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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八章 文 / 雲中岳

    制了氣機,無法運內功的南門靈鳳,基本武技仍在,發起雌威來還真夠瞧的。

    「你給我滾出去……」姑娘尖叫,掀起房中唯一的木桌,迎面向他砸去。

    然後是木凳、床板……

    對銀衣劍客來說任何傢俱也傷不了他,但卻傷了他強烈的自尊心,也激起了他強烈的情慾與佔有的念頭。

    「你是個不知好歹的小野貓。」他將接來的床板檔在身前,獰笑著說:「一切溫柔手段用盡了,你卻不加理睬,我知道該怎樣對付你了,嘿嘿嘿……」

    南門靈鳳突然冷靜下來,不再衝動激憤。

    「好吧!這一局棋算你暫時佔了優勢。」她放下已經抽在手中的第二塊床板:「但你得意不了多久的。今天,我哭,明天,輪到你哭的。」

    「你是甚麼意思?「銀衣劍客也放下接來的床板,獰笑更濃了。

    「過去,我的確是天天提防著你,不希望你露出猙獰面孔,保持暫時的相安。爾後,輪到你天天提防著我了,一個懷有刻骨怨毒的人活在你身邊,你認為是甚麼意思?」

    「唔!你的話很有道理。」銀衣劍客的獰笑僵住了。

    「好比你家裡養了一條毒蛇,而這條毒蛇你又不能關在籠子裡養,關起來養就會失去作用,所以你不能關。終有一天,你會明白其結果。你控制我,並不能控制風雲會,你是枉費心機」

    「哈哈!你也在枉費心機。」銀衣劍客得意地大笑。

    「真的呀?」

    「你也許不知道,我手下有一位非常了不起的人。」

    「誰?」

    「冥河妖巫賈龍女賈仙娘。」

    「她又如何?」

    「她不但法術通玄,而且有各種神奇的藥物。比方說,改變人的性情。那時,你不再是一條毒蛇,你將成為我的最忠心、最死心塌地輔佐我的人,你一定可以號令風雲會的人替我效忠,替我……」

    南門靈鳳臉色大變,重新抓起床板。

    但已經來不及了,銀衣到客一閃即至,一把扣住床扳,大手抓住了她。

    她反抗,但毫無真力發出。片刻間,她的勁裝成了一條條裂帛,胸圍子也斷了一根繫帶,酥胸半露,玉體在一雙大手的播弄下扭動,更令銀衣到客情慾高漲。

    「哈哈哈……」銀衣劍客的得意狂笑十分刺耳。

    「你這畜……生!卑賤的狗……」她瘋狂地掙扎叫罵,淚水奪眶而出。

    「拍劈拍劈!」銀衣劍客突然抽了她四耳光,把她打倒在地。

    「你給我聽清了。」銀衣劍客獰笑著一腳踏住她的飽滿酥胸:「我是對你客氣,因為你對我有大用。如果換了旁人我早就把你弄得半死不活。你以為你了不起?你美?我告訴你,世間比你美一倍的女人多得很,武功比你高明的人也多得不可勝數,你只是命好,有一個能統率江湖群雄,能號令江湖的老爹而已。你再不識好歹,我要你跪在地下求我,哼!」

