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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困境中的野戰 文 / 雲中岳

    他不願和這些人走在一道,人多反而不易脫身。他沒想到今晚無意中殺了毒龍,不但驚破了飛天夜叉的膽,也嚇壞了張五,更無意中等於是斷了寧王的一條得力臂膀。

    飛豹死了。李天師被打昏,整整病倒半年。盧中宮屁滾尿流地逃回京師,從此不敢出京城半步。飛天夜叉回到南晶,去找鄱陽水匪首領鄱陽較楊子喬,共同投奔寧王效力,召集江漢巨賊李甫、王儒等百餘名歹徒,替寧王四出搶劫,他們的身份是「王府把勢」,把勢也就是所謂的,教師爺。但這些人的武藝,比毒龍差得太遠。所以李玉這次無意中刺殺了毒龍,等於是斷了寧王一條臂膀。

    李玉一走,飛天夜叉獨力難克。四海狂生也聽從李玉的勸告,發訊號撤退。

    飛天夜叉和張五帶人狂追四海狂生八個人,逐漸去遠。

    李玉打錯了算盤,獨自一人退走,反而無法脫身。他有他的困難,道不同不相為謀,既摸不清柴老前輩的身份底細,又不知道這些人是不是雲騎尉岳琳的黨羽。而四海狂生又是專抓逃犯的人,更不宜同路,因此他必須獨自脫身,不敢和這些人結伴而行。

    入侵的人退走了,張府的人仍在各處窮搜。

    他避過了不少搜索的人,鬼使神差地接近了五刑室。

    五刑空是一排土石室,外圍建了圍牆,只有一座鐵柵門。圍牆高有兩丈二尺,派有不少打手看守。

    他為了避躲一群追搜的人,不辯東西南北躲躲藏藏,接近了刑室東面的圍牆下,後面追的人也快到了。

    看到了圍牆,他心中暗叫一聲糟,無路可走啦!但他心中明白,後面搜來的人,並未發現他的行蹤,把心一橫,不走了。

    牆頭隱約可看到一個人影往復走動,不能越牆脫身從牆根向左右走,必然會被牆頭的人發現。退回,豈不等於送死?

    他一咬牙,火速拔了一些亂草插在身上和頭部,往及膝雜草中一蹲,靜候變化。

    天寧黑沉沉,雲層漸厚,星光已隱,看天色,已是四更正末之間了。

    剛將身側雜草理順,腳步聲已近。

    「喳!喳!喳……」雜亂的踏草聲漸來漸近,他的心也隨著腳步聲而跳動加劇。

    「不必往前走了。」有人在三四丈外叫。

    但腳步聲並未立即靜止,仍有人向前移動。三名打手直迫近至丈餘外方行止步。如果再往前走,中間那人可能要踏中他的身軀了。

    「什麼人?」五六丈外牆頭上的警哨大聲問。

    中間那位打手叫了一聲「東」。又道:"二管家帶咱們在這附近搜查,是李兄麼?」

    「哦!是王二哥。二管家呢?」警哨問。

    「在後面,這一帶有動靜麼?」

    「沒有,刑室的人,都押到西苑勝光堂囚禁,那兒不惹人注意。」

    W侵的人逃走f不少,說不定他們以為被權的人關在刑室,會來相救哩!你們要小心了。」

    「呵呵!他們來好了,管叫他們來得去不得"李玉出了一身冷汗,直待追搜的人去遠,方透過一口氣,心中略寬。

    張府確是夠氣派,亭台樓閣處處,花園廣大,身入其中不辨方向。

    暗樁或警哨發現,必須避開可所在,左繞右繞又迷失了方向。

    不久,到了一座小閣旁,突見園前的樹影下踱出一個黑影,走向階下摸出一個酒葫蘆,喝了兩口重新回到樹下藏身。

    「我何不捉一個人來問路?」他想。

    他像一頭獵豹,伏地蛇行,一寸寸接近了樹下。附近草叢散亂,尚可隱身,他小心翼翼地接近,樹下的黑影聽不到任何聲息,不知死神已到。

    接近至黑影身後丈餘,他已仔細察看過附近確實沒有旁人,五六丈外的屋角可能潛伏著其他的警哨,只消不發出聲響,是不會驚動其他警哨的。

    夜間擔任警哨,最忌走動,走動會被人發現。這位警衛站在樹下,依然不在乎地繞樹徐徐移動。

    李玉耐心等候,終於等到最佳的時機,一躍而上,無聲無息宛如鬼魅幻形,一手勒住警哨的咽喉向下壓拖,膝蓋頂住對方的腰臀防備反擊。拖後數步掩身樹後,附耳低叱道:「要死要活隨便你選。」

