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五 章 文 / 雲中岳
姚文仲扭住了和尚半廢的右手,另一手揪住了和尚的耳朵,將和尚壓在床緣。
「我要知道那晚你們八男女脫逃的經過。」他凶狠地說:「尤其是笑夫子的下落,說!」
「黑夜中大家各顧各逃命,誰知道他人的下落?」百衲喘息著說:「一出莊人便走散了。在下是隨攝魂神君尚君山身後逃命的,遠出三四里,他便不見了。我一口氣向西逃出十里外,後來繞道毫州反往回走,一直就逃到廣州,由朋友設法在法王寺領度牒出家,再來和州暗算了百福寺的住持,自己花了點手腳接任。後來我知道,風雲會果然派出高手向河南追搜,他們沒料到我反往南逃,更沒料到我隱身佛門。」
「你這惡賊作案滿天下,消息靈通,你一定知道笑夫子的下落。」
「佛爺保佑,我真的不知道,要是知道不說,你可以碎剮了我。老弟,我欠你一份情,我願盡全力,找朋友設法調查笑夫子的下落。我……」
「你這種天怒人怨的血腥雜種,我不會接受你的幫助。你與攝魂神君走一路,笑夫子不會與活閻婆走在一起,那麼,還有一個江湖浪子上官朱英,和地理鬼公湯青。狗養的!你該知道這兩個人的下落。」
「有條件。」百衲硬著頭皮說。
「有什麼條件?」
「你不能揭我的底。」
「在下從不與你這種人談條件。」
「那就沒有消息。」
「我會自己去查,現在就宰你。」
「放我……馬……」
「你與你的爪牙所談的事,在下聽了個字字入耳。你這惡賊殺人劫色……」
「那姓袁的狗官……」
「我不管姓袁的是什麼人,只知道你這件事天地不容。常州那位什麼苗知府喪心病狂,買盜滅門罪惡滔天,我不配替天行道,但也許我會找他談談因果,你……」
「我是替天行道……」
「去你娘的替大行道,你報應臨頭。」
「放我一馬,我……哎……」
耳朵被揪掉了,接著雙腳的膝夫節大筋被扭斷,燈火一閃即沒。
「救命……」百衲聲嘶力竭地狂叫。
室門已閉,叫聲無法傳出。
姚文仲已經走了,不久,出現在經樓下層的小堂中。小佛堂的長明燈發出暗紅色的朦朧幽光,鬼影俱無。
經樓平時加了鎖,只有住持攜有鑰匙,門雖設卻常鎖,其他的僧侶皆足跡不至,大概沒有人肯在佛經上花工夫。
他像一個幽靈,無聲無息地登樓,在樓門外傾聽聲片刻,裡面毫無聲息。
樓門已經從內面上閂,推不開。但在一個江湖人來說,這種門容易對付。
弄開門,裡面黑沉沉,卻隱約流動著脂粉香。
百袖和尚將經樓作為藏污納垢的地方,真是罪過。
不需燈火,憑他的嗅覺,便循著隱約的脂粉香傳來的方向,找到了後樓的閱經、查經等等幾間小室。
輕輕推開唯一沒上鎖的小室門,室內一燈如豆,床上有兩個穿了褻衣相擁而眠的三十歲上下,頗有姿色身材誘人的婦人。
挑亮燈,他拉近其中的一個。
「哎呀!咦!你……」被拉起的婦人陡然醒來,驚叫聲未落,便被他掩住了嘴部。
「這座樓即將崩坍。」他向女人說:「我不管你是百衲和尚的什麼人,也不過問你是不是自願跟隨和尚鬼混的。反正你必須把所有的女人叫醒準備逃生。和尚放在樓上的財寶是贓物,你們最好不要貪心帶走,以免被官府抓住搜出,那時想脫罪就比登天還難了。」
「那……那百衲大……大師……」
「他會上法場,他已經不足為害了。快!先叫醒你的同伴,再釋放其他的婦女。記住,不要動古怪的念頭,不要逼我打斷你一雙粉腿,我在外面等你。」
他退出房外,警覺戒備。
片刻,兩個女人穿好衣裙,掌了燈出房,掏出鑰匙打開了兩間小室。一陣叫喚,陸續出來了五個驚惶失措、褻衣半裸的少女,在他的面前不住發抖。
他將先前對兩個女人所說的話重複一遍,五個少女剛驚駭地聽完,剛要重新回房穿衣裙,身後通向藏經室的走道,人影急掠而來。
