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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惡有惡報 文 / 雲中岳

    鄭前輩不耐煩,斷然下令殺人。

    李老頭拚命掙扎,哭叫道:「好漢爺,請讓我說完,求求你,求求……」

    「不許哭鬧,不然立即殺了你,老夫見不得人哭哭啼啼雞貓狗叫。」鄭前輩網開一面的說。

    李老頭不敢再哭鬧,強忍酸楚,慘然地說:「丁二虎橫行峽江,壞事做盡,不僅強買田地,更迫周廷瑞將妹子送給他做妾。廷瑞的大哥廷春,三年前死在丁二虎的惡僕手中,這次更變本加厲,將廷瑞打傷。吐血滿升,十天中人事不省。殺人兄謀人妹,奪人祖田,天道何存?好漢爺,爺們都是英雄好漢,人心都是肉做的,念在週二嬸母子倆上天無路,家破人亡,請放她們一條生路,小老兒死後,在九泉之下亦感諸位的恩德……」

    「不必說。」鄭前輩不耐地揮手,稍頓又道:「哀求我沒有用,我這人已看破了世情,一向認為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殺人是一大樂事.殺了人又可獲得大批金銀,更是何樂而不為。天生你們這種可憐蟲,便是注定要挨刀受苦的,太爺從不憐憫你們。哈哈!給他一刀,讓他在閻王爺面前去訴苦哭冤吧。」

    一名大漢「嗆」一聲拔出單刀,嘿嘿獰笑。

    驀地,東面十丈外人影一閃,有人高叫:「且慢,刀下留人。」

    是一個眉清目秀,年約十五六歲,但身材結實的少年人,挾著一根齊眉棍,大踏步從樹後奔出,飛步趕來。

    「哈哈哈!原來是清江鎮的小痞棍小太歲彭念慈來了。」一名大漢輕蔑地叫。

    「他還要在刀口上討綵頭,要刀下留人哩。」另一大漢獰笑道。

    「瞧哪!這位小娃娃多神氣?他要咱們刀下留人。」一名大漢操著中原口音怪叫,向前迎上。

    鄭前輩陰陰一笑,叫道:「鄧青,讓他來。彭小哥是清江鎮的小太歲,雖是江湖小混混,為人倒頗富正義感,而且敢於拚命,膽氣超人,早些日子南丐經過這兒,聽他曾經打了南丐的一個小爪牙,咱們念在他小小年紀幼而無知,不曾和他計較,今天他居然敢強出頭,倒得聽聽他有何話說,看他敢不敢在刀口上逞英雄。」

