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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三章 文 / 雲中岳

    老道踱至正在痛心疾首,含淚坐下調息的湘江大俠面前,正色說道:「施主劍法不弱,定然出諸武當地溯二仙座下。貧道浮雲散人,道號微塵子。相煩施主轉告清真淨兩位道友,說微塵子久未致侯,請加見諒。並代為致意,囚十餘年前貴派與天殘劍之恩怨,玄門修真之士,似不宜久黑積心頭,自淪名利苦海,有損道基。施主請與貴伴離開吧!」

    湘江大俠長歎一聲,站起抱拳一禮說道:「晚輩定將前輩之意轉達,並謝成全之德。又向文俊拱手道:「梅大俠劍行通玄,在下甘拜下風。」

    「後會有期!」湘江大俠長揖而別,與飛乾陳噗三人,帶著兩具屍體上馬走了。

    浮雲散人向三音妙尼稽首道:「三位道友可否聽貧道一言?」

    三尼合掌為禮同聲答道:「道長但說不妨,貧尼洗耳恭聽。」

    「梅施主人中之龍,出道迄今為斯甚暫,但英名四播,自不等閒。貧道經半月暗中跟探結果知道梅施主之作為,除了名門大派凝子之外,可說譽多於毀。但自三位道友伴同梅施主沿漢江東下之後,有人在暗中廣佈謠言,以此中傷梅施主俠位,至今流傳之廣,出人意表。

    貧道如無江湖郎中在旁,指出三位道友道基,精進之事,確亦不能無疑。俗語說流言可畏,為兔毀文俊今後清譽道友何不覓一名山修真,豈不兩全其美?」

    「這個……」三尼全皆一震,欲語而詞不達。

    浮雲散人繼續往下說道:「目下已有不少武林名宿,被人唆使出面與梅施主為難。君子愛子以德,願道友三思。」

    文俊凜然他說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晚輩不怕謠言中傷,讓他們來吧!哼!」

    江湖醫聖歎息著說道:「孩子,你不能作如是想哪!」

    「貧道與范郎中隱修懷玉山,那兒距建冒道友寶利殺慈雲庵不算大遠;山中深山大澤清淨出塵之處甚多,如三道友有意隱修,貧道顧相伴前往一行。」

    玉面觀音幽幽一歎道:「看來,我們惟有如此了。」

    文俊情急大叫道:「大師姑……」

    「俊哥兒」,恕我們不能助你搜尋宇宙神龍的蹤跡了。」玉面觀音斷然地止住他往下說:「事實上確是如此,我們在你身邊,不但永無益處。反而成了累熬;這次芒家古但樓秘窟之事,前車可鑒。我知道你對名聲之虛俗從不計較,但你不能因我們而影響復仇大計啊!

    別了!俊哥兒,有暇到懷玉山看我們吧!祝福你。」

    「師姑!」

    三尼頭也不回,解下馬鞭後包裹背上,玉面觀音又向浮雲散人合掌一禮道:「道友,就此上路吧!」

    「無量寺佛!願小施主福壽無疆!」

    「娃娃!後會有期!」江湖醫聖轉身就走。

    「諸位前輩珍重!」文俊含淚躬身相送:「師姑,我會前往懷玉山向師姑請安的。」

    三尼走不多遠,笑面觀音突然轉身,顯聲說道:「俊哥兒,記住:膽大心細,權衡時勢,珍重!」說完,彈掉眼角淚珠,轉身快步走了。

    文俊閉上虎目.吸入一口氣強壓心頭酸楚。他忘不了寺,三尼給了他勝於母愛的溫暖呀!

    三尼的身影愈去愈遠,隱隱傳來浮雲散人縹緲的歌聲:「人生自古夢一場,十大功勞瓦上霜白髮紅顏如朝露,英雄豪傑命不長。生生死死難自主,渺渺芒芒空悲傷……」

    裊裊餘音,在長空顫蕩。文俊不俊熱淚盈眶。

    突然,他似有所覺,對草中喝道:「滾出來!你看得太多了。」

    沒人回答,你不出來不行了,你該知道滅口之舉先在必行,沒有你向外宣傳。

    他自己向左急跑,快若電火。

    天殘劍端正正由他脊心貫透前胸。

    大事不妙,突然轉身,手中撲刀就是一記。

    文俊冷笑問道:「你是誰派了;來盯梢的?」

    大漢面如死灰地答道:「我……我是……少林門下。」

    「啪。」一聲響,文俊給了他一耳光,打得大漢殺豬似的叫起來。

    文俊嘿嘿冷笑道:「少林的伏虎刀法中,「翻身撲虎」這一招左足該跟進旋跨半步,便於變招,你這招分明叫做顛「回風斷柳」。你敢嫁禍少林!哼!且說你嘗嘗分筋錯骨滋味。

    他的手指還未點上九節椎骨下的筋縮穴,大漢已驚得沒命地叫道:「我說我說,我是崆峒門下,在吳天堡替聞人堡主力事,奉命在要道埋伏,沿途飛報你的行蹤和舉動。」

    「你一共幾人?」

    「咱們共有四十人,歸子母飛環方士俠率領,每兩人一組,散佈各地,目下這十里地面,僅由我這一組負責,所言句句是實,饒命!」

    「方士俠現在何處?」

    「在武當三元官。」

    「別怪我,老兄。你不死,三音妙尼的行蹤必被你洩出,我你一個痛快!」

    「饒……」

    命字未叫出,文俊的腳尖已經輕輕點在他的心坎上。

    文俊取回天殘劍,掘土埋了兩屍,跨上馬背,縱走另三匹,向東急走。

    急趕二十里,仍不見三音妙尼和一道一俗的蹤跡。他恍然失笑,自語道:「三位師姑是老江湖她們不用馬匹,顯然是隱入山中去啦!我倒是多慮了。」

    武當,本名仙室山,又叫太岳山,太和山。參上山,謝羅山等等。明成祖賜名太和太岳山,這座名山更神氣了。

    這座山真不小,方圓足有八百里,共有七十二峰,三十六巔,峰以天柱峰為最高,縱立雲表,也有入叫它參嶺,巔以五龍,南巔,紫霄為最勝,可惜全被兵禍所毀。但經張三豐重整後,紫霄重複舊觀,外環小山數十,蔚為奇觀。