他以為來的是百衲惡僧的黨羽,倏然轉身。
來了三個人,紫影一閃即至。
「是你?」倏然止步的南門靈鳳驚呼,銳利的鳳目冷電四射。
後面的兩名侍女,立即兩面一抄。
七個女人驚叫著搶入室中,手忙腳亂穿衣裙。
「當然是我。」他冷冷地說。
「我就知道你不是好東西。」南門靈鳳的話又鋒利,又刻毒。
「你風雲會會主的女兒,又好到那兒去?」他毫不遲疑地回敬。
「你該死!你……」南門靈鳳暴怒地叫罵,向前踏進兩步。
他知道這位少女身懷絕技,怎敢大意?一拉馬步立即出手,金豹露爪急探對方的右肩。
南門靈鳳自然也知道他了得,由於兩盞紗燈已被兩個女人帶入房內,外面只有門內透出的朦朧燈光,在這種地方動手,稍一差錯老命難保,怎敢不全力周旋?噗一聲響,看似柔若無骨的纖手,變得像是鐵般堅硬,猛切姚文仲的手臂,化招中卻有強勁的反擊。
姚文仲這一抓是虛招,真沒料到對方反應如此快捷,以攻還攻招式相當平常,卻威力奇大十分有效。他轉身變抓為掌,易攻為守封招,封住了。
雙方各用了七成勁,功力相當技巧也相等,震力也就出奇地猛烈,雙掌接觸人影狂野地急退。
姚文仲不想戀戰,南門靈風不易對付,拖下去必定脫不了身。
一聲長嘯,樓中轟嗚,他不等退勢終止,顧不了手掌有點麻麻的,身形飛沖而起。
砰然一聲大震,他一肩撞倒了一根廊柱,接著人化龍騰,手腳飛舞中,擊倒了一排長窗。
他在拆屋,聲勢驚人。樓是木造的,板壁窗門哪禁得起他的全力打擊?所經處板壁粉飛,全樓像在風雨中搖撼,聲勢驚人。
前面的殿堂有人驚呼,驚醒了全寺的僧眾,也驚醒了街坊。
他的目的就是造成大混亂,讓官府來查賊和尚的藏污納垢秘窟。
南門靈鳳三女,被他的怪異舉動弄糊塗了,居然忘了找他拚搏,站在遠處發怔。
「奇怪!他怎麼啦?像是瘋了呢。」南門靈鳳向兩侍女愕然說。
「是很奇怪,他竟然拆自已的窩。」一名侍女也大惑不解。
「他可能在掩護賊和尚逃走。」另一名侍女提出認為合理的解釋。
「不像。」南門靈鳳搖頭:「這豈不是欲蓋彌彰,反而暴露他們的巢穴嗎?他這種舉動,到底有何用意?快捉住他再說。」
「小姐,太黑了,危險。」
裡面的確太黑了,只能憑聲響估計姚文仲在何處,黑夜中易受暗襲,不能冒險進入摸索。
「何不先捉賊和尚?」另一名女侍說。
「晚了。」南門靈鳳搖頭:「賊和尚恐怕早就聞聲知警逃掉了。房內還有幾個女人,問問看。」
三人闖入房中,五個少女已驚得臉無人色,無法將衣裙穿好,有兩個躲在牆根下抖個不停,褻衣褲也凌亂不堪,玉體半裸狀極可憐。
「賊和尚躲在何處?」南門靈鳳抓住一名少女問。
「在……在他……他的禪……禪房……」少女驚怖地扭動尖叫。
「帶我們去,走!」南門靈鳳不管少女肯是不肯,抓小雞似地抓了便走。
「我也帶一個。」一名侍女拖住了一位婦人。
「我要這一個。」另一位侍女則拖了另一位少女。
「我領你們去。」另一位婦人提了紗燈,自告奮勇往外走。
南門靈鳳拉了快虛脫的少女,跟在婦人身後。
「剛才那歹徒,是百衲和尚的什麼人?」她向婦人探口風。
「不知道。」婦人居然相當鎮定:「以往小婦人從沒見過他。」
「你是……」
「小婦人是賊和尚擄來的人,從對面的太平府擄來的。那一個叫郝大嫂。」婦人指指後面侍女拖著的婦人:「她才是賊和尚的心腹姘頭,負責看守擄來的婦女。」
「剛才那人來找你們做什麼?」
「他要我們趕快逃走,說這座樓要崩坍了。」
「咦!奇怪。」南門靈鳳喃喃自語。
「他要我們逃走。不許我們帶走財物,說是怕有府查出,賊和尚的財寶全是贓物……」
剛下樓到達樓門口,樓上仍然不住發出巨響。一群衣衫不整的僧侶,高舉著燈籠火把,叫喊著搶來。
「咱們白來了,走。」南門靈鳳斷然下令,放了拖著的少女。