    他略鬆勒住脖子的手,低問:「這是什麼地方?距鳳來閣有多遠?」

    「這……這兒是……是西苑。鳳……鳳來閣在……在東……東北角,……有一里左右。」警哨用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答。

    他心中一動,西苑,不就是五刑室的人所說,暫時囚禁囚犯的地方麼?

    他自己仍在困中,已無暇兼顧別人的死活了,接著道:「你這兒的警哨共有多少人?」

    「西苑只是放置糧秣的倉房,根本沒有小偷會來偷這些不值錢的麥子,因此警哨不多,只有十二個人,晚間放哨兩人為一組。」警哨坦白招供,已可緩過氣來了,說話不再結結巴巴。

    「倉房就是前面這些房舍麼?」

    「是的,共有十二倉。」

    「勝光堂在何處?」

    「第七棟,就叫勝光堂。」

    「哦!原來是以月將神名訂倉名。第一棟是不是叫神後堂?」

    「是的。第二座叫大吉堂,第三座叫功曹堂,第四座叫大沖堂,第五「第五叫天罡,六稱太乙……』他接口說。

    話未完,他突然一掌擊昏了警哨,縱身上樹隱起身形。

    左方不遠處的小徑上,兩個人影急奔而來。

    隱身在屋角暗影中的警哨見有人沿小徑奔來,不隱形跡,便知是自己人,閃出屋角叫道:「是哪一位?有事麼?」

    兩人奔近放緩腳步,其中之一問:「是錢兄弟麼?小弟沈方,正要找你呢?主人著小弟傳信勝光堂堆放的二十四袋糧食,在天明前趕快送至天方樓的地窟,不可有誤。」

    「那……那不是要立即動手搬運麼?」

    「正是此意。入侵的人已全部遲走。不須費神了。把糧食送走,你們也該歇歇啦!話已傳到小弟走了,要到五刑室傳信呢。」

    兩人立即告辭,匆匆治來路走了。

    警哨踱至倉房前,向樹下叫:「童兄弟,聽到了沒有?」

    李玉已溜下地面,含糊地答:「聽到了。」他模仿被擊昏警哨的口音,十分神似。

    「你留神些,我去叫醒兄弟們搬運糧食。」錢兄弟一面說,一面向右走c李玉心中一動,忖道:「入侵的人已經退走,戒備已鬆,脫身該無困難。反正已經來了,我何不救出這些被囚禁的人?」

    他火速脫下童兄弟的外衣披上,換上包頭青帕,佩上對方的單刀,急急跟蹤錢兄弟而去。前一段路他腳下無聲無息,快接近對方時方發出足音。

    錢兄弟聽到腳步聲,扭頭一看,李玉已到了身後兩丈左右了,這傢伙毫無戒心、黑夜中人影模糊,只可看到身影,略可分辨衣著打扮,居然沒看出破綻,不悅地說:「童兄弟,你怎麼了?一個人放哨害怕是不是?

    你這膽小鬼!你留下……咦……」

    話話間,雙方已接近,剛發覺不對,已來不及了。

    李玉一閃即至,先下手為強,一劈掌擊中對方的右耳門、錢兄弟應掌便倒。他接住人再加上一劈掌,然後將昏倒了的錢兄弟塞在牆角下,大膽地奔向第七棟倉房。

    倉門外掛著未點燃的燈籠,他信手摘下,從抽底取出一把長僅一尺,晶虹閃爍的小劍,砍斷倉房的巨鎖,推門而入。掩上門,側耳傾聽有傾。久久方放心地點起了燈籠,倉內一亮。

    數千包糧袋堆放在三方,陣陣麥香衝鼻。正前面的糧袋下方,堆放著兩列有稜有角的古怪糧袋。

    「這些糧包完全仿製官兵的攜行糧袋,顯然是趙賊準備東山再起,作為軍糧的老本,我何不放火把它給燒掉,他便造不成反啦!」他哺哺自語。

    倉內不見有人,囚犯呢?他找不著。到了怪糧袋前,他無意中用腳險糧袋,訝然叫:

    「好傢伙!原來裡面是人。如果今晚入侵的人志在救囚,做夢也不會料到人進了糧倉哩!好聰明的主意。」

    他解開一個糧袋,赫然是一個被捆得手腳反屈倒攢蹄似的奄奄一息的中年人,不但口中塞了麻核桃,也被制了昏穴。

    解到第十五隻糧袋,裡面的人赫然是孫安。

    「咦!他們也在此地?」他吃驚地低叫。

    第十九隻糧袋中,是死對頭雲騎尉岳琳。

    他怔住了,不知如何是好?

