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文 / 雲中岳
可是,過了五里亭,他們就不像公子爺了,袍袂住腰帶上一塞,撒開大步急走,真是快如奔馬,向北如飛而去。
北陵快劍是地方名人,哪家富豪有年輕弟子,當然瞞不了他。那麼,這三位出色的公子爺是何來路?
一批批扮成各色人等的高手,匆匆忙忙就逼向北趕,沿途打聽三位公子爺的去向。
五十里是順林鋪,是旅客打尖的中途站。
由於追趕的人動身晚了一個多時辰,沿途又得打聽,因此趕到顧林鋪,天色已近黃昏。
結果,知道三位公子爺在此地的食店進食,會合了先到的一位背行李壯漢,四個人向北走了,已經走了半個時辰,天色已晚。看情景,用意極為明顯:要晝夜兼程脫離灃州。
這幾天,州衙門確是外弛內張,州判大人已經徵召丁勇民壯,捕頭羅孝先更是忙得不可開交,出動所有的眼線,清查城內外每一個陌生人的來歷。
多了一個人,就表示四位報應神在此地聚會了。江湖的朋友幾乎都知道,四海報應神出現的地方,通常有四個人露面。
順林鋪上一站是張莊,四十里全是山道,山都不高,夜間趕路是相當不便的。張莊屬荊州府公安縣,算是脫離灃州地境了!
追趕的人星夜以快腳程趕到張莊,僅花了一個時辰,戊牌正,村民們還沒就寢。
村民們幾乎眾口一詞,堅決聲稱沒看到那麼四個人經過。這表示已經追過了頭,要追的人必定在半途找地方歇息了,要不,就是已經發覺有人追蹤,夜間不明地理,半途躲起來了。
天亮之前,已完成了封鎖。
北行的官道,是湖西的唯一向外陸上孔道,名義上稱為官道,事實只是稍寬闊、僅可供人馬行走的大道。
清晨,旅客寥若晨星,這一帶山區有苗蠻出沒,有小強盜打悶棍背娘舅,旅客不改單獨行走,地面不靖,行旅甚艱。
一位村姑出現在路上,當她發現路旁的小樹叢中,突然跳出三名驃悍的猙獰大漢,其驚恐的程度可想而知的。她想往山裡跑,已經來不及了,三大漢已經快速地圍住了她。
「哎呀!你……你們……」她驚惶地叫,畏縮地雙手抱住身子,不知該往何處躲身才好,似乎想找個地洞跳進去。
「小娘子,你住在裡面?」一名大漢指指她出來的小山徑,語氣倒也不怎麼兇惡:「裡面有些什麼人家?」
「小……小女子姓……姓江。」她驚恐地說,口齒倒還清晰:「山裡……裡面有幾戶人……人家,種山很……很窮苦,大……大王饒……饒命。」
「昨晚可有幾個人前往借宿?」
「沒有,沒有。」她急急否認。
「你怎麼知道沒有?你熟悉每一家山民。」
「這……」
大漢向同伴一打眼色,突然猛虎撲羊般向她撲到。
她驚惶的神色突然消失,明亮的眸子湧起殺機。
「老楊小心……」另一個大漢急叫,看出危機,同時拔劍衝出。
叫晚了,她雙盤手反搭對方的手腕,飛起一記懷心腿,行致命一擊。
大漢叫不出聲音,仰面倒飛,砰一聲摔倒在兩丈外,這一腿的力道可怕極了,胸骨盡折,內腑一團糟。
幾乎在同一瞬間,她人化狂風,不可思議地反附在挺劍衝來搶救的大漢左肩後,右肘重重地撞在大漢的左背肋後方,這記霸王肘果真力可摧山,肋骨應肘折斷內陷。
女人貼身搏擊相當犯忌,但她應用自如,兩擊得手,立即見好即收,不再接鬥第三名大漢,扭頭向西面的山徑狂奔而走。
第三名大漢不敢追趕,而且救人要緊,先發出警號,再急急救助受傷的同伴。
不久,先後來了二十餘名高手男女。
「姓江?定是江庭華的女兒。」一位梳了道髻,但沒穿道袍的中年人怪叫:「城外道源橋報應神的藏匿處,也是江家提供的。這一帶山區裡,定然有江家的親友。趕快傳出訊息,請聖堂爐主趕來,咱們這些人不是報應神的敵手。
「咱們人多,先趕去再說。」有人提出意見。
「人再多也是枉然,咱們的香壇上次死傷慘重,就是估錯了他們的實力。你們千萬不可逞匹夫之勇,不許擅自行動枉送性命事小,影響大局罪不可恕。」
人立即散開,隱起身形易明為暗。
山坡下的晨捨靜悄悄,似乎像是已經丟棄的茅屋。
三位打扮得十分華貴的美麗女郎,帶了四位白衣裙的侍女,像是遊山的女客,沿山徑輕盈地向茅舍接近。
一位靈秀的村姑,穿得樸素卻清麗絕俗,手挽竹籃步出柴門,站在門前的曬物場中,微笑迎客。
「小妹妹,早啊!」為首的美麗女郎首先友善地打招呼:「討杯茶喝,方便嗎?」
「生火不久,須稍候片刻。」村姑更為友善:」諸位夫人一大早就來爬山?」
「來找人。」女郎向一位侍女領首示意。
「回主人的話。」侍女欠身說:「這位村姑不是江姑娘,小婢不會走眼。」
「哦!你們找姓江的?」村姑問。
「是的,這裡有沒有姓江的?」。女郎反問:「我這位待女曾經到過常德,看見過那位江姑娘。」
「哦!夫人指的是常德大西門江家的江芳華姑娘。」
「是的,就是她。」女郎欣然說。
「那麼,你們哪兩位是殺快刀江庭舉的兇手?」
七女臉色一變,這才發覺上了當,這位清秀的小村姑,原來是對頭。
「你是江家的甚麼人?」女郎臉色一沉。
「我是報應神之一。」村姑的神色絲毫不變:「江庭舉遇害時,恰好碰上他的恩師,你們的誅心掌,沒能要了老人家的命,這叫做天網恢恢。後來,江庭舉的朋友妙筆生花羅昆,義薄雲天夜探白馬觀送了命,江姑娘及時逃出灃洲城。歷盡艱辛冒死趕往河南,天從人願請來了我們四海報應神。你們所做的事,不會否認吧?」。
「事已至此,我們不必否認。哦!四海報應種只有四位男的,怎又出現女的報應神了?
