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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九章 文 / 雲中岳

    他臉上變色,站起來拔步就走。

    片刻,他面露喜色跨進艙來,將門帶上,手上多了那蘭色大革囊,坐下後,目光竟在文俊渾身上下打轉。

    串牌左右,文俊已經過近兩個時辰的行功調息,渾身衣著全干了,白霧早斂,胸際已可看到悠長的輕微起伏。

    他漸由空明中返回現實,只覺百脈舒泰,神意兩通,已經恢復了十成功力,睜眼一看,倏然坐起。

    他對水上環境不算陌生,一看就知道這是船上的客艙。身旁矮墩上,坐著一個眉清目秀氣度雍容的中年人,正把玩著他那蘭色大革囊,含笑注視著他。

    不用問,他知道自己得救了,定是這位儀表非俗的人,將他在江中由死神手裡救回,便緩緩站起,將長髮挽上一結,整好衣衫,向中年人拱手長揖,說道:「小可姓文名俊,不慎墮崖,險遭沒頂,幸遇先生及時援手,得慶生還,再生之恩不敢或忘。請教先生台甫,伸銘五衷。」

    李大人看到他身材魁梧,文皺皺地未免好笑,站起身口了一揖,笑答道:「鄙姓李名紅,草定正噗。區區小事,何足掛齒」聽老弟台口音,似是湖廣人氏,但不知府上令尊堂安否?」

    「小可四海飄零,一無掛慮,好教長者見笑。」

    他在醒來的片刻中,已經決定此後一年中,隱姓埋名找處清靜角落,先將儒林狂生所授的至高絕學浩然正氣練成,方重出江湖,一雪七星山六派掌門偷襲之恨,所以將一切全行瞞起。

    李正噗不知他說的是假話,接著問道:「看老弟台你的器字風標,當不是四海飄零游手好閒之輩,請教今後有何打算。」

    「江湖落魄,人海浮沉,天下之大,何處無容身之地?寶舟可否暫泊江右,小可登岸?

    救命之恩容圖後報。」

    說著,一指他手中蘭革囊,又道:「這革乓乃上可之的物,尚請賜還。」

    李大人將蘭革囊遞給他,又含笑相問道:「尊駕之物,自應壁還,可否聽我一言?」

    文俊淡淡一笑,掛上革囊,說道:「先生請說,小可洗耳恭聽。」

    「老弟台氣字超絕,肩闊膀圓,定然對武事造旨極深,闖蕩江湖,畢竟毫無著落,今東南海疆烽煙時起,何不投效朝廷,為國出力,也不在人生一場。

    「李先生謬矣,文俊一介俗夫,一無所長,豈敢妄想?當今之世,武備廢馳,武臣氣折,即使官至總兵,領束之時亦須長跪部堂,令人寒心。」

    「老弟台未免太……」

    「此非雄辯所能掩飾之事,事道如此。」

    文俊搶著說,稍頓又道:「小可落水迄今,已麼兩個時辰,不知是否曾蒙先生以奇藥將小可救醒?」

    「老弟台昏迷不醒,無人敢於下藥,因偶然發覺革囊中翠繩葉卷可散發清香,料無大礙,故大膽灌入老弟腹中。」

    文俊吃了一驚,心說:「乖乖,你要是弄開了化血精砂的盛瓶,那真不堪設想。」

    他正在想,李大人已經說話了:「入暮時分,船即抵敝村雙漢瀉,如果老弟台不棄,請暫住舍下療養一段時日。舍下位於村西,甚富園林之盛,住處清幽,遠離塵俗,正是靜養之所,老弟可願小駐?」

    文俊心中一動,沉吟良久,突然問道:「聽先生說,尊府甚富園林之盛,遠離塵俗,小可對園藝略有所得,願借一隅之地,小作勾留,並照顧尊府園林,先生可肯俯允?」

    「此乃求之不得之事,老弟……」

    「小可須言之在先,小住期間,絕不接受任何命義供俸,小可能自食其力,亦不接受任何差遣……」

    「老弟,你多慮了。」

    「小可絕不會為尊府帶來任何煩憂,還請放心。」

    「老弟,一言為定,爾後之事,日後再作深淡。今後老弟就是舍下佳賓,悉從尊意。還有一個時方可抵步,老弟夾囊中攜有棋,定然是其中交交,請至中艙小飲三杯,且領教老弟一局如何?」

    「小可自當奉陪,領教高明。」

    此後,文俊在雙漢溝定居下來,他謝絕李大人請住客室的盛意,在後園園丁的住所左近一座荒廢了的花房中,辟室住下了。

    他那革囊中,藏有十餘顆用做藥引珍豫,拿到繁昌賣了,這兒接近金陵,珠寶可賣高價,兩顆珍珠便夠他渡過一年歲月。將自身行頭備好,自己起炊,在這偏辟的角落,下苦功苦練浩然正氣。

    他一看到這座園林,便覺恰合心意。在窮山僻野裡,可能有人搜索他的蹤跡,在這江邊籍沒無產承的小村,誰會想到這兒住了武林談之色變的恨海狂龍呢?這也就是他在這兒斗留下來的原因。

    小村民風淳樸,與武林毫無牽連,他也不與人接觸,對外界的消息全行斷絕了。江湖引起了翻天覆地的巨變,為他燃起了復仇之火,血肉橫飛,但他絲毫不知。

    轉瞬一月,已是十一日中旬。園中除了蒼松翠柏,一片枯寂,花木保暖的工作,他已助那三名老園丁完成,無所事事。

    每夜二更後,一個孤獨的人影,整衣危坐在小池旁一排垂柳下,渾身騰起陣陣輕霧。他面對池塘,怪!四面的枯草,在他身旁有節拍的搖擺,時向外倒,時又內吸,而小池平靜的水面,一圈圈水紋向對岸蕩去。

    清晨,室門緊閉,內行人細心在外觀察,可以發現縫隙中的氣流,絕不是平常的對流,而是時進時出,似有人在內鼓著一個巨大的風箱。

    不久,小池的水紋愈來愈大,而小室進出的氣流,竟然絲絲發嘯了。

    下午,是他暫停練功恢復體力的時間,有時李大人會派人或親來接他,在前院書室中下上兩局。賓主之間,相處十分和睦,文俊自從重獲天倫之樂,與後母言歸於好,而且師仇已報,心願得償,已將從前冷做而憤世的厭氣,一一摒棄,唯一的憤怨就是六大尊門人七星山暗襲之恨和與廷芝解除婚約的苦惱,所難也比往日隨和得多,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他還不夠爽朗,傲骨仍在,這難怪他。

    到了十一月下旬,小池的水紋變成小浪,他正坐之地,所有的雨花沒有一顆沾身,天空中,氣流的嘯聲刺耳。

    在他練功之時,遠處一座高樓中,靠北一個繡帳深垂的房間內,不時出現一雙深潭也似的秋水明眸,在窗惟縫隙間向這兒凝視。

    他撥起一件天青色短衫,敞開壯實如山晶瑩如玉的胸膛,推開小室門一步跨出,仰天吸入一口涼氣,喃喃地說道:「怪!師父說,半年之後,真氣方可在身畔結成氣牆,拂動之間,絲絲發嘯,我僅練一月零八天,怎麼已達到這一境界了?」