    岳琳八個人進入七真觀,這裡有六個人成了囚犯。孫安只受了些皮肉傷,岳琳渾身皆無傷痕,另四人多少帶了些傷,不在的兩個人可能已經死了。

    二十四個囚犯除了岳琳六個人之外,其他的人皆像是大病纏身的人,手腳傷痕纍纍,顯然皆是曾經飽受凌虐的可憐蟲。

    救還是不救?他心中在天人交戰。

    救,他怎能帶著這群可憐蟲出困?除非倚仗琳孫安六個人。但救岳琳實非所願,誰也不會做這種傻事。

    可是,他終於下定了決心。毅然替所有的人解綁;並解了他們被制的穴道,在一旁等候他們醒來。

    不久,第一個醒來的是岳琳,孫安接著甦醒。兩人想站起,立腳不牢卻又跌倒在地,第三個人隨即醒來了。

    燈籠插在糧袋上方,李玉倚在角落旁,背燈而立掩藏臉面。

    岳琳、孫安清醒得快,反應也快。

    「咦!」岳琳低叫,首先便向倉門搶。

    「站住……等一會一起走。」李玉叫。

    「你是……」孫安戒備地問。

    「在下救了你們。這兒是西苑的糧倉,張五將你們藏在此地,免得你們被同伴救走。」

    李玉變著嗓子答。

    「你是…」

    「不必問我是誰。你們生死同命,不可獨自脫身,帶著難友出困,從南面逃生。」

    這時,所有的人皆已清醒,或坐或立神色相當興奮。

    岳琳目光炯炯,一步步向李玉走近,一眼便看到李玉隆起的胸懷。

    李玉懷中藏了金匣,所以隆起。

    「你是艾文慈。」岳琳訝然叫,急趨兩步。

    李玉冷笑一聲,迎上左拳疾飛。岳琳被捆過久,手腳不靈活,怎躲得開?「噗」一聲右頰挨了個結結實實。不等岳琳有所舉動,第二拳接著到了。

    「噗噗噗」一連三記重拳,終於把岳琳擊倒在地。快速絕倫。

    孫安大吃一驚,趕忙插入叫:「住手!兄台手下留人。」

    李玉退後兩步,冷笑道:「在下如果不手下留情,根本就用不著救你們了。」

    「兄台不是張五的人嗎?」孫安困惑地問。

    「在下混入張家僅半天工夫。」

    岳琳搖搖晃晃站起,擦掉口角的血跡,咬牙切齒地說:「你終於又回到他們這群響馬賊伙裡了,閣下!」

    「放你的狗屁!」李玉恨恨地咒罵。

    「你真是艾文慈?」孫安問。

    「你認為呢?」李玉反問。

    「你是……」

    「在下吳用。」

    「你不叫李玉了?」岳琳沉聲問,冷笑一聲又問:「也不叫周昌麼?」

    一個形容枯槁的中年人撐起上身,恨恨地叫,「你們這些人簡直豈有此理,忘思負義。

    這一位吳老弟會死忘生救了我們這些人的命,你們管他是誰?吳老弟說得不錯,如果他與你們有仇有怨,犯得著救你們活命?硬咬定他是什麼艾文慈,此時此地,你們居然有臉向他動手,簡直是狠心狗肺豬狗不如。」

    「你知道艾文慈是什麼人?」岳琳火暴地叫。

    中年人冷笑一聲,也火暴地說:「閣下,你是否想知道底細?」

    「難道你知道?」

    「我當然知道。他,淮安府福林村人。響馬賊作亂期間,福林村先受到響馬賊圍攻,後又被邊軍所屠。從此,他亡命匪區,與匪寇官兵誓不兩立,他從軍殺匪,也隱身匪伍殺官兵。告訴你閣下,他是個含冤受屈身負血海深仇的青年人,清清白白,頂天立地。閣下,你與艾文慈有何仇恨?」