三人有如鬼魁幻形,眨眼間便走了個無影無蹤。
百衲和尚的黨羽,大半與劫船賊留在東門外的萬柳堤附近賊巢內,有幾個住在廟外,廟內只有四五個偽裝僧人的爪牙,其他僧侶根本不知道住持是坐地分贓的江洋大盜一;;事情鬧大了,趕來彈壓的公人與街坊人士,在凌落半胡的藏經樓,起出十餘箱金銀珍寶。
共捕獲了八名婦女,除了郝大嫂之外,全是被擄來的可憐女人,而且都是外地的婦女,有些已是家破人亡。
百衲住持被擒時已經昏迷不醒,三個扮僧侶的黨羽也是被人擊昏留下的。
全城轟動,官民嘩然。
悅來老店中,旅客姚文仲平白失了蹤,留下了店錢在房內,何時走的?沒有人知道。
全城戒嚴,城外民壯奉命出動,根據賊伙的口供,官兵民壯包圍萬柳堤附近幾座隱密村屋。
二十餘名賊人負隅頑抗,最後只捉了四名活的,起出遇難的袁家四名婦女與大批贓物,沉船滅門血案驚動了南都附近各州縣的公門人。
由於戒嚴,旅客一律不准自行離境。悅來老店中的南門靈鳳主婢、廖姑娘主婢、銀衣劍客與於兄兩人,皆被留在這客客,不能自由在處走動。
姚文仲失蹤,店東為了怕惹是非,同時店東本人在州城具有相當大的潛勢力,所以不報官,沒有人知道這位旅客到底發生了些什麼變故。
南門靈鳳主婢是概略知道的,但她們不能說。
三天後,州城解禁。
悅來老店中,旅客們紛紛結賬離店。那些有急事的旅客無辜被羈留了前後四天,莫不因延誤行程而叫苦連天,自認晦氣星照命。
近午時分,南門靈鳳在外間接見來自太平府的一位大漢,神色顯得有點為悅。
「在下奉太平分社賀分會主所差,特來請小姐過江。」大漢恭敬地說:「紅花堂出巡人員即將到達巡視,賀分會主認為必將引起大江一些匪寇巨魅的注意,小姐如為過江,安全可慮,因為江左情勢複雜,分會方面無力控制,恐怕……」
「恐怕我有危險?哼!」南門靈鳳不悅地說:我從不干預會務,我也有權要求各地分會不干預我的事。我的行動由自己負責,與會務無關。我這次到和州來,是受南京方面的朋友所托,追查一件盜殺血案,循線追查出化身潛伏此地的血手瘟神涉嫌甚大,剛理出頭緒,便被一些不意出現的人攪局弄糟了,血手瘟神進了死囚牢,我的事也因之永無下落。我不認識賀分會主,他憑什麼認為我到和州搗江左匪盜的蛇窩不對?」
「小姐明鑒,江左即將有大事發生,本會……」
「不要說了。」她不勝氣憤地揮手:「你回去告訴賀分會主,我的行動與會務無關,他只要好好守住江右的地盤,防止江左匪盜侵略就夠了,我惹的麻煩我自己負責承當,不需要他干預耽心。我知道紅花堂將派余執事巡視江右,他的威望與能力大概還應付得了江左群匪。多年前,血手瘟神就曾經落在他手中,他前來巡視,貴分會大可不必耽心。你走吧!明天我將動身西行。」
「在下只好據實回報分主了,告辭。」
「小春,送包爺。」南門靈鳳吩咐侍女送客。
送走了姓包的大漢,她發了一回兒怔,然後召來另一位侍女小夏。
「余執事最喜歡倚老賣老,而且自命不凡心眼小,很可能誤會我有意介入他與血手瘟神的過節,因此我要盡早離開。」她向小夏說:「午膳之後,立即動身。」
「是的,小姐。」小夏欠身答:「要不要小婢先去僱船?」
「不回南京。」
「這……」
「血手瘟神的知交好友,叫不戒禪師,目下隱身巢湖的天龍禪寺,這凶獸很可能是屠殺南京湯家的主謀。」南門靈鳳壓低聲音:「憑血手瘟神幾個悍匪,不可能一舉搏殺湯家七名高手護院,至少,我得跑一趟巢湖,不然無法向皮家兩位姑娘交待,她姐妹倆的重托我得盡心去完成,在情在理。我不能半途而廢。」」小姐,走巢湖,豈不是真與江左群豪挑戰嗎?」小夏不安地說:「江左情勢混亂,群雄畢集……」
「么魔小丑,何足道哉?」南門靈鳳傲然說。
「那麼,小婢去雇轎。」
「也好,你去吧!」