    他思索片刻,不解地搖搖頭,大踏步走到花房右側另一間小室,那是他作為廚房的房間。

    門一開,他劍眉一皺,食枝上,擺著一個暖鍋,一陣撲鼻食物香,令人直吞口水,饒蟲直往外爬。

    他輕瞥一眼,自語道:「這丫頭!若冷的天,叫她別送來偏是要送,真是!」

    遠處響起弓鞋踏雪之把,他轉身外出,走出花房門,卻慌不迭將敝開的衣襟扣上。

    林下瑞雪滿砌的走道中,冉冉而來是一個小小身影,一身天青夾衫跨,外罩披風,小臉蛋紅菠菠,笑意盎然,他認得,這是小姐的貼身愛婢秀秀。那天下船之前,他除了小姐以外,全由李大人引見過了,小秀秀伴著夫人,還有一個體面女僕徐媽,由夫人領著,對他一陣子好盤,比江湖朋友盤道還複雜,他硬著頭皮,瞞天大謊扯到底,他認為相當滿意,沒露馬腳。

    李家人了不旺,庭院雖大,親人卻少。也許是李夫人年紀大,倚老賣老叫他一把龍哥兒,沒辦法娘們嘛!反正她確是夠格做他的長輩,一把俊哥兒,硬將他矮了一輩。人家李夫人曾南昌府知府夫人,算得上是朝廷命婦,多大場面沒見過?不光是口才、風範、氣度、才華,應付文俊這個自小孤獨,性格倔強而涉世不深的小娃娃則且她又在愛女口中知道他的些少根底,當然綽有餘裕。慈祥。親切,還有母性的溫馨,只三言兩語,就把文俊降伏了,乖乖地叫他一聲伯母,李大人當然高興,由先生尊駕突然升為伯父,他能不高興?

    秀秀這小丫頭,小得不足十歲,她叫他大哥。她說:她比小姐稍大,叫大哥是頂自然的事。

    夫婦倆在來硬留他住華美的客廂,可是文俊處處拜下風吃癟,這次卻大獲全勝,終於自己單獨詮進廢花房。

    其實也是李菇在玉成他,她知道,他跌下懸崖,絕不是「失足」,二字所能解釋得了的,恨海狂龍會在懸崖不小心「失足」豈不是天大笑話?他既然留下,定然有難言之隱,讓他單獨自處確是必要,不要將他迫跑了,豈不大糟?

    他雖自己起炊,其實根本用不著他動手,小丫頭秀秀上午來,徐媽下午到,送來的東西無他全是精美的食物。有時他剛練功完畢,李大人或者秀秀也恰好到達,不是請他飲酒下棋,就是舞文弄墨,不用說,定是一頓大嚼。

    真怪!李大人和秀秀總是來得恰是其時,申時一過,也絕不將他硬行留下便飯,那是他晚上練功開始的時候。

    文俊這笨蛋就不用腦筋去思索,為什麼這般巧?七月餘以來,文俊經度與李大人夫婦倆盤桓,就是從未與小姐見過面,難怪,卸任知府的愛女,千金小姐非同小可,儘管兩老待他如同親子,還是無緣相見。

    文俊心無旁騖,也從未想到府中還有一個小姐在焉,儘管小秀秀不時小姐長小姐短,他從不理采。

    大雪紛飛,寒氣砌骨,小丫頭不但已將花物送來,而且第二次又踏雪而至。文俊只覺感上心頭,驀地奔出,張虎腕將她抱入室中,抱怨他說道:「秀秀,若大的雪,你還跑來,不怕凍著呀,真是!」他放下她,用手拂掉她風帽和披風上的雪花。

    秀秀笑咪咪的說道:「我不怕,老爺叫我來請,等會兒內院花廳相見。據老爺說,以前在南昌時,有兩個姓雷的兄弟,曾在衙中任護衛一年餘,後來他們回中州去了。這次聞知老爺告老還鄉,特專程派人捎書問好,並送來一具恩玉古箏,那不是自己和丘玉琴合奏那一具吧?據他所知,自玉古箏世上不可能大多,難到就是那一具嗎?自丘玉琴與絳夫人和義姐同行,至各地解散武空會,屈指算來已經將近三月啦。要是這具古箏就是那一具,那麼,她們定然……

    他愈想愈心驚,脫口道:「秀秀,我們馬上走。」小丫頭扭著身子說道:「不!你得先將那盆三仙並壽吃了,那是小姐親手做的。」

    文俊不管誰做的,一把將她抱起,說道:「留待晚上再吃不遲,走!」

    說走就走,灑開大步衝入風雪茫茫之中。

    花廳左側一條回廓,直達書房,書房裡溫暖溫暖如春,獸鼎中香煙梟梟,罩爐內炭火熊熊,書架上琳琅滿目,正個書房令人發思古之幽情,與學也無涯之潔歎,文俊在這兒來了多次,甚為熟悉了。

    書案之前,端做著李正璞,聽門外輕叩三下,他手放下書站起說道:「文賢侄嗎?請進。」

    文俊已命秀秀返內廳,他推門進入書方,行禮道:「伯父龐召,恰好無事,所以先來了。」

    「賢侄請坐,你看那兒。」李正噗含笑向古琴台一指。

    琴台在臨窗一面,上面正擱著一具白玉古箏。文俊走近紋,正是丘玉琴那一具無價至寶,比那具玉琴並不稍底一品的白玉古箏:

    他強抑心神輕聲問道:「這是世上難尋的奇珍。伯父,能將進處相告嗎?」

    「送箏人名家雷安,乃是少林派的弟子,我當年在中洲任所,曾對雷家有周全之誼。後來移任南昌府不久,雷安和乃兄雷平突然光臨,自願任保護府中家小安全之責,直至去年秋間方返回中洲。雷安確是師出名門,身手極佳,武林朋友送他一個綽號,「三劍一奇。」

    「哦,是……」

    他想說「是他」,但突然咽噬了。

    他幌然大悟,原來那次南昌道中,雷氏兄弟教訓奪魄神劍沙東旭,引出五怪現身,神山門下出面,最後中了赤瓊草之毒,還是他迫百毒天尊取來朱瑤花救他們。」

    他暗叫道:「哦!李小姐就是那香車中的姑娘,這世界不大呢?」李正噗含有深意地問道:「賢侄知道他們嗎?」

    「這……這小侄可未見過。」

    「這次他命人送來這具古箏,因為他知道菇兒素喜絲竹樂器,並附來一函,一是恭賀我早離憂人宦海,一是道及這具古箏的來源。」

    「怕父,雷安信上怎麼說呢?」

    「據信上說,月初少林關閉山門,因近來該派與人不合,時生事端,他們的什麼掌門要在明年新正面壁,說要苦修十年,比他們的師祖還多一年。」

    「這禿顱!你面壁我就不找你算帳嗎!哼!」

    文俊在心裡暗罵,但不現於神色。

    正噗繼往上說道:「本月中旬,有一批男女大鬧嵩山,被少林弟子趕跑,後來搜查客店,想找出鬧事的人是哪方面的人,可是一無所得,只搜出這具古箏。據說,有人曾見過這白玉古箏是一個姓吳的姑娘所有,可惜她不知逃到那兒去了。」

    文俊心中先是緊張,最後心下稍定,不用問,定是義姐得知自己喪身七星山的消息,跑去糾集朋友去找少林算帳,不敵而逃,將古箏遺失了。義姐是一個精明人,她不會任性而為,寧關智不關力,他放了心。

