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節 文 / 雲中岳
這一天中,高翔忙得不可開交,找人回城帶信給永安鏢局的王局主,請王局主帶人來隱山小築善後,起回鏢銀,了卻一樁大事。但在高翔的心目中,對江南浪子捲入這場是非,而且居然是主謀的事。給終感到狐疑難解,可惜江南浪子已經吞服毒藥自殺,想釋疑已無能為力,感到萬分遺憾。
在公在私,慈姥山血案應該結案了。
目下,他只有兩件事待辦,一是去找乾坤一劍公孫謀,這位風塵五傑的乾坤一劍,竟然出賣了另三傑,真真仙姑身死黑獄、河東老農被活埋,了了神尼被囚土穴。那麼,霸王丐柯罡的死,是否也與乾坤一劍有關?
第二件事便是找死鬼笑如來的師弟,江湖游神古山嵐。老化子臨死前說出山古嵐的名號,至少殺老化子的人,古山嵐是涉嫌最重的嫌疑犯。古山嵐與乾坤一劍之間、到底誰是殺老化子的兇手?
當然,他必須費些工夫。去找拚命五郎與金剛李虹一群好朋友,主謀的江南浪子已經自殺,芙蓉峰附近的秘窟已被清除,這些好朋友們應該不會再有麻煩,他相信不久之後,他們便會平安返回南京的。他得去找這些朋友的下落,生見人死見屍,他必須為朋友盡力。
他等王局主將事情安排妥當,方放心前往綠園拜會華夫人母女,面致謝忱。
龍尾山莊大總管楊掄奇,已帶了手下返回山莊,客氣地致謝高翔的挽留,並且保證南京附近不會再發生同樣案件。主凶江南浪子已經伏誅,龍尾山莊總算盡了責。玉獅馮海實力仍在、途經南京的江湖朋友如果想做一些驚天動地的大案不得不慎重考慮後果。
綠園。確是一座名符其實的精巧莊院,四周以松柏為園籬,以翠竹為院牆,田冬青作路欄。綠草如蔭,花木扶疏。小亭、假閃、荷池、花園,點綴得如同一幅精美的小彩畫。
一名老僕與兩名侍女,早已在園門相候。接到佳客,欣然住裡請。
整座宅院一色綠,綠得生意盎然。一進院門,便是一座綠色的花架、兩廊是數行排列得頗為脫俗的各式盆景,階上站著華夫人母女倆,兩名僕婦與兩名侍女,看到客人進入花徑,小綠姑娘像一隻綠色的蝴蝶,翩然下階含笑欣然相迎,親熱地叫:「高大哥,你總算來了。」
高翔含笑行禮,笑道:「華姑娘,府上庭園幽美,清雅脫俗,小兄身臨雅居,幾疑身入圖畫中,真英。」
「高大哥,少說幾句恭維話好不?」她笑盈盈地說。
「不是恭維。而是出於真誠的讚美。當然,你把這一帶襯得更美,景物也。因你而生色、可說相得益彰。唯一的缺憾是……」
他的字音拉得長長地、長得令姑娘心中一緊,接口問:「缺憾是什麼?」
「是多了我這個俗人,呵呵!」
「哦!你真會說笑話。階上是我母親,我們走。」
華夫人今天也穿了一身綠,不施脂粉,端麗莊重和藹可親。任何人也難以相信,這位像少婦一般風華絕代的麗人,會是已有一位十六歲女兒的中年主婦。
高翔在階下行禮,欠身說:「小侄高翔,伯母萬安。」
華夫人領首為禮,讓在一旁,抬袖笑道:「哥兒請升階相見不必拘禮,你我已經不是陌生人。」
「謝謝。打擾伯母,深感不安。」
「拙夫不在家,老身逾禮於廳外迎客,哥兒不是俗人,幸勿見怪。」
「小侄怎敢?伯母請。」
華夫人不再客套、領客入廳。
廳不大,但古色古香,而且與眾不同,由於建有兩廂的廂廊,因此兩面皆有高大的明窗,這與那些傳統的古老宅第格局不同。壁間懸掛著名人字畫,短几旁附有花架。兩列大環椅皆用木癭所雕制,極為罕見,益見珍貴。中堂懸掛的是朱元璋的真跡狂草,寫的是李白的俠客行。至於是不是真跡,很難鑒別,按常情論,朱元璋不會寫這種詩的。
主客落地,侍女奉上香茗,雙方客套一番,主人少不了詢問客人的家世。高翔一一直說了,只隱下恩師的行蹤,其實他也僅是知道恩師入蜀遊歷,至於到何處去了,他一無所知。他的家世身份,沒有隱瞞的必要。
他一而再向華夫人母女致謝援手之德,卻不好詢問對方的家世。華夫人只簡略地告訴他,乃夫華冠英,對內家拳劍造詣頗深,但不與武林朋友往來,藝自家傳,對外從不表示會武的身份、性喜山水,在外經商甚少在家。
華家在城中設有一座珠寶店,店名聚珍齋。華冠英本人常年奔走各地,甚至遠出西番,也有時乘船遠航東南海,搜購各式奇珍異寶,專做兩京的京官大員們的托賣,獲利頗豐。因此,官宦人家對華冠英本人並不陌生,但他很少與托主接觸,生意上的往來,皆由店中的兩位朝奉夫子所經手。
高翔只聽說過聚珍齋珠寶店而已。高家是書香世家,三代以來以耕讀傳家自況。與表寶絕緣,因此根本就不知珍寶店的行情,南京的珍寶店太多,高家的人從未光顧過這些動輒萬金交易的店舖……
隔行如隔山,因此高翔不敢多問。
他在華家盤桓半日,賓主之間十分融洽。華夫人只生了小綠姑娘一個女兒,家中有不少婢僕,就是缺乏年輕有活力的男孩子,因此對高翔十分愛惜,視同子侄,毫無忌諱,親切慈祥,令高翔毫無拘束之感。
他深深地喜愛著綠園,對華夫人母女更是敬愛有加。
午膳罷,華夫人須返內室休想,由小綠姑娘陪伴他至四處走走。兩人信步走向園門,並肩在花徑上散步。小綠親密地倚在他的身側,含笑問:「高大哥,這件竊寶案結束了麼?」
他略一沉吟,劍眉深鎖地說:「在表面上看,這件事是結束了,其實不然,可說是疑雲重重,愈來愈令人迷惑。主凶居然是江南浪子,這件事尤其意外。」
「高大哥,你不是公門中人,這件事你已盡了力,已經證實與你無關,官府亦已銷案,你何必再牽掛這件事呢?你是否打算仍回學舍就讀?」
他搖搖頭,笑道:「今年我已被學舍除名,除非重考,不然只有被拒於門外了。」
「你今後的打算……」
「打算繼承祖業,耕讀終老。秀才雖算不了功名,但在地方上已有地位,我相信這一生我已別無他求,這些時我打算邀游天下,書劍飄零,趁年輕時在外面走走,見識見識。」
小綠鳳目放光,興奮地問:「高大哥,你打算何時動身?」
「不一定。」
「如果你有了決定,能不能先告訴我?」
「告訴你?這……」
「我也打算到外面走走見見世面。」
他大笑,說:「好姑娘。別開玩笑好不好?」
她收斂了笑容,說:「我是說真的。這一生中,我從未離開過南京,南京以外的地方,是什麼樣子?三山五嶽是不是比南京的山美?五湖四海,是不是比大江要大得多?
