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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二章 文 / 雲中岳

    入雲龍被姚文仲趕走,以及風雲會大力鬼王被逐的消息,傳播得很快,姚文仲的聲威身價,似乎突然增漲了好幾倍。

    鎮外的山林湖濱,不時傳出蘆哨、長短嘯、牛角……等等聲響,這是傳遞消息的信號,可以傳達簡單的約定信息,只有自已人才聽得懂。

    聲傳訊,瞬息百里,速度十分迅疾,唯一的缺點是無法傳達複雜的消息。

    火拚搏殺的局面已經拉開序幕,已經沒有甚麼顧忌了,誰強誰有理,誰慢些下手誰倒楣。

    姚文仲的住處境最為險惡,風雲會、黑龍幫、滌塵莊、水賊,他全得罪了。

    九華山莊的人,不可能公然站在他的一邊。

    南昌廖家的人仍然受到黑龍幫的控制,即使想幫他也無能為力,廖家十劍已去其六,自顧不暇,已是窮途末路,江左爭雄的霸業,廖家顯然出頭無份,除名有望。

    銀衣劍客破曉時分仍在鎮郊的秘匿處所睡大頭覺,入雲龍受挫的信息,是從以聲傳訊中獲知的,立即帶了人向另一處人手集中處急趕。

    姚文仲的行蹤,完全暴露在伏樁的監視下。而且他們三人並不急於趕路,也沒有加快脫離長河鎮的打算。

    銀衣劍客身邊,已經有九個人。

    繞過一處小坡,前面路旁的草叢中閃出一位青衣大漢,恭敬地行禮。

    「如何?」銀衣劍客大聲問。

    「召集人手的信號已經發出。」大漢欠身說:「外莊大總管夏候大爺傳來信號,要半個時辰,本莊的人才能全部趕到集合。」

    「二莊主呢?」

    「正在東北五里外的嶺腳,為死傷的弟兄善後,可要派人把他們召來?」

    「不必了。」

    「那就請少莊主到林子裡歇息,等候夏侯大總管……」

    「等,等個屁!」銀衣劍客大發雷霆:「似乎咱們的人,都成了喪膽的鼠。再等下去,那姚小狗恐怕已經趕到府城躲起來了。說,他們三人過去多久了?」

    「約半刻時辰。」

    「你告訴夏侯大總管,人一到就派人趕上來。」

    「這……少莊主之意……」

    「我要先追上去,不殺這小狗此恨難消。」

    「可是,少莊主,那小狗十分可怕……」

    「閉上你的臭嘴!你們都驚被膽了。」銀衣劍客怒不可遏:「咱們走!」

    他帶了薛忠八個爪牙,匆匆急趕。其實,他也有點心驚,要不,怎會留下話要夏俟大總管人一到就派人趕上來?那已經表示自己追上去,並沒有成功的把握。

    近來,他對姚文仲的估價愈來腳愈高,儘管他在自己人面前仍然說大話,其實心中雪亮。姚文仲的武功…對他的威脅是愈來愈大了。

    但迄今為止,他仍然具有必勝的信心,只不過心裡明白,勝來一定不易。

    於興山與從人於智,一直就緊緊跟在銀衣劍客身後。第四個人是薛忠,一直就臉無表情。

    「於兄,你的人也無法趕來,十分遺憾。」銀衣劍客一面走一面說。

    「薛兄要兄弟的人對付風雲會,所以兄弟的人在風雲會首要人物潛伏處候命,豈知薛兄又臨時變卦,放下正事不辦,卻來追趕姚小輩,兄弟倉促間,那能將人召來?」於興山似乎對追趕姚文促的事有怨言:「薛兄,姚小輩人孤勢單,不成氣候,何苦把全副精力花在他身上?兄弟認為解決風雲會才是當務之急。」

    「風雲會的事固然重要,但於兄可曾想,當本莊的人與風雲會大決算之後,將有何種局面出現?」

    「這……當然薛兄稱操勝算。」

    「勝了也將元氣大傷,甚且兩敗俱傷,在暗中虎視眈眈的人,可就有機可乘坐撿便宜啦!這一來,姚小狗也將坐大,風雲會潰散的人,與及前來看顏色的天下群雄,極可能投向姚小狗。他已經在招兵買馬了,你知道嗎?待跟隨他的人愈來愈多,氣候已成,再除去他可就費事了,於兄同意吧?」