    一腳將她踢得滾到床口,銀衣劍客開始寬衣。

    床已經被她拆散,看樣子,銀衣劍客不打算在床上污辱她了,沒把她當人看。

    「啪」一聲,她一掌拍在自己的天靈蓋上。

    「你是死不了的。」銀衣劍客冷笑:「你手上的力道有限得很。拍碎天靈蓋沒有內家真力決難如願。你可以嚼舌,但嚼舌是死不了的,我打賭你一定咬不斷自己的舌頭,試試啦!」

    她的一掌,只能讓自己眼前發黑片刻而已,拍不破自己的腦袋。

    「我要讓你好好地快活,先讓你哭鬧夠了再說。」銀衣劍客抓住了她,嗤一聲撕掉了她的胸圍子。可怕的巨手,成了祿山之爪,狂熱地抓住了她的敏感部分。

    「我做鬼也……不饒……你……」她絕望地尖叫,赤條條的銀衣劍客令她失魂,那近乎獸性的喘息逼近了她的臉部,她崩潰了。

    薛忠仍然站在亭上,薛勇則出現在茅屋前,站在簷下向前眺望。

    大雨仍傾盆,視野有限得很。

    暴雨淋漓中,煞神甘非終於出現了,右手抓住一個人的胸衣拖著走,那人背上還背了一個人。

    煞神甘非的力氣好大,事實上是一手拖了兩個人走的,像拖了兩條死狗,毫不費勁。

    「咦!甘兄,真的有人入侵?」亭上的薛忠訝然大叫。

    「不錯。」煞神甘非將人往亭下一丟:「觸及陷架。居然沒被淹死,這小婦人的確了不起,已經陷入半昏迷狀態,依然死抓住架口不放,所以沒掉進死水潭。」

    背著余豪的梅姑娘神智逐漸恢復清明,發出一聲叫喊,吃力地爬起,第一眼便看到穿了蓑衣、形如魔鬼的煞神甘非。

    她是男裝,但渾身泥水。背帶勒住胸口,胸部自然露出原形,所以煞神甘非知道她是女人。

    余豪的身材,比她重一半,她竟然能背著余豪,在凶險的鬼沼中覓路逃生。現在,她已經精疲力盡,連站都站不穩。

    「問問她是不是於小輩的人。」走來的薛勇說。

    余豪受的是外傷,這時也清醒了。

    「在下姓……余……」余豪昏昏沉沉地說。

    他一身泥水,衣衫破碎,血跡混入泥水、整個人變了形,所以薛忠薛勇一時還認不出是他。

    余於同音,他眼前朦朧而且風雨聲擾人聽覺,他也不知道說話的人是薛勇,還以為對方認識他姓余。

    梅英華以為得救了,吃力地解開背帶。

    煞神甘非一把拉斷她的佩劍皮護扣,綽劍在手,一按卡簧拔劍出鞘,電芒耀目。

    「追電劍!」亭上的薛忠是識貨的,急急下亭:「甘老哥,你捉住了大魚。」

    「這小女人是電劍梅濤的女兒梅英華。」薛勇更是見聞廣博:「妙哉!快制住她……」

    梅英華完全清醒了,將解下的余豪重新抱起奪路,聽口氣,便知道這些人是敵非友,怎敢不逃?