    由於這消息,他便矢志用功,期能早成。

    「賢侄,你棋品之高,大出我意料之外,即授九子我亦不敵,甘拜下風,琴棋不呆分,想賢侄當有超人造詣箏與琴相同手法頗多,能調琴,弄箏亦是易事。賢侄能讓我一開眼界一飽耳福嗎?」

    文俊笑:「小侄略解音律,惟恐有讀清聽。」他見物思人,憶起箏中丘玉琴箏琴合奏的情景來。玉琴姑娘的音容笑貌,逐漸在他腦海中顯現。這古箏是原是她的,他情難自己,緩緩向琴台走去。

    他目現異彩,俊面上現出神秘的笑容。

    內室門輕輕拉開,出現了李夫人和秀秀,夫人笑說道:「老爺,俊哥兒還未進食,讓他先……」

    「伯母,謝謝你,小侄不餓,呆會兒再打擾伯母一頓。

    他向李夫人道謝行禮,再向正噗告罪,方整方落坐調弦。

    他的心念已飛向遠方,在那東海漂渺的神山裡。他目中湧現那羅衣勝雪,風華絕代的玉琴情影。

    響起一連串幽遠深遂的音符,伴以遙遠而抖動的和弦。整個書房,突然充溢著扣人心弦的天籟,將伯意念帶向遙遠的幻境裡,沉醉在迷人的樂章中。

    兩夫婦分坐在書案兩端,李夫人懷中挽著秀秀,三個人如癡如醉,半目垂簾沉醉在樂章裡了。至於他倆幻想些什麼?在他們的甜密笑容中,或可摧知端倪。

    音符徐劍,但室中仍似有裊裊餘音。正噗似突由大夢中醒來,瞥了夫人一眼。她粉頰似醉,不正在向他凝住嗎?

    正噗徐徐起坐,向文俊鼓掌三聲,喝采道:「好一曲意綿綿,神采其神,歎為觀止矣!

    賢侄,琴棋雙絕,你足可當之無而無愧。」

    「伯父謬讚,小侄愧不敢當。」

    他正欲離座,內室門進來了徐媽,她在夫人耳畔低語數聲,在一旁含笑侍立。

    李夫人招手請老爺過來,也低耳片刻。

    李正噗不住頷首,突向文俊笑問道:「賢侄,月餘以來,伯父可將你當外人嗎?」

    「伯父伯母對小侄視同骨肉,小侄銘感五衷,伯父怎有此問?」

    「賢侄既有此感,我倒放心了。夫人,你對他說吧!」

    文俊本來可以聽清徐媽的話,他功力大進,即使是隔室落葉飛花亦可分辯,何況一室之中,可是他一向不想探入私隱,徐媽既然耳語,他根本就不願聽,所以對正噗的話,感到莫名其妙,十分突兀。

    夫人卻接口笑著說道:「俊哥兒,這些日來,小女茹兒一直身體不適,近日告全可,既然你不將我們視同外人,小女自應出堂一見,你是知書達禮之人,不會見笑我們矯情吧。」

    「小侄怎敢?伯母這麼一說,小侄可坐不住了。」

    「徐媽,叫茹兒到書房來。」

    夫人一說,秀秀卻領先走了,徐媽應諾著走出書房。

    不久,內書房門悄然而開,文俊眼前一亮,趕忙站起。

    李茹一身綵裳,但在她身上不見絲毫俗氣。她,脂粉不施,天香國色,點漆雙睛宛如一汛秋水,瑤鼻櫻唇恍如書裡真真,裊裊停持佯秀秀進入室中,低垂臻首,粉頰飛霞。

    李夫人接住她,笑著說道:「茹兒,見過俊哥兒他比你略長一齡,為免生分,你可叫他大哥。」

    李茹到底不失大家風範,盈盈斂住,吐出歷歷駕聲,「小妹茹,大哥萬安。」

    「小兄愚魯高攀,賢妹休怪。」他回了一揖。

    夫人挽愛女在身畔坐下,說道:「茹兒,剛才你要徐媽前來,問彈箏的人是誰,你可別大驚小怪,請俊哥兒再彈一曲吧!」

    茹姑娘心中怦怦在跳,她等這一天等得太久啦!南昌道見,意念長在心頭,長不湖建陽河晚來半步,哀傷刻骨銘心載余,只道幽冥陌路,誰知七星山下異地又相逢。她在追蹤文俊期間已知道他的為人,所以一直在找一次名正言順的機會,以極自然的方式接受他。今天文俊弄箏,那些妙的音符不知其意寄何處?她忍不住要來看個明白,也乘機相見。

    李茹羞答答地說道:「大哥神乎其技,箏聲感人至深,小妹無比神往,還請大哥重奏一閥,意綿綿,不知可肯俯允。」

    「讓令賢妹見笑了,小兄只好獻醜。」

    李茹一雙星眸,凝神注視著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表現的變化。終於,她心下大定。在他那弦聲之中,顯然他屬意之人,中間存在著梗阻,並非兩心相連美滿的共嗚。

    其實文俊是另有所思,他在暗忖:「怪事!她的聲音有點耳熟哪!怎麼從未見過她呢?」

    在星子,李茹曾用「千里傳音入密」絕世神功,那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功力溶合而成,她要他用朱他瑤花放走眾賊,不可多造殺孽。他照辦了。但怎想到那用千里傳音入密勸告他的人,會是眼前這位如花少女呢?

    一曲終了,徐媽送來一管玉蕭交給小姐。

    不等文俊開口,李茹便說道:「果然超塵拔俗,小妹耳福不淺,大哥,小妹略諸音律,願以玉蕭攀附大哥,合奏一閥,天上人間。」

    文俊一怔,也悚然一驚,「天上人間」亦是古曲之一,共分三段樂章,前一段清逸高雅,縹渺如煙,中段沉鬱凝重,變幻萬千,後一段即是精華所在,如花初放,如月將圓,充滿甜密歡笑的情綜。難在其中音符跳動的緩急差別極大,音域極廣,以一管蕭吹奏這曲樂章,即使是修為極深的健壯男人,也不敢輕於試當,何況是這弱不禁風的如花少女?但假如她沒有超人的造詣,怎敢和他吹奏此曲?他心中一懼,便誠意正心凝神一志,徐徐扣向箏弦。

    出乎他意料之外,李茹的造詣,竟然不在他之下,伴著弦音和鳴,神意相通,美滿已極。

    樂聲徐止,裊裊餘音久久不絕。文俊喜悅地站,向姑娘含謝道:「賢妹的九天仙音,襯得小兄的箏聲臻於佳境。小兄這是謝過。「小妹弄巧,幸未成拙,大哥別見笑。」

    「好了好了,不許你們再調蕭穩啦!」

    正噗哈哈一笑,又風趣地說:「藝臻化境,世無其匹但我可不敢領教,再聽湊一曲,勢非廢餐忘食,非癡即迷不可,夫人,以後再讓他們多奏幾閾、今天俊哥兒還未進食呢。」

    二更過後,李茹在香閨換了一身銀色緊身,她一面換妝,一面心中暗說:「想不到他的功力進境快得如此驚人,一別年餘,時日並不長啊!我得去看看他究竟在練些啥?」

    三更剛敲過,她從南面出窗,向西一閃而沒。

    大雪仍在飛舞,大地像一片銀色世界,她一身銀裝,即使走近至三五丈內,也不易被人發覺。她知道文俊功力已非昔比,繞道正西,再轉頭直奔後園,越牆而入。

    文俊正坐柳樹下行動,他前面小池中的堅冰積雪,被他雙掌徐徐按出的無聲暗勁,化成了清水。湧出丈外又行。凝結。他一面行動,一面留意四周動靜。他行動之處,距圍牆足有五十丈以上,中間果木甚多,視線被阻。

    李茹一見園中,百花洞天的奇學「飛行絕跡」舉世無匹凌空向文俊練功處緩緩欺近,將接近州內三十丈以內,可看見柳樹下的文俊頭部了。文俊功力確是日進千里,突然警覺到正西雪落之聲有異,心中一凜,倏然站起,向那兒看去。

    李茹見他站起,吃了一驚,也芳心大喜,知道他功力確是足可與自己不相上下,可能已被他發現了。

    行蹤既露,她想悄悄退走,可是青影向上一騰,奇迅快疾地向她撲來啦!她想也來不及想,展開「飛行絕跡」絕世輕功,向西飛奔。

    文俊本來沒發現有人,她由枯林頂端掩近,不易發覺,所以騰起空中察看,她心虛撤走,到真被發覺一個小白影啦!