    進入武當山,惟有從均州進入。明成祖動員了三十五萬役,糜費百萬,把武當建造得金碧輝煌也俗不可耐。建了一條可並馳四乘人大道,直抵山下,全長一百里,倒是方便了遊山訪道的人士,也方便了駐守山上的兩百官兵。

    自從士木之變後,朝廷對南方的名山勝績,逐漸淡忘,因為態勢已走下坡之路,武當山上駐守的官兵,僅有三五十名象徽性的老弱冗員,但他們代表大明皇朝,作威作福之事倒是時有發生。

    鶴鳴峰,也叫鶴鳴山,在山之最西面,可以由隕陽走小道,繞叢山峻嶺直達峰下,可是得需步行兩天以上。

    文俊已從三音妙尼口中,把武當的形勢瞭解甚詳。為免沿途發生不必要的糾葛,當天在隕陽住宿一宵,第二天單人獨騎沿小道人山。

    武當堂堂大派,高手如雲,譽滿江湖,門人弟子滿天下,因何選擇最偏僻的鶴嗚峰,約鬥對文俊呢?

    四十餘年前,恨海狂人直搗黃龍,幾乎把三元宮毀了,武當的老道們,豈能不對功力更高的文俊懷有戒心?

    文俊把吳天堡一把火燒成白地,火焚南崆峒廣成下院,誰敢保證他不對武當也來上一手?武當的老道們想起來就心驚膽跳,所以掌門玉道人不得作這萬全的打算。利之所在擇其重,兩害相較擇其輕,虛名越不了甚麼,武當的百十座宮觀豈能作孤注一探?

    這就是名門大派的顧忌所在,必要時可以擇手段,因為他們的對手太強了;而文俊又是一個天不怕地不怕,一諾千金的大丈夫,既然約定了時地,絕不會到三元宮生事的。玉道人比南崆峒二老高明多了,引強敵人已室相鬥蠢事他本會做。

    文俊帶了乾糧,一身藍緞子勁裝,雄姿英發,天剛破曉便取道人山,他竟然不隱行藏,驅馬昂然直入萬山叢中。

    他耳目有異常人,特別敏銳,早已在入山之際,聽得了隱隱角號,那是山區裡傳遞訊息的最好之物,不用猜,他的行蹤已落在人家眼中了。

    但是他依既無懼。

    深山裡居民不多,數十里渺無人煙,每一座村莊的土著居民,都以不太友好的神情接待他。他知道,除了他自己以外,已經沒有一個朋友了;也許馬兒算得一個,以外就是冥冥中的神佛啦!

    而鶴鳴峰四周,鬼影幢幢。

    當天他住宿於一家獵戶的草舍中,一夜無事。

    翌晨,山中朝霞剛升,他使結束上道。

    秋高氣爽,山中空氣特別清新,在鳥語獸嗚聲中,他緩緩踏上征塵。

    山道逐漸荒蕪,時升時降,已經隱隱可以看到鶴嗚峰了。望山跑死馬,還遠著哩!

    遠處又響起了隱隱角號,一長一短。他不予置理,一手纏疆,一手輕撫天殘劍靶,豪放地高歌:「天殘劍切千重,嘯長空,排盡劍海闖魔宮。」

    歌聲昂揚,氣吞海岳,宛若九天龍吟,鶴嗚九皋。隨之響一聲清越長嘯,回聲在山谷間震顫,久久不絕。

    他吸入一口氣,突然長吁一聲,接著高歌,但是音調一折,變豪邁為蕩氣迴腸:「琴箏會、心弦醉,幾時重?惟願人生無感續奇逢。」

    後半段的情調,與前半閥相去霄壤。一道「相見歡」的詞,被他唱成兩種回異的情調,未免格格不及,無法調和,可說是最劣的「詞手」。

    「啊!我怎麼會想起她的?真不該哪!」他喃喃自語。

    言為心聲,他和丘玉琴小聚三天,一琴一箏留下了無邊懷念。丘玉琴柔婉可人的情影,在他腦海中不時顯現。

    一生中,第一次對女性動情,也第一次心弦震動,至於他對義妹廷芝,在江西途中,他就曾表白過,他對她僅有手足之情。可是廷芝對他卻付出了真執的感情,一顆少女純真的心,毫無保留地獻給了他,萬縷情絲每一根都投向他的心坎。

    他是個外剛內柔,感情內蘊的人,這種人外表奇冷而剛強,但內心卻火熱而軟弱,以致在徐家彎與雙凶一決生死的前半刻,終於答允了義妹廷芝的婚約。

    這種感情是脆弱的,經不起考驗;尤其是兩人分處兩地之時,中間缺乏連繫,也就引不起共嗚,爆不起火花。

    但他是一個重感情的人,對自己的言諾一絲不苟,將他和廷芝所許諾的口頭婚約,視為神聖不敢對旁人輕動情。

    可是他也是一個平凡的人,內心自然有一個理想伴侶的約影存在,從進入亂葬崗秘窟,第一眼目的看到丘玉琴凝神莊容出現古箏旁始,他那秀麗端肅的神態,就予他一種異於常人的感受。後來弦聲一響,他感到心中那根神秘和弦已被她扣響了,頓生知音相惜,心弦共嗚之感。直至高山流水一曲奏出,他意思中已將她的倩影嵌入心坎了。要不是他心中已有了對敬愛之人,潛意識中自然生出聖潔的情操,他怎會在被天魔艷舞所惑,和含魔花所全黛之下,看見丘玉琴卻又突然清醒的?天殘劍跌落地下所發的龍吟,又怎能把他全然驚醒呢?