    「你逃得了?」煞神甘非冷叱,一掌揮出。

    可怕的掌勁有如狂風,遠在丈外的梅英華如被狂風所刮,重重地向前摔倒,抱住的余豪更被遠拋出丈外。

    「余豪……逃……」她狂叫,想掙扎爬起卻力不從心,剛撐起又摔倒在泥水中。

    這一聲情急淒厲的狂叫,引來了救星。

    接近魔窟的一帶泥淖更深,但每處泥淖的範圍反而縮小了,只是數量增多了幾倍,必須小心地繞著,處處泥淖通過。

    姚文仲採用了最困難最笨的辦法,以爭取時效。他的辦法是不走泥淖,撿蘆葦最濃處開路。

    這一帶除了低矮的水草之外,另有三種植物,一是泥樹,生長稀疏,有時與水草一樣生長在泥淖裡。

    是蘆葦,密密麻麻高有丈餘,裡面根本不能行走,葉利桿密開路困難,但生長處不在泥淖而在干地或淺水區,相當安全。

    第三種是蘆荻,稍矮一兩尺.不會在泥淖中生長。但數量沒有蘆葦多。

    靠近魔窟一帶,蘆葦更茂密。三人用木棍開道,排開蘆葦一步步推進,陷入泥淖的機會減少數倍。

    假使不是大雨傾盆,接近至一里內,響聲必定驚動兩老魔,真是天助他們。

    「走對了嗎?」跟著虎鯊推進的姚文仲問:「深不可測的泥淖愈來愈多,這鬼地方怎麼能住人?」

    「煞神甘非是魔中之魔,所以住在這種地方,誰敢前來找他的晦氣?他本來就不算是人。」虎鯊羅力說:「水妖那群人對他又怕又恨,把他看作瘟神和在背的芒刺,卻不敢得罪他。」

    「你來過?」

    「這一帶我來了好幾次。以往,這裡是躲避官兵的好地方,三五千官兵也休想進入捉人,而廬州府根本不可能出動三五千官兵剿賊。」

    「快到了吧?」

    「唔!如果沒走錯,就在前面不遠處。這一帶蘆葦最濃密整齊,繞來繞去很不容易分辨方向……」

    「慢!我再想想看。」姚文仲突然下令止步。

    「爺,怎麼啦?想甚麼?」走在最後跟上來的雨露觀音問。

    姚文仲遊目四顧,不住回想,久久不作聲。

    「有了!」他突然興奮地說:「咱們再這樣走下去,一輩子也到不了魔窟。」

    「你是說……」

    「這是一座巨大無朋的八陣圖。」他說:「羅力說蘆葦生長整齊,我才想起剛才所經過的兩群蘆葦。而每一方位皆以一座小八卦排列成陣,我們越蘆而走,走來走去都會在陣中轉。這一面是困卦,內兌外坎。我們經過了一短叢一長叢,這一叢是短叢。再往前走,如果是一長叢的話,就證實我的猜測設有錯。」

    「再往前呢?」雨露觀音意似不信地問。

    「通過長叢,就不能改變方向,因為前面又是一道長叢。走錯了,可能就移到鄰近的升卦或井卦去了,永遠在兜圈子。第二長叢之前,必定是空隙泥淖,左右前方並列兩短叢。由於蘆叢長而廣,不易分辨誰長誰短,知道卦位,便可迎刃而解了,走!」

    連越兩道寬長的蘆葦叢,前面果然出現十餘丈寬的泥淖,一瞥之下會誤認為是水道。

    正前方,果然是生長水草的一處十丈寬缺口,兩旁是蘆葦叢,大雨迷濛,不易看出是長是短。

    「料對了!」姚文仲興奮地說:「走左面的短叢,就可以出卦出困,我知道魔窟在何處了。準備,過了泥淖,一出蘆叢就可能與伏樁碰頭,大家小心提防暗擊。」

    煞神甘非哼了一聲,大踏步而上,左手一伸,要抓住剛摔倒的梅姑娘。

    薛勇大概想在老朋友面前有所表現,比煞神更快,煞神用走,他用躍,一躍而上,超越煞神的左側,猛撲掙扎難起的余豪。

    余豪終於看清來人是薛勇,也看到煞神向梅英華伸手擒人。

    「英華……右滾……」他無能為力地狂叫。

    梅英華應聲向右滾了一匝,爭取了剎那時間。

    人影從不遠處的蘆葦叢中電射而出,捷逾電光石火,速度之快,駭人聽聞。

    薛勇藝臻化境,也沒看能人是鬼,眼角瞥見淡淡的人影射到,本能地放棄余豪,大喝一聲,一把向人影抓去,罡風乍起。

    射來的人影太快了,貼身一掠而過,一抓落空。

    剛要轉身面對敵人,反應出乎本能,可是已晚了一剎那,本來認為掠過的人不可能有出手攻擊的機會,卻完全錯了,感到右耳一涼,然後頭部一震。

    身形是轉過來了,但痛楚也在這剎那間光臨,本能地伸左手一摸左耳,立即崩潰了。

    不但左耳失蹤,左頰與左頸側耳下一帶的肌肉。已經被人用可怕的爪功,硬生生抓脫了,血脈已斷,可以摸到頰骨與頸骨。

    變化倉促,護體神功並發得慢了一剎那,即使並發了,也禁不住對方神功異技的致命一抓。

    爪功碰上了手指的勁道同樣可怕的人,運功慢一剎那便注定了失敗的命運。

    「噢……」薛勇終於支持不住了,狂號著向茅屋舉步,想躲入茅屋,左半身全被鮮血流濕了,狀極可怖,露出來的頭骨被雨水一沖,血跡更為明顯,觸目驚心。

    「姚兄……」地上的余豪發狂似的大叫。

    幾乎在薛勇受致命一抓的同時,煞神甘非發現不對了,不再追抓梅英華,厲吼一聲,左掌風靂乍起,迎著電射而來的姚文仲拍去。

    這老煞神右手握住梅英華的連鞘追電劍,應該可以拔劍阻擋的,卻太過於自信自己的掌力,認為足以將來人擊斃,這一掌比內家的劈空掌威力強了幾倍。

    姚文仲看到對方有劍,所以不再客氣,在丟掉抓到手的大塊皮肉時,右手已拔出靈犀劍乘勢揮出。

    劍出一半,晶芒已吐。

    在南門靈鳳手中,晶芒吐出八寸。而在他手中,晶芒長及一尺。

    可化鐵熔金的掌力,在靈犀劍前消散、晶芒長驅直入,貫穿了掌心,割開了手臂的肌肉,晶芒擊破護體魔功,貫入左肩井尖透腫骨。即使沒有靈犀劍,他這一擊同樣必中!