真的、我真希望看看南京以外的世界、這輩子也不至於白活了。」
高翔不住搖頭,苦笑道:「在家千日好,出門半日難。傻姑娘.你以為出門看看外面的世界是容易的?」
「我爹不是經常在外面奔忙麼?」
「你爹是男子漢……」
「巾幅不讓鬚眉。」
「你爹為了謀生,為生活而奔波……」
「我家金銀滿庫,爹絕不是為了生活……」
「傻姑娘,男子漢志在四方,不單是為了生活,而是要去追求一些他希望獲得的東西。如果每一個男子漢都呆在家裡,那真是難以想像的事。」
「你說吧、我爹到底在追求些什麼?」
高翔不住搖頭.笑道:「對於令尊的為人,我怎敢胡說八道?不過……」
「不過什麼?」
「人的慾望是永無止境的。有些人熱衷於名利;有些人追求權勢、有些人沉緬於酒色;有些人爭取靈性的解脫;有些人嚮往於美好的事物……形形式式,洋洋大觀、所以世間有三教九流人物,有遁隱深山與世隔絕的隱士。不一而足。而最令人熱衷的,該是名利三字.當然權勢與酒色皆可包括在名利之中、有些人窮一生的精力追求名利,永不會滿足。」
小綠默默地注視著他。幽幽地問:「高大哥,你立志追求什麼?」
他沉吟久久,方遲疑地說:「我還年輕、我確是不知道。人的一生中,思路隨同年齡而成熟,意向因環境而轉移。目前我只知面對加諸我身的事實,盡已之所能去做,做我認為對的事。別無他念,如此而已。華姑娘,如果你想外出遊歷,何不隨令尊出去走走?千萬不可胡思亂想。」
談談說說問,已穿越花徑到達園門。
驀地,看守園門的老蒼頭大叫道:「老爺回來了,快稟知主母。」
附近工作的僕人,聞聲將話逐個向內傳。
小綠一聲歡叫,一躍三丈,顧不了淑女的身份向門外飛掠。
林中小徑遠處,三乘大轎急急而來。
小綠獨自迎上,老遠便大叫:「爹……爹……」
第一乘大轎的轎門一掀,裡面有人叫:「丫頭,穿了裙子怎能縱躍?你娘好麼?」
小綠收住輕功提縱術,羞笑著急步迎去。
高翔站在園門旁,含笑相迎漸來漸近的大轎,心說:「說巧也真巧,想不到竟然遇上了綠園的主人。」
轎到了園門外,裡面的人叫:「停轎!」
小綠笑盈盈地向高翔招手,叫道:「高大哥來見過我爹。」
三乘大轎停下,出來了三個人。第一乘轎出來的中年人身材修偉,相貌堂堂,顯得年輕魁偉,很難令人相信他已是個年近半百的人。臉上泛著健康的色彩,很難令人相信他已是個年近半百的人。臉上泛著健康的色彩,不帶絲毫風塵之色。有一雙溫和的眼睛與留了三綹短鬚經常帶有笑意的臉容。穿一襲黑綠小團花長袍,戴四平巾,顯得雍容和藹,而且瀟灑出群。
另兩人一是老僕,一是小童,各帶了一個包裹。
中年人揮手令轎子回頭,挽著愛女的手走向園門。
高翔急忙迎上,長揖為禮說:「小侄高翔,見過華伯伯。」
小綠在旁說:「爹,他是莫愁湖高家的高翔大哥,是女兒認識不久的好朋友。」
華冠英怔在當地,不住打量這位青年人,竟忘了回答困惑地和高翔注視。
高翔不知對方為何用這種眼光看他,再次施禮道:「小侄這廂有禮,華伯伯聽過家父承舉公麼?」
「爹,你怎麼啦?」
小綠頗為詫異地問。
華冠英定下神,領首回禮笑道:「高哥兒不必多禮。呵呵!難怪我感到面熟,原來是高信明承舉公的公子,幸會幸會,請到裡面坐,請。」
「別客氣,請。」
兩人一般高大,一般清秀英俊,從外表看,倒有點橡兄弟。高翔臉上稚氣尚在,顯得活潑而生氣勃勃,這是年輕人特有的氣概。
三人在僕人的擁簇下,踏上花徑。在兩旁修剪花木工作的僕人,皆一躬到地行禮請安。
院門口,華夫人已率領著僕婦侍女,迎出院門。
宅中有了男主人,氣氛立即顯得活潑歡樂。
華冠英含笑挽了愛妻的手,攜手進入大廳,輕聲互相問好,歡愉之情溢於言表。
進入大廳,華冠英取過兩僕手中的包裹,遞一個給乃妻,笑道:「這是給你的禮物。
翠英,打開看裡面有你愛的東西。」
華夫人臉泛酡紅,接過笑道:「謝謝你,等會兒再看。夫君先至內室洗漱更衣,我們還有客人呢。」
華冠英呵叼笑,說:「不急,不急。我已和高哥兒在園門見過了。」又將另一包裹遞到愛女手中說:「丫頭、猜猜看,看為父替你帶回一些什麼禮物?」
小綠將包裹放至身後,嘟著小嘴說:「女兒什麼都不要,只要爹回家。」
「這丫頭……」華冠英搖頭笑罵。
高翔也為這一家子的團聚歡樂氣氛所感染,含笑上前行禮道:「伯父伯母,小侄也該告辭了。」
華夫人一怔,說:「賢侄,你怎麼就走?」
「小侄該趕回城了,以免家父擔心,改日再來打擾,再向伯父伯母請安,告辭。」
華冠英並無留客的誠意,笑道:「也好,過兩天請賢侄前來一敘,綠丫頭,你送高哥兒走好了。」
小綠心中不願,但並末加挽留,領著高翔出廳,直送至園門口,依依地說:「高大哥,記得前來看我啊!」
他頷首應允,也有點依依地說:「一定我會來看看你的。」
「高大哥,你知道我一個人很寂寞,需要朋友,希望你……」
「哦!你真傻,人在福中不知福,令尊堂深愛著你這顆掌上明珠,你怎說寂寞兩個字?你……」
「你……你不知道,我爹在家待不了三五天的,他又將遠遊……」
「哦!這……」
「你要常來看我啊!你如果不來,我只好去找你……」
「好,我會來約你去玩的、回去吧,再見。」
他沿山徑北行,心中不住思忖。這是一個幸福的家庭,男女主人皆是人間俊彥,郎才女貌人間仙侶,膝下又有一位如花似玉的掌上明珠,富甲一方,一家三口的感情都不錯,男主人為何經常向外跑?
