否認。凌虛道長名列乾坤三劍聖之一,參修王屋山,是老一輩的高手名宿中,劍術通玄的可怕人物,隱世已經廿餘年,可能是埋頭調教門人子弟傳予衣缽,不再作出岫之雲了。

    凌虛道長本人倒不壞,只是個性十分孤僻而已。王屋山為玄門弟子所稱的十大洞天之一,稱為小有凌虛洞天。老道出身王屋凌虛宮,自己也稱凌虛羽士,早年曾經倡議成立清流會,請了武林中不為名纏利鎖羈絆的高手名宿,入會結為會友,相互參研切磋弘揚武技,用意據說倒還善良,可是,響應的人甚少,有人攻擊他說他釣名沽譽,說他別具用心,說他有意網羅羽翼,說他……總之,他並未得到多少人支持,毀多譽少,因此,清流會的計劃胎死腹中,很可能他受此打擊,而隱世退出江湖。

    黃山雙妖居住江南,在山中享福,並不知近來的江湖動靜,第一次聽到幻劍神花的名號,還是在今天從那些蒙面男女口中獲悉的。這時面對自稱幻劍神花的青年人,自然大感意外。沙千里的話太過狂傲,二妖先是一震,隨即無名火起,怒極反笑道:「呵呵!俗語說自古英雄出少年,大概老夫不得不服老了,你上吧,勝得了我老不死,今後江湖中將是你姓沙的天下了,呵呵呵……」

    笑聲未落,沙千里已突起發難,在笑聲中閃電似的出劍進攻,以排山倒海似的聲勢,連攻七劍之多,但見劍虹如銀蛇飛舞,劍吟聲像陣陣隱隱風雷,劍氣直迫八尺外,罷風澈骨奇寒,可怕的兇猛衝刺銳不可當,每一劍皆凶險絕倫。

    二妖連封十二劍,退了兩丈左右,只抓住反擊兩劍的機會,而這兩劍的威力卻微不足道,無法挽回頹勢,直至沙千里被一株樹幹所擋住,方脫出劍影的籠罩,驚出了一身冷汗,暗叫利害。

    沙千里重新覓取最佳出劍方位,徐徐移步迫進,豪氣飛揚地說:「第二次進擊,你不會有活命的機會了,老傢伙。」

    二妖心中發冷,暗叫不妙,但在心中卻又存有一線希望,認為對方經過一陣空前猛烈的攻擊,可能內力不繼,因此用狂傲的話壯大聲威,並不足威。同時,此時此地,不容許他退縮,退縮等於是認栽,一生辛勤歷盡風險所獲致的聲譽,必將因一時的怯念而全部斷送無遺。

    他必須抓住這一線機會,最佳的取勝要訣是進攻。他卻忘了進攻須具有進攻的實力與本錢,不然便是飛蛾撲火。

    「嘿!」他開始搶攻,生死關頭,他展開了生平所學,行雷霆一擊,絕招「萬流歸宗」

    出手似乎同時攻出五十劍,從四面八方向中匯聚,完全以內力御劍,每一劍皆直指要害,風雷大作,劍吐千道銀蛇,狂風暴雨似的向沙千里攻去。

    沙千里不再大意,臉上笑容消失了,守住原地神色肅穆的御劍,身形在原地旋動,從容地迎擊一陣陣浪濤似的兇猛狠招,輕靈地拂錯崩架搭撒手法極為迅捷。

    傳出一陣陣令人聞之頭皮發緊的劍鳴,可怕的劍芒急驟地吞吐不定。

    二妖猛攻了四招廿八劍之多,最後真力不繼,終於犯了心怯的錯誤,手腳一慢,露出了空門。

    電芒突然貼他的劍側射入,快得令他無法問避或招架。

    「錚」一聲劍鳴,他飛退丈二,右肋下有血濺出。

    沙千里並不追擊,左手一揚,豪笑著收劍。

    「啊……」二妖大叫一聲,右膝突然炸裂,扭身跌倒,原來他挨了一朵沙千里仗以成名的神花。這一聲狂叫,引來了回頭尋人的林華。

    二妖一倒,立即有三名大漢撲上搶救。

    驀地人影飄搖劍影漫天,沙千里以令人駭絕的奇速,迎擊三名搶出救人的大漢,鍥入三人之中。

    四條人影一靜三動,一接觸生死立判。沙千里的身形倏止,三大漢卻向三方飛退,接著是慘號聲飛揚「砰砰砰」三聲大震,三大漢呼號著倒地掙扎,無望地滾動、抽搐、呻吟,無法站起來了。