    劍一震,鎖骨斷肩骨開。

    「哎……」煞神甘非狂叫,渾身一震,追電劍墮地。

    噗一聲響,小腹挨了一腳。

    煞神甘非飛翻而起,兇猛地向搶來的薛忠砸去。

    「你果然在這裡。」姚文仲豪氣飛揚地叫:「你們救人,不許插手。」

    奔來的雨露觀音與虎鯊,分別拖走了梅英華與余豪,並拾走了追電劍。

    一聲厲號,薛勇終於倒了。

    薛忠總算認出姚文仲,火速脫去蓑衣。

    「在下等你施展天魔攝魂爪。」姚文仲收了靈犀劍,拉開馬步威風八面:「地府雙殘少了一殘,在下不佔你的便宜。你們殺了無主團頭師徒,還債的時候到了。」

    薛勇快斷氣了,煞神甘非也在地上掙扎叫號,在心理上,薛忠已經輸了一大半。

    輸的另一半,是姚文仲叫出了地府雙殘的名號,居然敢棄劍不用,可知姚文仲一定不怕天魔攝魂爪。

    一聲厲嘯,薛忠發出了警號。

    厲嘯是通知屋內的銀衣劍客,也希望在外面的煞神甘非的妻子能及時趕回來。

    煞神甘非的妻子永遠不會回來了,老煞婆已經死在梅英華的追電劍下。

    雙方相距丈餘,正是天魔攝魂爪威力所能達到的最遠距離。

    姚文仲徐徐逼進,神功默運,蓄勁待發。

    「你只有三抓之力。」他點破對方的武功根底:「可不要妄用了。你得小心,在下要用無主團頭的探囊手對付你,你的同伴就是栽在探囊手上的,唯一不同的是,在下手上用了真力。」

    一聲沉喝,薛忠一爪抓出。

    姚文仲一挫馬步,不閃不避硬接。雙掌一合,雙臂感到猛然一震,雙袖的前半段突然化為碎帛飛走了。接著雙掌一分,罡風四散。

    「第一抓!」他豪氣飛揚地高叫:「擋不住你三抓,算我姚文仲練功偷懶學藝不精,命該如此。」

    其實,他心中明白,地府雙殘名不虛傳,他接下這一抓已經損耗了五成真力,雙袖已碎,證明他的功力只能保住身軀,護不住身外物。

    可是,薛忠卻心中駭然。

    衣衫尚未完全穿妥的銀衣劍客,出現在門口。

    「甚麼人來撒野?」銀衣劍客一面擊佩劍一面大叫。

    薛忠突然飛退,一躍三丈。

    「快走!」飛掠而來的薛忠急叫:「自屋後脫身,快,大事不妙。」

    姚文仲一怔之下,起步晚了。

    銀衣劍客本身的內功修為,比地府雙殘差了大截,只是劍術高超而已,真要相搏,他決非地府雙殘的敵手。他在江湖揚名立萬,雙殘保鏢功不可沒。這一看薛忠喪膽而逃,他這個聰明人自然不笨,甚至連對手是誰也沒看清,反正看到姚文仲這一面有五個人之多,地上躺的兩個人還沒斷氣,一看便知是薛勇和煞神甘非。

    當然,他沒看清姚文仲是誰。

    不等薛忠奔到,他已回頭鑽入屋中。

    姚文仲不敢窮追,有受傷的人需要照顧。

    「姚兄……」余豪向他脫力地叫:「謝謝你及時趕來,請幫助梅姑娘……」

    「交給我啦!先進屋子裡再說。」雨露觀音抱起了梅英華:「煞神甘非的老妻會妖術,屋中一定有可怕的禁制,諸位千萬不可觸動任何物件。」

    「我得去追銀衣劍客。」姚文仲說:「奇門生剋之學我不外行,妖術也不難對付,跟我來!」

    銀衣劍客這一輩子十分幸運,在江湖揚名立萬一直一帆風順,擊敗過無數強敵,聲威如日中天,迄今為止還沒碰上真正的敵手。

    當然,有些真正的勁敵,是地府雙殘替他除去的。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薛忠的恐懼神情,知道情勢極為嚴重,但在內心中,他井不認為情勢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由於他聰明,內心雖極不情願,但卻聰明地撤走,因為他深信薛忠的判斷。