他希望從男女主人的神色中,找出是否有貌合神離的幾微徵象,但想不起有任何不要的地方,男女主人之間親呢之情溢於言表,並無疑處。
「是不是男主人因沒有子嗣而感到遺憾,因而在外遊歷,寄情山水排遣內心的寂寞?」他想。
他走後不久,華家起了一場風暴;
華冠英洗漱更衣畢,一家子在內堂相聚。不久,話題轉向高翔。
華冠英對高翔的印象不佳,有點不悅地向小綠問:「綠丫頭你是怎樣認識高翔的?」
小綠還不知風暴將至,頗為得意地說:「早些日子他來到芙蓉峰拜會雙闕莊馮莊主,途中女兒碰上他的。」
「女兒,這種人你最好少理他。」華冠英語氣沉重地說。
母女倆。驚,華夫人訝然問:「冠英,你認為他有什麼不好嗎?」
「翠英,你認為他有哪一點可取?」華冠英反問。
「風度翩翩,滿腹才華,身世清白,是南京最出色的佳子弟……」
「哼!我看哪!你也糊除了。」
「我糊塗了?女兒已經不小了,南京的子弟中,能文武全才人品高的佳子弟不多。
只有他方可匹配咱們的女兒……」
「哼!你是丈母娘看女婿,當然不錯,可惜,你只從表面上看。」
「冠英,你……」
「那小畜生是南京大名鼎鼎的蠢才,連考三年榜上無名,連赴京大比的機會也抓不住,國子監中,誰不知他是朽木不可雕的貨色?完全是個繡花枕頭紈褲子弟,好勇鬥狠必定是……」
「冠英,你是不是對他懷有成見?」
「無所謂成見、而是事實。聽說他最近在南京,鬧出了天大的亂子……」
「夫君剛從外地歸家……」
「我難道沿途都睡大覺不成?好事不出門,惡事傳千里,我怎麼不知道?」
小綠臉色蒼白,憤然站起。
華冠英哼了一聲、沉聲說:「丫頭、你給我坐下。」
「爹!」小綠盈盈若涕,委屈地叫。
「今後,我不許你與他往來。」
「爹……」
「為父經常不在家,與這種人往來,早晚要招來橫禍飛災,你必須像避瘟疫般地遠避他。」
「爹……」
「住口!不許你再說。下次如果你不趕他走,為父要打斷他的狗腿。」
華夫人臉色大變,說:「冠英,你是不是過份了些?」
華冠英一掌拍在几上,「砰」一聲大震。几上的花瓶墜地,「乒乓」兩聲打得粉碎,沉聲道:「好明!我是為你們好,替你們著想,居然說我過份,豈有此理?難道說,我不願華家招惹是非,保護女兒不受侵害,也錯了麼?」
華夫人一怔,喃喃地說:「冠英,些許小事,你為何發這麼大的脾氣?大概你旅途奔波,太疲累了……」
「我是個鐵打的金剛,十天半月不睡也撐得住。」
小綠以袖掩面。哭泣著奔入內室去了。
華冠英哼了一聲,氣沖沖地說:「瞧、你教的好女兒。」
華夫人注視著他,目不轉睛,久久方苦笑道:「冠英,我幾乎不認識你。」
「我改變了麼?」華冠英冷冷地問。
華夫人長歎一聲.幽幽地說:「冠英,我知道你並不需要這個家,你我結婚十餘年,一直是聚少離多,這裡只是你一處旅途歇足站而已。冠英,為什麼?是妾身不如人?是妾身不能給你一個溫暖的家?妾身……」
「要不說了。」
「冠英……」
「我要去休歇。記住!不許綠丫頭與姓高的來往。綠園永遠禁止姓高的上門。」
說完,他憤然拂袖入內去了,把華夫人留在廳中發僵,兩名侍女也驚呆了。
高翔返回家中,次日一早入城到了永安鏢局,與王局主磋商一些善後事宜,方返回隔鄰的兵器店與居天成見面,店中冷清清自從彈指神通身死南湖莊之後,店中已無人支撐大局,只好關門大吉。但高翔並不因此挫折而放手,仍利用該店作為城內的落腳站。
他告訴居天成,即將準備遠遊,去找江湖游神,以及乾坤一劍兩傢伙,也順便查訪金剛李虹一群朋友的下落,這件奇案並末因江南浪子死了而結束,反而陷於撲朔迷離,難猜難解的境地、他必須查個水落石出,有一連串的疑團亟待解開。
居天成竭力勸他放手,認為主凶已死,再追下去也毫無意思,那些爪牙們早就聞風遠遁,遠走高飛無處可查了,何必浪費工夫?
但他對這件事抱的態度十分堅決,他絕不就此放手。他請居天成自回武當,不必再在南京逗留了。但居天成是個恩怨分明的人,不願離開他,水裡火裡,跟定他了,替他跑跑腿應該是勝任愉快的事。
他不能拒絕居天成的好意,只好答應偕行。兩人著手整治行裝,預計兩天後動身南下,先到江西去找江湖游神古山嵐。
近午時分,大門被拍得砰然作響,外面有人叫:「開門!開門!裡面有人麼?」
居天成恰好在店堂中,趕忙拉開了大門,哼了一聲,不悅地問:「閣下把門打得震天價響,有何貴幹?」
是個年約花甲,長了一雙三角眼的老人、挾了一根山籐杖,穿了一襲破灰袍,三角眼陰睛不定,冷冷地說:「青天白日閂上門,果真要變成懶蟲了。」
「閣下……」
「你這鳥店關門大吉收攤子了?」老人粗野地問。
「不錯。」
「哼!看光景,你就不是撐得起門面的材料。」老人咄咄逼人地說。
「你閣下說話太不客氣……」
「客氣不會上門了,老夫來與你做買賣的。」
「咦!不是告訴你關門大吉了麼?」
「店關了門,人該在吧?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你不是在店中麼?」
「你……」
「你是不是高翔?是,老夫與你談交易。」
居天成留神聽內間的動靜,似乎沒聽到聲息,高翔不在後廳,信口道:「就算是好了。」
「好,就算是。」
老人又坐下道:「給老夫五百兩銀子。」
「什麼?你上門勒索?」
「老夫是做買賣來的,公平交易,絕不勒索。」
「哼!何不說明白些?」
「你給我五百兩銀子,我告訴你江南浪子的消息。」
「哼!你的消息沒有用了,一兩銀子也不值。」
「什麼?你說……」
「我說這消息已經沒有用了,江南浪子已經死了兩天。」
「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
「笑你坐井觀天。蹲在南京城內的小小店堂.關上門從門縫內往外看,你只能看到一線天。」
「胡說八道。」
「聽人說你高翔很了不起、有魄力、有作為,而且藝業超人,看業、哼!如此而已,成不了大事,老夫犯不著冒風險。」
老人說完,扭頭便走。居天成冷冷一笑,「砰」一聲關上店門。
內廳傳來了腳步聲,高翔的語音傳到:「居兄什麼人來了?」
「一個老瘋子,胡說八道。」居天成信口答。
「他胡說什麼?」
「他說有江南浪子的消息。」
「哦!他人呢?她甚名誰?」
「走了,末通名號。」
自從設下兵器店作為與江湖人接觸的聯絡站之後、經常有人登門提條件交換消息,而這些消息百分之九十皆是缺乏信證的傳聞,幾乎全是希望騙些貨銀混日子的人故意編就用來行騙的莫須有謠言而已。
居天成不重視這些人供給的消息,高翔卻心中一動,追問:「是一人怎麼樣的人?」
「年約花甲,三角眼陰森森的人……」
高翔奔出店門,街上行人甚多,要找一個走了片刻的人,確是困難。
他只好懊喪而回,對居天成不將人留下的事頗為不滿,但又不好說出口。目前他正希望知道有關江南浪子的消息、不管消息是真是假,至少他希望找人問問。