    「這……兄弟總認為,姚小狗不足畏……」

    「真的?黑龍幫有多少人栽在他手下,於兄知道嗎?」

    「不知道。」

    「於兄的消息似乎不靈通呢!」

    走在後面的薛忠,突然發出喝聲。

    眾人聞聲知警,不約而同止步。

    前面小徑旁,姚文仲的寶藍色身影極為鮮明,站在樹林前威風凜凜,遠在半里外的這些高手,似乎仍可感到他的豪氣殺氣相當逼人。

    雨露觀音與虎鯊在他身後侍立,也相當神氣。

    「他在等我們!」於興山頗感意外:「也許,他故意引我們來追的。」

    銀衣劍客哼了一聲,腳下一緊。

    接近至三十步路,姚文仲三個人退人林中,一閃不見。

    「除非你能飛天遁地。」銀衣劍客怒叫,勇氣倍增,展開輕功飛趕。

    對方示怯,這些人勇氣倍增是正常的反應。

    丘陵與平野中林深草茂,九個人如何追搜?幸而其中有幾個追蹤的名家,總算能掌握逃向。

    九個人分為兩列,四前五後,以每人相隔十步左右,保持目稅距離,循蹤窮追。

    遠出兩里外,鬼影俱無。

    銀衣劍客怎肯罷休?勇往直前不肯回頭。

    後一列最右翼的一個中年大漢,左手暗藏三枚透風鏢,右手長劍隱肘後,一雙精光四射的怪眼,獵豹似的搜尋外側的每一處草木間隙,卻忽略了身旁的景物。

    一株大樹後,突然閃出姚文仲寶藍色的身影,緊躡在大漢身後,悄然無聲像是鬼魅幻形。

    後腦一震,大漢向前栽,但背領己被抓住無法倒下,昏昏沉沉被扛上肩,無聲無息轉瞬即失蹤。

    片刻,左臨的一位穿青袍的人,發現外側的同伴不見了,以為落在後面跟不上。

    「吳兄,快跟上來。」青袍人低聲急叫。

    沒有回音,青袍人一怔,一躍穿越幾株大樹。扭頭回望尋找同伴。

    「吳兄……」青袍人再次低叫。

    「在這裡。」身後傳來人聲,如在耳畔發音。

    青袍人本能地轉身回顧,剛看到寶藍色的人影,耳門就挨了一下重擊,立即昏厥。

    片刻,有人終於發覺不對了。

    「少莊主。」有人大叫:「吳剛陳勇兩人不見跟來,有點不妙。」

    真的不妙,眾人驚疑不定,回頭急找,人都擠在一起了,緊張的氣氛壓得膽氣稍弱的人心向下沉。

    「在這裡了……糟!陳兄完了……」最先找到的人狂叫,後面的人一擁而上。

    那位叫陳兄的青袍人,仍然昏迷不醒,但右手右腳膝骨手肘碎裂而皮肉不傷,算是完了。這兩處地方的骨頭如果碎裂,大筋必定受到重創。極難醫治,如不割掉手腳,即使治好了,手腳也成了廢物。

    「這該死的狗東西!」銀衣劍客憤怒地咒罵:「一定是姚小狗幹的好事,一定把他搜出來碎屍萬段,不然此恨難消。」

    結果,搜出另一位也成了殘廢的吳兄,斷裂的是左手左腳,與陳兄的傷處正好相反。

    正在七手八腳救吳兄,在最外側負責警戒的一名大漢,猛地大喝一聲,雙手連發六把飛刀。

    眾人警覺地分開,看到大漢最後兩把飛刀飛向樹隙,也看到大漢雙腳一軟,狂叫著向下挫倒。

    兩段八寸長的小樹枝,似乎比鋼鏢更堅硬,射穿了大漢的雙膝,雙腿真是報銷了。

    薛忠飛躍而起,穿越濃枝向前猛撲。

    藍影一閃再閃,驀爾失蹤。

    銀衣劍客也尾隨追出,白費工夫。

    「少莊主,不可遠追!」薛忠急急攔住了銀衣劍客:「敵暗我明。危險!」

    「姚小狗!有種你給我滾出來公平決鬥。」銀衣劍客怒火焚心,切齒叫罵。

    「哈哈哈哈……」右前方遠處傳來姚文仲的狂笑聲:「閣下曾經向在下埋伏偷襲,在下並不認為你沒有種,你又何必叫囂?你這混蛋根本就是個沒膽的英雄,走動時帶了大群狐犬做保鏢,你配說與在下公平決鬥?喂!你臉紅了沒有?」