    「你怎知道這些事?」孫安問。

    「在下是淮安府沙家集的人,沙家集在福林村北面二十里。」

    「你」

    「你們知道淮安府神醫艾天華其人麼?」中年人冷冷地問。

    「聽說過,據說有人稱他為再世華陀。」孫安點頭答。

    「你們又知道艾天華的底細麼?」

    「這個……」

    李玉冷哼一聲,不耐地叫:「身在虎穴,你們仍不知死活,盡說這些廢話作什,簡直莫名其妙。你們如果不走,我可要走了。」

    「老弟……」中年人叫。

    「準備走。「李玉發令。

    急難相扶持,所有的人紛紛準備。

    李至將單刀遞給岳琳,冷冷地說:「在下要放火燒倉,再四出騷擾引誘他們,以便讓你們可脫身走遠。閣下,這些人的安全,你必須負責,後會有期。」

    岳琳注視他片刻,冷冷地說:「公事公辦,先公後私。在下欠你一份情,但不能因此而改變你我之間的情勢,你除非快投案自首,不然的話,咱們會有當面解決的一天。」

    說完,領先出倉。

    李玉冷笑一聲,在後面叫:「閣下,咱們會當面解決的,後會有期,記住,往南走。」

    其他的人紛紛向他道謝救命之思。

    中年人注視著他。低聲問:「老弟,你……你真是艾文慈艾賢侄麼?」

    「在下姓吳名用。大叔,快走吧。」李玉木無表情地說,將中年人推出門外。

    等眾人去遠,他在外面找來了不少於草,堆放在容易著火的板壁和糧袋旁,取出燈籠內的蠟燭插在乾草中,預計一盞茶時分,蠟燭便可燃及乾草。準備停當,他掩上門隱入夜色茫茫中,向北走了。

    他的步伐堅定,不時哺哺自語:「沙二爺仍在人間,幸而他不認識四五年不見的鄉親了。」

    他是個感情重於理智的人,為了沙家集的沙二爺,他不惜冒險重八虎穴,以吸引張五的賊黨注意,讓岳琳一群人安全脫險。

    到了一座大宅附近,後面突傳來震耳的鑼聲,叫喊聲接著傳到:「西苑失火,十二堂糧倉失火了!」

    大宅前首先出現兩個警哨的身影,接著院門大開,奔出三四個衣衫不整的人,一面穿衣一面向西苑方向注視,一個大漢說:「咦!果然是西苑,糟!火舌衝破倉頂啦!」

    糧倉失火,那是很糟的事,即使能灌救,但糧食也損定了,登時舉宅大亂。

    李玉穿的本是警哨服式,遠處西苑的火舌剛衝上屋頂,火勢僅帶給附近稍明亮的暗紅色光芒,仍難在四五文外分辨人的面貌。

    他乘亂混入院門,院內的人紛紛抄火叉、大錘、巨斧、火鉤等物,顯然想趕往西苑救火。慌亂中,誰也沒留意陌生人混入。

    他奔入內廂,劈面碰上一個開闢火路提著巨斧的人。他天生神力,十八般武藝門門皆精,用重斧做兵刃,自信足以應付群毆。

    這種巨斧俗稱火斧,刃不寬而距長,可砍劈亦可當鉤用,刃背可做錘,相當沉重,且是鐵柄不怕火燒,柄相當長。一斧下去,臂力夠的人,足以劈斷一根大梁,沒有數百斤蠻力的人,休想使用這種巨大火斧。

    甫道中燈光幽暗,來人匆匆外出,未曾留意擦身而過的人。他在錯身而過的剎那間,看中了那人的火斧,猛地旋身就是一掌,「啪」一聲拍在那人的後腦上,伸腳一勾,便將那人絆倒。他火速接過火斧,向內急搶。