小姑娘,你是不是有意唬人嗎?」
「你是武昌總壇的人嗎?」
「什麼武昌總壇?」女郎又是一驚。
「何必再裝樣呢?」村姑嫣然一笑:「我們已經完全摸清了你們的底細。彌勒教的總壇在武昌,貴教主確是白蓮餘孽,但決不提白蓮會,而知州的刑名幫閒張定遠,居然一口就說出白馬觀清虛教教主玉清觀主是白蓮會首腦,確是令人頗感意外。你如果是總壇派來的人,應該對我的身份來歷不陌生,應該知道我曾經與報應神合作過,加入報應神是順理成章的事。」
「我們不是總壇派來的人。」
「那就難怪了。現在,你已經知道報應神有女的了。」村姑欣然說:「而且不止我一個。以後更會逐漸增加,任何一位有正義感的少女,都會以能加入報應神為榮。」
「這裡你作得了主嗎?」
「可以。」
「我叫卜瑤姑。」
「哦!失敬失敬,原來是瑤宮三仙子的長仙玉瑤仙姑。我明白了。你們是四川來的人,貴教主在四川另有基業,好像是叫太清行館,對不對?」
「不錯,你的消息十分靈通呢。」
「四海報應神的消息當然靈通。哦!貴教主來了沒有?他應該來的,是吧?」
「該來時,教主會來的。你說,此地你作得了主。」
「是的。」
「你們上次毀了本教的江漢分場,本教不再計較。」
「謝謝。」
「這次,你們又毀了本教湖西的基業。」
「錯在貴教。對不對?報應神決不濫施報應,天下間不平事多如牛毛,那管得了那麼多?」
「我玉瑤仙姑代表本教,向你們承認錯誤,基業已毀,你們報應的目的已達;從今以後,你們不要管本教的行事,尊意若何?」
「除非貴教擴展的手段改弦易轍,不然休想報應神撒手不管。」
「你可不要斯人太甚了。」玉瑤仙姑冒火了:「本仙姑要和你們的主要負責人商談,可否請他出來相見?」
「其他的人皆不在此地,要談什麼。我可以作主。我已經明確地答覆你的問題,你還要談什麼?」
「小姑娘,你不夠份量。」玉瑤仙姑憤然叫。
「我告訴你。」村姑鄭重地說:「每一位報應神,都具有與高手名宿談判的份量,因為報應神處事的宗旨有一定的規範,你給誰談結果都是一樣的。」
「哼!」
「你動了殺機。」村姑冷笑:「這才是你來的目的。」
「這是你逼我的。」玉瑤仙姑露出了猙獰面目。
「你該說,是報應神故意引你們來搜山的。誰逼誰,明眼人一看便知。」
玉瑤仙姑哼了一聲,徐徐拔劍。
村姑從竹籃內取出長劍,將竹籃往門口一拋。
這瞬間,未來在兩側袖手旁觀的兩位女郎,突然搶先動手,事前毫無出手的先兆,身形之快無與倫比.乘村姑丟藍分神的剎那空隙,人影一閃便已近身。四支玉手形成天羅地網,兩面一合。
四個鋼管中,先射出十二枚牛毛飛針。
即使是宇內修至化境的無敵高手,也難在倉卒間逃過這救命的攻擊。
而對面的玉瑤仙姑,長劍尚未完全出鞘。可知這是計劃好的誘敵陰謀。
村姑一聲長笑,身形象泥人見水委地,而一團灰霧上升湧發,全身貼地向前射出,眨眼間便到了玉瑤仙姑面前,劍發人升。
兩女郎驟不及防,牛毛針落空,抓出的四支玉手也失去目標,反而被灰霧嚇了一跳,駭然急退,以為是可怕的毒霧,飛退丈外狼狽萬分。
劍鳴震耳,火星飛濺,玉瑤仙姑倉卒間接了村姑三劍,被逼退了兩丈左右,幾乎把身後的四名侍女誤傷,花容變色也十分狼狽。
村姑發出第二聲輕笑。向側逸走,勢如星跳丸擲,一躍三丈,三五起落便消失在屋側的山林內。
玉瑤仙姑七女怎肯甘心?發狂般跟蹤急追。
遇林莫入,林中容易受到偷襲,在野林中追人,尤其危險。
村姑入林後不久。速度便慢下來了,林中行走不便,有些地方連狗都竄不進去,因此,玉瑤仙姑七個女人,一直就盯緊村姑的背影,放膽窮追不捨。
追的人不可能一直走在一起,片刻便前後參差,難以相互照顧。
玉瑤仙姑追越一座山峰,前面二十餘步,村姑不斷發竄右掠,時隱時現,分枝撥葉聲一直就清晰地傳來,一直就無法擺脫緊迫追蹤。
追過一處山坡,村姑的身影突然消失了,再也聽不到分枝撥葉的奔跑聲息。
玉瑤仙姑不得不停下來,視野不良。必須靜下來恢聽聲息。
「咦!我們的人呢?」她轉身向香汗淋漓,呼吸不平靜急掠而至的一位同伴問。