    銀衣劍客想衝出,卻被薛忠拉住了。

    「繼續與他罵陣。」薛忠低聲說:「我繞過去截他的後路,他就跑不掉了。」

    薛忠說完,悄然繞走。

    銀衣劍客繼續破口大罵,遠處也傳回姚文仲的不斷回罵聲。

    薛忠是地府雙殘的老大,躡蹤潛跡的功夫十分到家,在四川從不在白晝現身,活動皆在夜間,所以經驗極為豐富,蛇行鷺伏逐漸接近了罵聲傳來處。

    剛看到寶藍色的身影,姚文仲也看到了他,立即扭頭飛掠而走。

    老魔不甘心,相距僅兩丈餘,一咬牙,全力飛掠而進,自不量力緊追不捨,把在鬼沼一爪被封的事忘了,見人就追,這是自負的人共有的通病。

    老魔已用上了十成輕功,但始終無法拉近一尺半尺,但見前面的藍影起伏不定,似乎並不怎麼快,輕功並不出色,可是卻無法追及,心中又驚又怒,咬牙切齒不追上決不甘休。

    不知道追了多遠,也弄不清所追的方向在何處。不久,前面出現一處平坦的短草坪。

    姚文促倏然止步回身,神定氣閒呵呵怪笑。

    「你一個人就敢追來,佩服佩服。」姚文仲一面將劍掖妥整理衣衫,一面盯著拉開馬步運氣的薛忠怪笑:「呵呵!我還欠你兩爪,這次要連本帶利還清,可不要失去機會了。呵呵!天魔攝魂爪來也!」

    薛忠並沒使用天魔攝魂爪,而改用連環雙絕掌進攻,揉身直上,雙掌連環吐出,掌風似風雷驟發,流骨撼心的勁道遠在丈外便猛然迸爆,威力石破天驚。

    藍色的身影猛地隨掌勁而轉,雙掌一合一旋,一旋之下,便已貼身,似乎是被掌勁打得身形旋轉而倒,其實並沒倒。

    可怕的旋摔怪勁,像排山倒海似地光臨。

    薛忠一聽勁風聲音有異,看清旋轉的怪身法,不由大吃一驚,幸而見多識廣,不等旋摔的勁道近身,猛地挫身高不及三尺,閃電似的退滑出兩丈外。

    「嘩呼……」罡風突發轟鳴,附近三株大樹如在風濤中搖撼,枝葉紛墜,聲勢驚人。

    「九轉神魔功!」薛忠臉色大變,嗓音走了樣:「你……你是白眉神魔的……的門人……」

    「猜對了,有獎。」姚文仲豪氣飛揚地叫:「九轉神魔功也有三發的威力。你是個識貨的行家,可以等在下三發為盡之後宰了我。」

    薛忠突然扭頭飛奔,狀極狼狽。

    姚文仲一躍而上,無畏地狂追。

    一聲沉喝,薛忠回頭獰笑,一爪抓出。

    狂衝的藍影一閃即沒,大團枝葉被爪勁抓得向薛忠迎面飛灑,但在距體三尺左右,改向兩側飛散。

    「哈哈哈……在下算定你有這一著回馬抓。」遠在側方丈外的姚文仲大笑:「大概能逃過你這一抓的人,以在下為空前絕後的一個。現在,彼此扯平,你還有兩抓之力,我也有兩發之功。來硬的,好不好?」