    他練的輕功「九幽凌虛魅影」和儒林狂長所授的「御氣攝空」都是正宗的曠世奇學,功進一分,便加深一分。這時他展開御氣攝空輕功,竟然向電光驟閃。

    小小白影向西正飛射,快逾閃電,追了兩三里,竟然又拉開一二十丈,只可看到一點點模糊白影了。

    他愈追愈心驚,幾乎懷疑白影不是人,破空飛去,越林越陌競似不沾地面,不沾枝借力,不是鬼吧?

    追出五六道,終於將白影追丟啦!他駭然地返回,偏搜徑路,雪松枝脆,就找不到半個足跡了。

    他暗暗驚心,心說:「這到底是人是鬼?如果是人,沖誰來的?我的處境危險著哩!好在練功時可隨意收發由心,不然要在練功之時被人突襲,準夠麻煩的,我得隨時小心了。

    李茹脫身後,仍由南面返回香閨,她芳心怦然但也欣欣莫名,她證實了心上人功力將達由神返虛之境,焉能不喜,但欣喜中,也帶有一絲恐懼,假使他仍和往昔一般,與天下武林為敵,那將是多麼可怕的事啊!

    轉眼有新年將臨,李府將有一陣子好熱鬧了,大戶人家嘛!新年不鬧還成?

    這一段日子裡,文俊和李茹之間,由於接觸頻繁,雙方之間心靈自然會逐漸接近,何況愛好相同呢?李茹是有心接近,溫柔似水,小鳥依人,將女性的溫婉本能。在不著形跡之下發揮無遺,有乃父乃母在,她和他談琴棋書畫,光有乃父在,她幫著乃父運籌帷幄,一盤棋令文俊兢兢業業;如果是兩人獨處,她是三個字,靜。婉、柔;一顰一笑,無不令文俊怦然心動,虛寒問暖,更令文俊心感。

    情之網逐漸收緊,文俊在對廷芝絕望之時,三神山的玉琴姑娘,中間梗著曾刺了他一劍的鳳姑娘,他怎能到神山去找她呢?鳳姑娘不是蓬來的少主人嗎?

    眼前的茹姑娘,音律之學比玉琴更精,更柔婉可人,而且相處的時日又長,他能不動心?鬼話!

    這天午後,文俊踏著初雲朗日的陽光,手捧一束經過細心修剪過的臘梅,巡往書房倏然而去了。

    書房門在他剛欲輕叩時,悄悄地拉開,他略一怔神,咎中已嗅到一縷極為熟悉直沁心脾的幽香,他心中暗笑。書房內靜悄悄沒有人影,他輕輕跨入,突然偷出右手,向門後伸去。

    一聲輕笑,茹姑娘象只彩蝶兒,在他虎掌將及的瞬間,類向書案旁轉去。她捧起一隻本朝大內窯所出的景泰藍花瓶,轉身向文俊展開閉月羞花的微笑,喜悅地輕呼:「啊!多美的臘梅,俊哥,別放在書房裡,你該給我的。」說著,盈盈走近、這些日來,他們親熱得你你我我啦。

    文俊就她手上將花插上,一面笑道:「本來是想送給你的,可是我感一世上沒有一種花可以敢親你,只好留給我這凡夫俗了。」

    「怎麼?你說我不是人間凡物?」

    「介於仙凡之間。

    「胡說!」

    她將花瓶放好,摘一朵初放的蓓蕾遞給他,綻開令人感到飄飄然的甜美,依近文俊道:

    「只羨……人間不羨仙,還是我們這些凡夫俗子比較真摯,誰看見神仙是何種模樣呢?」

    文俊接過花,替她插在鬢邊,她雙頰配紅,緩緩閉上浪眸。文俊注視著她那扇形的長頰,和朝霞也似的粉頰,憎不自禁,顫抖著雙手,將她挽入懷中,感情地輕喚:「茹!」

    茹姑娘渾身如觸電流,埋首在他寬闊的胸裡,她感到夭旋地轉,用夢一樣的聲音,喃喃地說:「俊!願花長好,願月長圓。」

    「人生變幻。但是,茹,我會對這一天寄予厚望。」

    兩人相居良久,姑娘仍沒抬頭,好半晌又說:「俊,明晚是小年夜,你……你能來和爹媽團年嗎?」

    文俊心中為難,這些天正是他練功吃緊之時,他怎能因一夕歡樂,而擱下功大?他是一個意志堅強的人,但鋼鐵的意志,亦難抵受情火的鍛煉,不由低首沉吟。

    姑娘何嘗不知他烴信?只是情難自己,但他畢竟是過來人,知道萬萬不可耽誤他日常的功課,終於又說道:「啊!恕我,我不能耽誤你的行動……你的正事,來日方文俊心中一震,「行動」兩字他聽的真切,出諸一個知府大人的千金閨秀之口,豈不可異?他打斷她的話,輕問:「你曾說行動兩字嗎?你……」

    「俊,我不知道我在說些什麼,但我知道你有難言之隱,有許多事瞞著我們,你的身世如迷行徑怪異;俊,我好耽心啊!」她將話岔開,將大主題搬出來了。

    文俊只覺無比羞慚,她一家老小以親骨肉待他,他卻一直不吐真情,怎說得過去呢?便在她耳畔柔聲說道:「茹,請恕我,我確有難言之隱,其實亦無隱瞞的必要,明日午後,我當和爹媽深談,一吐衷曲。我其實姓梅,文俊是我,我父也是進士出身,只是生性耿介,未蒙外放而至於其中,明日一併奉告。茹,明日你不必前來,有些事不宜驚擾你。」怪的是姑娘毫無驚態,只偎得更緊,幽幽:地說道:「我依你,俊。」

    當夜,文俊心緒不寧,他想……李正噗知道了他的身世和行事,該作何感想?也許會嚇得趕他走路吧!李茹呢?她……他不敢往下想,歎口氣道:「不管她如何想法吧!大丈夫行事,但求心之所安,凡事不可勉強,我該找一個志同道合,能伴我仗劍邀游天下的伴侶,而不是深閨弱質!」