「不知道呀!大姐。」同伴扭頭用目光搜索:「你追得太快,三妹與侍女們趕不上,大概還落在後面,我們等等看。大姐,那小潑婦呢?「「躲起來了,在這一帶。」玉瑤仙姑恨聲說:「她走不掉的,她一個人不成氣候。」
「奇怪。怎麼不見男的報應神?」
「這潑婦在掩護男的報應神脫身。」玉瑤仙姑自以為是:「這些該死的傢伙消息靈通,定知道官府在對付他們,也知道我們四川與武昌方面的人手已經趕到,所以見機遠走高飛,這潑婦在這裡故意牽制我們。哼!只要擒住她,就可以知道報應神的去向。挖出他們的根加以撲滅,以報江漢香壇被挑的深仇大恨。」
「大姐,後面怎麼聲息毫無?」恐懼的神情,爬上二妹美麗的面龐:「三妹恐怕……恐怕……」
「咦!她們應該趕到的。」玉瑤仙姑悚然說:「糟!她們恐怕……出了意外,快,回頭去找。」
右方濃林深處,突然傳來一聲女性特有的驚恐尖叫。
兩人不加思索,立即循聲飛掠而走。
這是一座風景綺麗的山谷,清溪一線,在陽光下發出耀目的粼粼波光,青翠的山戀中鳥語花香。
小溪分一片如茵綠草的山坡上,公子爺打扮有如臨風玉樹的王大牛,站在及脛的柔軟綠草中,沐浴在陽光下,輕搖著描金摺扇,神情安閒觀賞風景。
玉瑤仙姑兩女,鑽出溪旁的密林,便看到對面草坡上的王大牛,本能地卻步。
「你們才來呀?」王大牛欣然打招呼?「你們分四路入山搜索。每一路都會碰上報應神,都會被逗弄得精疲力盡,被遂個剷除。好可憐。你們有五個人永遠不會來了,只剩下你們兩位仙姑啦!過來坐,草地上乾淨得很,歇息片刻恢復體力。小溪的水清涼甜美,解渴的上品,你們不妨喝幾口,洗把臉可以提神醒腦呢!」
玉瑤仙姑才收斂心神,知道大事不妙,自己的同伴可能真的完了,這次傾巢追擊,顯然是被誘人陷阱,大事休矣!
求生的念頭,壓下了強烈的恐懼,聰明的人知道該怎樣爭取生存的機會。
兩女喝了幾口溪水,鎮靜地洗了一把臉,裊裊娜娜向上走,一舉一動皆流露出美麗女人的特有魅力和風情,她們本來就是美絕艷絕的人間尤物。
王大牛首先坐下,年輕英俊的面龐有令異性入迷的笑容。
「如果你們膽氣夠,何以先吃些糕餅充飢,我想你們也該餓了。」他將一包爛餅放在前面的草地上:「人是鐵,食物是鋼,飢火中燒,甚麼事都辦不成,尤其是與人動手拚命,空著肚子是極為危險的事。」
「謝了,我們還不餓。」玉瑤仙姑嫣然一笑道謝,在他的右前方八尺左右俏巧地坐下:
「我姐妹久居四川,極少至下江走動,雖然久聞四海報應神的成名,但並不在意,沒想到這次無意中碰了頭,四海報應神果然名不虛傳,短短數天中,便把本教在澧州花了兩年歲月,辛辛苦苦建立的基業一舉摧毀了。」
「似乎貴教澧州的香壇,比江漢香壇的實力雄厚得多。江漢香壇獲得武昌總壇的全力支援,也支持不了多久。你們這裡迄今為止。仍具有強大的聲勢。呵呵!貴教主來了吧?」
「首先,你得明白,武昌總壇與我們四川方面的香壇無關,各有隸屬,僅有小的聲氣相通。」玉瑤仙姑糾正他的看法錯誤。「雙方的發展方向也不同,所以此地以清虛教的名目活動。清虛走的是玄門路線,與佛門彌勒有別。」
「殊途同歸,沒錯吧?」
「這……」
「名義上,仍然是李教主統率發展。」
「我不否認。」
「李教主來了嗎了?」
「除了少數親信,聖堂以下的弟子,誰也沒見過教主的聖者。」玉瑤仙姑搖頭:「即使見面,我也不認識。你認識嗎?」
「沒見過,但見面之後,我會認出他來,他在山西造反時入獄.留下了正確的底案。他身上的龍虎刺清圖案極為精美,頗以能降龍伏虎自傲。我有信心可以殺死他,他殺了成千上萬的人,我不會放過他的。」
「何必呢?閣下,你們報應神多次打擊本教.殺死了本教許多有身份地位的人,真等到教主親自找你們報復,你絕對禁不起教主降龍虎神功一擊。」
「真的呀?」
「我無意嚇唬你,這是事實。這樣吧,我在教中地位不低,在澧州還可以作得了主,尤其是玉清大法師入獄之後,我是最高的司令人。這裡的事,我承認其錯在我,你已經替江姑娘報了仇,本教不再追究,彼此各走各路,不再尋仇報復,尊意若何?」
「呵呵!在下的人已經離開,而貴教卻大舉追殺。你的話有多少誠意?」