    薛忠哼了一聲,不作答覆,拉開馬步,雙爪開始作小幅度的試探誘招。

    姚文仲也雙掌徐徐伸縮,逐步逼進。這時,雙方已離開林緣,進入草坪中。

    三移位兩試探,雙方功力已運至九成九。

    姚文仲氣吞河岳,進多移少。相反地,薛忠進少移多,移,表示避開正面所受壓力,避開對方攻擊勁道所聚處,也等於是採守勢有點心虛。

    藍色身影一進一挪,進攻了。

    薛忠大喝一聲,搶制機先,先下手為強。雙爪一前一後猛地抓出。

    糟了,果真把藍色的身影抓近了。

    姚文仲似乎被抓拉的勁道罩住了,但身形以快一倍的速度,借對方的抓勁急旋而來。

    借外力為已用,這是借力打力的精髓。

    蓬一聲大震,罡風大作,薛忠的身軀,斜摔出兩丈外砰然大震中倒地急滾。

    「最後一擊。」姚文仲大叫,疾衝而上。

    薛忠急爬而起,奮餘力發腿狂奔,鮮血從口角流出,臉色泛青,更為猙獰可怖。

    生死關頭,可以暫時渾忘痛害。薛忠就是在這種奇跡下,能發揮潛力如飛而逃,速度打破了平生紀錄,真像是電射星飛。

    姚文仲一怔,腳下一頓。這一耽誤,薛忠的身影已消失在樹林內不見了。

    他不再追趕,坐在草中運氣行功調息。內家高手的致命絕招,最大的缺憾是事先必須有時間運功聚勁,再就是損耗精力至巨,連發三擊五擊,自己也到了氣散功消境界,如果失敗,便只有任人宰割的份了。

    因此一些成名高手的內功致命絕學,通常一到精力耗掉一半時,便不再濫發,寧可用其他的武技周旋,或者乾脆見機撤走,以免任人宰割。

    氣上重樓,行功九周天。

    分枝拔葉聲人耳,追的人趕來了。

    他長身而起整衣,仰天長笑,引導來人定向。

    銀影人目,第一個衝入草坪的是銀衣劍客。

    「呵呵!諸位喘口氣,拭拭汗。」他背手而立神態悠閒,笑容可掬:「銀衣劍客,今天是你我算賬的一天,你不能一股勁地暗算謀害我而不受懲罰,我姚文仲泥菩薩也有土性。這裡正好放手一拼。」

    銀衣劍客一面抓住機會調息,一面揮手示意命於興山四個人採取包圍姿態合圍,防止姚文仲逃逸。

    「你配說這種大話?」銀衣劍客傲態不改,勇氣似乎倍增,語氣充滿信心。

    「配不配你自己知道。」

    「伏魔慧劍天下無敵。」

    「魔幻十八劍也沒逢敵手。」

    「甚麼?魔幻十八劍?」銀衣劍客臉色一變。

    「三十年前,伏度慧劍與魔幻十八劍,在武林平分秋色,你應該知道來龍去脈。」

    「你……你是……」

    「白眉神魔柳公,是在下的恩師。」

    銀衣劍客大吃一驚,手心開始冒汗。

    於興山臉色一變,倒抽一口涼氣。

    其他三人中,一是薛信,一是於智。最後一位仁兄,正是福大命大的勾魂陰判樂平和。

    這位老窮漢一而再栽在姚文仲手中,見了姚文仲便心驚膽跳,有如老鼠見貓,因此追逐期間,一直就跟定了銀衣劍客不敢遠離。

    上次他和九指紅綃,就曾經疑心姚文仲已被白眉神魔收為門人,現在由姚文仲親口道出,可把他嚇了個渾身冰冷。

    「果然不幸而言中!」勾魂陰判心中狂叫:「我怎麼會碰上這種倒楣事?」

    這位武林九絕之一的名宿,終於明白何以同伴斷手折腳的原因了,小神魔一出,世間注定了要增加不少殘廢的人,果然不幸言中。

    「果然是小神魔。」勾魂陰判突然脫口叫:「少莊主,不要和他在空曠處決戰,快退入樹林以靜制動。」

    從此,小神魔的綽號不脛而走。

    銀衣劍客怎能在屬下面前示怯?何況與姚文仲交手,他一直就是勝家,心中雖驚,信心仍然堅強,白眉神魔的門人也沒有甚麼大不了、當年白眉神魔就勝不了他的師祖天下一僧。

    一聲劍吟,銀劍出鞘。

    姚文仲淡淡一笑,徐徐拔劍。他對銀衣劍客的武功造詣,已經有相當的瞭解,成竹在胸,知已知彼,他的信心與豪氣已到了有我無敵境界。今天,是他成名露面的時候了,時機已經成熟。