    小太歲在鄭前輩身前丈餘抱拳施禮,扳著臉凜然地說:「老伯是閣皂山大名鼎鼎的……」

    「哈哈!大名鼎鼎的歹徒赤練蛇鄭宏,我自己知道,用不著你引見。」鄭前輩怪笑著接口。

    小太歲硬著頭皮往下說:「宏老是江湖好漢。也是武林名派,小可認為,宏老該為桑梓主持正義……」

    「小畜生,教訓我麼?」赤練蛇鄭宏勃然大怒地叫。

    小太歲臉色一變,仍然沉著他說:「小的不敢,只是……」

    「諒你也不敢。老夫不耐煩聽人廢話,說明你的來意。開門見山,不許嚕嗦。」

    「小的為老弱婦孺,孤兒寡婦請命,懇請老伯看在蒼天有好生之德份上,網開一面,小的如同身受。」

    「你與他們沾親帶故?」

    「一不沾親二不帶故。」

    「那麼你憑什麼替她們請命?」

    「小的雖是本鎮的無賴,但心腸不夠硬,剛才無意中聽到那位老人家的訴說,感到心中難受,所以……」

    「所以你仗義執言,路見不平挺身而出?」

    「小的豈敢?僅是請宏老大發慈悲,饒了她們,也是一大功德。」

    丁瑞冷笑一聲,接口道:「小畜生!你好大的狗膽,憑你一個清江鎮的小地痞,竟敢在鄭前輩面前撒野,該死的東西。」

    小太歲大眼一翻,怒吼道:「你這沒心肝的豬狗,謀人產奪人婦,傷天害理,人面魯心,簡直豬狗不如。宏老一方之豪,名動江湖,竟以金銀陷宏老於不義,用心可誅……」

    「閉上你的臭嘴!」赤練蛇惱羞成怒大吼,又道:「你不是當著和尚罵賊禿麼?豈有此理!來人哪!割掉他的舌頭,打斷他的右手,趕他走!」

    一名大漢拔刀搶出,叱道:「小輩乖乖就擒。」

    小太歲知道已到了生死關頭,無法打動這些人的硬心腸,不但人救不了,還得饒上自己一條命。他一咬牙,一聲虎吼,一根劈出。

    大漢向左躍,搶入就是一刀。

    小太歲掄棍便掃,迫大漢後退,跟上來一記「毒龍出洞」,兇猛地點出。

    大漢向側閃,近不了身,氣得嘩啦啦怪叫如雷。

    小太歲迫進沉棍,「撥草尋蛇」攻下盤。

    「噗!」大漢用「金鎖墜」將棍擋向一側,急步槍入,刀出「罡風掃雲」,刀光疾閃。

    小太歲身隨棍轉,從左前方錯出,棍尾反手便挑,反擊大漢的右脅和胸腹側方。

    兩人一搭上手,便是一場快速凶狠的拚搏。小太歲靈活萬分,齊眉棍勢如狂龍,點打挑撥,著著凶狠,充分發揮了六合槍棍的混合長處,三照面五盤旋,已把大漢迫得八方疾竄,暴跳如雷。

    丁瑞乘機向赤練蛇過:「鄭前輩,家叔在家立候回音,望穿秋水,盼望小侄帶回消息,可否將週二嬸交由小侄帶走?」

    赤練蛇點點頭,欣然道:「好,早些離開也好,快將人帶走,這裡的事自有老夫解決,不勞牽掛。」

    「多謝前輩,小侄不日當和家叔造府致謝。」丁瑞行禮道。接著向健僕們喝道:「週二嬸綁上,塞住暖橋中抬走,快!」

    週二嬸嘴被布帛塞住,被兩名大雙挾住動彈不得,叫不出聲,驚得拚命扭動掙扎,淚如雨下臉色死灰。這時眼見兩名惡僕凶狠地走近,急得眼珠一翻,驀爾暈厥。

    「小侄多感前輩盛情,容後圖報。告辭了。」丁瑞說,行禮告退。

    兩名健僕抬起暖轎,另兩名大漢把住轎桿相護。丁瑞一行九人,匆匆出林而去。

    這時鬥場突變已生,另一名大漢見同伴被小太歲迫得手忙腳亂,銳氣全失,眼看支持不多久啦!趁小太歲大膽迫攻同伴無暇分神的機會,突然發射一把柳葉刀,拔刀加入夾攻。

    小太歲未料到有人暗算,他的藝業也無法避開猝然襲至的暗器,左大腿外側被柳葉刀釘入,立時腿部發麻,下盤不穩,棍法散亂。

    發射飛刀的大漢從後撲上,喝聲:「納命!」

    小太歲不甘心納命扭轉身軀忍痛來一記「回風拂柳」,臨危拚命,要想拚個兩敗俱傷。

    大漢很了得,刀背拂出,「啪」一聲格往回掃的棍身,乘勢搶人,飛起一腳,踢中小太歲的腿彎。

    「哎……呀!」小太歲驚叫一聲,失手丟棍,被踢得斜衝丈餘,歪身仆倒。

    大漢收刀趕上,一把抓起小太歲,順手飛起一拳,再次將小太歲擊倒。

    先動手的大漢也收刀撲上,兩劈掌把小太歲打得暈頭轉向,抵抗力全失,然後抓住小太歲的右手扭至身後擒實,一手勾住脖子將人提起,向同伴叫:「老張,你割他的舌頭,我廢他的手,這小子凶橫著哩!」

    赤練蛇卻嘿嘿獰笑,叫道:「且慢廢他,把他押過來。」

    大漢將小太歲押到,鬆開鎖喉的手,改為揪發,在小太歲的腿彎端上一腳,喝聲「跪下!」雙手向下按。

    小太歲已昏天黑地,不跪也不行,坐跪在地不住的喘氣,狀極狼狽。

    赤練蛇雙手叉腰,嘿嘿怪笑道:「好小子,你小小年紀,身於居然很了得,不錯。」

    小太歲鋼牙挫得格吱吱地響,喘息著說:「赤練蛇,要殺就殺,小太爺不屑和你這蛇蠍心腸的人說話。你如想在小太爺面前擺威風神氣,體怪小太爺罵你。」

    「好小子,你不怕死麼?」

    「小爺如果怕死,就不會出頭露面向你討人情了。」

    「老夫認為你藝業不凡,在鎮上做個痞棍未免委屈了你。」

    「小爺做無賴痞棍,一不謀財害命,二不欺孤凌寡、殺人放火的無恥勾當,你根本就人性全失,成了狼心狗肺的畜類……哎……」

    大漢在他身後踢了他兩腳,將他的手向上抬,痛得他厲叫出聲,說不下去了。

    赤練蛇不怒反笑,愜意地說:「罵得好,好久沒聽見這種刺耳的話了,聽慣了阿諛討饒的話,反倒有耳目一新的感覺。好小子,你很有種.老夫正在向外府擴張勢力,需要可用的人才,所以指給你一條明路……」

    「老賊!你在做夢,小爺頭可斷血可流,決不會屈身從賊,少廢話。」小太爺切齒狂叫。

    「小子,你何不三思?」

    「小爺不用三思,免開尊口。」

    赤練蛇陰陰一笑,揮手道:「帶到坑邊,連老帶少一刀一個,埋了!」

    小太爺突然大叫:「慢著!」

    赤練蛇嘿嘿笑問:「你想通了?」

    小太歲強忍怒火道:「正是此意。」

    赤練蛇瞇著眼間:「願替老夫效命?」

    小太歲的目光,落在被塞了嘴架住在李老頭身上,再轉向昏迷不醒的小娃兒注視半晌,斷然地說:「替你效命無妨,但有條件。」

    「有何條件,說說看。」

    「放了這一老一小。」他一字一吐地答。

    「哈哈!簡直在做夢,你以為老夫傻得會縱虎歸山,為了你而讓這個老傢伙在外哭冤?