他心中有事、坐不住,吩咐居天成小心門戶,信步出了店門信步走向龍江關。
驀地,他眼角瞥見右側小巷中走出一黑衣人、快步接近了他的身後側。
他心生警兆,猛地轉身。
一星白影突然射到,一閃即至。他伸手一抄,抓住了白星。
黑衣人往人叢中一竄,急急走了。
他本想追,卻又心中一動,發覺剛才的白星不是暗器,而是一個紙團。他不再追趕,立即打開紙團,不由一怔。紙上寫著:「欲知真消息,速至幕府山。午正希一會,達摩洞南見。」
「是什麼消息?真消息是什麼?」
「午正約會,這人好大膽。」
「好,我去一趟。」他下了決定。
城西與城北外圍傍遼一帶有不少山岡,石頭、馬鞍、四望、盧龍、幕府……幕府在西北十餘里,週三十餘里,有五峰。西北的一座峰,叫峽蘿,也叫翠蘿,達摩洞就在翠蘿峰。山多石,怪石林,建有不少石灰窖,所以也稱石灰山。
高翔是本地人,怎能不知幕府山?看看天色不早,得趕兩步方能到達應約了。
達摩洞有一條小徑,通向中峰的虎跑泉。他在近午時分,便已到達虎跑泉了,便不再趕路,信步沿小徑西北行,直趨翠蘿峰。
他穿的是一身青直裰,青帕包頭,完全是一個介平民打扮,末帶刀劍,除了面貌出眾之外,看不出有何異處。人是衣裝,佛是金裝,目下他的身份,並無吸引人的氣概,平凡得很。
到達山峰,小徑兩側怪石如林,在低窪處有數座廢棄了的石灰窖,附近不見人煙。
亂石、荒草、疏林、僻徑,加上幾座廢窖,與路旁不無處的一座坍倒大半的山神廟,整個地區籠罩著一服,神秘、荒涼、死寂、陰森、詭異的氣氛。
他為何僅憑一張字條、便獨自前來應約?簡直荒謬絕倫,也未免太大膽了。
幕府山一帶,是金陵古戰場中頗為著名的一處戰場。虎跑泉附近也稱古宣武場,從山南到城北的鍾山一帶,經常可看到已成化石的白骨。本朝初年,常大將軍遇春,就曾經在此伏兵對付陳友諒入侵建康的大軍。因此,這一帶的鬼怪妖魅的傳說甚多,黃昏時分,絕對沒有人敢在山區逗留,膽小的人根本不敢進入山區。
東南天際響起一聲段雷,烏雲已掩至中天,掩住了紅日,速度甚快。山風乍起,沙石飛揚,大雷雨將至。
「真糟!怎麼這樣巧?」他想。
他腳下一緊,希望趕到達摩洞再說。
「轟隆隆……」雷聲狂震,暴雨終於光臨。
在電光閃爍,雷聲段殷中,他一口氣衝入路旁一座破石灰容前的草棚。草棚已半坍,但聊可蔽風。
「嘩啦啦……」暴雨傾盈,狂風呼嘯。
「見鬼。這場雨恐怕得下一個時辰。」他苦笑著自語。
石灰窖距山神廟不足百步,大雨迷濛中,電光一閃,一聲巨震,像是地動山搖,廟佃不遠處的一株古木突然從中而折,整株樹皆起火燃燒,一陣煙硝迎風飄到,原來是樹被雷火所殛。
「如果有人躲在樹下,豈不完了?」他悚然地想。
一條黑影突從沒有大門的廟中掠出,看到了著火冒煙被雷火所殖的古樹,似乎心中一定,再次竄入廟中,一閃不見。
他心中一動,說:「有人在躲雨,我得去看看。」
他奔入雨中,竄入廟門,成了落湯雞。
他突然僵住了,臉色一變。到處漏水的廟堂中,躺著一具屍體。
他想起了慈姥山血案,同樣的破廟,同樣的血腥。
右面的牆角下,坐著一個鷹目鉤鼻的花甲老人。
左面的壁角,站著剛才出外察看的青衣中年人。
神台上,斜躺著一個缺了腿斷了手的爛菩薩。
祭台側,一名中年和尚,正一腳踏在一條石凳上,一手支著方便鏟,臉如噴血,虎目怒睜;死盯住花甲老人,顯然已是怒極。
中年人看到闖入的高翔,火速踏出一步,伸手按住了劍柄,準備應變。
中年和尚的目光,警覺地移向高翔,沉聲虎叫:「亮萬,表明身份。」
他退向破窗人。沉著地說:「在下是躲雨的城裡來的人。」
「讓開!」和尚不假思索地叫,已看出他未帶兵刃.也不像是練武的人。
青衣中年人冷笑一聲,冷冷地說:「和尚,你還是乖乖地走吧。」
和尚虎目怒睜厲聲問:「你倆是誰下的毒手?說出來好了。」
花甲老人鷹目炯炯,嘿嘿怪笑道:「留你活著,已是萬幸。和尚,你再不見機遠離是非地,連你的命也得賠上。」
和尚重重地哼了一聲說:「貧僧的同伴無緣無故地被你們殺了,你以為就此算了不成?」
「如不念在你是個出家人,連你也宰了。」
「聽口氣,是你下的毒手了。」
「就算是吧!」
和尚一蹦而起,怒吼道:「那麼,佛爺就找你。」
「哼!你憑什麼?」
「我降龍僧悟化沒有什麼可憑的,就向你索命。」
花甲老人吃了一驚,一躍而起並拔劍出鞘。
中年人臉色一變,急向花甲老人方向靠。
「你們通名號。」降龍僧沉聲道。
花甲老人陰陰一笑,說:「降龍僧,如果再遲片刻離開,便得埋骨此地了。」
降龍僧悟化一步步迫進,厲聲道:「貧僧的同伴與你們無仇無怨,為何突然偷襲遽下毒手殺人?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你還有什麼可說的?說,你貴姓?」
「老夫狂鷹向永平。」
「那一位呢?」
「在下五絕劍龍安。」中年人一字一吐地答。
降龍僧粗眉深鎖,不住打量兩個人,久久方說:「你兩人皆是江湖上的高手名宿,出手偷襲必有原因。我想,明白了。」
「你明白什麼?」狂鷹向永平問。
「伏虎僧去非法兄在達摩洞隱修。他請人送信將貧僧請來,幫助他調查一年來幕府山妖魅的真相。看來,在這一帶興妖作怪的人,定然是你們了,世間的妖魅絕大多數是不可靠的,可說皆是人們在弄鬼。你倆人並不是什麼好東兩,我降龍僧也不是什麼好路數,彼此心中明白、對不對?」
狂鷹嘿嘿笑,冷冷地說:「咱們在此地等朋友,沒聽說過此地有妖魅。」
「你要等誰?貧僧是否認識?」
「你少管閒事。」
「那你就償命。」降龍僧怒吼猛地衝上。方便鏟迎面遞出。
方便鏟是長兵刃,重傢伙。狂鷹的劍短,怎敢與方便鏟硬碰?低叱一聲,向側一閃,從鏟側切入。
降龍僧冷哼一聲,旋身一鏟疾掃,風雷驟發,八步風生,變招之快,捷逾電閃。
狂鷹身法靈活,一開始就沒打算貼身硬拚,以進為退預留後路。一沾即走向後飛退八尺,從鏟頭前飄逸而出,僅被鏟風迫得真氣一窒,只感汗毛直豎。
降龍僧得理不讓人,疾衝而上,大吼一聲,來一記「順水推舟」,急如星火。
五絕劍尤安突從和尚身後搶進,劍幻千重劍花,以可怕的奇速行雷霆一擊,劍尖已到了和尚的後心,和尚要收招封架已來不及了。
降龍僧猛地大吼一聲「錚錚」兩聲暴響,人影似電,鏟影劍光一合,突然罡風四散,人影乍分。
和尚斜衝出丈外,方便鏟「噹」一聲擊碎了神案,踉蹌止住身形。左後肩挨了一劍,傷並不重。
狂鷹暴退丈外,手中劍已斷了近尺劍身,虎口血如泉湧,右袖椿已被打斷了,鷹目中泛出恐怕的光芒。
五絕劍的頭巾被打碎了,髮結也不翼而飛,腦袋猶能保住,委實是不可思議的奇跡。
降龍僧哼了一聲,切齒道:「浪得虛名。你們如此而已。殺人償命……」
一道劍虹突從門外射入,人影快似狂風,逕撲降龍僧的左側,像是電光一閃。好快。