    唯一令他小有顧忌的是:銀劍是斷金切玉的寶劍。這是說,他的攻勢將受到限制。

    目光落在銀光耀目的銀劍上,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臉上湧現令對方心寒的陰笑。

    「三十年後,伏魔慧劍與魔幻十八劍第一次碰頭。」他朗聲說:「三十年前不分勝負,三十年後必須有結果,閣下,何不換一把平常的劍公平決勝?」

    「你害怕銀劍?」銀衣劍客的信心又增強了兩分:「別的劍配不上我這身銀衣,你如果害怕,那就認命吧!」

    「總得先試試再說,對不對?」他仍然陰笑:「寶劍在手,威力至少可增一倍,所以你很神氣,銀衣銀劍在江湖出盡了風頭。閣下,好好保住你這把招牌劍。」

    「我知道你害,不過,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我總不能換用不趁手的兵刃,你就認命吧!」

    一聲長笑,姚文仲攻擊了,第一招鬼神愁鋒尖斜掠而出,進入威力圈突然變掠為點,而且改換方位連點,令人摸不清路數,看不清變化,估料不出攻向何處部位。

    銀虹也斜錯而出,像是虛對,其實是錯鋒實接,這是伏魔慧劍易攻於守,威力十分驚人的苦海慈航神奧絕招,對方如果逞強長紅色直入,必定劍被錯開自暴空門,以胸脅迎劍有如自殺。

    森森劍氣一發即斂,銀虹封錯了方位,立即移位沉劍,重布劍網。

    三衝錯,五換方位,雙方一沾即走,變招之快,令人目為之眩。劍氣進發遠及三丈,三丈內風狂草偃。

    十招過去了,姚文仲的攻勢逐招加快。

    銀虹交織的劍網一圈圈迸張,透出的幾道幾乎肉眼難以分辨的淡虹,皆是猝然攻出的殺著,劍劍致命快逾電光石火,每一劍皆給予姚文仲無窮威脅,險家橫生十他風險,但每一劍皆在生死一發中落空。

    驀地,銀虹轉折後旋,沉漲震耳,猛地截住了射向右背脅的劍芒。

    劍芒陡然上升,側掠。

    銀虹猛地幻化滿樹銀花,閃電似的急截。

    劍芒側掠八寸,立即續向上升,滿樹銀花截空。

    一隻大手自不可能伸入的方位伸入,五指一伸,指在銀衣劍客的右裳背上。接著腰間一震,所佩的百寶囊失了蹤。

    姚文仲折向掠出兩太外,伸手接住了自已用掌勁震得向上飛起的劍。他的左手,有奪自銀認劍客的銀色百寶囊,裡面藏有暗器夾袋,中有銀衣劍客在危急時用以救命的歹毒暗器。

    幾乎在同一瞬間,他疾閃八尺,一腳踏住於銀衣劍客脫手拋出的銀劍。

    這一連串的變化,旁觀的四位一等一高手,竟然無法看清,看清之後,情勢已不可收拾。

    「詭計!」銀衣劍客憤怒地厲叫,左手猛揉右手背,幸而掌骨不曾受傷。

    姚文仲淡淡一笑,丟下百寶囊,劍交左手,右手抓住銀劍的劍靶,右腳踏實了劍身前段。

    他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挫馬步立地生根,寶像莊嚴,身上似乎湧發一陣陣輕霧,虎目中的光芒一變,變得又大又黑又陰森.變得像是鬼魂的魔眼。