    你簡直昏了頭,在老夫面前耍花招,直是自不量力,拖去砍了。」赤練蛇大吼。

    四名大漢挾持著李老頭和小太歲,一名大漢抓起小娃娃,推推拉拉地向土坑走去。

    小太歲失聲長歎,仰天大號:「天哪!我死不足惜,但心有不甘啊!」

    李老頭嘴被布帛所塞,老淚縱橫無語向蒼天。

    推到坑邊,小娃娃被大漢丟下坑底。

    四名大漢兩人抓起鐵鍬,準備覆土。另兩人拔出單刀.準備殺人。

    赤練蛇雙手叉腰,站在坑旁仰天狂笑,笑完說:「小王八蛋,你叫天有個屁用,蒼天如果真有眼,世間如果真有鬼神,也永遠不會為你們這些人慈悲,反而會替老夫方便。鬼伯惡人蛇怕趕,善良的人永遠活該倒霉,鬼神會站在強者的一面。砍!」

    兩大漢鋼刀高舉,作勢下砍。

    四大漢分別將小太歲和李老頭反剪著雙手按倒在地,一腳踏住他兩的背心,人向後移。

    「送你們超生,早早投胎。」兩名舉刀的大漢同聲大吼。

    鋼刀還未舉至最高點,兩名舉刀的劊子手突然向前一裁,鋼刀拋向身後,砰然仆倒在小太歲和李老頭的上身前方,呻吟著掙扎。

    眾人大吃一驚,有人大叫。

    「咦!怎麼回事?」

    踏著兩人的四名大漢,看到劊子手背心靠左些兒,明晃晃的出現一星光芒,看部位,正好貫入心坎,驚得一蹦而起,大叫道:「暗……暗……哎……唷……唷」

    幾乎在同一瞬間,四大漢像中箭的鹿一般,狂叫著,擲跌在新掘的浮土上,掙動得碎土四濺。

    八名大漢,兩名假份的轎夫,加上赤練蛇共有十一個人,在片刻間便無端端的倒斃了六名,去掉了一大半。

    赤練蛇總算是見多識廣的人,火速拔刀扭頭回望。

    小太歲恢復自由,顧不了身上的痛楚,順手抓起一把單刀,大吼一聲,向一名大漢攻擊。

    大漢舉刀招架,剛刀抬起,卻覺膀子一麻。單刀反向下墜。

    「克嚓!」鋼刀過處頸子斷了一半,小太歲的刀砍入他的左頸側,一聲慘號,仰面便倒。小太歲沒想到得手如此容易,用力太猛,刀被頸骨卡住,急切間無法拔出,只好鬆手,俯身去拾大漢丟掉的單刀。

    「呔!」身後狂吼震聲,一名大漢已一刀劈來,急衝而至聲勢洶洶。

    小太歲大震,順勢仆倒,向側急滾。

    「嚓!砰!」單刀砍入地中,大漢也向前仆倒,僕在砍下的單刀上,掙扎著叫號:

    「啊……啊……」

    小太歲駭然變色,轉身向上,看到大漢的背心上露出半寸芒影。

    不等他再看清,一名大漢奔到,吼聲震耳:「小王八蛋,該死!」

    赤練蛇與另一名大漢沒發現四周有異,還以為是小太歲在弄玄虛玩妖術,也怒吼如雷的挺刀衝上。

    赤練蛇自作聰明,咬破舌尖,「呸」一聲噴出一口血,向小太歲吐去。

    驀地,他感到身左一同前衝的大漢神色不對,搖搖晃晃腳下大亂,突然踏在上具屍體上,砰然倒他.在地上掙扎呻吟,不再爬起。

    前面不遠處,小太歲被噴了一頭一臉血,向坑旁退,一面用拾來的刀,招架大漢的狂攻。

    李老頭已從坑中將小娃娃抱起,躲在一棵樹後發抖。

    赤練蛇開始驚駭了,除了和小太歲拚命的同伴以外,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地上。橫七豎八倒了九個人,有七名已經不再動彈,有兩人仍在掙扎,痛苦呻吟聲若斷若續,淒厲刺耳,動魄驚心。