「你其實也無意離開,本教不得不設法盡快趕你們走,因為本教弟子打算反牢劫獄,你們不走,影響本教的行動至巨。所以……」
「你們要反牢劫獄?」王大牛吃了一驚。
「不錯。玉清觀主是教主的親侍弟子,我們必須把他救出死因牢。」
「妄想。你們估錯了蕭知州,也估錯了張定遠的能耐,動牢反獄不會成功的。」王大牛不假思索地說:「至於你說你能作得了主,只怕未必,你們已經集中了四川與武昌兩地的重要人物,志在必得。四川太清行館的三聖者已經來了。他們的地位,比你們瑤宮三仙女高得多。我們且安心在此等候,不久之後,他們就可以趕來了。」
「哦!你知道我的身份?」
「報應神所知極為廣博。」
「你這位神貴姓大名呀?聽說報應神有四位……」
「我姓甚名誰無關宏旨,報應神也不止四個人。目前我叫王大牛,你就把我看成王大牛好了。」
「你們一個個改名換姓,實在沒有半點英雄氣概,沒有擔當……」
「哈哈!你說得對,報應神本來就不是英雄,只是一群打抱不平,以施行報應當作買賣的亡命殺手,毫無釣名沽譽念頭的武林無名小卒。每一件買賣,我們都有不同的身份,今天是周吳鄭王,明天可能是趙錢孫李,沒有甚麼好怪的。貴效的李教主,為世所知的姓名有李午、李福達、張寅、郭淮、王善。其他不為人知的化名,還不知有多少呢!
至於你們的香壇,對外對內從不承認是白蓮會,以彌勒教、清虛教、太清行館等等名稱亂人耳目,你實在沒有譏諷報應神不是英雄的理由。如果你敢站在州衙前面,大聲宣告你是白蓮會的會徒弟子,再挖苦報應神尚未為晚,你敢嗎?」
「王公子,你我之間,實在沒有生死相見的必要,清虛教誘惑鄉愚,並不是甚麼傷天害理的罪行,實在不必勞動你們報應神施行報應。難道說,我們沒有和平共存的可能嗎?」玉瑤仙姑語氣中有期盼:「我覺得,你我必定可以成為要好的朋友,本教所有的弟子,都會把你當作上賓,會答應你任何要求……」
「非常抱歉。」王大牛誠懇地說:「報應神不會過問貴教裹協鄉愚的事。只過問枉死的人命。澧州的事,玉清觀主已經入獄待決,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報應神已沒有再追究的必要。你殺江庭舉滅口,是奉命行事怪你不得,所以報應神不為為甚。那天晚上你們三人能全身而退,並不是你們搖宮三仙子幸運,而是在下三位報應神沒存有殺你們的念頭。今天你們追來,就不夠聰明了。」
「你要殺我嗎?」
「現在不會,因為你還沒向我出手。以後,就難說了。不過,你會向我出手的,當你們的首腦人物到達,你們非聽命出手不可。」
「你有必勝的信心嗎?」
「信心非常非常的強烈。所以,你們最好見機退走,這時還來得及,這是你倆人最後的機會,機會稍縱即逝,千萬不要輕易放過了。」
「我現在退走,你會釋放我的五位同伴嗎?」
「會的,畢竟你們並非罪魁禍首。」
「謝謝,我立即帶她們離開。」玉瑤仙姑欣然整衣而起,另一位仙姑也隨之行動。
王大牛鼓掌三下,草坪右方的樹林中,村姑首先出現,後面一根長繩,拖了五個俘虜,向草坪走來。
「在下給你們一次機會。」王大牛向七個女人鄭重地說:「你們必須立即遠走高飛,再次見面,幸運之神決不會再眷顧你們了。」
獲得釋放的五名俘虜,身上的百寶囊與佩劍皆不曾被沒收,隨時皆可能拔劍重新發動攻擊。五女急急地在玉瑤仙姑身後,形成可攻可守的陣勢。
七星劍陣,雖然她們還沒有拔拔,魁左杓右,每人所站的星座分毫不差,隨則皆可能發動陣勢,眨眼間便可將王大中與村姑裹入陣中。
村姑站在王大牛身側,毫無警覺地捲收捆繩,似乎忘了對面相距僅丈的七位強敵。,王大牛也毫無戒心,背著左手,右手摺扇輕搖,臉上有和藹平靜的笑容,真像一位正在觀嘗宜人風景的文弱書生。
機會太好了,七女只要向前一衝,就可將倆人裹入陣內,七支劍行雷霆一擊。
玉瑤仙姑竟然不敢下令發動陣勢,冷然注視神定氣閉的王大牛。
「你相當狠毒。」玉瑤仙姑陰森森地說:「哼!我不上你的當。」
「呵呵!我又怎麼狠毒啦?」王大中笑問。
「你希望我發動陣勢攻擊。」
「是嗎?」