一條官道向西伸展,六十里外是本州的屬縣含山。三十里的中途站叫山陽村,約有五六十戶人家。村北的小山腳下,山坡前的樹林外,建了三間農舍。山小得可憐,村也小得可憐,農舍也簡陋得可憐。
姚文仲手上提了大包裹,站在官道旁向北望。官道南面是山陽村,村沒有市集,路旁建了簡陋的茶亭,有供應旅客的免費茶水。
路北,是小山坡腳下的三間農舍,柴門虛掩不見人蹤只有一些放野的家禽,在門前的草坪中覓食,也沒見家犬,像是棄屋。
他想轉身入村找人尋問,但卻又忍住了。村建了柵,顯然不歡迎外人亂闖。
他思索片刻,眼著日已近午,時光不早,便放開腳步,沿小徑向三家農舍走去。
到第一家農舍前駐步片刻,他伸手推開柴門往裡瞧,院子裡擱放著農具,就是沒有人。
對面堂屋的大門也是虛掩著的,大白天掩上門,大概裡面的人都到田里去了。
正想轉向另一家農舍,突然,聽到身後傳來衣袂飄風的輕微聲息。
武林有對這種聲音相當敏感,那表示有同道以快速的身法接近,而且是秘密接近,不發出足音。
他丟掉包裹倏然轉身,已完成了防禦的準備。
是一位年歲與他差不多,也許大上一兩歲的英俊年輕人,頭梳道髻,青袍飄飄風度翩翩,眨眼間便到了面前,腳下輕靈飄逸,像是用草上飛輕功接近。
他正想抱拳行禮問訊,對方已到了切近面面相對。
「你這廝賊頭賊腦想偷什麼?」年輕人不友好地說,一雙虎目精光四射:「日子難過,這裡沒有什麼好偷的,大概你沒長眼睛,打起路旁窮戶的主意來了。」
「喝!你這人口上刻薄得很。」他也不示弱:「偷你這窮戶?我這包裹裡金葉子足有五十片,碎銀有百十兩,我還防著你攔路打劫呢!」
「好傢伙,有這麼多金銀的人,要不是土匪就是強盜;要不就是騙棍混混。」年輕人怪笑著說,眼中有詭異的笑意。
「去你的!愈說愈不像話了,你這狗嘴……」
兩人一般英俊,一般魁偉。也許是相惜,或者是相忌,總之,兩人對上啦!
年輕人不等他說完,踏進一步指點向他的大嘴。
「仙人指路對問道於盲。」他叫,閃身避指,一掌斜按對方的雙目。
兩人所攻的部位,都是最不可能擊中的五官要害,一沾即走,立即變招進攻。
雙力卻速度驚人,你攻我拆愈打愈快,片刻間,各攻了二十招以上,閃移騰挪快逾電閃,各用了招賣弄所學,看誰能主宰全局。
三十招之後,姚文仲的攻擊速度增加了一倍,手腳接觸時不時發生拍擊聲,但雙方都能保護住要害,禁受得起巧勁的打擊。
終於、青年人慢下來了,一招如封似閉拉開了貼身緊纏的距離,三兩挪移改採守勢,以靜制動守得緊不透風,把姚文仲的緊迫進攻聲勢一一化解。
姚文仲沉不往氣了,攻勢又加快了一倍。
攻勢愈來愈激烈,手腳指掌密如狂風驟雨。
不知何時,旁邊多了一位花甲年紀的老農,背著手在旁觀戰,手捻花白山羊鬍不住搖頭晃腦怪笑。
「小伙子,你這種狂野進攻,浪費精力毫無用處。」老農忍不住發話了:「紫虛散仙的芥子乾坤掌,可以封住再快一倍的攻擊。」
姚文仲一怔,飛退八尺。
「怎麼這樣巧?」他心中暗叫。
白眉神魔的武功,在早年罕逢敵手,以快速打擊見長,遁形術的要訣就在一個快字。至於其他小技巧,則戲稱之為神魔功,也就是玄門術士的所謂法術,其實也是用快手法亂人耳目而已。再進一步,就是所謂迷魂大法,可令對方產生幻覺,與武功殊途了。
這期間,真能與白眉神魔分庭抗禮勢均力敵的人,有一僧兩尼三散仙與擊衣劍廖無痕七個高手,幾乎全是武功走靜字路線的名家,以靜制動在定力上有超凡的成就,恰好可與白眉神魔的動字心訣相匹敵。這在白眉神魔來說,認為是一大憾事。
因此,老魔找到姚文仲傳以衣缽,必在內功修為上加以彌補動字心訣的不足,在內心上,的確希望姚文仲能發揚神魔絕學,超越一僧兩尼等七位勁敵的定靜絕技,因此,所授的武功也以對付這七位高手為主。