降龍僧的話被迫回腹中、大喝一聲,揮鏟急架也快逾電閃。
「嚴重……」火星飛濺,兵刃交擊。
人影兇猛地三衝錯兩盤旋,瘋狂地糾纏,驀地一聲長笑,人影倏分。
「啊……」降龍僧厲號,倒退至壁角下,屈右膝跌跪在地,方便鏟無力地脫手而墜。
右上臂裂了一條血糟,創口足有八寸長,鮮血泉湧。
來人是一個青袍中年人,蒼白的臉血色全無,五官清秀,但雙目的冷電寒芒似可透入肺腑,令人不敢接觸他的眼神。臉上掛著陰森森令人難測的怪異笑容,手中的劍幻著淡青的光。渾身濕透,臉上掛下一串串水珠。
「勾魂使者陸光。」降龍僧駭然驚呼。
旁觀的高翔看得真切,對這位飛騰博擊劍術通玄的勾魂儀者陸光。油然興起戒心,這電耀霆擊似的兇猛一擊,武林中頗負盛名的降龍僧竟然一招受創,委實可怕。
狂鷹向水平大為振奮,急叫道,「陸老弟,禿驢是伏虎僧的好龍降龍僧,被請來偵查山區的人,宰了他。」
勾魂使者嘿嘿怪笑,向降龍僧說:「和尚你來得不時候。」
「貧僧妨……妨礙了你什麼?」降龍僧悚然地問。
察言觀色,降龍僧已失去了自制力,手臂受傷甚重,方便鏟已無力拾取,只有眼睜睜等死了。
勾魂使者輕拂著奇光閃耀的長劍,獰笑道:「不錯,你妨礙了咱們的事。」
「你們……」
「你如果不死,消息傳出,對咱們不利。」
「貧僧……」
「你自碎天靈蓋,給你全屍。」勾魂使者若無其事地說,似乎迫對方自殺是極為平常的事,與殺死一隻螻蟻並無多少不同,死一個人是家常便飯,不動絲毫感情,彷彿他並不是人,人的死活與他無關。
降龍僧一咬牙,伸左手緩緩俯身拾取方便鏟。
勾魂使者淡淡一笑,說:「你的手一觸兵刃便不會全屍了。」
降龍僧僵住了,伸出的手不知如何是好,狂鷹哈哈狂笑,叫「撿起來呀!」
五絕劍也怪叫道:「死也要死得英雄些。」
勾魂使者也呵呵笑道:「在下希望你全屍。」
降龍僧神情瞬息萬變,仍未能下定決心。
勾魂使者向高翔一指,向狂鷹問:「向兄,這人是何來路?」
「他自稱是躲雨的。」狂鷹信口答。
「你相信?」
「這……不知是真是假。」
「他是個目擊證人。」
「這……」
「寧可錯殺一百,不可走漏一人。」勾魂使者,若無其事地說,毫無憐恤之情,果真是鐵打的心腸,冰冰的血,像是失心瘋的人,又加上一名道:「不能留活口。」
「他不像是武林人。」狂鷹遲疑地說,總算人性未泯,心中不忍。
「殺了他。」勾魂使者笑著說。
「好的。」狂鷹無可奈何地答。
驀地,殿後空傳來一聲鬼哭,綠影一閃即沒。
勾魂使者一聲怪笑,人化輕煙,飛射後殿門,也一閃不見。
降龍僧迅即抓起了方便鏟,向門外一躍。
狂鷹快了一步,堵住了廟門喝道:「不留下性命你走得了?」
門外又是一聲鬼哭,一個陰森森不像發自人類之口的聲音問:「誰要留下性命?」
眾人吃了一驚循聲看去,不由打了一冷戰,倒抽一口涼氣。感到毛骨悚然。
雨中,階上,站著一個渾身水淋淋的綠袍人、戴了一具青綠色的鬼面具,左手握著一把連鞘長創,似乎雙眼放射著碧綠色的光芒,益顯恐怖。
「轟隆隆……」電閃雷鳴,風更狂,雨更急,傾盆大雨使視線模糊,更顯得這綠袍鬼物鬼氣沖天。
「什麼人?」狂鷹壯著膽問。
後殿門突然傳來勾魂使者陰森森的語音:「大概他是九陰鬼王羅北。」
原來,眾人的注意力皆移至前面,末留意勾魂使者已去而復回。這位殺人如兒戲,冷酷無情的勾魂使者,剛才追趕發鬼哭的綠影,顯然勞而無功將人追丟了。
眾人的目光,回到勾魂使者身上。
勾魂使者沉著冷靜,並未將九陰鬼王放在眼下,傲然舉步而來。
五絕劍尤安一聲驚呼,叫道:「陸兄,你身後……」
勾魂使者陸光一怔,冷然轉身。
身後兩丈左右的後殿門,站著一個與廟門外的九陰鬼王一般打扮,一般高矮、也戴了鬼面具的怪人。
左側已坍倒一個大洞的壁洞口,又傳來了鬼哭聲。
「咦!」狂鷹訝然叫。
壁洞,又是一個同一打扮,渾身是水的綠袍人。
勾魂使者開始不安了,冷傲的神情開始有了變化,變得獰惡而略帶驚容,沉聲道:
「在下知道你們是誰了。」
廟門口那人仍用哭似的怪聲調說:「當然,我們也知道你是誰。」
「何不以真面目相見?」
「你可以等待,不久你便可以看到我們的真面目了.目前還不是時候。」
「你們要找陸某的晦氣麼?」
「呸!你還不配,少往你自己的臉上貼金。」
「那麼,你們是……」
「嘻嘻!你勾魂使者性情變了,不是好現象。」
「你胡說什麼?」
「你勾魂使者為人凶狠陰險,氣量窄小、卻又是最為暴躁殘忍,片眥必報。外表喜怒不現詞色。剛才那兩句話,竟然未能將你激怒、委實令人佩服。」
「在下尚未打算與你們結怨,哼!說出你們的來意,陸某也好斟酌斟酌。」
「好,真人面前不說假話,說也無妨。閣下,你們的主子北溟老怪許福何時到達,便何時可以明白了。」
「哼!你永遠見不到福老了。」
「他不來了麼?」
「福老會來的。」
「那……」
「他來時,你們已經見不到他了。」
「你閣下言中之意……」
「咱們三人足以將你們置於死地。」勾魂使者一面說,一面舉手一揮,首先向後面的綠袍人接近。
狂鷹迎向廟門外的人,劍注入內力開始發出風雷似的振鳴。
五絕劍也向壁洞接近,各找對手。
後殿門的人發出可怕的怪笑聲。用尖厲刺耳的怪嗓門說:「姓陸的,原來你並不知我們是誰。」
「哼!你們不是翠峰三妖麼?」
「嘻嘻!你見過翠峰三妖麼?」
「不曾見過。」
「我們像三妖麼?」
「戴面具,穿綠袍,與傳聞相同。三妖的技藝與名頭,嚇不倒我勾魂使者。以三比一,陸某有自知之明,接不下你們三才創陣十招合攻。以一比一,陸某……」
降龍僧冷笑一聲,厲聲道:「四比三,貧僧算上一份。」
綠影一閃而過,「啪」一聲響,降龍僧挨了一耳光,被打得莫名其妙,連退五六步,臉色泛青。
綠影重回原處,欺進、揍人、轉回,快逾電光石火,看清的人只有一個旁觀的高翔。
降龍僧口角血出大叫道:「貧僧算你們一份,為何打我?」
綠袍人哼了一聲說:「當然咱們知道你要站在咱們一邊。」
「但你……」降龍僧忿然叫。
「哼!咱們從不需旁人助拳。」
勾魂使者吃了驚,徐徐移開正面,悚然叫:「你們不是翠峰三妖。」
「我們說過是三妖麼?」綠袍人間。
「你們……」
「你再猜猜看?」
「翠峰三妖的身手,沒有你閣下快捷。」
「你總不糊塗。」
「你們到底是……」
綠袍人取下鬼面具,赫然是一張青山眉粉臉桃腮的美嬌娘面孔。
寺門外的綠袍人也取下了面具,也是一位美嬌娘,頰旁有一顆俏麗美人痣。
壁洞外的綠袍人一閃而入,也摘下面具,也是一位姑娘、左頰有一個醉人的笑渦。
勾魂使者大駭、脫口叫:「巫山三煞!」
聲落,向上飛躍,要破瓦而走。
與他相對的美嬌姓一聲輕笑,也向上飛昇以俏甜的語音叫:「你走不了的,下來。」
「掙」一聲暴響,雙劍在丈餘高上空相接,電虹再閃,勾魂使者的頭巾被削成兩片。
兩人各向側方飄落,勾魂使者原來蒼白的臉色、變為死灰色了,膽都快被嚇破啦!