    想到這兒,他懷念起海天深處的丘玉琴,卻又幽幽一歎,搖搖頭,巡往柳下坐下。

    真氣一動,萬慮俱消。靈台空明,立臻忘我,體內奇經百脈任意所之,神與意合,他已到了由虛生明之境界了。

    體外,真氣在一尺以內結成一道無形的氣牆,隨著補意波動,他不敢用掌勁發了,因為力道太猛,他還無法將丈外的狂勁收回,勢必發生冰雪爆裂的響聲,那會驚附近的三個老園丁,甚至內院道的李大人家大小。

    他雙掌略向前伸,掌心向外,徐徐向前援推,丈外池中的雪花,突象被人用一塊木板禹外推一般,緩緩向外移。他吸入一口氣,雙掌向內緩文。前移的雪堆停止不動,而距身前六尺遠近的雪花,緩緩向他身前移來。一推一移之間,中間現出一個闊有八尺的小坑,深有一尺。

    菇姑娘在香閨內,也是坐立不安,突然她和衣在枕畔,自語道:「啊!不知他是否也在想我?他是不是至今還未將恩怨了結,在陰性埋名苦連絕學,要重出江湖報仇雪恨呢?看他日常舉止中,功力已等非閒,即使言談之間,也用,胎息之術控制呼吸,不知他到底在練什麼奇門絕學?可惜!他功力似比我還高,一連三次都被他發覺,無法接近。師父要明春才能到來。要是師父來就好辦了。」

    她又坐起,面對窗個注視片刻,突然轉向到了衣櫥房,一面取衣一面說道:「我一定要再走一趟,看個究竟,而且……而且看看他的身影也是……也是可以安心的事啊!」

    她用銀帕包上一頭青絲,將衣裳全行脫掉,只留貼身內衫,換上一身銀色薄綢緊身,外罩披風,一面換一面微笑道:「這套緊身是新的,沒帶那討厭的肌香,即使他在後追來,也不會知道是我。」銀燭一熄,白影去似流星,老規矩向西走,再半途折回後圓。

    進了後圓,這次她特別留心,由林下悄悄掩近,站在雪地裡,分不出她是人是雪,全身與雪同色,只有一雙寒星也似的眸子是黑的。

    她一接近甘丈以內,隔著一排排果林,便被文俊發覺了,這天他上身精赤,下著緊身燈籠褲薄底子快靴,聞警然站起。

    他已經發覺在他練功之時,共來了三次夜行人,每一次都追丟了,他怎能不怒?第一次他懷疑是鬼魅,第二次他懷疑是野獸?但那有比他還快的野獸?第三次他可確定是一個人,他火啦!決定下次非弄到她不可。

    他的功力日進千里,耳目之靈敏,幾乎可與玄門天視地聽之術並駕齊驅,姑娘一到,他突起發難。

    姑娘剛看到黑影一長身,便知不妙,還來不及轉念,黑影已貼地射來。她一看要糟,向左急竄,展開「飛行絕跡」輕功越上林梢,向西逸去。

    文俊一撲落空,突然一扭身,凌空直上,奮起猛追,空氣被他急劇轉身攪動。發出刺耳銳嘯。

    姑娘閃開文俊,再展絕學逃逸,所以慢了半步,這次雙方距離不過十丈左右,她不知文俊的功力,旦夕不同,進步神速,所以仍以九成功力御氣,向正西河灣茂林中飛射,以為文俊絕迫不上她的。

    可是她錯了,文俊今夜勢在必得,距離又比前三次近得多,何況他的功力比以前進步多多呢,迫不到一里地,已經追了個首尾相連。

    兩人的輕功都快逾奔電,急若迅雷,想開口說話十分困難,也無法傳出,文俊觀個真切,急射兩步,伸手便抓。

    姑娘感到不對,功力提至十成,雙足一加勁,身形突然加快飛掠。

    這可糟了!文俊一看白影突然加快,怎能不急?冷哼一聲,右掌驟登。

    一聲櫻嚀,姑娘護身真氣四散,無堅不摧的浩然正氣發似怒濤,衝散雷音絕學護身真氣,巨大的潛勁一發不可收拾,無聲無嗅擊中姑娘右肩上琵琶骨。總算她修為已臻化境,不然非粉身碎骨不可。

    那一聲櫻嚀,把文俊驚得頂門上走了真魂,驚叫一聲,向飛跌在雪地上仍向前急滑的白影撲去。

    他一把將白影包入懷中,竭力大聲叫道:「是茹妹嗎?你你」

    「俊我我不行了」聲若游絲面若銀,在覆面銀帕下發出,不是李茹是誰?「天哪!」

    文俊慘叫一聲,捧著她向後圓如飛而去。

    他一入室,將她放在床上,火速掌起燈,找到革囊,取出兩卷龍芝葉,這是對內外傷最神聖的聖品,掰開姑娘閉關的牙關,手一用勁,龍芝葉立成粉未,滑入姑娘咽喉,取杯清水送下腹中。

    他形如瘋狂,手忙腳亂』非不得什麼男女之嫌,解開她的腰中,讓渾身肌肉放鬆。

    她的披風已被震得七零八落,背上衣衫碎如粉屑,整個右肩直至脅昔腫起老高,羊脂白玉似的肌膚,奮起處佈滿紅色的細絲,把文俊嚇得倒抽了一口涼氣。她呼吸微弱,氣若游絲,櫻口不住泛出腥紅色的泡沫,但知覺並未全失,閉著眼掙扎輕喚:「俊,原諒……

    我……我……去了!」「不!你不能!」

    文俊淚如泉湧,竭力大叫。突然,他心中一動,又去解藍草囊,取出一個玉瓶說道:

    「茹,玉漿或可救你,你不可想到死啊!」他拔掉瓶塞,將一瓶玉漿全倒入她咽喉中。

    果然是無價至寶,起死回生的續命仙品,不片刻,灰白的粉頰泛起一陣陣異彩,喉中血沫全消,呼吸漸趨正常,創傷處紅絲漸隱,整個背部肌膚下也泛起隱隱光華。

    她突然睜開雙眸,衰弱地問道:「俊,你說什麼玉漿?」

    「是的,茹,就是玄門弱士羽士踏破鐵鞋尋找,仗之成道的玉漿,我已將一瓶倒入你的咽中了。」

    「真的?」姑娘目中突泛異彩,驚喜地問道:「一點不假,啊!你的氣血翻騰著呢。」

    「哥,真元導引之術。」她說完,閉上了眼,粉臉上,泛起淡淡紅潮。

    文俊略一遲疑,隨即「撲」一聲將燈吹滅,右手虎掌伸呢人姑娘背心靈台緊緊按住,左掌探入她衣中,按在臍下,腑下上身,吻住她那愛煞人的櫻桃小口。

    真氣一發,如怒濤澎湃,先天真氣由雙掌源源輸入姑娘體中,而口中一道元陽之氣,直透姑娘內俯1他原是童身,真元回異常人,而且他體內玉漿溶合的潛力,更是以驚人的神效,注入姑娘的體內。

    一個更次悄然度過,姑娘的瑤鼻中,兩道白氣源源而出,渾身像在水中剛渾起來似的,』渾身的肌膚下,光華隱隱流轉,昔後奮起的創傷早已無影無蹤。她抱緊文俊雙肩,也在以她百花洞天的心法,在文俊真元之導引下,神意合一行功。文俊已入忘我之境,精赤的上身,每一條肌肉都在徐徐跳動,光華在膚下流轉如潮。