姚文仲剛出道,便碰上了一僧的傳人銀衣劍客、與擊衣劍廖賓和後人廖姑娘。現在,他又碰上三散仙之一紫虛散仙的門人,真是巧極了,真要去找,恐怕一個也碰不上頭,他在短短四天中就碰上了三個。
他有必勝的信心,至少排名第一的天下一僧的徒孫銀衣劍客,就並不比他高明多少。
紫虛散仙排名第四,芥子乾坤掌攻勢不足。要取得絕對勝利,守勢決難獲致。
他換了馬步,吸口氣功行四肢。
「咱們全力施展,決一勝負。」他沉靜地向對手說:「閣下,不要弱了紫虛散仙的名頭。」
「在下亦有同感,全力一搏。」年輕人鎮靜地說,雙掌一分,嚴陣以待。
「不要鬥氣了,你們難道希望兩敗俱傷嗎?」老農從中插入擋在中間:「小伙子,似乎你是來找老夫的,你是誰?」
「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收勢抱拳行禮:「老前輩定然是非非客顧老伯。」
「不錯,你找對人了。」
「晚輩提一個人,笑夫於。」
「唔!沈斌?」老農的口氣似乎一點也沒感到意外。
「是家師。」
「哦!老夫明白了。」老農點頭:「老夫與笑夫子同列宇內六怪之一,最近幾年來,令師音訊杳然,久已不見他在江湖行走,原來他閉門授待,調教出你這位出色的門人,青出於藍,他值得驕傲。」
「哦!老前輩不知道家師的事。」他失望地說:「老前輩與家師交情非同泛泛,竟然也不知道家師的消息……」
「什麼?你找我是想向我討令師的下落?」非非客一愣:「到底怎麼啦?令師……」
他將六年前在界首集,與笑夫子失散的經過說了。
「六年來,晚輩也曾多方打聽,怪的是江湖朋友竟然無人知道家師的消息。」他最後說:「似乎家師就在那次分手之後,便失去蹤跡了。晚輩好不容易打聽出老前輩在此地隱居,所以冒昧前來打擾老前輩的清修。
「唔!這件事透著古怪。」非非客淡淡一笑:「六年前界首集所發生的事,江湖上流傳著各種傳聞,地獄谷的人,就曾經向風雲會興問罪之師,據說曾經與會主霸劍功曹南門天宇狠拚了幾場,後來不了了之。原來老友笑夫子,是在那時失蹤的。姚賢侄,會不會是令師那次未能脫身,被風雲會的人殺害了?」
「晚輩也曾懷疑過,但據晚輩所知,風雲會對拒絕投效他們的人,雖動用酷刑,但最後僅廢去武功釋放了事。家師如果被廢,應該返家示警的。」
「唔!這可不一定哦!也許在交手時被殺……」
「晚輩曾經向風雲會的人探過口風,知道那次事後不久,風雲會的別莊遷履行為良,那些人一口咬定那天晚間沒有人被殺,被囚的九個人都平安逃脫了。事有可疑,晚輩因此改從那晚逃脫的人著手調查……」
他又將在和州,與化身為百衲住持的血手瘟神衝突的經過說了。
「你真笨。」年輕人突然含笑接口:「你該與血手瘟神談談條件的,這一來,豈不是斷了線索嗎?」
「也許在下笨,但決不與萬惡之徒談條件,因為在下不曾放過他。」他苦笑:「我寧可……」
「獲得消息之後,再除掉他,他還不是任你宰割嗎?」
「人無信不立,老兄。」他正色說。
「好一個人無信不立,佩服佩服,在下願交你這位朋友。」年輕人欣然說:「在下姓余,余豪。」
不打不成相識,姚文仲確也需要朋友,反正白眉神魔與紫虛散仙之間並無仇恨,只在武功上彼此有過不愉快而已。
目下他已看出余豪的武功,並不比他高明,心理上已消去敵意。他卻不想想,紫虛散仙的門人豈能交魔道朋友?
兩人欣然行把臂禮,真有一見如故的感覺。
「姚兄,也許血手瘟神的遭遇,他的好朋友知道呢。」余豪話上正題:「這惡賊的底細,我知道得相當多,他遁入佛門隱身,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秘密。」