    假使他不是對她生出崇敬之念,她那赤身裸體如玉脂的嬌軀,恐怕已遭到狂風暴雨的襲擊了,一發不可收拾,但要想制服他,那是不可能之事,結局可想而知了。

    文俊真想和義姐在秘窟小聚三天麼?不是的,是為了丘玉琴,也為了有三天讓他反省思索的時間,他終於讓理智戰勝感情,他不能忘記徐家彎與廷芝的山盟海誓,故而毅然別去,不願再見丘姑娘。

    他真能忘情麼?不!那是不可能的,心中的思念愈來愈強烈,絕不是強壓克制所能混滅了的。在這空山寂寂,孤身踏上生死征尖,存亡難料的時候,他終於歌出心中的意念。

    「不!我已經有了未婚的妻子了!我不能想她,那是不該的。」他喃喃自語,挺挺胸膛,加上一鞭,狂奔而去。

    這兒是一塊遼闊的盆地,四周是起伏不定的峰巒。盆地中丘陵起伏,古木森林參天而起,散佈在每一角低窪之處,綠油的野草迎風招展。

    小徑在幽谷中婉蜒而東,穿林越丘迄通盤旋。文俊心潮激盪,驅馬狂奔,他無視於危險,不懼重重埋伏,馬蹄掀起塵埃,狂馳入谷。

    谷中烏魯無聲,寂靜如死,格過一道清徹的溪流,他已進入盆地的中心了。

    日色近午,酷陽正熾。文俊過了清溪,馳上一座平坦的山丘,丘頂廣約百餘丈,四面林木蔥寵,中間矮樹綠草叢生,俯瞰四面景色,一「丘一壑歷歷如繪。

    小徑旁一幢草屋,巨木為柱,未加修雕,散發出古撲出坐的氣息。屋前四根大柱塔了一座涼棚,擺了一隻方桌和四條長凳。

    蹄聲傳到,柴扉「吱呀」一聲推開,現出一個雄壯結實的中年人。他赤著上身,臉上撲實的五官,顯出他是一個安分守已與世無爭的山居上著,可是他眼看狂奔而至的一人一馬,眼中卻泛起了迷惘的疑色。

    他歎了一口氣,無可奈何地走手涼棚,向屋下內叫道:「英兒,將茶端到外面來。」

    「爹,來了!」一個面目較好的稚齡小女孩,端著一茶盤中一個大瓦壺,還有兩隻瓷碗走到涼棚內置於桌上。

    她臉上綻開著天真的微笑,斟了一滿碗遞上,說道:「爹,媽該回來了吧?」

    赤膊大漢一見珠光四射,吃了一驚,忙叫道:「兄弟,使不得,山居之人……」

    「大哥,且休見外,這兒不算山區。萍水相逢,也是有緣,就算是小弟給小妹妹的嫁妝吧!請問大哥尊姓?」

    「敝姓李,名家傑。請教……」

    「弟姓梅,草字文俊。李大哥可知此至武當鶴嗚峰還有多遠?」

    「鶴鳴峰!鶴……啊!還有六十里,往東出了山谷。便可看到了。」他竟然被鶴鳴峰三字改變了神色。

    「爹,這就叫做珍珠麼?」小丫頭迷惑地看著手中的珠子,不經意地問:「這有甚麼用?」

    家傑恢復前態說:「真是傻丫頭,一顆這樣大的珍珠,可以換黃金百兩以上,在你手上,當然沒有用處啊!」

    「哦!不過卻是蠻好玩的。謝謝叔叔。」她在文俊玉面上親了一吻,又說:「我給叔叔倒茶啊。」她掙扎著下地。

    「真乖!」文俊放了她,抬頭說道::「大哥真好福……」突然,他發覺了家傑臉上泛起的痛苦神色,將話嚥了回去,詫異地問道:「大哥,你怎麼了?」

    家傑發覺自己失態,忙道:「沒甚麼,兄弟休怪!」他嘴在說,目光卻看在小丫頭行將斟滿的茶碗上。

    小丫頭雙手端碗,喜孜孜地走近文俊,笑說:「叔叔請用茶。」

    「不,家傑突然脫口大叫,伸出抖顫的大手,接過茶碗又說:「不關你事,該爹爹奉敬客人。」他將茶碗遞給文俊,臉上全變了顏色。

    小丫頭惶然地看著他爹爹,緩緩退入文俊懷中。

    文俊莫名其妙地接過茶碗,他看到家傑痛苦的目光。變了色的樸實面孔,和抖顫著的雙手他惑然地問道:「李大哥,你病了麼?」

    「不!」家傑仍然神色痛苦他說:「即使有,也是心病,無關宏旨。」

    文俊搖搖頭,緩緩舉碗說道:「心病還須心藥醫,李大哥,你要自己珍重啊!」他舉碗放到唇邊。

    家傑突然轉頭,注視著牆角,那兒,一群騷動著的螞蟻,正圍攻著一條垂死的巨大毛蟲。

    他突然一腳踏出,將那些小生命踏個稀爛,恨恨地罵道:「你們這些畜牲!無恥之極!」

    文俊喝乾了茶,茶碗放在桌上,發出輕微的響聲。

    家傑摹地回頭,眼中痛苦的神色已經消退,代之而起的是恐怖萬狀,無邊絕望的神情。

    他眼角掉下兩顆淚珠,額上大汗如雨,望著文俊顫聲說道:「我……我不是人,是畜牲!在暴力下低頭,害人害已……」

    文俊感到氣血一陣翻湧,渾身泌出冷汗。他體內百毒不侵的奇異體質,發揮了潛能。

    他推開小姑娘,虎目中神光四射,遲遲站起,以冷森森的語音說道:「無色無臭,入腹氣血停滯,渾身癱軟,十二時辰內肌肉全消,這是昌翅騰蛇腹內毒丹所制奇毒。我與你無冤無仇,為何在茶內放毒要置我於死地?」

    「你殺了我吧!我該死!」

    「看你的神情,絕非你所甘願,誰指使你的!說!」

    「反正你要死了,何必再問?」

    「你非說不可!是武當的雜毛們麼?」

    「不!武當的人在鶴嗚峰等你。」

    「是誰?」

    「我也弄不清。」

    「你真不說?」

    「我妻子的性命在他們手中。不!可以說一家三口他們說你是窮兇惡極之徒,武當的老道也如此說。但一見你,我把他們恨死了;他們才是窮兇惡極之徒,可是我不得不聽他們擺佈。老弟,趁你還有力量之時,殺了我吧!」他大汗如雨,面色死灰,緩緩在文俊身前跪下了。