    整個小室中,幽行撲鼻,那是玉漿滲和著肌香由文俊體內發出。姑娘身上先天帶來的女兒似蘭非蘭,那是十分特殊的香味,品格極高的體香。

    四更正,文俊略感疲乏,徐徐收回真氣。姑娘玉手撫上他的雙頰,他也就慢慢停止引度真元之術。終於,他頹然倒在姑娘身側。姑娘一手抱住他,一手在身畔藍革囊中,摸出一卷龍芝葉,緩緩塞入他的口內,仍偎在他懷內並肩側臥調息。

    文俊吞下龍芝葉,以九如心法行動,半盞茶時分,精力盡復,他雙手一緊,將姑娘抱實,感情地問道:「茹,你怎樣了?」「哥,因禍得福,可惜我不是玄門弟子,不!我不要做玄門弟子。」

    「背上的傷處……」

    「已經好了,隻身上略感軟弱,得休息一兩天。」

    「謝天謝地!不然我將抱恨終天。茹,你知道我發覺你時,我當時是如何的感覺……」

    「不許你說,哥,都是我不好。」

    她怎樣不許他說?很簡單,良久兩人都沒做聲,兩顆心狂跳,其實做聲也不可能,他和她的嘴都沒空。

    一度深吻,兩人像一交跌在雲端裡,飄飄然如羽化登仙,身外物已一無所覺了。

    良久;傳出姑娘夢也似的聲音道:「啊,哥,留不盡之歡,你……你送我回好嗎?」

    黑影如流星劃空,抱著一個白影,直射內院。

    在繡帷深垂的香閨裡,銀燭一亮,照亮了全室。文俊一手仍挽著姑娘,將也輕輕放上繡榻,姑娘粉面紅霞如火,半閉著眼瞼,似醉非醉地偷看著他,他替她蓋上薄裳說道:「叫秀秀來替你換衣吧,珍重,我走了,明兒見。」

    他剛站起一半,姑娘突然掀裳坐起,擁抱,甜吻。

    新年期間文俊伴同李正噗夫婦遍拜鄉中父老,忙了個不亦樂乎。他已經跟著菇姑娘叫他倆爹媽,李正噗夫婦高興得上了天。

    正月初十日,登州西北一處海灣灘岸上,一個美如天仙的女黃冠,腰懸寶劍,手持拂塵,輕靈飄逸地上了一條小艇。她,正是在江湖行走一年,搜尋雷音大師,蓬萊神山三道門下,大師姐縹渺姐娥真如。

    距奶海狂龍被六大門派掌門迫死七星山之日,恰好整整三個月。

    小舟上共有九名雄偉的舟子,八隻長漿一入掌舵。縹緲姐娥卓立船首。白衣飄飄,恍若仙子凌波。八隻長漿疾動,小舟向西北簡明似飛駛,舟尾劃出兩條向外伸長的浪線,宛似破空飛去。小舟只剩一點點黑影,終於隱沒在煙波縹緲間。

    誰見過蓬萊三山,恐怕只有在「史記」裡看見過,司。馬遷他可能見過,但不是在勃海,而是在牢獄裡。

    登州之北,海面確是有無數島嶼,其辛牽大老,有長山,廟島。大竹山。猴現、旋礬、大小欽,城隍……喝!誰也沒弄清有多少島嶼。

    在登州西北一百里,旋礬島之西六十里,那兒有三應孤零零的小島,鼎足形並立。島嶼並不大,終日掩映在陣陣煙波之中,時隱時現,若有若無,如虛如幻,顯得萬七神秘難測。

    這就是武林中名之為蓬萊三山,神山三道所居之地,也是他們與世隔絕,逃避塵世清修之所。

    島中並沒有盡白的禽獸,更沒有黃金白銀所造的宮閉。倒是各島的命名,確以史記為藍本,正北那座叫瀛州.西南那座叫方丈,東南最大最高那座就叫蓬萊。

    蓬萊島上奇巖怪石比比皆是,參天古林覆蓋全島,飛禽走獸名目奇繁,見人不驚。神山三道就住在這小島之上。

    要說神山三道是玄門道教中人,那是鬼活,他二人胸羅萬有,滿腹珠現,怎會捨本逐未,去做三清羽士?他們學的是騎青牛過幽谷那位李先生的道,與張道陵那位驅神役鬼胡說八道的仁兄所創的道教,相去十萬八千里。

    第一,蓬萊三道都是有家有小的人。島上住了六姓人家,子孫、不下一兩百之多。第二,他們不哄神騙鬼,不捧著桃木劍作法興妖,他們的道服是玉色的寬袍。而大明的玄門羽士,一律是紅常服,法服、朝衣。都是紅、破爛的走方道士問或有穿青道服的,那是不入流的貨色,要是穿玉色袍服,簡直是大逆不道的玄門叛徒。

    蓬萊島之南,依山築了一座巍峨的莊院,飛簷畫角高入雲,享台軒樹點綴其間,四周有參天古林圍燎,莊中有四時不謝之花,經年常綠之草,奇禽獸異獸倘佯其間,與莊中小兒輩為友為伴一條白沙小徑,直抵海濱,海濱是一處深入內陸的小港,一片銀白色的小沙灘,令人賞心悅目。

    港灣內,泊著五艘巨大的華麗客船,沙灘上擱著二三十條稜形小艇,這兒,是海上的樂園,也是武林的聖地。

    翠微園在莊院之左,那是一座天然的巨大花園,在靈飛閣下一座華麗的八角涼亭中,分坐著不少男女老少。

    正北,正中坐著兩位英風超絕,朱唇玉面的老人,一身玉色寬袍,結髮,看去像是中年人,其實已有百四五高齡。

    一旁是一位嬌美的中年女人,也是一襲玉色寬道袍,高譬、珠眷、風華絕代,可是美中不足的是眉鎖春山,默默含愁。這三人就是八十餘年,絕足不進中原的神山三道。東首,是五男五女,同樣的氣朗神情,透逸絕倫的中年男女。