    裡面是一排排的廂房,一眼便可看出是打手護院們的住處。他說聲妙極了,火斧一揮,「昨喳」兩聲,砍倒了一根木製的壁柱。

    打手們皆已外出救火,屋內無人,他砍倒不少板壁,逐房進入用燈放火,先燒床帳雜物,不久便濃煙四起。

    直衝至第二棟大宅,方碰上三名大漢。他像是猛虎下山,大喝一聲攔住去路,火斧一揮,第一名大漢人頭落地。

    「快來捉賊!」兩大漢狂叫,兩把刀左右齊上。

    叫聲驚動了附近的人,紛紛抄兵刃趕來。

    「火!火!火起了!」有人大叫。

    他如同虎入羊群,掏出他早年衝鋒陷陣的神勇絕學,火雜雜地向人多處衝去,火斧揮動處,血肉橫飛,打手們七渾八落紛紛狂叫著暴退,如同波開浪裂,無人敢當,沒有能接下他一斧的人。

    他殺開一條血路,在人群合圍之前,殺人另一棟大宅中,穿堂入室直進後門,一溜煙走了個無影無蹤。

    但是,附近的人在警鐘聲的指引下,四面八方的高手全向這一帶趕來應援,鋸圍圈逐漸收攏。

    張府鬧了一夜,可說是人人疲備不堪,眼看五更到來,正是安心睡覺的好時光,再碰上有人鬧事,怎不激起公憤?因此趕來的人,均是挾忿而來氣憤填膺的拚命三郎,確是很難應付。

    李玉像頭脫了緩的野馬,不管東西南北,見路就闖。糧倉因缺少救火的人手,火勢一發不可收拾,火舌衝霄,照得附近一片通明,木材的爆裂聲與房屋倒塌聲震耳欲聾,在三兩里圓周內行走的人,形跡難隱。

    衝過一座巨宅,前面是寬廣的果林。他挾著火斧,飛掠而前,要入林隱身。

    一聲沉喝,前面林影中躍出五名打手的身影,三支劍兩把刀像狂風般攔住去路向前迎鬥,刀光劍影飛騰,五個人的藝業都相當了得。

    「留下命來,閣下!」首先衝近的打手沉喝,單刀來一記「狂風拂柳」。

    李玉奮起神威,火斧一振,「掙」一聲蹦開刀影,火斧急流,大喝一聲,一斧劈在對方的胸口上,刃透背脊。

    第二、三名兩打手從兩側衝到,雙劍分取上下盤,身劍合一奮勇進擊。

    李玉向前虎跳丈餘,雙劍落空,斧出「五丁開山」,斜身猛劈第四名打手。打手大駭,揮刀急架。

    刀怎架得開勢沉力猛的大斧?「噹」一聲大震,架不住斧,刀回頭反挫,斧已一閃而至,劈在打手的左腰脅,單刀被震斷,打手也腰背碎裂,五臟外流。

    連斃兩人,快速絕倫。第五名打手只來得及躍遲,不敢出招相阻。

    李玉一躍入林,墓地人影乍現,劍虹奪目,出現飛天夜叉依稀可辨的臉容,斜迎而上,劍削李玉的雙膝。

    李玉本來對飛天夜叉心存顧忌,在七真現他已看到惡賊驍勇的情景,自忖與對方相抗必定凶多吉少。

    按常理論,他這種心理狀況並不是不正常。世間一無所懼的人才是反常變態,目空一切拿自己的老命開玩笑,不足為法。一個看破生死的人,心理必定不正常,心定是對世間的一切毫無留戀,這種人送命的機會多的是。