    「爹爹!」小丫頭尖叫著撲上去。

    「我親見你也喝了的,怎麼不倒?」

    「他們給我先服下了解藥。」

    「他們呢?」文俊輕聲問。

    「就在這左近」家傑也輕聲答。

    文俊探囊取出一片千年玄參遞給他,說道:「這是千家玄參,可解百毒,他們絕不會放過你的,服下後帶小妹妹避入室中,千萬別出來。」

    說完,緩緩坐下。

    「快進去!」他向遲疑不走的父女倆輕喝。

    等柴扉輕輕掩上後,文俊便伏在桌上一動不動。

    不久,衣袂帶風之聲隱隱傳來。他心中暗恨,討道:「哼!人無害虎心,虎有傷人意,如不大開殺戒,還道我恨海狂龍虛有其名呢!」

    風聲凜凜,人影癡閃,兩條青影分左右撲到,身形急似飛矢,功力委實不弱。

    兩人同時搶入棚中,同時伸手去搶文俊腰帶上插著的天殘劍,幾乎同時到達。

    文俊一聲不吭,猛一抬身,「叭叭」兩記耳光,打得兩人眼中金星直冒,不等他們轉念,雙後一勾,一左一右將兩人腦袋夾在脅下,像拖位兩條死狗,大踏步走出棚外。

    對面是一個矮林圍繞的短草坪,大約什丈見方,乃是山丘的中心點,南北有兩顆蒼松,高入雲表似的參天矗立。

    文俊夾著兩人的腦袋,拖至坪中,虎目中神光似電,放眼四望,冷哼一聲,引吭長嘯。

    嘯聲以無窮力道飛揚,四周山谷傳來的回聲,猶如殷殷巨雷,歷久不絕,聲勢之雄,驚心動魄。小煞星終於暴怒了!玉面生寒,泛上了無窮殺機。

    「我佛慈悲!」正北響起了數聲佛號,矮林邊沿現出了五外中年僧人,身軀雄偉,手提方便鏟,徐徐步向坪中。

    「江東生死判。」

    「聲威鎮群雄。」兩聲暴喝,正東現出六名勁裝大漢。

    「南山龍虎會。」

    「關洛報雄風」正南也傳出喝道聲,矮林中出現了九名身穿天藍色箭衣的老少。

    「無量寺佛!」這是正西傳出的郎唱,出來了八名老少道侶,緩步而來。

    「哈哈哈……」狂笑聲乍起,西北角出現了兩名窮叫化。

    「嘿嘿嘿……」陰冷的笑聲隨之,東南也出現了乾瘦老頭鬼,提著枴杖,目閃陰騖之光徐徐舉步。

    「這小子真夠英雄!我賽金鋼佩服的緊。」聲如炸雷,大踏步由東北角出來一個粗黑大漢,足有一丈高下的身材,倒拖著一根渾鐵齊眉棍,裂著大嘴搶出。

    「恨海狂龍乖乖受死!」隨著吼聲,出來了千手如來,和五毒判官苗成。另外是一群吳天堡的孤犬,同時由西南縣現身,黑鴉鴉一大群。

    文俊心中暗凜,但隨之豪情萬丈。他放開兩具已斷氣多時的屍體,手按天殘劍把,仰天哈哈長笑,聲浪直透雲霄。笑完,向停在二十丈外樹林叢草邊邊沿的群雄,暮地舌綻春雷,大吼過:「通名上來,讓恨海狂龍替你們招魂。」

    「好大的口氣!佛爺乃少林行腳僧超乘、超宗、超覺。超果。超明。」

    江東許家寨許民六雄;生死判無人不曉。」

    「關洛道南山四霸;與龍虎五義。」

    「茅山上清宮上清觀主,偕道侶前來應劫。」

    「江左窮神歐陽化;俠義團頭何九皋。」

    「九華二老。我老人家懶得通名。」

    「我,賽金剛葛大雄。小子,你要是不氣,咱們交個朋友。」

    「咱們吳天堡的人不必多說了。」

    文俊陰森森他說道:「誰是出面的人?閻王谷與武勝關有人來了麼?武當的牛鼻子呢?」

    少林行腳僧超乘打量了眾人一眼,方跨前一步道:「貧僧等一群俠義門人,不約而同聚會於此,與施主一決生死,共除凶人淫賊。承眾擅拋抬舉,貧憎暫代出面人,閻王與俠義道冰炭不同爐,他們不在此地。武勝關耿盟主不久便到,武當門人並不知氏等在此聚會,目下仍在鶴嗚峰恭候施主大駕:只怕他們明日約期,必然大失所望。」

    「和尚,你認為在下必死?」

    「事實如此。」

    「哈……」文俊狂笑起來:「你們太天真了!太天真了!」

    「施主還有話說麼?」

    「茶中下毒之人,可是五毒判官苗成?」

    「正是區區。」

    文俊淡淡一笑道:「你們都是自命俠義道英雄,不慚愧嗎?嗯?」

    超乘接口道:「對付施主這種字內凶人和不齒淫賊,不擇手段亦算正當。

    「梅某人怎算得字內凶人江湖淫賊,用得著勞動諸位大駕?」

    「凶淫二字,世所難容。施主綽號恨海狂龍,專與俠義道門人為敵,濫殺無辜,罪在必死;何況身懷天殘劍,承受當年恨海狂人嗜殺的衣缽?與江湖淫尼三音妙尼同行,淫亂佛門,而且與武林妖孽蜂衣夫人為禍江湖,淫孽滿天,施主,你罪該萬死。」

    「哈哈……」

    文俊仰天長笑,震得眾人氣血翻騰,功力稍弱的人如中電擊,驚恐地後退。笑畢,語音轉厲道:「恨海狂龍出道江湖以來,飽受迫害,時至今日,還不忍大開殺戒一洗冤屈。至於淫孽之事莫須有三字可括其全;梅某人頂天地地,苦修上乘心法,至今猶是童身。你這種血口噴人的污穢言詞,將令你後悔終生。」