同一瞬間,狂鷹挺著斷劍向外衝。
廟門口的絲袍少女劍光一閃,劍出鞘,向前一指笑道:「本姑娘給你三招的機會,不可輕易錯過。」
狂鷹心向下沉,悚然向側閃。
降龍僧單手運鏟,截出叫:「咱們的帳還沒算,來……」
綠影一閃即至,「噗」一聲一腳踢飛了方便鏟叫道:「你再不知趣、砍掉你的驢頭。」
頭字聲未落,劍虹已拂過降龍僧的頂門上空。
降龍僧腦袋一縮,向側一跳丈餘。僧帽飛走了,光頭頂端被削掉了一層油皮,鮮血沁出。
綠袍女郎淡淡一笑,輕拂著長劍說:「和尚,這裡用不著你插手,乖乖退在一旁、免得枉送性命。巫山三煞不出面便罷,出面便不許任何人介入,你如果想早些死,那就再試試好了。」
降龍僧臉色泛灰,退至高翔身側依然而立。高翔說:「坐下吧!在下先替你裹臂傷。
你的頭只傷一層油皮,不要緊,死不了的。」
降龍僧乖乖坐下,悚然地問:「施主是三煞的人麼?」
「不是。」他簡要地答。
這些變化說來話長,其實為時甚暫。巫山三煞在片刻間,已完全控制了全局。
勾魂使者鬥志全消,惶然地問:「你們想怎樣?」
有美人痣的女郎收劍入鞘,淡淡一笑道:「等你們的主了到來後,你便知道怎樣了。
閣下,北溟老怪何時可到?」
這時,所有的人皆已進入殿中,外面風雨交加。電閃雷鳴、耳力大受干擾。
勾魂使者突然鷹目生光,向門外一指,說:「瞧,福老不是來了麼?」
廟門口,確是站著一個人,白髮梳了一道土髻,深目、勾鼻鷹嘴,臉色花褐,白鬚垂胸。穿一襲白袍,渾身已濕透,成了落湯雞。佩了一把劍,手點蒼木杖,站在那兒不言不動像是殭屍。唯一動的是一雙眼珠,凌厲的眼神徐徐掃視分三方而立,將勾魂使者三個人迫在中間的巫山三煞三位女郎。
有美人痣的女郎嘻嘻笑,說:「說曹操曹操就到,奇怪,你的鬼影功委實值得驕傲,不聲不晌地現身,連咱們姐妹也毫無所覺,了不起。」
北溟老怪嘿嘿怪笑,徐徐舉步進入廟門;老眼陰森森盯視著對方,問:「你是大煞盧碧?」
女郎以纖纖五指點著自己的美人痣,笑道:「這就是信記,如假包換。」
有笑渦的女郎指著自己的鼻尖,也笑著說:「二煞盧翠,信不信由你。」
北溟老怪指著第三位女郎,怪笑道:「你,左耳根如有一條寸長刀疤,便該是三煞盧黛。」
三煞撩開左側濕漉漉的鬢髮,露出耳根、如不仔細分辨便無法看出的刀疤。傲然地說:「在休這位老江湖狡詐的妖怪面前,本姑娘從未打算掩飾身份。」
北溟老怪不住點頭,問:「你們要找我老人家有何貴幹?」
大煞盧碧風目冷電一閃,說:「特來與你這老怪物談一筆交易。」
「哈哈!你該知道老夫從不與人談交易。」
「這次你會談的。」
「為何?」
「你是不是有一位好朋友綽號叫『玉郎君』的小輩?」
「不錯,他叫范世昌。」
「是曾經在無意中救了你一條老命的人?」
「你少管老夫的事。」
「好,不管你,管玉郎君姓范的,他目下在何處?」
北溟老怪臉色一沉陰森森地間:「他是你們姐妹的情人麼?」
「見你的大頭鬼,你老昏了。」
「不是麼?」
「哼!他暗算了本姑娘的一位朋友,本姑娘要剝他的皮。」
北溟老怪嘿嘿笑。說:「你想得真不錯,老夫為何要將他的行蹤告訴你?」
「你如不說他的下落,你那老餅頭,九幽魔女便將向人間告別。」
「什麼?」北溟老怪驚奇。
大煞盧碧格格笑,笑得花枝招展,笑完說:「沒什麼,咱們已將魔女囚在森羅殿,小事一件。如果你不說,咱們免談了。」
北溟老怪一聲怒嘯,突然衝出。
大煞向側一閃,笑道:「不要慌,你急我不急……」
「呔!」北溟老怪怒吼,相距八尺,猛地一掌拍出。拿出無聲,平常得很。
大煞盧碧飛退八尺,叫道:「好利害的摧枯掌力,好險。」
站在右側不遠處的五絕劍,突然向側倒撞,「砰」一聲背部撞在土牆上,「哎」一聲狂叫,攤倒在地。
北溟老怪見誤傷了自己人,勃然大怒道:「賤人,你敢用引力術反震老夫的人?該死!」
吼聲中,一閃即至,左掌再次吐出。
大煞不再退讓,翠袖猛地一揮。
兩股力可摧山的神奇掌勁接觸,「噗」一聲怪響,罡風四散,浴勁如山嶽般湧向不遠的一根木柱,木柱搖搖,吱嘎嘎怪響,「啪啪」兩聲,屋頂的破瓦摔下了不少。
兩人幾乎同時退出丈外,兩人的臉色都變了。
大煞盧碧拔劍出鞘,冷笑道:「比掌力,閣下的氣功修為精純些。」
「你知道就好。」
「本姑娘要以劍術勝。」
「你這麼一說,老夫就陪你玩玩便是、」
「你該小心些,必要時,你得以一比三。」
北涅老怪嘿嘿狂笑道:「誰不知你巫山三煞的三才劍陣,如果不夠三個人、就不配稱三才了,對不對?」
「你知道就好。」大煞盧碧模仿對方的口氣說。
北溟老怪嘿嘿笑,說:「只怕動手時,你已經沒有機會活命了。」
「這倒不勞掛心,兵凶戰危,刀劍無眼,玩刀劍的人不玩則已,玩則隨時可以去見閻王,平常得很。」
「因此,何不將九幽魔女的囚處說出?」
「不行,她是咱們的人質,死活全在乎你。」
「好吧,老夫不殺你們,留你們活命,不怕你們不將九幽魔女的下落招出來,呔!」
聲出人疾進,蒼木杖一揮,長劍也及時出鞘,閃電似的攻出一劍,風雷乍起,杖影如山,劍芒似電。
大煞盧碧首出手接招,突從杖山劍海中切入,像一隻快速滾旋的光球,楔入杖山劍海中。
劍氣四蕩,罡風似殷雷,人劍俱合。
二煞盧翠妖笑道:「好啊!算我一份。」
聲落,揮劍疾進。
壁洞中突然飛出一道青影,細小得令人不易看清而且速度奇快絕倫,無聲無息地射入二煞盧翠的右大腿內側,一閃即逝。
「砰」一聲響,二煞盧翠突然衝倒在地,叫道:「哎唷……五毒叟的毒針……」
同一瞬間,北溟老怪以左手的蒼木杖,脫手向奮勇疾進的大煞盧碧擲擊,接著左掌拍出,第二次發出摧枯掌力,這是他的棄杖出掌絕招,發無不中,而自己有劍護身,武林中有不少成名人物,毀在他的飛杖拍擊絕招下。
大煞盧碧避杖,「砰」一聲胸口便挨了一記摧枯重掌,上當了。
「哎……」大煞盧碧驚叫,向後飛退。
北溟老怪一聲長笑、如影陰形跟進,「錚」一聲震飛大煞盧碧的長劍,伸掌擒人。
綠影似電,三煞盧黛到了,劍先遞出,左手一探,三枚牛毛針已經先一剎那彈出。
北溟老怪只覺左脅一震,真氣突洩。
同一瞬間,壁洞旁第二枚五毒針也同時飛出,擊中了三煞盧黛的右臂。
四敗俱傷,三個人皆各向側方退,臉色全變了。
「哎……」三煞盧籬驚叫,仰面便倒。
北溟老怪坐倒在壁下,狂叫道:「快給我解……解藥。」
「砰」一聲大震,大煞盧碧撞倒在壁根下,「哇」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軟倒在壁下,完全失去抵抗力,已陷入半昏眩境地。
只片刻間,四位江湖聞名的高手,全部倒了。
壁洞中,躍入一個小淋淋的灰衣老人。
殿門外,掠入三條黑影,是三個中年勁裝大漢,相貌兇猛,一看便知不是善類。