    正西,第一。位是縹緲姐娥,她已換了一襲銀色便裝。依次是一。身翠綠的風姑娘;她玉容慘淡臉色蒼白,正半閉著雙眸,倚在玻姑娘的粉肩上。

    兩位姑娘身後,是往昔的瑤台仙子,她依然朗健如昔。

    瑛姑娘肩下,是丘姑娘玉琴。以下還有四位少女。

    縹緲擔娥展開甜嗓兒,正滔滔不絕往上說道:「……從崑崙東返,半年中踏遍江湖,所迂的所謂高手們,全是浪得虛名之輩,並沒有雷音神掌出現,好教人失望啊!」

    「江南一路,你會走過嗎?」三道的老么問;她就是迷戀雷聲大師的道姑。

    「如兒正是由江南而下,毫無所見;只是,卻發現了一位少年英雄。」

    「他是誰?」丘玉琴粉面略現緊張。

    「他叫恨海狂龍。」

    「什麼?恨海狂龍?」鳳瑛和姥姥同聲驚問,倏然站起。風瑛兩姑娘雖大病經年,略現清減,但一雙明眸「減」不了。所有的人全都一怔。鳳姑娘驚喜地道:「他……他沒死?」

    三道的老大站起急問道:「鳳兒,怎麼了?」「爺!啊……」

    她撲入老道懷中,哭了個哀哀欲絕。「你……你……」

    老道慌然結舌。

    姥姥站起說道:「主人,老身爾後當將祥情稟告。」

    縹緲姐娥長歎著說道:「唉!我還是不說的好。」

    瑛姑娘顫聲說道:「大師姐,求求你,往下說。」她似乎已有不祥之感,但她仍須問清結果。

    縹緲姐娥用目光微求老道的意見。老道身色一正,說道:「往下說吧!」

    「那恨海狂龍在一年之前,江湖已有傳聞,他和橫行江湖的聖凶一霸結下了深仇大恨。

    我由崑崙東下,走大巴山出漢江,在殼城以北山林中,第一見到他,果然是人中之龍,風華絕代,恍若玉樹臨風,那時,他身受重傷,但那不凡的器字,仍然超絕塵寰。」

    風姑娘一老道懷中抬起粉首問道:「大師姐,往下說啊」「往下說,風妹,你可……

    唉!他爾後出現荊州左近,盡殲雙凶一霸門人,雙凶一霸同時失蹤。那以前,他焚崆峒,斗武當、戰崑崙、財少林峨嵋門下,武林震動。」

    丘玉琴喜悅地說道:「天殘劍天下神刃,他是人間大丈夫」飄緲姐娥問道:「你見過他嗎?」

    「是的,瑤表姐就是被他感化回島的。」

    「日月忘記春常在,英雄豪傑不長久,可惜啊可惜!我第二次見他,是得到少林僧人透露的消息,說武林六大門派的掌門,在黃山聚會,我趕去時,已是人散山寂,我又趕到武當,出個擒住他們一位道字輩弟子,方問出六位掌門人。要在池州七星山計算恨海狂龍。我心中大急,夜間以千里腳程飛趕池州。」

    三個女娃兒變色地急問道:「師姐,他……他……他怎樣了?」「可惜!一步之差,他已……」

    三位姑娘連姥姥也同聲驚問道:「他怎麼了」。

    「六大門派的絕學,你們知之甚祥,同時集六種奇功一擊之下,本門第三代門人即使以玄天神罡相抗,也是難免抱恨,何況還在百丈懸崖下設下圈套,一舉偷襲?」

    三道也變色地問道,「偷襲?你說是對一個後生晚輩偷襲?」是的,祖爺,正是六派掌門人一舉偷襲,更有如兒所知的兩個魔頭亦參予其事。」

    大老道怒問道:「誰?」

    「寒北人魔和陰山天魔。」

    「怎樣結果?」

    「恨海狂龍身受重傷……在第二次重擊齊襲之下,人和千噸危巖同時墮下百丈長江。臨死之前天殘劍貫穿塞北人魔咽喉,救了六大門派萬千門人。」

    三位姑娘倒了兩個,那是鳳瑛兩姑娘。丘玉琴仰首向天,兩眼發直,「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也倒了。

    亭中一場好亂,遠處紅影一閃,來了絳衣夫人南宮,瑤。

    在靈飛閣上,蓬萊仙境的長輩們依次危坐,中間是神仙三道,下首是鳳姑娘等晚輩子弟。

    東海神山陰盛陽衰,子弟門人中,女的比男的多三分之一,真是怪事。所有的男女,全是秀美超群的人,也算怪。

    第一個被詢及的是姥姥,她祥稟與恨海狂龍相遇的經過,和所見的事實:自然包括文俊的為人。

    第二位是絛衣夫人,她坦率稟明一切,第三位是丘玉琴。第四位是縹緲擔娥。她說得最多,包括從江湖得來的傳聞。

    最後,由鳳瑛兩位奄奄一息慘痛萬分的姑娘加以補充。

    眾人一一述完,閣中諸老議論紛紛,商量了許久。最後大老道綜合意見,站近朗聲道:

    「恨海狂龍的為人毋庸多述,一句話:人間大丈夫是也。為衛戒中原那班自命英雄六大門派,本門弟子有往中原一走的必要。八十餘年來,伏魔大師音訊沓然,可乘這次一走之便。

    或可憐他聞風趕來出面。

    頓了一頓,又說:「這次可分兩批前往,一明一暗,第一批明目張膽直挑六派山讓,由三妹率鳳瑛兩丫頭,華姥姥與玉琴瑤侄孫女珠行六人。第二批暗中前往在旁呵護,非必要不准出面,由我和二弟,還得借重碧姐,組成神山三道三支青虹劍陣。碧姐可願一走?」

    長老席中,站起一個風姿綽約的中年少婦,她笑容答道:「求之不得,願就此行。」

    「謝謝你,碧姐。且聽我將行程細說。假使我們先襲最近的武當,勢必走漏消息,爾後攻少林,則峨嵋雪山定然先行四散,如攻峨嵋襲雪山,少林崆峒亦依然漏脫。我意認為,先襲最遠的崑崙,次攻崆峒,再經雪山搗峨嵋,一舉而下武當,最後放決少林,恰好繞一圈子,盡在我掌握之中。」

    有人在贊同道:「這是上上之策。」

    「我們也不必趕盡殺絕,先誅各派高手;然後教訓他們的掌門,限令各派掌門到少林投到,讓他們六人鬥一鬥蓬萊的玄天神罡,也可令他們死得心服口服,給武林留一次公道的教訓。」

    「他們要不來呢?」

    「不來?哼!公開告訴億們的門人,他們的掌門要是不來,對不起,一把火燒掉他們的山門殺光他們的門人,他能不來,非來不可。要是雷音出面,那就一舉兩得,再到白龍峰斗上天。正其時也。」

    靈飛閣一番商議,決定了六大門派的橫禍飛災,武林的浩幼,要沒有恨海狂龍重出江湖,六大門派真要被連根拔掉。正月十五元宵一過,十六日登州陌出現了一個美道姑,率領著一紅兩綠和一位羅衣騰雪的姑娘,另一位姥姥帶著一條龍頭拐,六匹千里駒揚起輕塵,冒著紛飛大雪。向西又向西,走關洛出玉門,直搗崑崙。三位少女鬢邊各插一朵小白花。她們的後面,兩男一女白袍飄飄,夜行晝宿相距三二十里,緊盯不捨。

    情之一字可以顛倒眾生,情火所至,玉石俱焚,三個少女懷著被情火燒起的無邊仇恨,君臨江湖那該是多麼不幸的事啊!開碑手雲彪,和由歸德府聞耗趕來的迷魂汽女,在少林矢手後,便在武當周圍巡後,要了武當弟子,就殺無赦,他們的入數眾多,水陸朋友皆備,陸上由雲彪負責,水上歸七澤蒼龍兄弟統率。

    天碑手雲虎用迷魂詫女,其患難多次以手,雙雙墜入愛河,他們是理想的一對。

    這裡且表表崑崙山。

    假使要按科教書上說崑崙,筆者無法下筆。從帕米爾高原往下走,中國所有的山,絕大多數是崑崙山的餘脈。甚至台灣和日本,都是東崑崙的南嶺餘脈。

    大明皇朝剛和西洋人發生密切關係,咱們這個古老的民族,那時還不信「邪」,所說的崑崙山卻又不同。

    玄門羽士所說的崑崙,是指人的腦袋,所以腦袋之上叫做「崑崙頂」。一般人所說的崑崙是指我國最西的大山嶺,你要問它在那兒?閣下可曾去過?他準會交手往西一指,說:

    「在那兒遠著哩!就在那邊在底下,對不起,仁兄,我可沒到過,那是鴻均老祖的住所,凡人豈能人去得

    廢話少說。咱們所說的崑崙,就在玉門關的西南,靠白龍堆之南的叫東崑崙,再往西就是西崑崙。也就足教科書上所指的阿爾金山。或者叫中崑崙的那一「小」段山嶺。

    東崑崙紫虛宮,就在白龍堆西端南面一座奇峰之下,可不是在山頂上人跡罕到之處,沒人出香油錢,牛鼻子們難道吃石頭喝西北風嗎?