    五毒判官苗成冷然接口道:「大奸大惡之徒,無一不是與仁上與表,作為掩飾惡行,為非作歹求償大欲的利器。狂徒,你這種自欺欺人的話,少說為妙。」

    「不說也罷!反正今日武林己無是非可言。你們誰敢先上?恨海狂龍恭候大駕。」

    「哈哈!笨鳥先飛,團頭,咱們一齊上。」江左窮神大笑著搶出,一面繼續說道:「這小子功力深厚,用不著和他講江湖道義。上啊!」

    「上啊!窮神。」俠義團頭果然搶出,道:咱們兩個江湖前輩聯手鬥一個娃兒,勝之不武我花子真怕人笑掉大牙。」

    兩個花子向上一擠,兩根打狗捧罡風怒嘯,左右齊上,搭脅掛肯一點一掃,疾如狂風。

    文俊玉面上殺機怒湧,屹立如山,棍未到,暗勁山湧,老花子內力委實高明。

    眼看雙棍左右攻到,力道似已及身。兩花子心中一凜,文俊那沉靜的神態,和那虎目中的冷電寒芒,使他們心驚膽跳。

    兩人經驗豐富,知道不妙,百忙中硬將攻出的招式撤回,變招克敵。

    可是晚了!光華一閃,他們連人影也未看清,嗯了一聲丟了棍望後便倒。兩人由頭至腹,共中七劍,像是一座北斗七星,倒懸在身上一般。

    四周群雄看清文俊拔劍出招的人,確是不太多。

    文俊仗劍屹立嶽峙泛亭,天殘劍光華耀目生花,兩具屍身砰然倒地,方把眾人驚得駭極而呼,臉上變色,兩位功力甚高,遊戲風塵的俠丐,莫名其妙斃命,眾人焉得不驚?

    在嘩叫聲中,文俊身影一閃,兩具屍身飛起五七,向左快右跌去。他陰森森一字一吐地,」道:「還有誰上前送死?快!」

    南山四霸各執兵刃縱出,兩支長劍兩把單刀四面一分。這四名關洛道上的英雄,論功力出類拔奉,論行為卻是不太檢點,可是他們卻是白道朋友;邪正之間,不能為他們遂下定論。

    四霸的老大長劍一領,做然道:「姓梅的,你敢接下我們四人麼?」

    「你們只管上。今天你們共來了六十二人,梅某即使不願意,你們還不是全都擁上?想不到你們這些自命俠義之徒,卻全是些卑鄙無恥之輩,江湖染垢,武林蒙羞。上!」

    雙劍前後閃打,雙刀左右急撲,刀風劍勁怒撲,排山倒海似的向文俊攻去。

    文俊玉面生寒,左跨步一招「怒海藏針」,左側大漢仍刀撲倒。身形猛旋,反手一招「回龍引鳳」,後面使劍大漢腦袋穿了一個窟窿,由眉心直透後面玉枕骨。

    前面和右側兩人,一刀一劍同時落空,他們看不清文俊的身影,只見光華漫天飛舞,分不出孰實孰虛。他們剛剛撤招,便看到兩同伴扔兵刃向前撲倒,嚇了個膽裂魂飛,慌不迭抽身後退。

    文俊怒吼道:「走得了麼?著!」

    兩人只感到光華耀目,徹骨寒流壓體,趕忙叱喝一聲,一刀一劍急封而出,身形猛挫,準備貼地溜走。

    文俊豈有不知之理?天殘劍彼出「飛星逐月」,光華貫入重重劍幕和霍霍刀光之內。

    封出的刀劍,一觸光華立變朽木,斷成六段,兩條人影咽喉和額上各中兩劍,屍身又被文俊踢飛五丈外去了。

    文俊連斃四霸,不過是眨眼間事,說快真是快,快得圈外人根本無法援救。

    光華一斂,文俊卓立如天神當關,虎目中神光湛湛,直似利錘透入肺腑,他沉聲叫道:

    「誰人再上?毛手毛腳之徒少來送死。」

    龍虎五義與四霸同是關洛之雄,交情不薄,四霸死得太快,起初他們驚呆了,文俊一開口,五人眼都紅啦,狂。吼連聲拚死撲出。兩支劍,一口刀,一支短斧,還有一根金槍,像一群瘋虎奮身猛撲。

    文俊身形彼動,搶制機先,先向左一晃,一招「狂濤怒渡」反撲向右。

    響起兩聲淒厲的狂叫,使刀和使短斧的人四腳齊胯分柔家。兩支長劍到了文俊左脅,他伸手反拍而出,劍被陰柔而力可推山的潛勁震得寸裂而飛。光華順勢向左一揮。兩個使劍人齊腰而斷。

    使金槍的大漢在最左側,文俊先向左撲,他一槍抖出。卻撲了個空。等他轉身運槍時,同伴已快苑光了。他吼一聲,一招「毒蛇出洞」向文俊刺到。

    文俊伸出巨靈之掌,一把撈住槍尖,只一抖一送,大漢雙手齊折,槍桿反而貫入了他自己的心窩,槍貫出背脊三尺方行止住。

    文俊還未收勢,身後勁風已經壓體,他右足向左後一圈,反手一劍」回龍引鳳」,直抖出萬朵光華。左手箕張,迎著射到的兩支雙股獵叉,運勁疾抓。

    十餘支扔手箭和六把淬毒柳葉刀,被天殘劍所發的劍氣震到寸斷,兩把雙股叉發如奔電,向飛叉來處飛去。

    發叉的兩人連做夢也沒有想到叉會回頭飛回,而且快得令人難以置信。一般高手練就了高明的聽風辯器術,即使是黑衣,或者由後面射來之物,他們一聽就可以躲避,前面來的物體更不用說了。

    可是兩把雙股叉飛到,貫入兩人的胸膛,那聲如殷雷飛叉破空勁嘯之聲,在兩人倒下時方行傳到。

    這片刻間,文俊連斃龍虎五義,劍震暗器,接叉還叉;這手駭人聽聞的奇奧絕學,把四周群雄掠得渾身直冒冷汗,瞠目結舌,面無人色。

    無量壽佛:「施主好狠的心腸,你還有人性嗎?」茅山上清觀主率七名老少道侶緩步而出,上清觀主面色淒然他說道。

    文俊怒吼著道:「呸!老雜毛少賣慈悲,你們不是想梅某的性命嗎?假使死的是我,你又有何話說?」

    「施主,這又當別論。」

    「好一個又當別論!你們要我的命說是理所當然,梅某為自衛而殺了你們,就算是沒有人性。呸!天下的大道理都被你們這張臭嘴說歪了。

    他繞了一圈,掌掃足挑,將四周的屍身全掃出十丈外,然後屹立中間,冷笑道:「你們上吧,八個人就有八名冤鬼;你們被人唆使與梅某為難,死得真冤。」

    「施主言詞刻薄,你會後悔的。」八名老道分成兩人一組閃開。

    「好說好說,可是梅某並沒顛倒黑白。在這些人中。牛年鼻子你道還算有點人味,梅某不殺你就是。」他頓了一頓,突然又問道:「茅山三雄與貴觀有何淵源?」

    「毫無淵源,貧道與黑道中人向無往來。」

    「那就好。年餘之前,梅某在江口管道,曾與茅山三雄結下深怨,假使你們因此而來,哼!」他看四組老道並不是擺陣,亦不環攻而上,而是兩組在左前,兩組在右前,八支青鋼劍斜舉,老道們神色肅穆緩緩舉步向前。