    他感到毛骨悚然,渾身十萬八千根汗毛豎立,覺得脊樑上有寒流在向上爬升。

    林梢罡風呼嘯,聲如厲鬼夜哭。

    驚駭中,他耳中似乎聽到風聲厲嘯中,隱隱傳來令他心中發冷的聲音:「天道循環,報應至速。天道……」

    他驚得毛髮直豎,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呔!」不遠處大漢的吼聲震耳,令人神智一清。

    他剛向伴著去,看到同伴一刀砍空,小太歲身形下挫,有一條腿滑入坑口,同伴的單刀從小太歲的頂門掠過。照理,他的同伴只須反手一刀排出,定可劈掉小太歲的天靈蓋,斷無不中之理。

    怪事發生了,他的同伴狂叫一聲,上身一挺.接著連人帶刀栽入坑底,狂叫聲驚心動魄,餘音不絕於耳。

    小太歲並未出手,掙扎著爬起,扭頭向下注視,一臉莫名其妙的怪神情。

    只剩下他孤家寡人一個了。

    「難道真有鬼神報應麼?」他心膽俱裂地想。

    「我得走!」這是他第二個念頭。

    練武人與常人不同的地方,便是反應敏捷,行動永遠比思想快,習慣性的舉動有時不受意念主宰。苦練有成的人,任何時刻皆有自衛的本能在潛意識中孕育,在他毫不注意時,任何人突然伸手接近觸身,他定會本能地出手格撥或扭身閃避,有些人甚至會不假思索地出手反擊。

    赤練蛇相當了得,但眼前的情景,將他震撼得近乎麻木了,思想跑在行動之前,耳中彷彿又聽到風聲呼嘯中,先前的怪異聲浪再度隱隱入耳:「善惡到頭終有報,只爭來早與來遲。報應臨頭,有冤報冤,有仇報仇,還我命來!」

    他感到雙腿抖得太厲害,渾身冷汗如雨。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異叫聲在耳中不住地響。

    他大吼一聲,揮刀轉一圈,抬頭在枝葉中搜尋怪聲的來源,臉色灰敗,驚恐萬狀,怪眼似要突出眶外。

    頭上枝葉搖搖,梢頭罡風呼嘯,他一無所見,但耳中仍然怪聲隱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報應臨頭,報應……」

    他感到眼前發黑,似乎樹上的枝葉間全是幢幢鬼影,往日被他殺死的人,走馬燈似的在眼前出現。恐怖感撕裂著他的神經,幻覺今他陷入神經錯亂的地步。

    「走開!」他恐怖地叫號,瘋狂地向幻覺中的鬼影揮刀。

    坑口的小太歲大駭,好奇地挺刀慢慢走近,看到赤練蛇扭曲驚怖的臉容,看到赤練蛇用發抖的手瘋狂舞刀亂砍,喘息如牛,同時,他也看到赤練蛇的後腦有血跡,像是被樹技擦傷,腫起一個大包。

    他經驗不夠,沒看出是被鈍物所擊傷的創痕。

    「滾!你們這些鬼!鬼!鬼……」赤練蛇聲嘶力竭地叫,舞刀的勁道已經逐漸減弱。

    「他瘋了!」小太歲惶然地輕叫。

    「嚓」赤練蛇一刀砍在樹幹上,刀入樹三四寸,卡住了刃口,不易拔出了。

    赤練蛇丟掉刀,揮拳踢腳向樹幹進攻,一面狂叫:「走開!走開!鬼!走開……」

    樹幹不會聽話走開,赤練蛇雙手卻皮破血流。

    小太歲突覺冷流通過全身,丟掉刀恐怖地向後退。

    驀地,他聽到身後有聲息,恐怖地急急轉身,不由自主地掩口驚叫出聲。

    屍堆中,一個背著包裹的高大青衣人,以青巾蒙面,只露出一雙出奇明亮的大眼睛,正從屍體中撥出光閃閃的異形小劍,緩緩地用屍體的衣袂拭掉小劍的血跡,掀衣尾插入衣內的皮護腰帶,沉靜陰森,從容不迫,像是突然出現的幽靈,難怪他吃驚。

    「你……你你……」他惶然急叫,語不成聲。

    蒙面人轉頭面向著他,大眼中有善意,向他頷首叫:「小兄弟,幫幫忙,埋了這些屍體,怎樣?」

    「你……你是人是……鬼?」他遲疑著問,俱容未褪。

    「你自問一生行事是否怕鬼神報復?」蒙面人問。

    「我……我是個無……無賴,但……但從不欺善怕惡,從……從不做虧心事。」

    「那你怕什麼?」

    「你……你……」

    蒙面人拉掉蒙面巾,露出光風霽月似的英俊臉容。

    樹後藏身的李老頭大叫一聲,奔出在丈外跪伏於地,將小娃娃放在膝旁,崩角而叫:

    「恩公開恩,救救週二嬸,她……她被……」

    崩角,那是很難受的事,腦袋重重地磕在地上。一磕一響,一響一個皰。

    青衣人是安平,他怎敢生受?搶出一把將李老頭扶起,沉靜地說:「老伯,不必折小可的壽,請聽我說……」

    「週二嬸她……」

    「小可知道,請不必耽心。俗語說:救人須救徹。小可昨晚只留意老伯和週二嬸的安全,卻未料到他們會在大白天人煙稠密的大街上用迷香動手,一時大意,幾乎誤了你們的性命,小可深感不安。並不是小可見死不救,讓惡賊們將週二嬸抬走,而是怕惡賊們挾人為要脅,反而妨礙小可的救人大計。惡賊們得手後,抬著人必定急急南下到峽江表功,決難逃出十里地,小可在前面等候他們。老伯帶著小娃兒隨後來,小可保證週二嬸毫髮不傷。」

    李老頭喜極而泣,掙扎著叫:「恩公,請讓小老兒磕幾個頭聊衷心意……」

    小太歲到了身畔,說:「老伯,你偌大年紀,這位恩公怎受得了?這些惡賊的死,不是鬼使神差,而是這位恩公所為。我年紀小,磕幾個頭理所當然。」

    說完,趴下地恭恭敬敬行大禮,大禮是四記響頭。

    安平抽不出手,笑罵道:「你小妖怪就會逞匹夫之勇。別胡鬧,起來,找賊屍的水囊救醒小娃娃,你自己也先裹裹傷。」

    「遵命!」小太歲爬起怪聲怪調地叫,一臉頑皮相。

    小娃娃被水弄醒,首先使哭叫著要媽媽。安平輕拭小娃娃的睡穴,說:「睡吧,孩子,吵吵鬧鬧麻煩著哩!」

    李老頭抱著小娃娃在旁等候,小太歲幫著掩埋屍體,土坑只可容三兩個人,他們只好掘深些,將屍體堆高,建成土饅頭。安平一面掩上,一面苦笑道:「第一次殺了這許多人,我惡孽深重。這些惡賊居然惡毒得要活埋一個無辜幼兒,憤怒令我瘋狂。唉!我也太過份了些。」

    小太歲不以為然,說:「他們如果不死,你知道日後要有多少人遭殃?殺得好。那位發瘋昏倒樹下的赤練蛇。也拖來將他埋了,這種人留不得,留著是一大禍害。」

    「埋不得。」安平笑著說。

    「你要留著他在世上害人?」

    「不!他得死,但不是現在,我用樹枝傷了他的腦戶穴,便是要他神智錯亂,帶他到前面去找姓丁的惡賊。」

    「大哥貴姓大名?你總不能老要我稱你恩公吧?」小太歲轉過話鋒問。

    「我姓夏,名卻不能告訴你,你叫我夏兄好了,你叫小太歲彭念慈吧!」

    「說起來也真丟人,我是本鎮的人氏,父母雙亡,無親無故,淪落成本地的無賴,專跟那些大戶搗蛋,敢強出頭,所以他們叫我小太歲。夏大哥,你在刀口上救了我,沒話說,我這條命是你的。我十五歲。做你的侍童總可以羅?」

    「你知道我是幹什麼的麼?強盜?土匪?拍花?賣野人頭?祝由科?你敢跟我?」

    小太歲開心地哈哈笑,說:「憑你出面打抱不平宰了這些惡賊,你就不配做那些人殺人放火招搖撞騙的歹徒。」

    「你強出頭在先,這是說,你是個小英雄羅?」

    「豈敢豈敢?反正我也不自甘菲薄,不會承認是歹徒,至於訛詐那些大戶的事倒是真是有的。」

    「反正我不要你跟著礙事。」安平笑著說。

    「反正我跟定你了,除非你真是個歹徒,怕我揭你的瘡疤,不然你就不用推三阻四。」

    「這樣好了,我帶你到峽江鎮。」

    「帶到峽江鎮幹啥?」

    「是的。我不是說過麼?救人須救澈,若不把那個甚麼丁二虎弄掉,週二嬸一家子和峽江鎮的人便永遠也休想安逸。小老弟,做痞棍混日子終非了局。具有一顆赤子之心,更有難得的俠義襟懷,人有善念,天必佑之;你這次拚命冒萬險出面援救老弱婦孺,視死如歸,不為利慾所誘,不為威武所屈,委實難得。清江鎮不是你發展抱負之地,到峽江徐圖發展,為自己爭口氣。我比你大四歲,你稱我為兄。我以你為弟,我得盡兄長的責任,督責和安排你學好向上。有一天我會途經峽江鎮,兄弟,你如果令我失望,你就對不起我,帶你在外流浪,我會害了你的,我不做這種蠢事,不要陷我於不義。」