    恐懼可令人趨吉避凶,可令人小心謹慎,可令人不致患上自大狂絕症。但恐懼也有極限,當面對事實,希望瀕絕的緊要關頭,恐懼便會消失無蹤,代之而起的是爭生存決死的勇氣。

    他這時恐懼全消,揮斧急架,「錚」一聲盪開來劍,奮身搶入掄斧便砍。

    飛天夜叉沒料到他能架開捷逾電閃的一劍急攻,一怔之下,本能地疾退八尺,居然大反常態不敢連續出招。這傢伙劍上造詣確是可怕,退時仍能震開砍來的一斧。

    「喳」一聲響,火斧砍入一株合抱的大樹幹。這一斧被劃所震,失了準頭,所以砍人樹幹。

    由於火斧的刃口不夠寬,未能將樹砍斷,斧頭卡在樹幹內,不易拔出。飛天夜叉已不容他救斧,大喝一聲,劍到人到,直取他的腰背,宛若電光一閃。

    他百忙中丟斧,不向後退反而向側仆倒。「嘶」一聲輕響,脅背部被劍鋒擦過,衣裂皮開,鮮血湧出,但避過了致命一劍,免掉劍穿腰腹之危。

    飛天夜叉一驚,也勃然大怒,踏進兩步招出「劃地為牢」,要砍斷他的雙腳。

    他向側奮身急滾,在滾轉向上的剎那間,已拔出了晶芒閃亮的小劍,猛地脫手向劍勢未止的飛天夜叉擲去。

    飛天夜叉其實並不知道他是誰,如果知道他是在七真觀走脫了的吳用,便不會如此大意了。

    這傢伙練有可怕的內家氣功,渾身刀槍不入,黑夜中與人交手,除非對方也是內家氣功高手或者兵刃太沉太重,不然從不理會對方的兵刃暗器,這次也不例外,上身一沉,追蹤急襲。如果惡喊不是沉身遞劍,賊命休矣!

    「颶」一聲響,小創貼惡賊的頭皮而過,頂門頭皮開裂,剛好擦過頭頂骨,再下降一兩分,頭骨必定裂開,危極險極。

    惡賊的頭巾和髮結全散開了,劍鋒後的劍愕兇猛地擊中創口,被頭骨所阻,小劍向上跳,翩然下落。惡賊的頭被震得向後一仰,遞出的劍也隨著收勢。

    李玉一躍而起,後面兩個黑影恰好衝到,是張五和一名打手趕來了。

    飛天夜叉頂門受創嚇了個膽裂魂飛,不管三七二十一,扭頭撒腿狂奔。

    毒龍死在百花亭,惡賊可不願也葬身張府,頭頂被擊傷,顯然遇上了可怕的高手,再不逃命豈不太傻?他可不願替張五賣命,掩住頂門狂奔而去。

    李玉剛搶上伸手接住墜落中的小劍,張五和另一名打手到了,悄然揮劍偷襲,勢如靈貓撲老鼠。

    生死須臾,驀地在左方一株樹幹下,飛出一根帶葉的兩尺長樹枝,恰好從中間飛入,風聲厲嘯虎虎作響。

    張五和打手雙劍齊出,要將李玉置於死地,突見黑影帶風而至,從側方射到眼前。兩人大驚百忙中止步收招,劍向上拂招架阻住眼前的樹枝,倉卒間還看不出是何怪物,反正體積大封架容易。

    「喳喳……」劍過處枝葉紛飛,罡風乍消。

    李玉已乘機接住小劍向前一竄,扭頭向樹枝飛來處叫:「朋友,謝謝。」

    叫聲末落,他已遠出兩丈外去了。

    張五連聲怒嘯,奮起狂追。

    由於主人張五已親自出馬,宅中三百餘名打手護院誰敢偷懶?捉拿「吳用」的吶喊聲在四面八萬響起,聽起來像是「捉拿無用」,十分可笑。

    張五追不上他,他身後不見有人追來,正走間,眼前一亮,暗叫道:「所有的人對付我一個,大事不妙,我得冒險在鳳來閣躲上一躲。」

    所有的宅院中,只有客廂和鳳來閣他熟悉,左面一箭之外便是鳳來閣,但中間有幾棟房舍相阻,要踏過必須繞道,或者上且從瓦面走。

    房舍左有兩方,遠處已看到追搜的人,此路不通。火光衝霄光度明亮,從瓦面走無所遁形不啻暴露自己,自討苦吃白送死。

    已無暇多想,竄到一座小窗下,火速撬開外窗格,向裡湧身跳入,閉上了窗格向下一伏。裡面黑沉沉,伸手不見五指。

    剛閉上窗格,左側不遠處的大門倏然而開,湧出十餘名打手。走在最後的打手向奔出門外的八名打手叫:「你們散開監視,如有發現火速傳訊。裡面客室各處雖已搜查過,但仍須小心,留兩個人在內留意動靜,所有客房的燈火不准熄去,以便監視。」說完,帶著人向右搜,迎上從有面搜來的另一批十餘名打手。

    房內各處燈火通明,僅這一間小房沒有燈火。他等外面的人聲消失,方摸索著找門外出。屋上有人監視,不能出去了,只好往屋內找路。

    大門附近打手們的話他已聽到,等會兒這間房間便會有人前來點燈啦!