    「殺!」沙千里伸劍大喝,身形向前飛躍。

    綠雲偕另一名婢女一聲妖叱,撲向雲裡飛虹幾個人。

    只片刻間,便成了人間地獄。有兩名受傷的大漢向外逃,卻被沙千里截住,一照面便中劍而倒。

    沙千里縱向右腳已毀,尚想掙扎逃走的二妖,冷笑道:「二妖,留下你的頭。」

    叫聲中,一劍向二妖的頸上揮去。

    「叮」一聲暴響,一顆小石在沙千里的寶劍鋒尖炸裂如粉。

    一道淡淡的黑色人影從不遠處的樹後射來,劍虹耀目生花,身劍合一攻向沙千里的右後肋。

    同一瞬間,另一個青影撲向綠雲兩婢。

    沙千里眼角看到了黑影,有物在劍尖上炸裂,他便知有警,挫身大迴旋一劍反揮,來一記以攻還攻的狠招「回龍引鳳」。

    「錚!」暴響震耳,雙劍相交,兩人各向側飄退八尺。沙千里大怒,急怒交加中左手疾楊。

    黑影突然不進反退,倒躍丈餘,用不像是人的嗓音尖厲地叫:「芸兒,走!」

    青影正將綠雲兩婢迫得團團轉,一枝劍威風八面風雷俱發,搶盡了上風,聞聲一躍而退,迅捷逾電。

    三朵神花全部落空,黑影已遠出五六丈外去了。

    沙千里怎肯甘休?喝聲追!率領兩婢發狂般銜尾怒趕。

    黑影青影並肩飛掠,原來是兩個女的。黑影穿黑勁裝,外罩披風,臉上帶了黑色的面具。青影則是青布衫青布裙,眉目如畫,脂粉未施天然國色,美得令異性屏息。兩人的輕功高明極了,並肩飛掠恍如星跳丸擲,冉冉隱入林木深處。

    沙千里主婢狂追不捨,追入林深處身影消失。

    不久,林華從北面接近了現場。

    南面,十八名蒙面男女也逐漸接近了。

    二妖右肋中劍,右膝碎裂,傷勢相當沉重,連裹傷的力量都消失了,躺在地上等死,毫無自保之力。眼看黑衣女人臨危相救,不由心中大喜,可是黑衣女人卻一沾即走,似乎仍不是沙千里的敵手,心中大失所望,死的恐怖再次控制了他。

    他聽到了腳步聲,心中朦朧地想:「我活不成了,不管來的是什麼人,我都逃不出他們的掌心。」他閉上雙目。首先出現在他眼前的,是兩個蒙面人,其中一人叫:「咦!此地怎麼有許多死屍?」