    小太歲丟掉鍬,熱淚盈眶地磕頭,頗聲道:「夏大哥,這一生中,除了父母之外,從沒人如此關心我,鼓勵我,我……」

    安平雙手將他挽起,正色道:「兄弟,這是因為你沒交上良師益友,今後要以此為戒,好好的奮發圖強。我叫夏安平,九江南昌以前皆有我開設的布莊和錢莊,目下被內廠的害民賊所抄沒,我已經成了朝廷的要犯,所以我不能帶你走江湖,你得諒解我的苦衷。惡賊的包裹中有丁賊送給赤練蛇的二百兩黃金,不義之財取之何傷?你帶上,到峽江我再給你湊上一二百兩,相信足夠你開創基業的本錢了。天色不早,該上路了。」

    「大哥,我聽你的。」小太歲拭著眼淚說。

    安平將昏倒在樹下的赤練蛇扛上,向李老頭問:「老伯,你隨後來,腳程加快些;前途見。」

    小太歲背了金包,挾了齊眉棍,說:「大哥,我知道有一條小路,可以近十來里。這兒到新淦全程六十五里,捷徑會合官道處在三十里外,在新淦境內五里餘的臥虎崗下。」

    安平轉向李老頭說:「老伯可到鎮中雇一乘轎子南下,在臥虎崗下見。最好能將小娃娃交彭兄弟帶著,以便讓母子兩人早些相見。」

    小太歲丟掉齊眉棍,接過小娃娃笑道:「小娃兒,沿途你千萬別撒賴,不然我打你的屁股。」

    清江新淦兩縣交界處,東面是連綿起伏的山嶺,官道西面不遠處是贛江。東面山區崗阜起伏,一條小徑從山中穿出,在南面五里地的臥虎崗與官道會合。

    臥虎崗是山區伸出的一條山腿,橫臥在官道的東面,崗麓古林密佈,野草叢生,官道經過麓下,前後十里不見村影。西五里左右是贛江,這一帶平原全是荒廢的叢莽,僅近江一帶有水田,江濱也有一座小農村。那時,人煙稀少,有許多平原皆不曾開闢。江西號稱魚米之鄉,怪的是自從本朝立國以來,人丁不但不曾增加,反而日漸減少,立國百餘年來,竟然減少了兩百多萬人口,真是不可思議的怪事,從原來的八百九十餘萬人口,減至六百五十餘萬了。據說,江西人長袖善舞,都到外地發展去啦!本期人口的統計相當精確,遞減的數字不會錯得離譜的,人口減少確是事實,與太平盛世的興盛情形背道而馳。因此,這一帶人煙稀少,不足為奇。

    新淦到清江鎮全程六十五里,腳程快的人只需半天,丁瑞一行連轎中的週二嬸也算上,共計十個人,腳程不慢,他們準備趕一百四十餘里,預計二更左右,便可達峽江鎮丁家表功。

    已牌未,他們接近了臥虎崗。

    丁瑞得意洋洋,帶了兩名健僕人踏步領先而行,暖轎後跟,在陰沉沉的天宇下急急趕路。人逢喜事精神爽。大事已經辦妥,本來已難望成功,必須到府城花大批金銀方可辦妥的事,他只花了二百餘兩黃金便辦得乾淨利落,而且人也弄到手,難怪他興奮得忘掉了奔波之苦,一股勁向前直趕。