    摸到門了,同時也聽到了門外有腳步聲傳來,他心中一震,本能地閃在門後。

    腳步聲漸近,有三個人到了門外了。門環響動,他的小劍已掩在掌心準備動手。

    房門推開了,燈光乍明,有一個人踏入房中,房門剛好掩住了他。

    「這是堆放雜物的房間,又髒又亂,藏不住人,把燈籠插在門外,不掩上門,便不會有人躲藏啦!」站在房門內的人說。

    門外的人呵呵笑,說:「你以為追的是老鼠不成?會在此地躲藏?

    天快亮了,來人怕不早已遠走高飛了?算啦!咱們走,去交待朱老一家子放心歇息,有咱們在屋外戒備,叫他們安心好了啦!」

    燈籠插在房外,腳步聲逐漸去遠。

    他驚出一身冷汗,暗叫僥倖。久久,他探眼向外瞧,發現這是一條通道,盡頭處向前是內客廳門,後是跨院,前後無人。

    他放輕腳步,進入了跨院。院三方皆有客房,此路不通,幸而不見有人,客房內廳燈光從明窗透出,窗上有人影晃動。

    「咦!住的是女人。」他暗叫。窗上的投影輪廓分明,一看便知是女人。

    投影消失,裡面傳來極低的談話聲。

    從院中登上瓦面再從瓦面走,這是唯一的出路。他搶至院中心,正待躍登瓦面。墓地明竊倏然而開,燈光一亮,照亮了他的臉容,有人在窗口低叫:「咦!吳恩公。」

    他大吃一驚,但定神一看,心中稍定,原來窗口內的人是李三姑,賣唱伶人老朱梅的孫女兒,他搖手阻止三姑發話,作勢縱升。

    "恩公,外面去不得,進來躲一躲。」三姑焦急地招手低叫。

    窗口又出現了朱老人的次媳王氏,也急聲低叫道:「人全往這一帶搜來。去不得。」

    「但我……」李玉為難地說。

    「來!」三姑招手叫。

    外面人聲吵雜,顯然來了不少人。

    他不再遲疑,躍入窗內。他正想掩上窗,三姑卻說:「客廂總管已交待下來。不許掩門窗以便搜查。」

    「那……你們……」

    「快躲到床上去?」

    「這怎麼可以,你……」

    三姑向前斂衽一禮道:「恩公,賤妾住所隔離,張氏兄弟關照過,不許任何人打擾小姑,因此只有她這裡不讓搜查,看樣子,恩公,或許不會來到賤妾住所。」

    「姑娘!」李玉向床上又看了一眼。

    「恩公,就請不必再猶豫了。快把棉被蓋好。」

    他徐徐向前掀開蚊帳,蒙起棉被剛藏好,院中便到了六七個打手。

    兩名打手站在窗外和房門外向裡瞧,躺在被中的三姑居然沉得住氣,並未發抖,只是臉色不正常而且。

    他附耳向三姑說:「如果他們發現我,你只要說被迫掩藏的便了。」

    三姑搖搖頭,也附耳向他說:「他們不會相信的。在夏店涼亭你救了賤妾全家,他們必定認為事非偶然,而是……」

    「姑娘,你冒的風險太大了,我……」

    「恩公仗義救了賤妄全家,如今恩公有難……」

    「姑娘,在下深感盛情,不必說了。」

    有人從窗外探首內望,兩人不敢再說話了。

    搜查的人先後來了兩批,但並未入室盤查細搜,客室不大,門窗大開,室內一覽無遺,沒有搜的必要,誰也沒想到床上睡了兩個人,更沒料到三姑膽大包天敢藏匿人侵的刺客賊人。

    張府停止搜索,但警衛森嚴,暗樁四伏。看著天色不早,李玉不能再逗留了,天一亮就走不了啦!

    他斷然拒絕三姑的勸告,毅然道謝告辭,道聲珍重,跳窗走了。

    他發覺不易脫身,警哨太多,而且天色不早,萬一被纏住,一切都完啦!他必須找一處地方藏身,等機會脫困。

    藏身的地方,他認為最安全的地方該是鳳來閣。各處亭台假山園林雖多。不怕無藏身之地,但白天必定有人窮搜,隱秘處反而不安全。

    費了不少工夫,悄然透過不少苦哨,終於被他接近了鳳來閣,東方天際已出現了魚肚白,天快亮了。

    鳳來閣是他唯一熟悉的地方,閣內的機關埋伏,二小姐已經告訴過他,找一處藏身的地方並不困難。

    他避免在隱蔽處藏身,就躲在樓下廳側的一座活動刀坑之內,放好翻板,不觸動森立的刀尖誰也不會想到下面有人。

    張府忙了一上午,救死扶傷並救火及清查全府各處的損失,派人四出追趕逃走了的死囚,清理善後。近午時分,張五爺帶了重要的管家總管和護院領班,來到了鳳來閣,叫出了二小姐,就在大廳大發雷霆。

    他把所有的人,罵了個狗血噴頭,然後追問二小姐有關吳用的事,為何要帶吳用到七真觀?