「陣勢一發動,你就有殺我的藉口了。」
「真的呀?」
「山長水遠,後會有期。」
「在下也有此同感,因為總有一天,貴教主必定會與報應神澈底了斷,報應神是貴教發展的最大障礙和威脅,所以必須有一方被消滅而後已。那時,你們勢必與在下再次相逢,你們身不由己。唯一避免雙方生死相決的辦法,是你們趕快脫教。」
「那是不可能的。」
「事在人為,諸位。」
「承教了,告辭。」
「諸位好走。」
玉瑤仙姑稽首為禮,從容轉身舉步。
六女也在同一瞬間,轉身便走。
每個人都是向右轉的,每個人舉的都是左腳。
這瞬間,村姑剛將捆繩收完。
這瞬間,七女的劍出鞘,身形轉回、衝上、左掌拍出,劍隨後攻擊,風雷驟發,勢若山崩地裂。
七女都練有可怕的誅心掌,七掌同發,威力石破天驚,七支劍更是令人驚心動魄,分向倆人集中合擊。
這瞬間,生死須臾。
「鬼神愁!」是王大中與村姑的叱聲,震耳欲聾。
村姑手中的捆繩長有三丈,突然成弧形彈出,恰好擋住了匯聚而來的劍虹,也接住了襲來的可怕誅心掌力。繩抖出,劍亦出鞘,順勢分張。
王大牛袖底吐出戒尺,摺扇已先一剎那脫手飛旋而出,首先便擦過王瑤仙姑的頸右側,比鋼刀還要可怕,割開了皮肉。頸骨也被割裂。
一劍一尺鍥入劍山中,兩面一分,像山崩海立。
驀地風止雷息,人影重現。
王大牛站在東首,冷然將戒尺塞入袖內。
村姑則出現在西端,緩緩收劍入鞘。
一陣厲叫,一陣哀吟,一陣抖索.七個女人—一摔倒,倒在自己的血泊中。,最後倒下的是二仙姑碧瑤仙姑,他就是先前唯一能跟上玉瑤仙姑的女郎。
「這怎……怎麼不……可……能……」碧瑤仙姑在草中掙扎哀叫:「天……哪……
呃……」
遠處傳來一聲怪嘯,兩處方向都有人飛掠而來。
「五妹,救她。」王大牛向村姑說:「我毀了她的右手而已,讓她走。」
「四哥,縱虎歸山……」村姑顯然不同意。
「讓她回去如此這般一說,保證會嚇跑不少惜命的人,可以減少我們不少壓力。」
「對,四哥,交給我。」村姑向快痛昏了的碧瑤仙姑走去。這次,她先繳了碧瑤仙姑的劍和百寶囊扔掉。
碧瑤仙姑走後片刻,東面出現了鄭五和另一位村姑。接著,西面掠出周師爺,一手牽著江姑娘的右手,兩人飛掠而來。
東西兩面,追來的人像一群獵犬。
「老四,看你的了。」鄭五老遠就大叫。「妖道厲害,我和六妹挺不住呢!」
後面,除了三個年近花甲的老道之外,還有九名高高矮矮的男女,一個個輕功都相當高明。
「我這一面也高手如雲。」周師爺的嗓門更大:「天殺的!他們好像把全教的精英都派來了,好危險!」
追周師爺與江姑娘的人,共有十六名之多,追得最快的五個,全身象貌猙獰、高大如金剛的巨人。
「大哥,追你的五個混蛋是五方揭諦,武昌總壇的五路蕩魔元帥,難怪你吃不消。」王大牛亮聲叫,拾起玉瑤仙姑的劍:「我這一面輕鬆得很,瑤宮三仙子和四個女人。接不下我和五妹的一記鬼神愁,一下子就報銷啦!讓他們來吧!五位報應神給他們來一下鬼神愁,大概剩下的就沒有幾個了。」
白色的屍體,散佈在翠綠色的草地上,首先便收到震撼人心的威力。讓追來的人心驚膽跳。
「四哥,不能讓他們穩下結陣。」村姑五妹急急地說。
「對,先剷除五方揭諦。」王大牛壓低聲音。「這五個凶魔,是彌勒教專門派往各地鎮壓的殺手,殺人如麻,留他們不得。你負責接應江姑娘,她是個累資,有她在反而礙手礙腳。」
「不,我要和你並肩出手。」五妹沉聲拒絕。
「敵勢過強,你……」
「就因為敵勢過強,所以要和你並肩承當一切凶險和危難,就算你去上刀山,也少不了我一份。」
已無暇多說,周師爺挽著江姑娘飛奔而至。
「準備,鬼神愁。」王大牛把鬼神愁三個字的聲調提高了三倍。這是報應神之間的暗號和默契,意思是出手便用殺著,殺著出手有我無敵。
周師爺在江姑娘耳畔喝聲走,將她向前送出三四丈外,自己腳下略慢。
後面三四丈。高大的五揭諦毫不在意地跟到。
「鬼神愁!」周師爺、王大牛、五妹,同時出聲沉喝。兩面一衝,周師爺則回頭髮劍,三劍一尺幻化驚雷摯電,劍氣迸發勢若迅雷疾風,利刃斷裂人體的聲息,在行家耳中最為驚心.