    「錚」一聲金鳴,銀劍一折兩段。

    威震天下的銀劍,從此在人間消失,

    斷劍連揮,銀色的百寶囊碎裂成一堆爛草雜碎。

    「給他換一把劍。」姚文仲將斷銀劍丟出七八丈外:「看看伏魔慧劍到底有多厲害。」

    「你這該死的雜種!」銀衣劍客痛苦地咒罵:「你……你你……你毀了我的寶劍,我與你不共戴天……」

    咒罵聲中,不自量地雙掌一錯狂衝而上。

    姚文仲劍尖一沉,劍氣進發異鳴。

    「你知道你已經死過一次了,在下的手指不拂掌背面拂你的耳門,你已經死了,我不希望你赤手空拳死第二次。」姚文仲冷冷地說。

    銀衣劍客連拍五掌,掌勁一近劍尖便四散而逸,不敢再接近。

    「取劍來!」姚文仲沉叱:「現在你我除了一把劍之外,誰都沒有機會弄玄虛。這是一場絕對公平的決鬥,如果你沒有種,滾!」

    銀衣劍客一咬牙,右手一伸。

    薛信大踏步上前,恭敬地獻劍,默默地倒退而回。

    雙方重新立下門戶,殺氣立即洶湧,陽光似乎在這剎那間失去了熱力,四周似乎流動著死亡的氣息。

    一聲低吼,姚文仲再次發起搶攻。這一次,比上次猛烈百倍。

    「錚錚錚錚……」一劍連一劍無窮盡,似乎從四面八方同時攻擊,人影狂野地移位閃動,劍虹漫天澈地像是漫天風雨打梨花。

    銀衣劍客也不弱,守得潑水不入,沉著地布下重重劍網,在窄小的空間中旋動如逸電流光,有效地遏止了姚文仲百十劍的雷霆萬鈞攻擊。

    不久,攻勢更猛烈,更可怕。銀衣劍客在原地以靜制動的機會逐漸消失,開始大幅度移位,因此不時暴露空隙,有點轉動困難了。

    第一個看出危急的人是薛信,這位仁兄取代了薛勇的保鏢位置,可知定然是極為高明的行家。

    勾魂陰判感到手上一震,劍被薛信取走了。

    「不要上去,老哥。」勾魂陰判知道自已說話的聲音在發抖:「任何人插手,結果只有一個。」

    「你認為在下這麼沒有用?薛信凶狠地瞪了勾魂陰判一眼。

    「真的,老哥。」勾魂陰判打一冷戰:「說不定你會受到兩方的攻擊,他們太快了」

    「哼!」

    人影猛地疾射而出,身劍合一猛撲姚文仲的背影。

    寶藍色的身影一閃,再閃,劍光如匹練,一閃,再閃,驀地重新向銀衣劍客集中。

    「啊……」薛信從漫天劍虹閃爍人影飄搖中穿出,衝出三丈外狂號。

    地面,墮落兩條手臂,是薛信的。

    勾魂陰判歎口氣,奔出搶救薛信。

    於興山向於智一打眼色,兩人同時左手齊揚。

    共有六枚暗器化虹而出,自兩面向急劇糾纏的人影集中攢射。

    即使最笨的人,也可看出這六枚暗器不是以某一人為目標,而是有意將兩個人都射倒。

    激鬥的人旋動移位太快,暗器飛行的空間有兩丈左右,飛行期間,激鬥的人最少也移動了三次方位,豈能以一人為目標?