    「哎呀!這不是黃山雙妖那些人嗎?」另一人叫。

    十八名蒙面人都到了,有兩個人到了他身邊,其中之一駭然叫:「這不是二妖廖汝仲嗎?誰殺了這老魔頭?這人真做了一件好事,去了咱們一大勁敵。」

    「還沒死。」另一個叫。

    「那就問問他。」

    「給他補一劍算了。」

    「也好……」

    驀去,黑影來勢如電,有人沉喝:「不許動他!」

    「錚錚錚」劍鳴震耳,黑影從四五名蒙面人截擊下切入將攔路的人一一擊退,撲至二妖身旁,排空直入,無人可當,乘兩名蒙面人聞聲後退的機會,挾起二妖一掠三丈,如飛而遁。

    原來是穿黑披風戴黑面具的女人去而復來,大概已將沙千里主婢扔脫了。

    十八名蒙面人大驚,眼睜睜目送黑衣女人如飛而去,身法太快,都被黑衣女人可怕的輕功身法鎮住了,忘了追趕。忘了該怎麼辦才好。

    「快走!這人如果去而復來,誤會這些人是咱們下的毒手,麻煩大了,跳在大江裡也洗不清了。」為首的蒙面人恐懼地叫。

    十八個人不約而同,急急撤走脫離現場。十八個人在林中急走,自然有先有後,走在最後的人遭殃。林華老早便盯住了他們,悄然跟上,一指頭點在最後那人的腦戶穴上,挾了便溜。

    前面十七個人竟不知丟了一位同伴,急急走了。

    林華將人挾至隱蔽處放下,苦笑道:「怪事,怎麼又是女人?女人纏人這些江湖兇殺兇案中總不是什麼好事。這年頭真是反常,女人們似乎對打打殺殺格外起勁,誰說弱者是女人?」

    他弄醒女人,拉掉對方的蒙面巾,沉下臉說:「把你們的毒針解藥給我,不然體怪在下對你無禮,快!」

    這女人徐娘半老,臉蛋相當清秀,粉臉因驚慌而發白,惶然叫:「你……你是宗……宗三……」

    「少廢話,給不給解藥?」

    「在百寶囊中。」

    百寶囊解開,裡面有四五瓶丸散,除了金創藥有內行人極易分辯的氣味外,其他的丸散誰也無法分辨是何藥品。

    「是那一瓶?」他問。

    「你自己去找。」女人頑強地說。

    「你少給我推托。」

    「你必須碰運氣。」

    他冷哼一聲,說:「在下從不碰運氣。姑娘,老實說了吧,你不希望忍受痛苦吧?你希望是嗎?」

    「你能把我怎樣?」

    「你是女人,而在下是個大男人,而附近鬼影俱無,而你卻不算醜陋,你想想好了,我能把你怎樣?」

    「這……」

    「首先,我且把你剝光……」

    「且慢!你這惡賊!我看你並不是卑鄙下賤的人,你……」

    「不給我解藥,可不能怪我。」

    「呸!你……你……」

    「好吧,你既然用話扣我,我也不願在你的心目中留下壞印象,我先告訴你,你們的毒針在下深為不滿,用毒傷人有失俠風。你如果不給解藥,在下搜出你的毒針,給你刺上三五下,等你告訴我那一瓶是解藥。」他一面說,一面搜出對方的袖底。

    他搜出一個皮臂套,套內的小袋構造得十分精巧,有一個小拉環附在袖口上,一拉之下,便有一枚小針滑下掌心,十分方便。他是暗器大行家,這些玩意他不陌生,弄出十餘枚灰色的三寸牛毛針,掂起一枚笑道:「姑娘,先刺你的鼻子……」

    「不!你……」

    「再次你的人中,然後是承漿……」

    「我說!我說!」

    「你如果不說,這張美麗的面龐便會完全走樣……」

    「就是那瓶最小的黃色粉末。」

    「如何使用?」

    「針上的毒並不利害,即使不治,也僅癱瘓十天半月便可逐漸痊癒。」

    「我不想冒險。如何用法?」

    「撤一些在傷口上,一些內服,內外服只需兩三分便可。」

    「謝謝你。請教,你們與吳大爺有何過節?」

    「對不起,本姑娘只知奉命行事,確是無可奉告。再就是有一言奉告,你要蔡家的小丫頭,我們不反對,但必須趕快離開鐵城寨。雙方的高手即將趕到,鐵城寨將掀起無窮風波,將有無數人付出生命的代價,血雨腥風屍橫遍野,誰捲入誰將自食其果。生命是可貴的,你不像是個亡命者,天涯何處無芳草?你用不著為了蔡姑娘而送掉寶貴的生命,是嗎?」