勾魂使者與五絕劍站在壁角發呆,變化太快,似乎震驚得呆住了。
灰衣人正是匯湖上大名鼎鼎的五毒叟方奇,向發呆的勾魂使者叫:「把這三個婆娘拖出去宰了,堡主快來啦!」
勾魂使者尚未有所舉動,北溟老怪急叫道:「方兄,快替兄弟迫她們要解藥……」
「哈哈!用不著她們的解藥兄弟的解毒藥比她們的靈光。」
「九幽魔女已落在她們手中……」
「哦!兄弟留下一個拷問便了。」
「三個都留……」
「不行,堡主即將到來……」
「拖至後面藏好,不礙事……」
「這……好吧,這得浪費兄弟兩顆丹丸,不然她們片刻便會五毒攻心而死。」五毒叟一面先將一顆丹丸納入北溟老怪口中再給另一種丹丸強納入三煞與二煞口內,向勾魂使者叫:「陸老弟,拖她們到後面去,制了穴道加綁。」
勾魂使者欠身恭敬地說:「在下自會好好伺候她們的。」
三名勁裝大漢之一向和尚與高翔一指,問:「方老前輩,這兩個人是何來路?」
五絕劍接口道:「和尚是降龍僧悟化,是達摩洞伏虎僧請,搜山捉鬼怪的同伴,那一位小村夫是來躲雨的,好像不會武功。」
「都宰了。」
「算了巴,都捆上聽候堡主發落,如何?」大漢替兩人緩解。
「好,捆上。」
降龍僧正待反抗,耳口突然聽到細如蚊蚋,但卻清晰入耳的聲音:「不必反抗,且靜觀其變。你這時反抗,必死無疑,等待即有活路,不可自誤。」
和尚大為震駭,想找聲源,卻發現附近並無岔眼人物,扭頭向窗外望,窗外風雨交加。哪有半個人影?
和尚是行家,已聽出是一個隱身的高手.以傳音入密絕學向他示警,不由心中一寬,立即放棄反抗的打算、頹喪地盤膝坐下任由宰割。
大漢走近降龍僧,冷冷一笑道:「和尚,你很幸運。哦!你真是江湖上頗有名氣的降龍僧?」
「我佛慈悲!」和尚喃喃地叫。
大漢突然一腳踢出,「噗」一聲踢中降龍僧的左肩並要穴。很快!「噗」一聲又響,一掌已落在和尚的右頸根,雙重的快速打擊,和尚立即昏厥。
另一名大漢走近高翔,咧嘴一笑。
高翔不住發抖,恐怕地並手伸出。
「把腰帶解下來。」大漢叫。
「是,大爺。」他驚恐地答,手忙腳亂解腰帶奉上、一雙手抖得幾乎抓不牢腰帶。
大漢一把奪過腰帶抓住他的手扭轉,將他反綁得結結實實。
他未加反抗,垂頭喪氣任由擺佈。
三女兩男被拖至破敗的後殿,分別綁在五根殿柱下。許久許久巫山三煞與降龍僧方行甦醒、但穴道被制,不能動彈,只能用眼睛看,甚至不能說話,對方制穴的手法不輕不重,十分利害。
後殿到處都在漏,像處身在瓜棚下躲雨,這滋味真不好受。
大殿傳來了隱隱人聲、有一個沙嘎的嗓音說:「堡主,此地不能久留,速離為上。」
「為什麼?」一個中氣充沛的宏亮嗓音問。
「鐵鷹爪老匹夫早上入城,偷偷溜至兵器店向姓高的小輩通風報信。」
「他並末見到高小輩。」
「但也不敢回來了,早晚他會與高小輩搭上線。同時鬼影子兄弟也在昨晚失蹤,他兩人是鐵鷹爪的好朋友,也是死鬼金針奪命的知交,早就認為金針奪命是死於被處決,早懷忿怨,存心叛離極可能向高小輩投降。如果他三人有一人與高小輩會晤,高小輩便會前來追查了。」
「哼!他來豈不更好?咱們斃了他,一勞永逸。」
「堡主差矣!如果斃了他後果不知如何?」
「恐怕不妥……」
「不要再說了,趕快拾掇停當,江南浪子的代表即將到來,咱們必須與他見面。這件事如不辦妥,本堡主如何向朋友交代?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但貴友已經有叛離投敵之虞……」
「那是本堡主的事,咱們豈能因噎廢食?同時,咱們的眼線已經證實他們並末與高小輩接頭,何用擔心?」
「堡主尚請權衡利害,三思為上,小心……」
「你做事是一千個小心,一萬個留意。哼!如果你認為不妥。何不先走一步回城等候消息?」
「好吧,那麼,在下先走一步了。」
「請便。」
一陣笑聲滲合在風雨裡。
談話聲聲甚大,風雨聲遮不住聲浪,後殿的高翔聽得一頭霧水。
這位自稱堡主的人,是何來路?
鐵鷹爪又是誰?是不是被居天成趕走的人?
鬼影子兄,是不是向他投書傳信的人?
金針奪命又是誰?
這位沙啞嗓音的人,是哪一方面派來的代表?
江南浪子已經死了,怎又有代表派來?
北溟老怪與五毒叟,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邪道高手,看情形,像是這位堡主的手下,這位堡主想必要是驚天動地人物,會不會與江南浪子勾結狼狽為奸假使江南浪子末死的話……
心念一動,他渴望見見殿中的人物。
五絕劍站在降龍僧身側,一雙怪眼冷冷地向五名俘虜掃視。首先,他必須無聲無息將五絕劍放翻。
「哎……」他叫,雙腳可怕地抽拷,頭部不住上挺,渾身像在痙攣,口吐白沫如同中風。
五絕劍先是向他冷冷一瞥,最後是呆了一呆,急步走近問:「好小子,你是不是中風?」
忽然,五絕劍身軀一晃,直挺挺向下栽。
他手急眼快,接住五絕劍放在柱下,依樣葫蘆捆上,面向後不露痕跡,從破壁中鑽出,一閃不見。
降龍僧不能動彈,說不出話,心中卻是明白的,歎口氣心說:「大家都被這青年村夫所愚弄了,他才是真人不露相,了不起的可怕高手。大概剛才用傳音入密傳話的人就是他,但願他不至於一走了之。」
大殿中,上首神案前站著一位長髯拂胸的中年人,方面大耳,劍眉虎目,氣字不凡,人才一表。穿紫底花罩袍,戴英雄巾,佩劍,威猛地抱肘而立。
兩側,是四名青勁裝大漢,佩劍掛囊,一個個雄壯如獅、粗眉大眼,驃悍之氣外露。
兩側,分站著五毒裡,勾魂使者、北溟老怪、與那三名黑衣勁裝大漢。
電光一閃,乍雷震鳴。
殿門外,狂風似的躍入三個人影。
「好大的雨。」領先躍入的人叫。
是三個年約半百的青衣人,為首的人生了一雙不帶表情的山羊眼,虎背熊腰,虯鬚戟立,佩了一把三稜刺。
第二位仁兄是三角臉,面目陰沉,帶了一隻金環。
第三位黑臉膛,頭尖顎方,是令人一見便難以遺忘的人物,凶眼厲光暴射,背繫的短戟末加鞘套,鋼尖橫刺閃閃生光。
每個人都渾身濕透,皆是冒雨趕來會晤的信使。
堡主抱拳施禮,呵呵一笑道:「三位按時前來會晤辛苦了。」
山羊眼中年人掃了眾人一眼,抱拳拱手:「幸未誤時,總算趕上了。閣下是……」
「在下雷化及。」
「哦!原來是淮陰神機堡主雷兄,久仰久仰。」
「幸會幸會,閣下定是巢湖老山三奇的老大白羽箭曹兄世綸了。」
「正是區區.同來的兩位老弟是廬州的金環奪命洪字,以及一戟擎天尹元。」
洪、尹兩人頷首招呼,冷冷一笑。
「久仰久仰、幸會了。兄弟也替三位引見老弟的人,這位是五毒叟方老……」
雙方引見華、白羽箭曹世紀的目光,落在勾瑰使者身上,山羊眼死洋怪氣地眨動問:
「陸兄的師弟,是不是叫招魂使者葉君山?」
勾魂使者點點頭、冷冷地說:「不錯,武林中誰不知咱們勾魂招魂師兄弟的名號?