    幸而兩人命不該絕,恰好銀衣劍客在危急中全力封住了一劍,震力出奇地兇猛。

    這瞬間,銀衣劍客被反震出丈外。

    姚文仲也退了兩步,激鬥倏然中止。

    銀衣劍客感到右脅下有物以高速擦過,脅衣劃破了一道裂口,好險,只要稍退慢剎那,暗器必定貫入右胸。

    「叮叮叮!」姚文仲身劍合一急退,劍擊落了三枚暗器,運劍快速的程度駭人聽聞,難確度更為驚人。

    「該死的東西!」姚文仲怒吼,一躍三丈。

    於興山與於智,已退入林緣。

    銀衣劍客抓住機會,退至勾魂陰判身旁,察看薛信的傷勢。

    姚文仲毫無顧忌地飛躍而進,半空中左手疾揚,一星電芒破空而飛,向於興山的背影射去。

    這是他用劍擊落三枚暗器時,接獲的另一枚五虎斷魂釘,這玩意不但沉重致命,而且淬了奇毒,被擊中即使不死,如無該釘的獨門解藥,也保不住性命,歹毒絕倫,因此他被激怒了。

    於智落在後面,人林便加快前奔,恰好到了於興山身後,五虎斷魂針也恰好到達。

    「嗯……」於智悶聲叫,針入身柱嵌在脊骨內,人向前衝,同時砰一聲撞中一株大樹,反彈而倒,做了於興山的替死鬼。

    「救我……」倒地的於智狂叫。

    於興山已像老鼠般竄走了,大限來時各自飛。

    姚文仲縱落扭頭回顧,已失去銀衣劍客的蹤跡。他不再回頭,窮追於興山。他覺得,這個姓于的很可惡,替銀衣劍客出點子玩弄陰謀詭計,實有除去必要。

    不久,他追近一叢蒿草,於興山的背影,在前面十餘步的草隙中乍現乍隱。

    剛要縱起,突然聽到身後有異聲,猛扭頭,暗叫一聲糟!劍不假思索地向後扔出。

    這瞬間,可怕的抓力及體。

    「呃……」身後的人悶聲叫,雙手抓住貫入小腹的劍向後急退,砰一聲壓倒了不少野草,開始呻吟掙扎。

    是薛忠,地府雙殘的老大。

    姚文件的右肩背,衣裳被抓開,抓力未傷皮肉,僅留下五道抓痕,但勁道已澈肌入骨,他驟發的護體神功,倉促間僅能發出五成保護力,保不住天魔攝魂爪的可怖一抓,立即氣散功消,爪毒人體。

    一陣昏眩感襲到,頭重腳輕,他向前一栽,仆倒在蒿草上,渾身在抽搐。

    銀衣劍客有生以來,從沒這樣狼狽。

    九個人自以為實力雄厚,必定可以追上姚文仲一舉搏殺永除後患,現在他身邊,只有一個勾魂陰判,背了沒有雙手的薛信,三停折損了兩停,自己也在姚文仲狂風暴雨似的攻擊下,幾乎失手丟命。

    最令他難受痛恨的是:他仗以橫行天下的寶劍,被姚文仲公然奪去,運神力一拆兩段,這比殺了他還要難過,是令他難以忍受的奇恥大辱。

    他在江湖奮鬥了幾年,費盡心機努力掙來的聲威、名頭與雄心壯志,這一下子就斷送掉了,替他賣盡死力的兩條臂膀薛忠薛勇,也毀在姚文仲手中,他痛心疾首的情景是可想而知的。

    他帶了勾魂陰判,咬牙切齒走上了回頭路,心中難免嗔怪自己的那些人,為何不早些趕來接應?他是個輸不起、沒有風度的人,遭到挫折就埋怨,找理由向自己人發洩,大多數的人都有這種遷怒的通病。

    到了最後一處伏樁潛伏處,那位眼線依往例竄出路中參見。他那一身銀衣,在五六里外都可分辨。

    「屬下參見少莊主。」

    「混蛋!夏侯大總管為何還沒趕來?」他憤然怒聲責問,臉色難看極了。

    「屬……屬下不……不知道。」大漢吃驚地答:「小的……一直不……不曾離開這裡……」

    「半個時辰早就過去了,你不是說半個時辰,本莊的人就能全部趕來此地集合嗎?」

    「這……這是夏侯大爺派……派人傳來的口信,小的只……只是一字不易……」

    「閉嘴!」

    「屬下遵命。」大漢一頭霧水,弄不清少莊主為何如此盛怒地責怪自己。

    當然,大漢並不是糊塗蟲,少莊主經過時帶了八個人,目下只剩下兩個,還有一個缺了手背回來的,顯然發生了可怕的變故。

    「人還在嶺腳嗎?」銀衣劍客總算知道自己找錯了發洩對象,口氣緩和下來了。

    「片刻前還有信號傳來,還在嶺腳。」

    「好,我這就去嶺腳。記住:留意姚小狗的動靜,有所發現立即傳訊稟報。」

    「屬下遵命。」大漢明白了幾分:「可要向嶺腳發訊,要那邊的人派人接應?」

    「不必了」

    急走里餘,小徑一分為二,右走長河鎮,左面小徑經過嶺腳伸向湖北岸的鎮市。

    「我帶薛信到鎮上醫治。」勾魂陰判在路口止步:「反正早晚都要派人將傷者送到鎮上安頓的。」

    「帶到嶺腳去。」銀衣劍客斷然拒絕,氣沖沖地走上至嶺腳的小徑:「有點不對,這裡應該有我們的伏樁,為何不見現身?」

    距嶺腳的樹林還有半里地,便嗅到隨風飄來的血腥味,曾經闖過刀山劍海的人,對血腥十分敏感。銀衣劍客心中叫緊,勾魂陰判也感到毛骨悚然。兩人腳下加快,不樣的預感浪濤般自心底湧升。