「哦!余兄知道他的好朋友是誰?」
「是頗為有名的凶僧不戒禪師。」
「真的和尚?」
「酒肉和尚,什麼都不戒的和尚,目下隱身在巢湖的天龍禪寺,有大批水賊受他指揮。」初出道的余豪卻像老江湖。
「哼!在下會找到他的,謝謝余兄的消息。」
「先別管以後的事。」非非客打斷他們的話:「有話進屋子再說。姚賢侄遠道而來,余小友也是初到寒舍半天,正好小聚一些時日親近親近,請吧!」
一乘暖轎沿官道西行,四侍女則押著兩名雇來挑行李的挑夫,跟在轎後步行。四侍女皆穿了墨綠色的勁裝,打悶棍或者剪徑的小賊,天明也不敢討野火。
後面三四里,銀衣劍客與於兄,帶了兩名健僕,不徐不疾地起路。健僕是銀衣劍客的長隨,陰鷙驃悍年紀不小了。
更後面,廖姑娘也偕同侍女小菊,遮陽帽戴得低低地,從容不迫西行。
英雄女俠,都走上這條多事的路。
含山縣城在前消失在樹影內,官道上不時出現一群群挑夫與誘客,午後的炎陽懊熱,走路的人相當辛苦。
十里亭在望,再往西州里是巢縣地境,腳程稍快些,可以趕到兩縣交界處的甘露鎮投宿。
這一帶是山區,地近巢湖。山裡有賊,湖裡也有賊,天下亂紛紛,治安太差,誘客要是趕不上宿頭,甚麼意外都可能發生,所以必須未晚先投宿,雞鳴早看天。
那時,江左江右皆有盜群出沒。江左的霍山、皖山,有多股綠林大盜嘯聚。江右,黃山、黟山,是江洋大盜的庇護所,連九華山區也有落案的黑道巨魁公然建莊而居。綠林與黑道相結合,歹徒與強盜已沒有界限可分。
一個村夫坐在十里亭倚柱假寐,官道上行旅稀少,聽到腳步聲,村夫稍張雙目,瞥了暖轎一眼,重新閉上雙目假寐。
暖轎過去了,四侍女並沒留意亭內的村夫。
轎遠出三里外,繞過一道小山坡。
轎窗一掀,南門靈鳳的頭部伸出窗口。
「小春。」她伸手指指右前方的樹林:「林鳥驚飛,似乎有點古怪,小心了。」
侍女小春應喏一聲,疾掠向前遠出二十餘步,走在轎前保持二十步距離。
另一位侍女小夏,到了轎側伸出左手扶住轎槓,真像一位護衛,可知平時受過訓練。
三里後,銀衣劍客四個人,悠閒地經過十里亭。
「我去喝口水,你們先走。」於兄突然想起要喝水,回頭向亭內走。
亭內有茶桶,村夫仍在假寐。
「如何?」於兄一面舀茶喝,一面低聲問。
「先頭人員已發,在前面候命。」距茶桶不遠的村夫閉著眼睛低聲答,身軀不動:「前面不遠處有一夥人埋伏,實力可能相當雄厚。」
「甚麼人?」
「淮陽山的朋友,他們與血手瘟鍾有交情。血手瘟神的黨羽,已查出風雲會會主的女兒到和州,認為百福寺的事故,是風雲會的預謀,所以要求淮陽山的朋友替血手瘟神報仇。」
「不必管他人的事,婁二副幫主趕到了嗎?」
「還沒有,近期可望趕到,幫主亦將加速趕來。」
「好,隨時留意消息。記住,人弄到手火速稟報。」
「遵命。」
於兄放下茶勺,快步趕到前面去了。
銀衣劍客帶了自己的兩個長隨,只顧往前走,沒留意後面的事,更不知道亭內的村夫是何來路。
「薛兄,咱們最好不要跟得太近。」跟上來的於兄說:「反正只有一條路,抬轎的人腳程慢,不必急,以免引起小丫頭的誤會,以後就不好說話了。」
「唔!於兄有道理。」銀衣劍客回頭,沖於兄淡淡一笑,眼中有令人莫測的表情:「何不在路旁的樹不歇歇腳?路只有一條,趕得上的,是嗎?」
於兄只顧用腰巾拭汗,沒留意銀衣劍客的眼神變化,一面點頭同意,一面向路左的大樹下走去。
十里亭中,村夫等於兄的背影去遠,睜開雙目,剛想挺身站起。
亭柱後,無聲無息出現一個青衣人,手從柱旁向前一伸,勾住了村夫的脖子全力鎖牢。
村夫僅掙扎了幾下,便人事不省。
暖轎接近了樹林,驚飛的飛禽已經四散。
走在前面的侍會突然止步,先打出手式,接著一聲劍鳴,長劍出鞘。