    進入內堂,他向通向廂房的走道急奔。

    「我要把人帶走。」他急急地說。

    一股強勁的抓力及體,身形一頓立即暴退。倉促中,他本能地抗拒,雙手一張,想抓住某些物體以阻止退勢。

    這也是本能的反應,正如摔倒的人本能用手撐地一樣,儘管平時知道用手撐地是非常危險的事,那會折斷手臂,但摔倒時仍然不由自主地用手去撐。

    「來不及了,生死關頭知道嗎?」是薛忠的急叫聲。

    是薛忠在抓他,阻止他到廂房帶走南門靈鳳。

    一聲怪響,他的手無意中扳倒了走道旁的一根小柱。

    「我一定要……」他抗議,但身軀已被帶出走道。

    一陣破風厲嘯入耳,煙霧一湧,整條走道各種暗器亂飛,發出像鬼哭神像似的呼嘯。

    他大吃一驚,怎敢再停留?發狂似的跟著薛忠飛奔,唯恐這條內堂走道也發生變故。

    煞神甘非曾經嚴厲警告他們,不可觸動屋內任何物品,竟然連木柱也有危險。

    地府雙殘知道通路,一口氣冒雨奔出兩里地。這一生,他第一次感到如此狼狽。

    「薛忠,到底來人是哪些了不起的高手名宿?」他終於忍不住了:「薛勇和煞神夫婦遭了甚麼禍事了?」

    「姚文仲。」埋頭覓路急走的薛忠大聲說。

    「甚麼?」

    「姚文仲。」

    「可惡!你開甚麼玩笑?」他冒火了,擺出主人面孔,要發威了。

    薛忠薛勇是他老爹伏魔一劍薛興隆的人,派來作他的保鏢,匡佐他稱雄大下,他當眾是主人。

    「我從來就不開玩笑。」

    「那你為何說來人是姚文仲?」

    「殺薛勇和煞神甘非的人,本來就是姚文仲。」薛忠多說了一句話。

    「甚麼?那傢伙是姚文仲?」

    「半點不假。」

    「氣死我也,你簡直豈有此理,姚文仲那點點三腳貓身手我不是沒見過,你居然像嚇破了膽的狗狼狽逃命,你……」

    薛忠倏然正步,怪眼陰森凶狠地死瞪著他。

    他吃了一驚,第一次看到薛忠如此可怕的神情,打一冷戰,悚然後退。

    「你給我聽清了,少莊主。」薛忠的語音冷厲無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個不知道謙虛的人,永遠不可能成功。姚文仲武功修為深不可測,他一直就在試探你,你愚蠢得一而再暴露自己的真才實學。現在,他開始反擊了,你根本不是他的敵手,你明白嗎?」