    山麓下建築了三十餘間道院,最大的就是紫虛宮,宏麗壯觀,氣象萬於。止殿裡代的是鴻均老祖,二殿足是原始天尊,二殿才是騎青牛過函谷的老李,他老人家被人抬在這兒吃冷豬肉,張冠李戴,張道陵未免缺德。

    出了玉門關,白龍堆就是黃泉路,罡風連人心可以刮走,不行老命的人葛與乎來。

    冰封雪凍,幸而掩住廠滾滾黃沙,只要耐得住零下二三十度的好漢,不怕罡風刮跑,白龍堆仍叫冒險一走。

    男人不敢走,女人敢走,玉門關一家五流客店生,來了六個老少女人,她們當天住宿一佰,第二天一身勁裝背劍掛囊,披著一件與身上衣衫同色的披風,將馬匹寄在客店裡,帶了乾糧出關。

    關上的官關,一輩子也沒見過這麼漂亮的娘們,想盤這,第一眼就看到她們背上的寶劍,第二眼就看到她們滿臉殺機和利如民矛的星目,乖乖地讓她們出關了事,她們一走接著二男一女跟著出關。彤雲密佈,大雪飛舞,白龍堆一望無淵,白茫茫一片無垠的銀海。幾個不畏寒暑的奇人,流星似的向西飛射。

    入暮時分,她們到了崑崙山下。

    天剛泛魚肚白,大地黑沉沉,大雪漫天,紫虛宮玉簡聲和著鐘鼓聲,傳向遙遠的天際;一群道侶在紫虛宮正殿主劍聖至真的率領下,向天羅拜,在舉行叫開天門的日課。

    兩白兩綠一紅一灰四個人影,已經到了宏大的觀門外觀門大開,可以看到正殿前拜天壇之上,牛鼻們鬼劃符。鳳姑娘寒著臉問道:「三祖姨我們闖進去嗎?」

    三祖姨淡淡一笑,向順門兩側兩隻大鼎一指道:「不用急,讓他們出來,先嚇他們。」

    絳衣夫人亮聲兒叫道:「老道們滾出來!」

    崑崙乃武林禁地,也是聖地,怎會這麼鬆懈?一是剛好是叫開大門的人大典時間,二是這種嚴冬時分,誰會想到有人會來生事?三是六個人現身得大快。

    喝聲一落,人影疾射,道士們應變甚有章法,有些人火速掠出。一部分人趕著甸去取兵刃。

    老道們剛湧到門邊,兩隻千斤大鼎來勢急如驚雷,轟然一聲巨震,觀門連院牆「華啦啦」全垮啦!把老道們驚得大冷天直冒熱汗,四面急散。「好!全出外面來。」

    聲似銀鈴,但其冷徹骨,發自鳳姑娘之口。

    上百老道雁翅排開,中間是昆三聖:至真、至善、至淨,還有四大護法太風、太火、太雲、太雷。

    「什麼人?敢到紫虛宮生事?好大的……」

    鳳姑娘黛眉帶煞,獨自上前答話道:「叫龍虎真人滾出來!七星山暗襲恨海狂龍的事東窗發了,你們都不想活了嗎?誰上來試試?」

    雷電手太雷搶出行列,迎面擋住鳳姑娘罵道:「你配叫本派掌門的仙號?給我快滾!」

    「不知死活的牛鼻子!」

    鳳姑娘冷冷罵完,脫掉披風扔給姥姥,一掌按出。

    雷電手真不知死活,他經驗老到,一看掌前落下的雪花突然向前一擺,便知對方了得,閃身拗步斜刺裡撲上,雙掌交叉拍出,端的迅邱無比,不愧稱雷電手。

    呵是他注定非死不可,在劫難避,天罡掌力一近姑娘身畔,奇猛的反震力立時傳到,他想撤但來不及了,鳳姑娘已向他一掌斜向揮出。

    雷電手「嗯」了一聲,貫出三丈外,滾了兩滾,升天去了,崑崙護法兩招斃命,可把眾老道嚇傻啦!

    劍聖鐵青著臉問道:「你們是誰?為何替恨海狂龍出頭。」

    「叫龍虎真人滾出來,不然先殺你們再說。」

    鳳姑娘切齒地說,一步步向劍聖欺近。

    「道友,誰是龍虎真人?你還是叫他出來的好。」

    「三祖姨遠遠地說,口氣也夠冷的。」

    「你們,哼!本派掌門仙駕,豈是汝等可隨便……」

    語聲未落,白影似電,如山暗勁先至,牛向牛鼻子。

    劍聖大駭,大吼一聲「退!」火速斜飄三丈,劍似龍吟,振出無數劍花,半追蹤而來的暗勁震散。

    他退得快,他身後三名紅衣老產愉不了,」嗯」了一聲,飛退三丈,上天找鴻均老祖請安去了。

    白影一止,原來是氏玉琴姑娘,這位天性良善,似水溫柔的小姑娘也動手了。

    姥姥在向她招手道:「王琴,別亂來啊!」

    「奶奶,琴兒心裡難受啊!」她怎不難說,想起石窯相處那刻骨難忘的情景,她幾乎痛斷盯腸哩!」

    突然傳出劍聖的虎吼道:「亮陣!五朵梅花點點紅」

    人影疾閃,劍影飛騰,五朵梅花點點紅的陣勢立即布成,靈官廟的舊啊重演了。

    「殺啊!」絛衣夫人大叫,賭物思人,她抑止不住了「睜」一聲劍嘯。她撤下長劍。三祖姨也有點不悅道「好,先警告他們。」

    兩綠一紅一白四頭雌老虎母大蟲。二支青芒四射。支銀光閃閃的長劍突然撲入陣中。二祖姨和姥姥,在一旁袖手旁觀。

    青芒銀光所過之處,如同虎入羊群,如湯潑雪,飛旋搏擊所經處,波汗浪裂,血肉橫飛,慘叫之聲攝人心魄。

    遊走陣心的一朵梅花,由崑崙三聖加上大風大火所組成,劈面撞上風瑛姑娘,四支劍一存雷大棒一合。

    玄天神罡如狂濤怒誦,天一慧劍發出萬道行芒:「轟」一聲暴響,雷火棒噴出熊熊烈火,可是並沒向兩姑娘噴出,竟然回頭反奔,大風大火自食其果,狂叫著滾倒。

    青芒飛射,至善至真身首各異,劍飛頭落。

    劍聖大吼一聲,目毗若裂瘋虎以的攻出一劍,劍氣狂嘯,青芒飛射。

    可是他只覺對方的青芒,宛若萬千顆寒星,滿天閃爍,直迫肺腑的劍氣雷霆似的壓倒。

    他大吼一聲,「鴻均三旋」絕招出手。

    他不旋到好,只旋了一旋,胸背腰脅共中了十八劍之多。一聲不吭扔劍撲倒,余傷未盡。還在雪地上旋了一圈。

    三祖姨叫道:「夠了,回來吧!」

    青芒銀虹一一斂,飛射而回。

    雪地上的慘狀,淒絕人衰,橫七豎八倒了六十四具屍體,銀色的雪上,染滿了鮮血——

    文學殿堂赤雷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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