    「哈哈!俗話說:十場人命九場……色。因此,為情為愛,值得拋頭顱灑熱血,你的話白說了。再見。」

    他瞭解了對方的穴道,取了藥瓶走了。

    匆匆趕到矮林深處,便看到丑騎士的身軀撲伏在地,奔近急叫道:「姑娘,你……」

    「小……心……」丑騎士聲嘶力竭地大叫,但聲音細小如蚊蚋飛鳴。

    丑騎士渾身發僵,不可能自行翻轉,林華心中掛念,因此急奔上扶持。丑騎土總算不錯,拼全力發聲示警。

    林華聞聲知警,猛地向前一撲,立即滾轉,雙腳猛絞。

    有人倒了,人體下壓。

    事出意外,出手自衛出於本能,近身搏擊且是貼身纏鬥,出手出乎本能。

    「啪噗噗」連聲暴響,雙方拳打腳踢亂來,無可避免地兩敗俱傷,幸而兩人皆是倒地纏鬥,拳掌的勁道有限,雙方都禁受得起,並未引起骨折肉開的嚴重傷害。

    擊打中,林華終於抓住了機會,勾住了對方的脖子雙手一絞,奮身一滾,便將對方壓倒在地。

    「哎……」對方只叫出半聲,雙手用上了勁,十指如鉤,猛扣他的雙臂。

    「不放手便扭斷你的脖子。」他凶狠地叫。

    對方終於屈服,雙手一鬆。

    他放手一躍而起,憤然叫道:「你這鬼女人為何在身後鬼鬼祟祟地暗襲?」

    是個美貌年輕的小姑娘,穿一身天藍色勁裝,佩了劍狼狽地爬起.臉色蒼白地伸手拔劍羞怒地叫:「你……你這賊頭賊腦的……」

    「咦!你……你是芸兒嗎?」他看清了對方的臉容,驚喜地叫。

    出現在他眼前的少女,分明是南山魔女的徒兒孤女芸兒,那清麗脫俗的音容笑貌,他記得十分清楚。在他所接觸過的女人中,以這臉孔給他的印象最深,記憶也最為清晰。也許她曾經為他煮了一頓可口的菜餚,也許是她的天真無邪的神態令他感動,也許他對她的淒涼身世有所感觸,當然也對她那超俗的風華留有深刻的印象。總之,時至今日,芸兒的音容笑貌,始終不曾從他的心海中排除,始終不曾磨滅。

    少女一怔,惑然地反問:「誰是芸兒?你……你叫我?」

    「咦!你不是叫芸兒嗎?我是……」

    「你認錯人了,我姓……我叫文燕。」

    「文燕?令師……」

    「我沒拜師。」

    「咦!怪事。」

    「怎麼回事?」

    「你確像我一個要好的朋友。」

    「對要好的朋友用這種方式相見的?你這人不老實……」

    「文姑娘請勿誤會……」

    「我不姓文。」

    「那你……」

    「不要你管。」

    「好,不管就不管。在下剛才並未看清你是男是女,你在背後偷襲確也犯忌。」

    「我以為你要對那個受傷的人不利,所以……」

    「真是倒霉透頂。那人是位姑娘,她中了一群蒙面人的毒針,我把她救來藏在此地,特地去討解藥回來……」

    「誰相信你的話?」

    「信不信由你,她穿的外衣還是我的呢!」

    「哦!你……」

    「你來得正好,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助你?」

    「是的,助我救她。」

    文燕搖搖頭,堅決地說:「不行,我不能助你們,我剛到此地,剛發覺那人便來了。你兩人醜陋兇猛,八成兒不是什麼好人,我不能救歹徒惡……」

    「我告訴你,我與那位姑娘一不沾親,二不帶故,連她姓甚名誰我也不知道,但我不能見死不救。」

    「救了壞人豈不罪過?」

    林華大為不悅,冷冷地說:「你這人懷有成見,以貌取人必定是個淺薄的人。你認為那位姑娘生得很醜嗎?你就大錯特錯了,她易了容,打扮起來不見得比你差。在下要求你相助,只因為你是位姑娘方便些而已,既然不肯相助,你請便吧。」

    文燕腳下遲疑,怔怔地說:「我……我不知道是否該信任你的話……」

    「信不信由你,沒有人勉強你相信。」

    遠處突傳來一聲長嘯,嘯聲頗不尋常。

    文燕一驚,匆匆地說:「我相信你的話,但卻又不能留下來助你,我的人有了困難,對不起我得走。請問你貴姓?」

    「素昧平生,不說也罷。」

    「後會有期。」文燕匆匆地說,奔出林外走了。

    林華拍拍腦袋,滿腹狐疑地說:「怪事,聽她的談吐,確不是芸兒,但……世間真有如此相像的人?見鬼。」

    他不再花費工夫去多想,扶起了丑騎士,苦笑道:「解藥我討來了,你是個女孩子,我不便替你在傷處上藥,如果你自己不能動手,我只好將你帶至最近的村落,找一位村婦替你裹傷。」

    丑騎士用難以聽清的聲音說:「附近的村落,全受到鐵城寨的控制。」

    「你的傷在何處?」

    「在……在右肋。

    「這個……閉上眼睛,我替你上藥,拖久了大事不妙。」

    其實也算不了什麼,撕開一個小孔,取出針上藥,針也小根本不需裹傷。一切停當,他解了腰帶說:「這一帶有不少來歷不明的人活動,必須及早離開,你有人可以投奔嗎?」

    「我住在城外的安陸客棧。」

    「我送你去,此行為防有人襲擊,我背你走。」

    「謝謝你,萍水相逢,多蒙協助緩手,我不知該如何報答你才好。」

    「呵呵!些許小事,何足掛齒?老弟,哦!我該叫你姑娘,鐵城寨眼看要掀起驚濤駭浪,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姑娘如果純粹是為了遊戲風塵而插手管閒事,在下認為大可不必冒此風險。」