    「胡說八道!我們回去找他。」他怒叫。

    「真的?」

    「我……」

    「我的兄弟死了,地府雙殘可以說已經正式除名,你以為我不想替兄弟報仇?你比煞神甘非高明多少?比我那兄弟高明多少?他兩人一照面便完了,你能支持多久?」

    「這……」

    「好吧!我們回去。」

    他冷靜下來了,恐懼的神情爬上臉面。

    「你……你是說,真的—……一照面……」他期期艾艾有點辭不達意。

    「我攻了他一記天魔攝魂爪。」

    「結果……」

    「結果,我逃到這裡。」

    「他……」

    「他硬接硬擋。而且,他知道我的身份,指名叫陣。現在,你還要回去找他嗎?」

    「日後再說,走吧!」他洩氣地說。

    廂房裡,南門靈鳳找了一些破布裹住了身軀,抓起了一張長凳躲在門旁,等候銀衣劍客轉回時加以打擊。

    她不是一個認命的個性堅強的女人,對死亡的恐懼不怎麼介意,人總是要死的,她不甘心任人宰割。

    砰一聲響。房門被踢開了。

    沒有人進入,她也屏息著等候。

    房內凌亂不堪,她的破衣裙布帛散落各處。

    「門後躲著的人是誰?」門外傳來女性的嗓音:「不會是煞神甘非的人。也不可能是滌塵莊的狗熊,滌塵莊的人不會躲躲藏藏的。出來吧!」

    她屏息以待,不願上當。

    人影一閃,她閃出就是一凳猛掃。她基本武功仍在,這一凳相當厲害。

    但對方有備而來,她白費工夫。

    雨露觀音站在房中間,盯著她怪笑。

    「你一定是南門靈鳳。」雨露觀音說:「真像被浸在水裡的可憐小貓。」

    「你……你是……」

    「不要問我是誰,你等一等。」

    「等一等?」

    「有個大傻瓜,十萬火急地追蹤銀衣劍客來到此地,總算被他追上了,也天從人願救了你。丫頭,你好像一身衣裙都被剝光了。」

    「你到底……」她臉一紅,但並不介意。

    「我不管你的事,我去去就來。」

    「銀衣劍客那畜生呢?」

    「跑了,像喪家之犬般逃掉了。」雨露觀音一面說一面出房而去。

    當雨露觀音重入廂房時,她愣住了。

    「物歸原主。」雨露觀音將靈犀劍往她腳下一丟,臉色冷森:「鞘是搶來的,你該認識你的靈犀劍。」

    「咦!你……」她狂喜地抬起劍。

    「我警告你,你必須牢牢記住。」雨露觀音語氣充滿危險性:「你必須離開我的主人遠一點,假使你再用這把劍對付他,我會用盡一切方法殺掉你,我殺人是不擇手段的。」

    「你的主人?」

    「姚文仲。」

    「他?這……」

    雨露觀音往外走,在房外停步轉身。

    「我們有人受了傷,被一個鬼怪似的老女人用蛇骨鞭傷了,所以必須急於離開。」雨露觀音說。

    「那是煞神甘非的妻子。」

    「她死了。我們要走,如果你認為出不了這佈滿危險死沼和奇門八陣的鬼地方,可以跟在後面。假使你認為知道出路,就不要跟來,我不希望你跟來。」

    「多笨的問題。」她跳起來叫:「我當然要跟你們出去,我是被他們用布袋裝來的。」

    「那就跟來好了,不許你接近至二十步內,不然……」

    「為何?」

    「不必問,你答應嗎?」

    「這……好,我答應,不接近至二十步內。奇怪,你們救了我,我又不是不知感恩的人,為何要防著我?」

    「女人,都必須提防。我也是女人,我知道我為人陰險,你也不例外。」

    「鬼話,我……」

    「你算了吧!女人都靠不住。」

    她跟在雨露觀音後面,出了茅屋,前面一群人已經開始進入沼澤了。

    她看不清前面的人,只知一個人在前面開路,一個人背了傷者,後面跟了一個穿男裝但有女人形態的女人,雨露觀音斷後。

    她很想知道這些救她的人是誰,但雨露觀音不時往後瞧,顯然在提醒她,要遵守諾言。

    大雨滂沱中,一行人進了六福老店。

    神鷹夫婦成了名義上的領隊,論輩份年歲,領隊非他倆莫屬。姚文仲是個隨和的人,當然不會反對,但他堅持入店之後自己安頓,不與神鷹住在同進院子。至於英華姑娘堅持要將余豪帶在鄰房安頓醫治,他倒也毫無異議。

    他的兩位以僕從自居的人,住在他的左右鄰房,擺出隨從的排場,真有點派頭。

    虎鯊羅力是真正的地方之豪,消息靈通。雨露觀音工於心計,細心機警。這兩人,真成了他得力的臂膀。

    余豪的外傷並不嚴重,九華山莊的金創藥大大的有名,在梅姑娘的細心照料下,傷勢已經控制住了。

    他們住進六福老店的前一刻,長河客棧剛住進店不久的滌塵莊英雄們,卻冒著風雨結賬走了。

    長河鎮在大雨中,比先前更冷清更寂靜。

    六福老店由於神鷹公然露面,有如姜太公在此,真沒有人敢前來騷擾。正如滌塵莊的人在長河客棧露面一樣,連風雲會的人也不敢派人前往自討沒趣。

    申牌左右,大雨已止。

    虎鯊羅力帶了雨露觀音,在鎮上買來了不少衣靴。有錢可使鬼推磨,雨露觀音本來就是一個喜歡打扮的女人。在水長的別墅中,她是個有心人,搜獲不少金銀珠寶,這時派上了用場。

    人是衣裝,佛是金裝。三人穿上了像樣的衣物,似乎脫胎換骨。尤其是雨露觀音恢復了本來面目,四十歲的成熟女人,只要注意言行舉步,加上高貴的穿著,本身有五七分姿色,自然明艷照人,風華出眾,決不是那些充滿青春氣息的小姑娘所能比擬的。