轎內的南門靈鳳輕拍轎柱,兩名轎夫應聲報轎。-。
護槓的侍女掀開轎門,南門靈鳳緩步出轎。
「你們稍候。」她向感到惶恐的轎夫柔聲說:「退至一旁坐下,任何事不要管,記住了。」
她向前走,後面三位侍女亦步亦趨。
「有多少?」她到了亮劍的侍女身後問。
「不知道,反正人數甚眾。」亮劍的侍女小春說:「小姐,我們已進入包圍圈。」
「很好。」她遊目四顧:「你們列陣相候,問清楚之後再說。」
她真有大將之風,明知身入重圍,神色更為鎮靜從容,說話反而比平時更和藹。
她解下披風挽在臂彎裡,挪好佩劍,這才發出一陣銀鈴似的輕笑。
「諸位該現身了吧?」她笑完朗聲說:「我不相信這麼一大群男人,竟然害怕五個年輕的小姑娘。」
前面傳出一聲怪笑,樹下的叢草中站起第一個人,身材象巨熊,虯鬚如蝟,挾了一把連鞘大劊刀,紅色的吹風猩紅刺目,刀的重量一定超過十八斤,兩膀如果沒有數百斤神力,揮動三五下就會脫力發虛。
路左兩個,路右兩個。四個人真像四大金剛,一個比一個粗壯魁梧,一個比一個猙獰,膽小朋友一見之下,保證被嚇走了真魂。
四種兵刃:大劊刀、開山斧、飛錘、劍。
「小姐,是江左四大王。」小春朗聲說:「快劊、神斧、魔錘、鬼劍。看樣子,淮陽山十八天兵全來了。」
怪笑聲刺耳,四面八方果然出現了十八名戴頭盔、披馬甲的驃悍大漢,全都在腰帶上插了狹鋒刀,真像一隊訓練有素的甲士。
「原來是江左綠林道的魁首。」南門靈鳳笑笑:「大概不是衝我們而來的。」
「小姐,是衝我們而來的。」小春斷然地說。
「先問清楚再說……」
「不用問,是衝你們而來的,也是沖風雲會而來的。」快劊用打雷似的嗓門發話:「綠林道的好漢,瞧不起你們亂七八糟的風雲會。百衲大師血手瘟神,是咱們道上的朋友。他的進死囚牢責任,要由你這小女人負。」
「原來如此。」南門靈鳳恍然:「血手瘟神隱身城內百福寺,已經不是綠林的同道,只能算是黑道腳跨兩船的匪類。本姑娘找他,與風雲會無關。諸位把他認作同道,替他出頭,諸位首先就在理字站不住腳……」
「住口!小女人。」快劊暴怒地叫。
「你要動刀?很好。」南門靈鳳徐徐拔劍,神色更為沉著。
劍向上一舉,劍身反映著日光,似乎並無任何奇處,是一把平常的劍,甚至僅開半鋒,打磨得並不太亮,平平凡凡,比兵器店內二十兩銀子一把的劍還要差。
由於小春站在最前端,強盜們要想衝上,首先便要與小春接觸。
「上去兩個人。」快劊一面拔刀,一面向四周的賊伙下令:「一個一個捉,捉活的有重賞,誰先到手就是誰的婆娘。」
跳出兩個甲士,兩把狹鋒刀同時出鞘。
四大王的手下,有十八名得力的悍匪,號稱十八天兵,在綠林道上頗有名氣,敢殺敢拚威震江左。
「這雌兒是我的!」最快到達的甲士大叫,搶先爭功不再等候同伴聯手,挺刀向前衝刺,要誘出小春的劍,以便錯身切入用手擒人。
小春淡淡一笑,果然一劍點出。
甲士大喜過望,抬刀架劍,要將劍錯出偏門以便揉身切入。單刀看的是手,手的變化極為靈活奧妙。
劍光打閃,速度突然增快了十倍,刀自然落空,劍化金蛇亂舞,斜旋而出,再折向急射,閃電似的掠過第二名甲士的身側,快得令人目眩。
劍光倏斂,小春已回到原處,一動一靜之間,幾乎很難看清楚變化。
「呃……」第一名甲士叫號,上身一挺,刀脫手墜地,身形一晃,向前一栽。左頭外側,裂了一道創口,血管割斷肌肉外縮,鮮血中可看到頸骨。
第二名甲士的創口在右耳根連腮骨也裂開了,鮮血泉湧,大動脈已被割斷,身軀仍向前衝,連人帶刀被同伴倒地的屍身摔倒了,兩人跌成一團。
兩甲士的頭盔都沒設有護頸,小春就向暴露的弱點行致命一擊。
「咦!」四大王幾乎同聲驚呼,大感意外,怎麼兩個披甲的驃悍巨匪,被一個花朵似的小侍女任意宰割,眨眼間輕描淡寫伏屍了?