    「你呢?」

    「我?我有事。」

    「為了蔡二小姐。」

    「呵呵!姑娘想入非非了。能請教你貴姓芳名嗎?」

    「你不說真名,我也不告訴你。」姑娘羞笑著說,神情相當慧黠。

    「我不會說真名,要捉我的人多著呢。走!」他將姑娘背上,舉步南行。

    那時,府城北門外仍未建有月城,但已有相當規模,有兩條小街圈入城內。有些江湖人不願入城投宿,以避免官府的管束,因此城外的客店,生意比城內的客店興隆。

    安陸客棧在城外,規模倒是不小。林華將丑騎士送回客棧,自己在隔鄰也要了一座單間客房,但先說明晚間不一定前來住宿,要店伙不許入房打擾。

    他先入城轉了一圈打聽消息,然後返店關照丑騎士好好養傷,交代店家照應,便動身返回鐵城寨。

    鐵城寨距城僅有五里地,以江湖人的眼光看來,吳大爺是府城的地頭蛇,這是他吳大爺的城,城中的動靜決難逃出吳大爺的耳目。吳大爺雖不至於親自查店,自有人將客店的岔眼事物向他稟報。丑騎土受傷回店的事,自然有人將消息傳到鐵城寨。

    林華帶了一個盛酒的大葫蘆,提著一大包食物,一面走一面進食,也一面思索,他不知鐵城寨為何與這許多人結怨,也無法從雙方的人口中,證實是不是七星會與金花門的紛爭,他希望把事情鬧大,便可將沙千里引來。

    他想起了丑騎土,忖道:「她會不會是雷盟主呢?沙千里在開封結親蔡家,乃是盡人皆知的事。雷盟主如果單人獨劍人中原找沙千里,消息自不會比我靈通,極可能也從蔡姑娘下手。但如以情愛牽纏的事實猜測,雷盟主自不會輕易放過蔡姑娘,愛恨交煎中,恐怕早就把蔡姑娘殺掉或擄走了,怎能等到現在?」

    想來想去想不通,他懶得再想,反正等到沙千里現身,必可找出頭緒來了。目前,他必須置身事外,盡可能不介入雙方的紛爭漩渦,希望雷盟主與沙千里早日解決恩恩怨怨,以便抽身跑一趟衡州,與太湖一君清理債務。

    他不再越野而走,走的是至鐵城寨的小徑。

    一面進食一面走,腳程甚慢。看天色,已是申牌時分,日影西斜,但依然熱浪襲人,沒有一點風,雖則路旁草木叢生,仍然乾燥而悶熱。

    「看樣子,不久當有雷雨了,熱得真教人受不了。」他想。

    正走著,路左的疏林中突然跳出三名大漢,喝聲震耳:「站住!幹什麼的?」

    他站住了,挾著酒葫蘆睥睨著這三個凶神惡煞般的大漢,問:「站住就站住,閣下,有事?」

    「你要到何處?」一名大漢問。

    「到鐵城寨。」

    「妙極了,你是鐵城寨的人嗎?」

    「不是,在下是趕車的。」

    「呸!見你的大頭鬼,趕車的佩了劍,你騙誰?」

    「信不信由你。」

    「大爺們從安陸州來,正想到鐵城寨,要你帶路。」大漢傲慢地說。

    這裡有兩處安陸,極易混淆。德安府的附廓縣是安陸,也就是眾所周知的安陸縣。西境相鄰的是安陸州,安陸州直屬湖廣佈政司。直至嘉靖十年,可能是為免混淆起見,方將安陸州改為承天府,附廓首縣是鍾祥。目前相鄰的兩座城,一叫安陸縣一稱安陸州,如果不加上州縣以資分別便可能張冠李戴大家糊塗,外地人到了此地,很可能被愚弄了。這種情形不止此地為然,湘南的桂陽縣與桂陽州情形相同,也是相鄰兩地州縣同名,不足為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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