    姚文仲穿了寶藍色勁裝,顯得英姿俊發,氣概不凡,似乎人才更比銀衣劍客高了一品。

    外面,加上了同色薄綢長衫,武夫的驟悍氣概消失,則又顯得風度翩翩,有如濁世佳公子。

    雨露觀音真像一位盡責的女總管,她親自監督店中的僕婦準備膳食茶水,任何食物包括果品,皆需經過她和虎鯊的品嚐,才奉給姚文仲食用。

    她正帶領僕婦攜著茶具,沿迴廊走向姚文仲所住的上房,對面的廊口,出現了明艷照人的廖巧巧姑娘,後面跟著總管魏靖與長隨陶振聲。

    她眼中立即湧起警戒性的光芒,急走幾步劈面擋在路中,冷然打量對方三個人。

    「廖姑娘,不會也在此地落店吧?」她冷冷地說:「當然不會是巧合。」

    「哦!你是……」廖巧巧嫣然一笑,毫無敵意。

    「你這位總管應該認識我。」

    「大名鼎鼎的雨露觀音湯春姑湯姑娘。」魏總管淡淡一笑:「老朽在南昌很少出外隨主人闖蕩,主人的田莊瑣務繁忙哪!如果不認識湯姑娘芳駕,不算不應該吧?」

    「我是來拜望姚公子的。」廖巧巧直接道出來意:「湯姑娘有事嗎?」

    「我是姚爺的總管。」

    「哦!真的?」廖巧巧臉色一變:「姚公子初出道,湯姑娘,你的聲譽太糟糕,是有意打擊他的聲譽嗎?你太過份了吧?」

    女人對女人,印象不好就發洩,平常得很。

    「你說話小心了。」雨露觀音粉臉一沉:「聲譽好壞,姚爺本人不計較,你犯得著替他叫屈?哼!」

    虎鯊的房門拉開了,大踏步迎面擋住。

    「對,湯總管的話一針見血。」虎鯊大聲說:「姚爺胸懷坦蕩,他的聲譽並不因有湯總管在旁,加上我這個曾經做過強盜的人做僕從,而且損他的人格和聲譽。」

    廖巧巧的臉色難看已極,與她往昔嬌艷可親的表現完全不同。

    魏總管也大感尷尬,有點不知所措。

    唯一神色不變的人,是喜怒不現辭色的長隨陶振聲。

    「你還要見家主人嗎?」雨露觀音冷冷地問。

    浪人、淫婦、強盜,以南昌廖家所謂正道俠義世家來說,雙方站在一起,也會引人非議。

    「你們,最好離開他。」廖巧巧急怒交加:「這是江湖梟雄有計劃派年輕俊彥墮落吸收人才的卑劣詭計。說!你們是受何人所指使的?」

    「非常抱歉,是我自願把他們留在身邊的。」出現在房外的姚文仲接口:「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我自己也常犯錯,所以我也容忍別人犯錯。湯姑娘過去行為失檢,虎鯊羅力也做過殺人越貨的強盜,但他們已經向我表示改過,所以我接受他們。當然,他們過去所犯的錯誤,必須由他們自己負責,如果有以前的受害人找他們還債,他們會站在理字上了斷解決,我不會袒護他們。最重要的是,我不會要他們離開,除非他們自願離開。」

    人與人之間,緣之一字與第一印象極為重要。在和州食廳,姚文仲同時見到南門靈鳳與廖巧巧。他與南門靈鳳是對立的,而廖巧巧的表現卻極為引人好感,按理他該傾向於廖巧巧的。

    可是,他看到了廖巧巧的內心,不重視外表,覺得與一個工於心計的人交往是十分可怕的事,廖巧巧就是這種人,所以他一直就設法迴避。

    而對南門靈鳳,他在對方盛氣凌人的神態中,看到了善良直率的另一面可愛性格。

    自稱貌如春花,心硬如鐵的廖巧巧,被姚文仲這種直率表示弄得下不了台。

    「小姐,我們走吧。」魏總管無可奈何地說。

    「可是,二叔,我們……」廖巧巧憂形於色。

    「小姐是否知道,與這些人接近有辱廖家門風?」

    「總管,小姐與所有的年輕俊彥一樣,靠自己的努力在江湖揚名立萬,她的所作所為自行負責。」從不表示意見的陶振聲說話了:「俠義道門人,同樣可以爭取人才。在姚小友沉溺未深之前,拉他一把乃是情理中事,似乎不必加以阻止哪!」