    二小姐滿腹委屈,她只發現夜行人,吳用外出救了乃姐,並發現有大批不速之客入侵,為了追尋人侵的人,無意中追到了七真觀。至於其他的事,她一概不知。

    張五今天顯得特別暴躁,火爆地叫:「你什麼都不知道,我已經一再告訴你,這傢伙可能是危險人物,要你看牢他,你竟跟著他到七具觀擅入重地,你簡直豈有此理?」

    「這怎能怪女兒?所有的人都說他是鎮邊牧場的人,說他是危險人物,並沒說明該如何防範他。同時,誰會知道他是艾文慈?」二小姐不服氣地說。

    「但你怎能任由他亂闖七真觀?」

    二小姐仍然不認錯說:「即使他是艾文慈,與我們並無恩怨,他只是個官府緝拿的逃犯而已。女兒不明白,爹何以只追究他一人?他不是也曾經替我們對付姓岳的麼?」

    「見你的鬼!他才不會對付那姓岳的小畜生。飛豹死在他的暗器下,總領也被他用暗器傷了後腰。要不是總領的衣內穿了銀犀甲,化去暗器七成勁道,暗器恐已穿腰而過,不僅是受傷的事了。這畜生的暗器可怕極了,居然能穿透銀犀甲,顯然他已認出總領的身份,所以乘亂行刺,幾乎被他得手。」

    「爹,到底艾文慈是什麼人?」

    「那是兩年前官府出重賞緝拿的要犯。告示上說他是從賊,指他是咱們的人,但總領卻不知有他這個人,怪的是捉拿他的賞格高得令人難以置信。可惜飛豹已死,不然或可探出他的底細來的。」

    「他會不會是咱們的人呢?」

    「為父名列二十八宿,當年追隨統領和劉家三位統領的高手悍將,為父豈有不知之理?

    但從未聽說過他這個人。假使他真是咱們的人,決不可能暗算統領。」

    「五哥,動手時地方太小,並不能證明他有意暗算統領,也許是誤傷哩。」一名相貌兇猛的人說。

    「哼!誤傷?部位恰好是命門。如果不是統領穿了銀犀甲,哪還有命在?銀犀甲寶刃難傷,而這傢伙的暗器竟能貫甲而入。幸而力道不夠,統領洪福齊天,皇天庇佑,略傷而已。

    除了熟悉統領的人外。誰也不知道統領的身份,因此,我懷疑咱們之間有奸細透露消息,必須嚴加追究的。」五爺咬牙切齒地說。

    二小姐撇撇嘴道:「爹懷疑女兒麼?」

    「所有的人,皆有可疑。」

    「但女兒並不知觀主是趙統領。」

    「但可是你帶他去七真觀的。」

    「女兒追趕入侵的人,追至七真觀並無過錯。」

    「你追的是什麼人?」

    「一個黑影,有人入侵鳳來閣,有大姐可以作證。爹,目下追緝逃走的人方是要務,為何反而捨本途末前來數說女兒的不是?」

    「走脫的人,還能追得上?昨晚來了多少人還不知道,只知孫鎮撫那幾個人的來意,其他的人來意不明,身份如謎,不易追上了。」

    「女兒這裡,查不出什麼頭緒的。爹和大管家也不知道姓吳的底細,女兒……」

    「他難道不曾向你透露……」

    二小姐臉色冷冷地。搖頭道:「爹沒有知人之明,姓吳的可不是好色之徒。」

    問不出所以然,五爺只好罷休,帶著人走了。

    刀坑中藏著的李玉不由暗暗叫苦,忖道:「七真觀主真是趙瘋子,可惜功虧一簣,這次被他僥倖,不知何時才有殺他的機會了,可惜!這一趟仍然枉費心機,又失敗了。」

    他不甘心,盤算著該如何追取趙賊的性命。刀坑中漆黑,晝夜不分,沒有食物,沒有飲水,但他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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