    轎中的週二嬸卻不知身在何處,只知暖轎正被抬著走,他雙手被綁,口被布帛塞住,叫天不應,呼地無門,求生不得,想嚼舌自盡也不可能。只能在心中暗求老天爺慈悲,毫無辦法。

    臥虎崗遠看像臥虎,走近去絲毫不像。滿崗的松樹和各種古木遮天蔽日,到處是齊腰高的枯草,罡風怒號,落葉飛舞,初冬的景色甚濃,一片肅殺。

    官道在林中穿越,走在最前端的丁瑞口中哼著俚曲小調,意氣飛揚,志得意滿。

    「吱溜溜」前面林影中,突傳來尖厲刺耳的長號,令人聞之頭皮發炸。

    他駭然一驚,倏然止步,扭頭問:「哎!你們聽,這是什麼聲音。」

    「也許是山狗號哭?」一名健僕說。

    「鬼話!山狗號哭不會是這種聲音。」

    「那……那……小的就猜不出是什麼東西的叫聲了。」

    「吱利利……」異聲又起,似乎近了許多。

    「會不會是……是……是鬼叫?聽說臥虎崗曾經出過山魅呢!」一名健僕悚然地說,不由自主打一冷戰。

    「胡說!走,趕兩步。」丁瑞硬著頭皮說,臉色有點變了。

    走了半里地,叫嘯聲似已停止。

    「真有山魈鬼怪,也不會在大白天出現的。」他向健僕們說。

    聲落,怪聲倏起,這次似乎就在前面的松林中發出,也似乎就在身旁。

    九個人皆駭然色變,不約而同止住腳步。

    「小心,亮傢伙。」丁瑞抽著冷氣叫,拔出一把尺長尖刀在手,向後退了兩步,顯然有點心虛。

    驀地,林前枯草中有物爬動,草深及腰,看不見下面爬動的東西是啥玩意,只是枯草分偃,聲響簌簌。

    「可能是豺狼,不用慌張。」一名大漢大聲說。

    丁瑞臉上掛不住,叱罵道:「奴才!你說誰慌張,豈有此理。」

    話剛說完,草叢中踉蹌站起一個渾身血跡斑斑的人,用淒厲的嗓音叫:「走開!你們這些該死的冤魂。」

    一面叫,一面跌跌撞撞的走上官道,揮舞著血跡斑斑的雙手,迎向人群。

    「老天!是……是赤練蛇鄭……鄭老前輩。」一名眼尖的大漢吃驚地叫,悚然後退。

    丁瑞先是嚇得腿都軟了,這時卻心中大定,壯著膽迎上,急聲問:「鄭前輩,你……你怎麼這般……」

    赤練蛇用一聲厲叫作為答覆,瘋虎似的撲上,兩人砰然倒地,口中發出獸性的咆哮,一雙血手抓撕扯掐,丁瑞立時成了個血人。

    「救……救命啊……」丁瑞恐怖的嘶聲狂叫。掙扎著踢打赤練蛇,為自己的性命掙扎。

    八個健僕嚇得四散,幾乎將暖轎打翻,碰上赤練蛇找麻煩,誰還會想到去救丁瑞?

    驀地,一名健僕狂叫一聲,仆倒在地,其聲震耳。

    「饒……饒命哪……」倒地的健僕聲嘶力竭地狂叫,不住掙扎。

    這一來,其他七人像中魔般撒腿狂奔,各自逃命,什麼都顧不了。

    丁瑞無法抗拒已經瘋了的赤練蛇,行將力竭時,撥出尖刀,拚力送出,插入赤練蛇的小腹側方。

    赤練蛇被痛苦所襲擊,大叫一聲,一把抓住丁瑞的頭髮猛然向反帶,橫過腦袋一口咬住了丁瑞咽喉。

    兩人掙扎了片刻,逐漸靜下來了,幾乎同時斷氣,死時仍纏在一塊兒。

    八名健僕逃走了七名,死了一個。

    半個時辰之後,官道南面半里地的七名健僕聚集在一處,等候他們的主人丁瑞,等了半個時辰。有兩名健僕膽子稍大些,提議回到現場看看究竟。

    他們正準備動身,從北面來了五個旅客,一個個神色倉惶。七人便攔住來人,探問前面的消息,不問倒還罷了,這一問可向出了令他們魂飛魄散的凶訊。

    七人硬著頭皮回到現場,叫苦不迭。

    赤練蛇和丁瑞仍保持著死時的慘狀,一名健僕死在暖轎旁,後腦被石塊一類的鈍器所擊破。暖轎靜靜地停在路中,轎內的週二嬸已不知去向。

    七人計議一番,認為主人已死,擄來的人已經失蹤了,上官府,他們有口難辨,洗不清謀殺主人的嫌疑。

    他們並不傻,行囊中還有丁瑞未花完的金銀,結果,他們瓜分了金銀,掩埋屍體,各自逃命去了。

    峽江鎮,位於贛江的西岸,它並不在南北官道所經處,可以說是偏僻的一座鎮。從府城另有一條小徑可通,這條小徑比官道小了不多少,從府城南下吉安府的人,皆走這條小路,如果走樟樹鎮,便遠了六十里。

    因此,這條路的旅客,比官道更多些,玉峽驛便設在這兒,到新途的金川驛整整八十里。宋朝的名臣寇准謫遣潮州,就是走的這條路。峽江鎮既然具有這種條件,難怪當地的人極力爭取設立縣治。

    可是,鎮本身不爭氣,這目前為止,僅有三百餘戶人家,沒有設縣的條件。吵吵鬧鬧,拖了十七年之久,方在嘉靖五年四月築城設縣,割出新淦的六鄉劃入,小得可憐。

    鎮倚江而建,只有一條稍微像樣些的大街,鎮東是渡口,是到玉笥山以及會合南北官道的通路。鎮西有巡檢司衙門和玉峽驛站,驛站半里外是雷公橋。這座橋年代久遠。原稱萊公橋,紀念寇准經過此橋的古跡。村夫俗子對這位名臣陌生得緊,以訛傳訛,萊公變成了雷公。讀音相近,雷公似乎要通俗些。

    過渡東南行四十里,便是玉笥山。玉笥山也叫群玉峰,相傳漢武帝元封五年南巡,在此受上清寶篆。道家稱為第二十七洞天;山西北二十里的支峰郁木山,是第八福地。玉笥山的承天閣,是唯一的玄門香火鼎盛古道觀。