綠林強盜另有自己的規矩,他們對個人英雄主義毫無興趣,兩個同伴一死,其他十六個天兵象打雷般發作起來,怒吼著揮刀從四面八方發瘋似的衝上,聲勢十分驚人,擺出了衝鋒陷陣的拚命陣勢,真夠嚇人的。
南門靈鳳五女卻不為所動,四劍同時高舉,構成完整的四象陣。
南門靈鳳身形滑動,飄出陣外,獨自面對著前面並肩而立的四大王。在她充滿信心的鳳目中,可以看出她並沒把威震江左的四大王放在眼下,更沒將十八天兵看成勁敵,把十六個發瘋似的甲士,交給自己四位嬌滴滴的侍女處理。
「你們。」她輕描淡寫地朗聲說:「還來得及制止你們的強盜弟兄送死。」
來不及了,四支劍突然下沉,陣勢急變,兩組鴛鴦陣像一陣狂風、也像一把尖刀,快速絕倫地向右方貫穿,發揮了可怕的快速打擊力,左手連續發射一串釵形暗器,四支劍急劇吞吐沉浮交叉搏殺,眨眼間突破包圍,挾狂風巨雷自左席捲。
右方擋路的五名甲士,像被狂風所摧的枯枝。
快劊眼都紅了,發出一聲形如瘋狂的狂吼,雪亮的沉重劊刀,與奔牛似的巨熊身軀,衝向舉劍俏立的南門靈鳳,氣勢上有如泰山壓卵。
紫影一晃,那不起眼的長劍,不可思議地從劊刀的上方排空直入,半分不差貫入快劊的左太陽穴,透入顱骨三寸以上。
劊刀的刀尖,間不容髮地從她的腹前劃過,她竟然連眼皮也沒眨動,輕靈地飄退回原位,點塵不驚。
而後面,十八天兵只剩下八個了,四侍女的劍光流轉如電,所經處有若風掃殘雲。
三頭巨熊似的大漢,狂野地撲上了。
神斧的開山斧又重又利,一斧足以將人分為兩片,從正面衝上,雙手搶斧力道千鈞,一記吳剛伐桂勢若雷霆,要將南門靈鳳斜劈成兩片。
魔錘從右側到達的,遠在三丈外,飛錘已經出手,呼嘯著連纏帶擊,控制了中盤,纏腰擊背來勢洶洶,事實上錘比斧先到。
劍奔下盤,火雜雜地勢如狂風。這位鬼劍真是鬼,連人帶劍貼地旋到,像是使用地堂刀法,出乎對方意料之外,劍是不能如此使用的,那會誤傷自己。
這瞬間,驚人的變故令人目眩神移。
紫影飛昇,那本來平凡的長劍,突然幻發眩目的晶芒,輕輕接觸飛錘的鏈子,九合金絲不怕刀劍的錘鏈一觸即折,脫了鏈的錘頭斜飛,遠出五六丈外去了。
紫影與劍光似乎在同一瞬間下沉、斜掠,似殞星,若流光,奇準地從神斧的頭頂上空掠過,一斧已經攻出的神斧已無法變招改勢,上盤空門大開的腦袋,突然在劍光中掉落。
魔錘剛發覺飛錘失去控制,剛看到紫影與晶芒從神斧的頂門上空掠過,剛準備用斷鏈自保,紫影與晶芒已迎頭壓到,已來不及有所舉動,劍氣已經及體臨頭,晶芒掠頂,腦袋中分。
幸運的鬼劍攻的是下盤,一招落空,剛收招挺身而起,便發現同伴完了,福至心靈,猛地一躍三丈,如飛而遁,不再理會同伴的死活了。
這時,四侍女已用風捲殘雲的聲勢,斃了十四名甲士,連同先死的兩個算上,十八天兵只剩下兩個人,說慘真慘,十六個人沒有一個是受傷的,全死了。
「咱們投降……」死剩的兩個甲士心膽俱寒狂叫。
四劍齊下,狂叫聲嘎然而止。
紫影冉冉而去,傳來南門靈鳳臨去的叫聲:「守住轎,不要跟來。」
四侍女退至轎旁,兩名轎夫爬伏在地哀叫菩薩保佑。渾身抖得像篩糠,可能下身已是狼籍不堪。
不久,銀衣劍客、於兄、長隨四個人大踏步而來,遠遠地便看到死人擺了一地。
「咦!怎麼啦?」銀衣劍客向一名侍女驚問。
四侍女在轎左右分立,臉上毫無表情,冷森的氣氛令人感到窒息,空間裡流動著濃濃的血腥。
兩支劍指向銀衣劍客,兩侍女不理不睬,隨時皆可能發起攻擊。
銀衣劍客總算知趣,不敢再接近。
於兄察看片刻,搖搖頭神色有點不安。
「薛兄,是淮陽山的巨寇。」於兄向驚疑不定的銀衣劍客說:「四大王的三個,與及他們的悍匪十八天兵,全被宰光了。」
「你是說,是被她們幾位姑娘……」銀衣劍客更為驚疑了。
「大太陽當頭,遍地屍骸,這是青天白日下千真萬確的事,決不是幻覺。」於兄倒抽了一口涼氣:「這是片刻間所發生的事,還有幾個悍匪沒斷氣,薛兄要是不信,何不找個悍匪來問問。」
「這……」
「南門姑娘的武功,比你我估料的要高出兩三倍。」
「唔!有此可能,四大王就不是武林一流高手所能對付得了的,厲害。」
「你我是超一流的。」於兄的神色逐漸恢復原狀。
「唔!南門姑娘呢?」
「如果我所料不差,四大王中的鬼劍不在,定然是南門姑娘追他去了,趕盡殺絕永除後患,有此必要。」
「咱們趕上去……」
「算了吧!薛兄。」於兄舉目四顧:「侍女不說,誰知道南門姑娘往何處追的?往東?
抑或是往西?」
「這……」
「等一等吧!結果不久便知,唯一的一條漏網魚,能逃得了多遠?」
四人往路旁的大樹下一站,等候南門靈鳳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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