暴亂中,血肉橫飛。
後面還有十一名高手,零星奔掠遠在三十步外,目擊這場可怖的狂野搏殺,眼看五個巨人在刀光劍影中崩裂,慘號聲令人心動神搖,氣為之奪。
三衝錯兩盤旋,暴亂的情景很快地結束。ˍ
周師爺從側方繞回,渾身浴血,呼吸一陣緊。
「老四,你一出,這些傢伙便土崩瓦解,我算是服了你。」周師爺搖頭苦笑:「我只能勉強應付兩個。」
「大哥,咱們三個報應神,對付五個自命天神的揭諦,勝之不武。」王大牛的嗓門象打雷:「等他們來,等他們結陣,刀刀殺絕劍劍斬盡,要他們下地獄。三哥,趕快過來。」
鄭五與六妹身後跟蹤狂追的三老道與九名男女,遠遠地便看到滿地屍體,留到劍氣飛騰中被宰割的五揭諦,驚得心向下沉,腳下漸慢。
鄭五奔到,汗流夾背。
「妖道會掌心雷。會驅六丁六甲,會放飛劍。」鄭五的話象連珠炮:「老四,只有你才對付了,我與六妹被殺得望影而逃,厲害。」
「彫蟲小技,何足道哉?三哥,看我的。」王大牛朗聲叫:「李教主的得意門人飛魔女,妖術通玄白日幻形,千變萬化,千軍萬馬中來去自如,五行遁術可以上天入地,但在我的劍下,神形俱滅。喂!」他高聲大叫:「你們不是四川行館的三聖者嗎?你們是四川總壇的護主大法師,據說道術比教主的親傳門下更高明。那天晚上與瑤宮三仙子暗算在下的那位老道,沒嘗到在下煉魂鍛魄的玄門降魔絕技,你就用五行遁術逃走了。今天光天化日之下,你如能遁走,算我報應神栽了,來吧!」
三老道乾脆不走了,你看我我看你,遠站在三十步外,不知該怎辦才好。
這是令人好笑的陣勢,中間是站在屍堆裡的三男兩女報應神,和驚得不住發寒僳的江姑娘。東面一步外,站著三老道和九名男女高手。四面一步外,十一名高手個個臉色泛灰。
如果三方面都不動,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你們不會合嗎?」王大牛再次大叫:「三十三比六,你們佔了絕對優勢。怎麼?大家就這樣遠遠地,你看我我看你等天黑嗎?」
「那我們就先攻擊三爐主。」周師爺大聲說:「他們是四川來的人,地位最高,打蛇打頭,三妖道就是頭,咱們動手。」
剛向東面移動,南面小溪對面樹林中,搶出一群丁勇,還有不少巡捕.張定遠和捕頭羅鐵塔羅孝先,在兵勇的擁簇下奮勇而來。
三老道臉色一變,發出撒走的信號,三十三個象烏鴉,轉身飛搶而走。
官兵巡捕立即分為三路,兩路狂追逃走的人。
周師爺不走,六個人一字排開迎客,手中劍耀目生花,隨時皆可能發動猛烈的攻擊。
張定遠與羅捕頭帶了一隊人,足有五十名之多,在前面列陣,但卻不敢衝上。
「你們。」張定遠皆同羅捕頭上前,官腔十足:「殺了這許多人,官司你們打定了。」
「打你他娘的狗屁官司!」王大牛擺出潑皮象:「你心裡明白,你找不到苦主,也找不到兇手……」
「你們就是兇手。」
「真的呀?我們是誰?」
「你,王大牛……」
「哈哈!天下沒有十萬個王大牛,至少也有九萬,你去找吧!你這狗雜種來得不是時候誤了我們的大事,跑掉了教匪的首腦,我要作賠。」王大牛氣勢凶凶,右手劍左手有戒尺:
「我承認你很了不起,消息靈通,每件事你都搶先一步插上一腿,專在我們報應神後面檢便宜。今天你要是不來,那些首腦絕對跑不了。你要是不賠,哼!」
「你……你想怎樣?」張定遠色厲內茬,向後退。
「我要殺你個血流成河。」王大牛咬牙說:「你這五六十個人,我一個人就可以在片刻間把你們屠光。」
「你……你要造反?你……」
「造反又如何?你怎麼呈報?報王大牛造反?報四海報應神造反?我要宰了你!」
他衝前兩步,張定遠卻退了五六步。
「你……你要……」張定遠驚恐地叫。
「我要把玉清觀主三妖道交出來。」
「你殺了我好了。」張定遠不退了:「妖道已成了死囚,認了罪,只等呈交定案,把人交給你,知州大人死路一條。誰也負不起這重責。」
「我正打算殺你,商洛南一門老少,可說是你逼死他們的。」
「商洛南通匪有據,我一點也沒感到有愧於心。」
王大牛疾衝而上,一劍點出。
張定遠尖叫一聲,雙手抱頭向下挫倒。
王大牛哼一聲,劍尖壓在張定遠的頂門上。
「咱們走吧!」周師爺搖頭苦笑。
「叫他們走。」王大牛收劍,一腳將張定遠踢翻,凶狠地說:「今後,你如果再敢派人跟蹤。在下一定毫不留情地殺死你。帶了你的人,滾!」
順林鋪有兩家客店,周師爺分往了兩間客房。三位姑娘共住一間,江姑娘武功差勁,必須由五妹六妹照顧,免生意外。
鄭五善於打聽,跑了一趟州城,來回一百里。除了打聽消息,他另有要務。
清虛教的有頭面人物已經向荊州方向逃,三位爐主大法師領了一群劫後餘生的首腦,可能已經逃到荊州,乘船逃回四川去了。