    「你這位仁兄說話真奇怪。」姚文仲劍眉一挑:「你說在下沉溺未深是甚麼意思?在下出道以來,既沒偷也沒搶。更沒有殺人放火,除了迫於自衛傷了一些人外,自問還沒做過傷天害理的事。哼!你是站在甚麼立場說這種顛倒黑白的話?」

    「姚小友請勿激動……」陶振聲陰笑著說。

    「話不投機半句多。」姚文仲轉身人房:「湯姑娘,送客。」

    迴廊末端,傳出一陣鼓掌聲。

    「好!小老弟,歡迎你加入江湖浪人行列。」鼓掌的人喝彩怪叫:「做俠義英雄真沒意思,活得太辛苦,可別上當讓英雄們拉你下水。」

    「這位陰判真像不散的冤魂。」姚文仲心中暗笑。

    鼓掌的人是老窮漢勾魂陰判樂平和,這位武林九絕之一的怪人,出沒無常來去無蹤,似乎跟在他身邊看風色,也許是盯九華山莊的梢而來的。

    魏總管瞥了身旁的陶振聲一眼,眼神相當複雜,哼了一聲,轉移目標向勾魂陰判走去了。

    「我怕你。」勾魂陰判翻著偽裝瞎子的白果眼向後退:「你魏總管早年的綽號叫追魂劍,與我這勾魂見稱的人水火不相容。店裡已經有九華山莊的俠客,再加上南昌廖家的俠義豪傑,我老人家不怕才有鬼,走也!」

    說走便走,身影一閃即沒。

    連神鷹也追不上這老怪,魏總管更是差了一大截,剛猛然躍出,勾魂陰判已經不見了。

    廖巧巧僵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

    陶振聲站在她身後,並沒有離去的意思,明顯地在等候她與姚文仲打交道,等她設法挽回劣勢,等她將姚文仲拉人俠義道做英雄。

    「神鷹與梅姑娘一群九華山莊的人,住在三進院上房。」姚文仲的語氣緩和下來了:

    「姑娘何不前往拜望他們?相信定可從他們處獲得奧援。不過……」

    「不過甚麼?姚兄。」廖巧巧臉上換了明媚的笑容。

    「據在下所知,梅家是抱著排難解紛的目標而來,不希望姥山大會有人興風作浪引起血腥。而姑娘卻是抱著揚名立威的目標而來,九華山莊是否能助你一臂之力大有疑問,姑娘瞧著辦好了,再見。」

    他進房掩上門,雨露觀音與虎鯊眉飛色舞地跟入。

    廖巧巧長呼一口氣,瞥了陶振聲一眼。

    「找神鷹試試。」陶振聲冷森森地說。

    「好的。」廖巧巧的答覆口氣,一點也不像是主人。

    魏總管神色冷然走近,目光落在陶振聲身上。

    「你認識勾魂陰判吧?」魏總管低聲問。

    「不錯。」陶振聲語音更低。

    「他認識你嗎?」

    「不可能。」陶振聲語氣極為肯定。

    「這可不一定哦!他裝瞎子騙了許多人,其實目光如炬,洞燭一切。」

    「他還不配認識我。」陶振聲冷冷地說,轉身舉步。

    三人進入三進院,大概真去找九華山莊的人了。

    房內,姚文仲拉開小窗。

    「我進裡面看看,你們不可妄動。」他向雨露觀音和虎鯊交代:「看神鷹和梅姑娘怎麼說。」

    「最好不要管他們的閒事。」雨露觀音說:「南昌廖家與九華山莊道相同頗有交情,神鷹不可能拒絕廖家的求助,我們最好置身事外,犯不著幫廖巧巧揚名立威。爺,你沒顯赫的家世。沒有雄峙武林的師門,只能陪襯這些名門大派子女出人頭地,划不來的。」

    「我知道,我會小心處理。」——

    xmwjw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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