    文俊心中暗說道:「他們要和我拼內力,哼!自找苦吃。

    雙方愈來愈近,八支劍斜指文俊,發出懾人心魄,嗡嗡劍嘯,八個老道的衣袂無風自飄。

    「無量壽佛!」

    在上清觀主的喝聲中,八支長劍發出刺耳銳鳴,向下一引,以雷廷萬鉤之威攻到。

    光華一閃,響起一聲虎嘯龍吟,文俊的天殘劍已經插入右前方四劍之中了,發出了錯劍的清吟。

    左前方四支劍已快如電光石火遞到。

    文俊故意不撤劍,讓他們錯住:左手劍決變掌,一掌拍出,九幽玄陽真氣彼發。

    這四人中有上有上清觀主在內,他一見文俊輕飄飄一掌拍出,一無勁風,二無暗勁,不由大驚。他知道這種絕頂高手所發的招式,當是致人死命的絕學,看去平常,其實鬼神莫測;文俊深不可測的功力他已是親見,怎會發這種勁道的掌勢,迎接四把長劍呢?

    「排雲蕩霧!」上清觀主大叫,四隻劍突然同時抖出一朵劍花,正要向上下左右盪開。

    可是怪象出現,四支劍在抖出劍花的剎刃。問,突然發出刺耳的絲絲聲,四名老道臉色泛白,持劍的手抖得十分厲害,同時向後退了三步。

    除了上清觀主,另三名老道被奇寒的九寒真氣,凍得牙齒直打架,要不是四支劍已將暗勁震散一部分,不然迫退丈外並非怪事。」

    上清觀主驚魂未定,突又發出一聲大喝道:「穩下來!」聲出人閃,四人齊向另一面奔去。

    文俊一掌迫退左方強敵,右手一緊,天殘劍劍氣迸發,聲如殷雷,四名老道錯住天殘劍,內力源源而出,想將天殘劍震斷,或者將文俊的內腑震裂。

    豈知事與願違,反被對方足可推山裂石的雄渾內功,震得他們手腕酸麻,內腑如千百條毒蛇在內造反,眼中金星直冒。他們的修為,委實相差太遠了。另外三位同伴趕到了。

    一退、再退;正危急間,上清觀主和另外三位同伴趕到了。上清觀主和另三人,奔至四位老道之後,各自用掌按在每一人的脊心上,內家真氣不絕入縷,將內力道至四人身上,總算將局勢穩住了。

    雙方保持均勢,文俊以一敵八,神態從容。

    一旁的千手如來,突向東南角的九華二老揮手,文俊面北背南,東南是九化二老,西南是吳天堡的人,所以他事實上看不到兩撥人的舉動。

    千手如來雙手扣了兩把子母金梭,這玩意是重傢伙,中藏強烈的硝石火藥,發出時任何兵刃一觸,立時爆裂,梭中藏有四枚一小梭,以更勁急的奇速向前上左右飛去,不但中者必死,大石頭也可沒入半尺以上。

    九華二老看了千手如飛來手中黃閃閃之物,略一點頭,緩步向文俊身後走去,足上輕得草木不驚。

    「不……」上清觀主突然脫口叫,他想止住九華二老,因為假使俊閃開金觀,遭殃定然是他們八人。

    文俊功力何等精深?九華二老雖輕如鴻毛而至,豈能逃過他的神耳?

    金梭寵然大物,更絕不可能沒有一絲破空飛行之聲發出;上清主的驚叫,和他向自己身後注視的驚怒眼神,已經明白地指出身後了強敵了。

    文俊不動聲色,九幽玄陰真氣和六合須彌功已運足八成,準備給身後暗襲之人,一記致命打擊。

    刺耳銳嘯由身後破空而至,大異尋常,文俊心中一動,突然感到嘯聲有異,這不是明明教人回身將暗器擊落麼?他是暗器行家,心中大疑,臨時決定不接不擊,反撲隨來之人。

    六合須彌功突由劍尖勃然迸發,「蓬嗤」一聲,劍氣激攬得氣流功嘯,八支長劍象八支流矢劑空而飛。

    八個老道臂膀如受雷擊,虎口血如泉湧,隨著迸發的氣流,倒跌三丈外,「叭叭……」.暴響坐跌和躺倒之聲沉重駭人。

    「呼呼」兩聲,金梭爆裂,八枚子梭在眾老砂頂,挾著轟人心魄的銳嘯一掠而過。

    要不是文俊將他們震倒,恐怕有一半人活不成啦!

    金梭未爆的眸間,文俊在震退眾道的同時,鬼魅似的左向倒飄兩丈,半途轉身,向將枴杖插在腰上赤手空拳撲來的九華二老,冷哼一聲一劍揮出。

    九華二老奸似鬼,文俊不上當,閃開金梭,他們便知暗器已無指望,光華一閃,他兩的功力畢竟不凡,文俊那令人難以置信的奇奧輕功,仍瞞不了這個老鬼。他們左右一分,橫飄兩丈。同時,雙掌疾拍,推出兩股力可推山的強烈暗勁,向文俊襲去。