灃州,已經沒有彌勒教的徒眾,樹倒猢猻散,白馬觀換了香火道人。
禍首玉清觀主已經入獄待決,殺快刀江庭舉的瑤宮三仙子已死了兩個,江姑娘的大仇已報。至於商洛南一門死難的事,已經無法追查了,即使查,也必定與玉清觀主有關,沒有查的必要。
報應神這次的買賣,顯然賠定了,白馬觀玉清觀主裹脅得來的財物,已經入了官。
這天,鄭五還沒回來。五人在客院的小廳進膳,趕走了伺候的店伙。
「現在我們所要做的事,是送江姑娘返家。」周師爺有點沮喪:「前後花了三個月工夫,一兩銀子也沒賺到,反而讓這個蕭知州發了大財。該死的!這個鬼官竟然這麼厲害。」
「大爺,家母說……」江姑娘期期艾艾地說:「所許諾的家產……」
「江姑娘,別說這些蠢活。」周師爺笑笑:「報應神從不向苦主索報酬,你可不要壞了我們的名頭。我告訴你,除了我們這位六妹之外,我們都是百萬富豪。」
「六姐姐。」江姑娘拉住了六妹,眼中有期盼:「能不能讓我參加你們?我的武功雖然不好,但我肯學,我……」
「江姐姐,千萬不要動這傻念頭。」六妹含笑拍拍江姑娘的手臂:「不瞞你說,我們都是出生入死的人,你的武功根基太差,這時學已經來不及了。報應神每個人都要獨當一面,每個人的身份都極端秘密,而你卻是常德盡人皆知的姑娘,你參加不啻替你江家帶來橫禍飛災,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這……」
「算了,你連想都不要想。」周師爺說:「奇怪,老二怎麼到現在還沒趕來,會不會是在岳州出了意外?真教人耽心。」
「二哥是成了精的老江湖,我倒不耽心出意外,恐怕有事給耽誤了。」王大牛顯得神情輕鬆:「等二哥回來之後,咱們先送江姑娘回常德,再趕往岳州,這裡留下暗記,就可以動身了。五妹,你要不要順便回家一趟?」
「不,上次我已經托人帶信回家了。」五妹笑笑:「除非你陪我走一趟。」
「在案件結束,完善策劃安全離境之前,決不可以自行走動亂腳步。」周師爺鄭重地說:「你兩個冤家不要亂出點子,被有心人盯上了,可不是好玩的。老二進城打聽消息,求證彌勒教的人是否確已撤走,在未獲得確證之前,我們不能有任何疏忽。」
「對,今晚的戒備尤須加強。」王大牛說:「大哥,我想跑一趟死囚牢。」
「你的意思是……」
「看玉清觀主的現況。」王大牛眉心攢得緊緊地:「不知怎地,我總覺得有些甚麼地方不對勁,迄今為止,我還沒與玉清觀主照過面,我總覺得心裡放不下。」
「死囚牢必定戒備空前森嚴,不易接近。」周師爺說:「那張定遠極為狡詐陰險,身懷絕技,卻裝得像個膿包,這個人十分可怕。他會在死囚牢布下天羅地網,說不定是針對我們而布的呢!」
「大哥,當然去偵查的人不是王大牛。」王大牛說得信心十足:「就算真有天羅地網,也困不住我的。」
「也好,晚上你去走一趟,我也覺得有某些地方不對勁,真得進一步瞭解才行。」
到州城來回有一百里,是相當辛苦的。但在王大牛來說。五十里一個時辰就可以趕到。
天一黑,一個老態龍鍾的人,抄小徑奔州城,遠出十餘里之後,腳下突然加快,有如千里駒奮蹄奔馳;他就是王大牛,這時變成一個不起眼的古稀老人。
天亮後不久,六個人神彩飛揚通過州城南下,以稍快的腳程,奔向常德府城。
他們是毫無牽掛地走的,因為灃州的事已結束了,目下唯一善後的事,是把江姑娘平安地送回常德。
昨晚王大牛夜探死囚牢,深入重重警網,看到了死囚牢中的三妖道。
他不認識玉清觀主,但周師爺和鄭五認識,他已從兩人的口中,瞭解妖道的像貌。
三妖道中,確有玉清觀主和玉虛,腳下有三十斤的腳鐐,氣色甚差。
鄭五也獲得正確的消息,彌勒教外地來的高手,皆已向北遁向荊州,本地的一些地位高的人,也紛紛隨後溜之大吉,各地的秘壇背巴解散,一些香主首要人物皆遠走避禍,到外地親友家中避風頭。
官府方面,正加緊追查各秘壇的負責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彌勒教在灃州建根基的大計,算是成了泡影,至少已到了瓦解的邊沿,不久將被官府徹底撲滅,不可能死灰復燃了。
所以,他們一無牽掛地離境,這趟買賣虧定了,但他們不在乎。
三個行商打扮的人,坐在十里亭內歇腳,熱列地談論一些各地見聞。看到從事外經過、神彩飛揚的六男女,不約而同地呀然目迎目送,這是最正常的反感。
目送六人的背影去遠,三行商臉上的神情漸變。
「我真不明白,長上為何不傾全力一搏?他們只有六個人。」那位留了小鬍子的人咬牙說:「三聖者不戰而退,委實令人失望,難道這幾個小輩,真有諸天神佛的能耐?哼!