    丁家的田地約有上千畝,位於雷公橋西端,亭頭河以西的田野,全是丁家的產業,丁家村距離不足五里。

    橋東至鎮西一帶,附近南北數百畝肥沃的田地,則屬於周家的產業。周家住在鎮尾,近數十年來人丁不旺。目前的主人周延瑞,是個殷實而個性剛強的人,與橋對岸的丁家是世仇,因為丁家一直在打周家的主意,想將周家的田地擄為已有,要在鎮西加蓋高樓大廈。

    周延端的哥哥延春,三年前死在丁家的惡僕手中,官司打了兩年。丁家的主人丁二虎,是個交遊廣闊的橫行鄉城的當地一霸,宅中經常接待承天宮的牛鼻子老道,和一些來路不明不三不四的客人,與巡檢司的官兵稱兄道弟,在新淦也頗有名氣,上至知縣大人,下至巡捕走卒,都有他的好朋友好兄弟。雖則這場官司人證物征皆對丁二虎不利,但拖了兩年,周家破了財,官司卻輸了。這件事,鎮中富正義感的人士,皆不齒丁二虎的為人,但都敢怒不敢言,沒有人敢出頭主持公道。

    這次為了爭取設縣,丁二虎出力最多,最為賣勁,因此謀奪周家田地之心更切。

    今年秋收後,丁二虎派人鬧事,把周廷瑞的佃戶打得落花流水,早些天,乘冬耕之際,更將廷瑞打得遍體鱗傷。

    周廷瑞有一個小妹秋玉,年僅十四歲,生得如花似玉,十分可人。周廷瑞的髮妻尹氏,也是峽江鎮的一枝花。

    丁二虎處心積慮,發誓要把周家搞得家破人亡,不但要將田地弄到手,更想要這一姑一嫂拿來快活,派人暗中到周家威脅周廷瑞將田地乖乖奉讓,並且稱要娶秋玉為妻。周廷瑞怎肯?事態擴大,幾乎送掉了老命。

    廷瑞身受重傷,週二嬸發誓要到府城上告。鎮中李老伯是個孤身老頭,挺身而出願沿途照料,走下明修棧道暗波陳倉之計。命周家的親友明裡安排用船載人下府城,暗中悄然走陸路,為免走漏消息,不帶僕人上路,卻被丁瑞在樟樹鎮追上了,幾乎送掉了老命。

    丁瑞死了,僕人私自掩埋屍體逃走,官道上的旅客怕惹麻煩,不敢報官。鎮中的丁二虎還在眼巴巴地等候消息,在府城派有眼線,然而,兩處的消息皆如石沉大海,令他感到十分焦躁不安。

    他唯一放心的是,府城如果沒有消息傳來,這表示週二嬸並未到達府城,大可不必耽心。

    安平一行五人,由小太歲出面,次日在新淦雇了一條船,溯江而上。在船中,安平從李老頭口中,把峽江鎮的形勢和鎮中人物的概況,摸得一清二楚,心中早有計較。

    船行甚緩,預計午夜時分方可抵達峽江。他卻不想在午夜到達,距鎮十餘里便泊舟過夜。他認為週二嬸必須公開地返家,才能按預定的計劃行事。

    客艙中一燈如豆,船家早已歇息,後艙的週二嬸母子沉沉入睡,李老伯也夢入華胥。

    安平與小太歲坐在艙面一方面是擔任警戒,再就是兩天來的忙碌,兩人無暇細談,正好趁機一敘。

    寒風蕭蕭,冷氣襲人,兩人卻不在乎。安平將自己的打算加以說明,訂定行動的步驟,些小細節亦—一商定,然後改變話題問:「小弟,你在清江鎮區這些日子,對當地所發生的事,應該不算陌生吧?」

    「不是吹牛,事無鉅細,絕難逃過我的耳目。」小太歲相當自負他說。

    「清江鎮數月前曾否有一個姓嚴的人落腳?這人年約五十出頭,人才一表,三綹黑髯……」

    「怪事,你怎麼也問姓嚴的人?」小太歲接口問。

    「你是說,以前也曾有人查問過姓嚴的人?」

    「是的,兩月前有幾個人,在鎮中逗留一天,也四處打聽一個姓嚴的人。」

    「這些人……」

    「他們一老一少,穿著襤褸。老的鬚髮如銀,少的年約十六七。」

    「哦!他們要找的名叫……」

    「他們沒說,只問姓嚴的。」

    「你怎樣告訴他們?」

    「附近根本沒有姓嚴的人,撫州以南一帶倒有。」

    「他不是本地人,說的是中原口音。」

    「那……我就不知道了。」

    「是否曾發現過京師三廠的人?」

    「有,有,三天前,有幾個內廠的走狗,在巡檢司衙門住了一宵。聽說,他們要到玉笥山抓人,並且說過幾天將有大批後繼的人趕來接應。」

    「要抓的人是……」

    「聽說是姓牛的一群男女。內廠的人在九江丟掉大批金銀,據說是姓牛的所為。姓牛的在廬山東林寺進出,有人通風報信,據說他們藏在玉笥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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