    文俊怒嘯一聲,天殘劍一振,化去奇猛的掌風暗勁,再撲右側老鬼。

    老鬼功力極高,天殘劍雖將勁烈的掌風震散,文俊也被阻了一阻。光華再閃,他已先行向左飛掠,與左方老鬼會合了。

    文俊怎肯容他脫身,蛇纏滑身法神妙已極,半途折向,如影附形追到。

    老鬼確是高明,兩人一回合,倏然中分,四掌同時推出,並不叫道:「且慢!」

    這瞬間的追逐,場外人功力稍差的人,幾乎無法看清三人的身影。九華二老雖功臻化境,在這剎那間的追逐中,根本無法拔出腰帶上的枴杖。

    文俊用劍化去掌風,聞聲止步厲聲喝問道:「不要臉的老東西!有屁快放。」

    你敢收了天殘劍,與老夫比拚拳腳麼?仗著神刃之力勝者不武。」老鬼之一陰森森他說著。

    「哈哈!你道恨海狂龍是三歲小兒麼?在六十二名虎視耽耽的高手重重包圍之下,梅大爺會傻得和你先耗盡精力,然後束手就死?老鬼,你天真得令人發噱,也太聰明了些,著!」

    聲出入動,光華疾射,一招「怒海藏針」急襲右首老鬼,左掌拍出九幽玄陰真氣,攻向左首老鬼。

    罡風怒號,人影乍合乍分,耀目光華中,夾有兩團黑色杖影,快得令人乍舌。

    片刻之間,各攻十餘招,每一招皆凶險絕倫,生死必在須臾之間。

    文俊豪氣勃發,十餘招未能得手,他便用了全力,奇招如長江大河滾滾而出,搶制機先猛攻氣吞河岳。

    九華二老滿天冷汗,在文俊一陣搶攻之下,枴杖的聲勢銳減,身前形成的黑色拐幕,愈縮愈小。

    「咱們上啊!不殺此人,武林危矣!」千手如來突然振酞呼,「今天是生死存亡之時,日後能否揚名立世在此一舉。」他拂塵一擺,領先搶入場中。

    四周群雄一聲吶喊,紛紛撤出兵刃向前一湧。

    文俊火起,發出一聲清嘯,功力運至十二成,一掌震退左方老鬼,右手劍光華飛旋,遞出一招「寒梅吐蕊」。

    右首老鬼一拐斜射,閃身暴退,可是晚了半步。

    「卡嚏」一聲,精鋼拐仗觸劍立斷,光華飛旋而入。倏進倏退,回頭撲向左首者鬼,劍出「飛星逐月」。

    右首老鬼額胸腹中了十五劍,形完三朵梅花;在倒下,瞬間,左首老鬼「嗯」了一聲,天殘劍貫穿腦而入。同時倒了。

    群雄也同時湧到。

    剎時罡風怒號,後刃劈風之聲大起。

    真要說圍攻,真正能出招的人並不多,反而礙手礙腳,精微的招式全批派不上用場,文俊猶如猛獅竄入羊群,掌劈劍飛,來去如風,但風光華疾如閃電,滿場飛旋,所經處血肉橫飛,慘號之聲心驚動魄,好一場慘烈的大屠殺,小小山丘成了人間地獄。

    光華旋至正北,劈面撞上賽金剛葛大雄,這蠢蟲大吼一聲。「沉香劈出」一棍斜劈而下,重如山嶽的勁道端的駭人。

    「來得好!」文俊冷笑道。左手「天王托塔」硬接鐵棍,一把扣住。天殘劍一揮,將身側兩名冥天堡賤人揮為四段。

    賽金剛自詡力大無窮,那一招「沉香劈山」足可將千斤大石擊成粉碎,可是劈在文俊手掌之上,卻如被磁所吸,力道消失淨盡。他心中大急,虎吼一聲,奮力猛奪。

    渾鐵齊眉棍粗如兒臂,足有三百斤以上的重量,做屋柱大概可以支撐三五千斤,兩人一奪,渾鐵棍立被拉長半尺。

    「滾!」文俊寞地怒喝。

    賽金剛真聽話,哇的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撤手向後飛行三丈外,「啪嗒」一聲攢倒,立時暈死。

    光華再閃,左手鐵棍暮地向手斜飛。劍下死了一名黑衣大漢。

    鐵棍以排山倒海似的無窮力道,將身後撲來的江東許家寨許氏六雄擊倒了三雄,幾乎將他們掃成六段。

    另三雄剛閃在一旁,剛慶幸死裡逃生,光華已突然返身撲到,這次可躲不及了。

    劍疾逾電閃,左右一張三雄的六枝判官筆跌落塵埃,人也先後躺下了。

    少林五僧目下只剩其三,功力最高的超乘眼中全是血絲,咬牙切齒搶方便鏟拚命拍到。

    文俊冷哼一聲,天殘劍斜搭鏟身,「嗤」一聲順桿滑入,不偏不倚貫入和尚右胸之中,飛起一腿,和尚倍大的身軀驟飛,向剛搶到的千手如來撞去。

    千手如來不知超乘已死,只道他向後飛退呢,剛向右閃避,天殘劍已經到了他的頂門,他想閃,可是再也沒有機會了,由額至有三朵梅花,共中了十五劍之多。

    六十二個人,只剩下少林的超果和超明,與各地白道;英雄五人,和吳天堡的六名凶悍大漢,僅有十三個人了。

    屍橫遍野,慘絕人寰。茅山上清宮八道,早已不見了。

    奸滑的五毒判官苗成,也蹤跡不見,屍堆裡沒有他。

    除了賽金剛是被用內家真力震傷內府,重傷暈倒以外,凡是被劍掌所中之人,沒有一個活的。

    剩下的十三人,不久只有六名在硬撐了。六人中,有少林的超明在內。吳天堡的只有一人。天殘劍突然發出清越的龍吟,文俊連人帶劍騰起六丈,以「蒼鷹回雲」身法繞飛一羽,在六人頭頂掠過,然後落在五丈外。