這是盡人皆知的事。」
「令師弟名列五怪之一,他那招魂金鈴名震天下,功力不夠的人,聞鈴喪瑰。」
「老夫的勾魂毒掌也是武林一絕。」勾魂使者傲然地說。
「也稱為摧山掌,八尺內可以裂石碑。」
「閣下誇獎了。」
「南京盜寶案發生時。有人曾經發現今師弟在牛頭山現蹤,此事是真是假?」白羽箭冷冷地問。
勾魂使者冷笑一聲、搖頭道:「敝師弟的行蹤、老夫從不過問。但據老夫所知,南京盜寶案發生時,老夫在淮陰。敝師弟在湖廣,與人在君山約會。」
神機堡主呵呵笑,接口道:「曹兄,其他的事,何不暫且擱下?」
白羽箭同意地點頭,說:「好,節外生枝、到底不是奸事。兄弟此來,特向堡主請教。」
「兄弟洗耳恭聽。」
「堡主與貴堡的朋友。已在此地耽擱了不少時日。」
「不錯。」
「那麼,堡主對南京近來發生的事……」
「兄弟略有風聞。」
「襲擊敝友江南浪子的南湖莊高手,堡主,定然也有所風聞了。」
神機堡主呵呵笑,說:「南京城的人、誰不知是姓高名翔的年輕人所為?」
白羽箭也呵呵一笑,說:「而敝友已經查出襲擊南湖莊的人,與高翔無關。彈指通神的屍體,神秘出現於南湖莊,而他與敝友頗有交情,殺人移屍嫁禍的陰謀顯而易見。
高翔出現南湖莊廢墟,已是南湖莊化為瓦礫場煙消火滅之後,不但有敝友的人作證。湖對岸分水飛魚全家三老少更是活證。」
「那就怪了。」神機堡主頗表驚訝地說。
「並不足怪,而是事實。」
「曹兄認為……」
「襲擊南湖的人中,有貴堡的高手飛叉太保馬雲飛在內。」白羽箭冷冷地說。
「什麼?你胡說!」神機堡主變色叫。
白羽箭也臉色一沉,沉聲道:「飛叉太保雖以巾蒙面,掩去本來面目,但他也不該在生死關頭發射小飛叉自保,自暴行跡。」
「笑話!武林中使用小飛叉的人並不僅是飛叉太保馬老弟一個人。」
白羽箭從百寶囊中取出一把一尺二寸長的小飛叉,拋過說:「但使用這種變股而帶倒刺的歹毒小飛叉的人,卻只有飛叉太保一個人。」
神機堡主接住小飛叉,審視片刻,搖頭道:「這把小飛叉確是馬老弟的,但馬老弟的飛又,在行道江湖期間,由於帶有倒刺如不射中要害、對方便會帶傷逸走,所以經常遺失,被人拾去並不足奇。事實上,馬老弟這半年來,足跡末離淮陰十里以外,要說他前來襲擊南湖莊,那是不可能的,定然是過去拾得這種小飛叉的人殺人嫁禍。」
白羽箭冷冷一笑,說:「除非堡主能將馬雲飛叫出來對證,不然……」
「馬老弟目下在淮陰敝堡。」
「那麼,叫他來。」
「曹兄,何不請貴友一同前往?」
「抱歉。」
「曹兄……」
「曹某已將貴堡的智囊九尾狐巫坤加以扣留,只等堡主交出馬雲飛交換。事非得已,堡主海涵。」
神機堡主勃然大怒,沉聲道:「在下已經向閣下的下書人明白表示,願傾全力相助你們去殺高翔,你們卻恩將仇報,先下手為強,先期攜走在下的堡中弟兄、是何道理?
不是欺人太甚麼?」
白羽箭嘿嘿笑,冷冷地說:「咱們不打算向高翔報復,他根本就不是兇手。堡主請注意、五天後午正時分,咱們在金川橋頭交換人質,以馬雲飛交換九尾狐,不可有誤,告辭。」
「且慢!」神機堡主沉喝。
「堡主還有何見教?」
「曹兄已迫得在下無路可走了。」
「堡主差矣!南湖莊被火化、傷亡沉重,堡主難道不許咱們緝兇麼?」
「緝兇是你們的事,擄走咱們的人,你是為此而付出代價,留下吧!閣下、你們三人也是人質。」
談判破裂,當場翻臉。白羽箭哈哈狂笑,說:「雷堡主,你們幾個人便想留下咱們三個人麼?」
「本堡主一個人也足以將你們三人留下。」
金環奪命洪字冷笑一聲,撤下金環冷冷地說:「洪某不才,倒想鬥一鬥閣下的追魂命劍術。」
神機堡主大踏步而上,狂笑道:「憑你也配斗本堡主的劍?笑話,你上吧!」
金環奪命嘿嘿笑,立下門戶說:「恭敬不如從命,在下得罪了。呔!」
叱聲中,碎步疾進。
神機堡主冷冷一笑,大踏步赤手空拳闖到。金芒疾閃,罡風呼呼,攔腰飛到,環外圍可以切割,內圈鋒利如刀,逕大兩尺,一拂之下,整個正面可以完全護住,對方的兵器決難找到空隙攻入,進擊時身與環合,開合間丈內方圓無人敢近。
神機堡主手一伸,恍如電光一閃,便抓住了飛來的金環,冷冷一笑。
奪命金環大駭,奮力奪環。宛如蜻蜓撼鐵柱,紋絲不動。鋒利的環圈內外,對神機堡主的肉掌絲毫不起作用。
「綁!」神機堡主沉喝,手一振,奪命飛環脫手丟環,身不由已向側飛擲丈外,跌翻在一名青衣大漢腳下。
青衣大漢一腳將奪命飛環踏住冷笑道:「你認命啦!老兄。」
同一瞬間,一戟攣天短戟一揮,大喝一聲飛撲而上。
「接住!」神機堡主叫,將奪來的金環擲出。
「錚!」戟與金環接,爆出一溜火花。
「哎……」一戟擎天驚叫,短戟與金環齊飛,擦肩而過,環蹭掉他右肩一層油皮,虎口震裂。
五毒叟左手一伸,向白羽箭叫:「閣下,你如果發射白羽箭,老夫的五毒針便埋葬了你,少在此地獻寶。」
神機堡主也說:「曹兄,你還有機會,放了九尾狐本堡全力替貴友向高翔報復,怎樣?」
「在下有選擇麼?」白羽箭冷冷地問。
「恐怕沒有了。目下貴友在何處藏身?他為何不親自前來商談?」
「無可奉告。」白羽箭斬釘截鐵地說。
「拿下他!」神機堡主怒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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