    鬼影俱無,林空寂寂,但血腥味更濃了。

    兩人在林中巡視,到處可看到枝斷草折與血跡,滿目可見打鬥留下的遺痕,不時可以看到遺落的兵刃,與及釘在樹幹上的暗器。

    兩人心中明白,這裡曾經發生極為慘烈、但為期甚暫的搏殺,滌塵莊的人在這裡碰上了意外。

    「會是甚麼人?」銀衣劍客似在自問:「夏侯大總管身邊人手夠,實為強大,能將他逼走而來不及發訊傳警的人,會是哪一方的神聖?」

    正在納悶,勾魂陰判突然放下薛信。

    「看,那是誰?」勾魂陰判警覺地說,向東北角一指。百步外林隙中,有一個渾身浴血、腳下踉蹌的人影時隱時現正往這一面接近。

    「女的……哎呀!是冷魂仙子皇甫寒梅。」銀衣劍客忽叫:「皇甫姑娘,快來。」

    勾魂陰判飛步迎出,片刻便扶著冷魂仙子返回。

    冷魂仙子身上有好幾處創傷,幸而都不太嚴重,雙腳一軟,坐倒在樹下呻吟。

    「怎麼一回事?」銀衣劍客急問。

    「風……風雲會大……大批高手突然出現……」冷魂仙子就有餘悸,說話仍不穩定:

    「大總管剛……剛接到趕來會合的內莊人手,要不很……很可能全軍覆沒。」

    「那怎麼可能?風雲會只來了江左一群二流人物。」銀衣劍客劍眉一軒:「夏侯大總管足以收拾大力鬼王那幾個浪得虛名人物。」

    「少莊主,我們料錯了。」冷魂仙子苦笑:「他們後續趕來的人扮作鄉民與商販,人數極為可觀,已經現身的有兩位堂主:紅花堂堂主一塵子老道、青葉堂堂主九幽惡客胡生。可以說,風雲會三大精英來了兩部分精英。」

    「這……」銀衣劍客臉色一變。

    「尤其是九幽惡客路生,在風雲會可說武功無與倫比。」冷魂仙子的話穩定下來了:

    「青葉堂主持訓練會中重要執事親信子弟,堂中人才濟濟,所訓練出來的年輕殺手更為可怕,每一個都是敢鬥敢拚不顧自身安危的死士,本莊碰上了可怕的勁敵。雙方死傷極為慘重,我是在激鬥中遠離現場的,好不容易才掙扎著返回。少莊主,我們的人呢?」

    「我剛到。」

    「這……不……不會是全軍覆沒了吧?」

    「不可能,死傷的人都沒留下。」

    「可是,事故發生在不久之前,怎麼可能就各自善後了?他們……」

    勾魂陰判突然舉手,阻止冷魂仙子發話。

    「那邊有人。」勾魂陰判低聲說,手向東南角一指:「而且好像不止一個人。」

    「受傷的人?」銀衣劍客顯然經驗比勾魂陰判差遠了。

    「不是,受傷的人不會潛行。」

    「潛行?哼!等他們來。」銀衣劍客傲態又發作了。

    三人繼續低聲談話,仍由冷魂仙子敘說事故發生的經過。其實也沒有甚麼好說的,一塵子老道突然率人湧到,指責滌塵莊擄劫南門靈鳳至鬼沼的事,要求公道。外莊大總管夏侯興隆綽號叫八極靈宮,自認是主宰天上人間善惡的神,那肯承認錯誤?一言不合立即展開生死相拼,如此而已。

    那時,內莊的人已從鎮上撤出趕來會合,二莊主入雲龍一群人本來預定趕來會合善後的,反而不曾到達,所以在嶺腳集合的人並不多,實力顯然比風雲會單薄些,勝的機會不大。

    一言不合便生死相拼,可知風雲會已忍無可忍,不顧一切要採取雷霆手段,與滌塵莊公然為敵了。

    「南門靈鳳來了嗎?」銀衣劍客咬牙恨聲問。

    「沒見現身。」冷魂仙子虛弱地說,敘說耗去不少精力她本來就受了傷,經過這次激鬥受傷更重,這時漸感不支。

    銀衣劍客不再多問,向勾魂陰判一打手式。

    「出來吧!諸位。」銀衣劍客閃至一株大樹後,劍已拔在手中,語氣冷厲:「在下久候多時,你們蛇行鷺伏好半天,不嫌累嗎?滾出來!哼!」

    三方的草樹晃動,七八枚暗器齊向他集中攢射。

    「該死的鼠輩!」他沉喝,銀色的身影飄掠閃動,從左面的暗器空隙中電掠而出——

    xmwjw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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