    文俊仗劍大喝道:「你們該走了!留你們一命傳話江湖恨悔狂龍天涯尋仇,人不惹我我不招人,要想找我拚命,我在江湖恭候,自不量力的朋友,別再前來送死,快走!」

    「我佛慈悲!」超明慘然垂淚,切齒道:「少林門下將與施主勢不兩立,後會有期。」

    「我等著就是,但我得警告你,要不按江湖規矩使用卑鄙無恥的手段對付梅某,哼!少林的千年古剎,將變成白地飛灰,不信可走著瞧。」

    「是的,走著瞧。」超明抹掉額上大汗,指著四位師兄弟的屍首,瞞珊地走了。

    另五人也上蹌退走,地下橫七豎八,留下了斷頭折足的三十八具屍體。

    終計死掉四十二人傷九人,傷的是上清宮茅山八道,和賽金剛葛大雄。縱走六人。乘亂逃走了五人。幾乎全軍沒,千手如來騙來的幸英大會,不到兩個時辰即告風消雲散。

    這消息傳播得極快,整個武林騷動,像一陣狂風捲起萬丈滔天巨浪,不論黑白道人物皆人人自危。

    這個山谷在鶴鳴峰之名叫將台谷,因為谷中間突起一座平坦的土丘,可以看到谷中每一角落。

    這土丘就叫將台,也就是大屠殺發生之地。武林中人,稱這次大屠殺為「將台谷慘案」,因為他們不知該說誰是誰非。

    恨海狂龍出道時甚暫,僅與雙凶為敵,闖崆峒根本不是他的錯,斗崑崙乃是為了天殘劍。前一代的仇恨,難道他該償麼。

    他不是恨海狂人的門徒,持有天殘劍並不是非死不可啊!所以將台谷慘案發生後,稱快的人大有人在。

    對付一個後輩少年,先上毒暗算,再以六十二名高手圍攻;這道理怎說得過去呢?

    江湖上盛傳著恨海狂龍,小兒也不敢夜啼。也盛傳著宇宙神龍和恨海狂龍結怨的經過秘辛,從荊山奪玉至文俊突然狹絕學出現江湖,蒞臨吳天堡報仇的始來,出現了許多傳奇性而文真實性的傳奇故事。這是三音妙尼赴懷玉山隱修之際,沿途所傳播的消息。

    直接助了文俊一臂之力,使江湖人士明瞭的雙方怨仇深結的前因後果、是非曲直顯明,有識之士便置身事外,不願再與文俊為難了。

    晨熙初顯。鶴嗚峰下的一座短茅屋草坪東面,那新搭好的草棚上,坐著六名仙風道骨的高年全真弟子,一個個面色凝重,神情凜然。

    短茅草坪佔地約三畝,四周是連綿起伏的矮林,正西敞開一個缺口,一條羊腸小道婉蜒向西委林中,不時傳出輕微的呼吸聲;如不是修為已臻上乘之人,斷難聽出這弱不可聞的調息運氣之聲。

    草棚中的六中老道,名頭著實虎人。自崑崙退出江湖之後,武當風雲際會,從崛起江湖後來居上的姿態,跌居玄門三大劍派之首。

    而武當的八卦劍法,確是不同凡響;而且百年來人材輩出,門人弟子遍天下,難怪武當的聲榮日隆,武林朋友多對他們敬畏萬分。

    中間五名是武當目下碩果僅存的音老,從右始,依次是人極羽士清柏,賽純陽清松,天極一劍清一。人們尊稱他們為「天極三老」,清一算是老大。左首兩人是地厥二仙,玄真子清真、閒散子清靜。

    最左首側坐一旁的老道,手中捧著一把古色斑斕的寶劍,面色木然,正襟危坐。看情形,他的輩份比不上五老,雖則年紀與五老相差不遠,鬍子已全白了。

    距約定時間還有二個時辰,早得很哩。

    遠處傳來微弱的衣袂飄風之聲,入口處突然閃出一個身穿青法服的中年老道,大袖一扔,止住身形,往小徑中一站,臉色肅穆屹立以待。

    一條青影帶著勁風迎面奔到,來勢奇急。老道喝道。「王師弟,有急事麼?」

    青影倏止,現出一個穿青色勁裝背扎長劍的魁偉大漢,他拖拳躬身一體,說道:「請師兄稟報師祖叔,焦山白髮婆婆老前輩駕到,現正由高師弟引道,片刻即至。」

    「哦!」老道臉現驚容道:「你是說,號稱字內奇人,二向不問江湖是非,隱身焦山的白髮婆婆施老前輩?」

    「正是她。據她說,此來並無惡意,僅觀一次恨海狂龍是何許人而已。」

    師弟請便,我即稟報師祖叔。」

    青衣人重施一體,向來路退去。

    在一個時辰之內,陸續到了不少人。

    在鶴嗚峰的北麓一座參天杉樹中,傳出極為微弱的語音幾乎不可聞。

    「方兄,昨日一仗,那小子一怒之下,幾乎屠盡與會之人,宏觀法兄也遭了毒手,一番心血盡付東流。依你看,武當這次可操勝算麼?」

    「苗兄,我看希望極為渺芒。據我在武當日來所獲印象,並不太好,玉道人城府甚深,哉怒不現於色,約鬥鶴嗚峰,就可看出他並無與那小子決生死之意;請出鎮山之寶寒英神劍,不過是掩入耳目而已。將台谷八面埋伏,牛鼻子一味縱恿你我行事,他們卻故示清白,按兵不動,哼!假使天極三老和地閾二仙能助我們一臂之力,將台谷何至於一敗塗地?昨日那場驚心動魄的廝殺凶其實玉道人就在谷上絕崖觀戰,他嚇破了膽,鬥志全消,今天他保證不會出手,預留退路,不信你且拭目以待。」

    「哼!雜毛鬼計多端,昨天上午他就是要參拜祖師爺,躲入觀後不見,入暮方陰沉沉地出現,他這種手法豈瞞得了我子母飛環姓方的?他前腳剛走,我後腳就溜了,他的八步趕簷輕功了得,姓方的也自不弱呀,可惜我對路途不熟,僅差一盞茶時光,被迫丟了,不然我非擠他出面不可。」

    「這麼說來,今日之會,唬當定然不會全力以赴了。」

    「半點不假。」

    「那……那我們……」

    「咱們得先走一步。白道盟主插翅虎耿天雄,已和閻王令主到閻王谷聚會去了,當年在江西直至刑州徐家灣,閻王令主與那小畜生早已結下深仇大恨,小畜生必定要到、閻王谷生事,這場廝殺不可避免,咱們還得另行設法。」

    「咱們也插上一手?」

    「苗兄,你真傻!閻王谷豈此得上咱們吳天堡呢?那小畜生豈會懼怕卜世昌父子?咱們犯得著?」

    「那麼……」——

    文學殿堂赤雷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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