我……」
「你,你最好乖乖閉上沒遮擋的嘴。」另一位面目陰沉的人說:「四海報應神威震天下十餘年。多少妖魔鬼怪在他們面前倒下,從來就沒失敗過。本教秘壇滿天下。聲威如日中天,江湖群豪聞名掩耳而走,卻一而再栽在他們手中。如果你知道江漢秘壇損失之慘;你就不會說這種話了。真要破釜沉舟與他們一拼,你知道要損失多少人嗎?」
「這……」
「兄弟,剷除四海報應神這一天會來的,但不是現在。本教不會忘了深仇大恨,報應神也不會從此不干涉本教的行事。早晚會作一徹底了斷.你等著好了,不怕沒有機會。他們離開了,該是值得高興的事,咱們回去吧!」
「不跟去看究竟?」
「跟到常德?不,常德目前沒有我們的人,不是我們的勢力範圍,萬一被人發現,本教日後向常德發展建立秘壇的事,恐將十分困難。往下跟,不是你我的事。」
灃州到常德約有兩百四十里,兩日程。
周師爺不打算趕路,他希望後面的人能加快趕上來。灃州他們留有記號,留給一直就不曾露面的老二。老二的調查路線在岳州,迄今仍不見趕來會合,想必被意外的事故耽誤了行程。記號表明灃州事了,要著二趕快到常德會合,再策定離境事宜。
這一天,他們走了百里以上。申牌初,他們越過清化驛,天色還早,決定再趕四十里,到鰲山輔落店。
清化到鰲山鋪。四十里全是小山與丘陵區,是常德府與灃州的交界處。離開清化,算最脫離灃州的轄區,那位厲害的蕭知州與張寶遠,這時該玩不出甚麼花樣了。
他們身後里餘,有一位穿了青綢長衫的仕紳型爺字號人物,帶了兩名打手型的保鏢,與及挑了箱籠的健僕.悠哉游哉地趕路。
繞過一座小山腳,後面大踏步跟來一位黑凜凜大漢。背了一隻包裹,手中點著一根黃竹打狗棍,腳程甚快。
腳步聲吸引了仕紳主僕四人的注意,不約而同扭頭回望。由於大漢腳程快,官道卻又不太寬,彷彿像一輛大車,向四人身後衝來。
「這不知死活的蠢漢!」一位保鏢手扶刀靶轉身不悅地叫:「不長眼睛想找死嗎?走兩邊!」
大漢一怔,腳下一慢,從四人的右首超越,銳利的眼神逐一打量四人的神情。
目光掠過仕紳右耳後髮根,大漢眼神微變。
仕紳的目光,也在最後轉臉一瞥中,突然變得陰森凌厲,哼了一聲。
「慢!」仕紳突然轉身橫移兩步,劈面攔住伸手冷叱。「尊駕貴姓大名呀?」
「咦!你這是幹甚麼?」大漢止步呀然問。
這瞬間,他已陷入包圍,連挑箱籠的健僕,也放下擔子用扁擔堵住了後路。
「你認識在下,對不對?」仕紳陰笑:「不必急於否認你的眼神已經暴露你心中的秘密。」
「你又是誰呀?在下應該認識你嗎?」大漢仍在裝糊塗,暗中行功戒備。
「何必呢?閣下。」仕紳臉色一沉:「你認識我,而我卻不知道你是老幾,豈不是太不公平嗎?」
「在下也許認識你,可是先前還不敢確定。」大漢也臉一沉:「經閣下用這麼惡劣的態度問,在下確是知道碰上甚麼人了。哈哈!狗改不了吃屎,你依然凶性不改。」
「說說看?」
「五方游神陸永斷,彌勒教西路總提調;你原來是橫行山西陝西的黑道大豪,與漢中賊交往密切的凶梟。」
「哦!你很厲害,閣下又是那座廟的大菩薩呀?」
「神。」
「神?」
「八方土地。」大漢怪笑:「不折不扣的神,比你這偏神公平正直一萬倍。呵呵!這可是你找上我的。」
「報應神之一!」五方旅神大吃一驚:「你……你反而盯……盯在咱們後面……」
「盯在後面?哦!本神明白了,哈哈哈……」八方土地仰天狂笑,聲傳數里外,歸森的倦烏,被狂笑聲驚得再次飛起。
健僕反應甚快,火速打開箱籠,將一把連鞘長劍拋給五方游神,自己也取用一把潑風刀。
八方土地支棍而立,毫無阻止對方取兵刃的意思,僅將包裹丟至路旁,任由對方完成四面合圍。
五方游神與八方土地面面相對,氣氛一緊。
「呵呵!晉陝與湘西天南地北,你以為這裡沒有人看出你的底細吧?」八方土地怪笑,棍舉起了:「你有耳後髮根那條對口疤,是蛇娘子的彩虹鉤給你留下的終生標記,報應神存在你的全部檔案,你雖然臉部經過化裝易容,這疤痕標記你卻設法掩藏起來,真是天綱恢恢呢!」
五方游神一聲冷叱,一劍點出。
可是,八方土地卻突然飛躍而起,倒飛丈高,再快速地後空翻,遠出三丈外,從那位堵住後路的打手上空越過,速度駭人聽聞。
原來五萬游神點出一劍並非可怕的殺著,殺著是右手袖底飛出的三枚對面決難看到的透骨針。
三枚透骨針落空,遠出五丈外,針飛走之後,八方土地翩然飄降。
「你這狗養的雜種陰狠已極,果然厲害。」八方土地開始遊走。躲閃從三方衝來的三把刀,目中發出粗野的咒罵:「本神已經知道你的底細,當然知道你身上到底有多少牛黃馬寶,你已經沒有裝針的機會了。」
三刀一劍,走馬燈似的追逐著八方土地,形如瘋狂。但八方土地大笑著閃掠如飛,既不接招也不回手,任由對方八方追逐堵截,手點著竹棍遊走自如,眼看要換上一刀,但眨眼間人已出現在另一方向去了。
「你這個雜種又是黑道梟雄又是匪盜,投入彌勒教又兼教匪,真是身份愈來愈複雜,財路愈來愈廣,但每一文錢都沾了血腥邪氣。」八方土地一面閃避一面笑罵:「我八方土地不找你。已經算你祖上有德,你居然找上我來了。俗話說,莫道上蒼無報應,舉頭三尺有神明。你這雜種壞事做盡,過去一直活得十分快活如意,今天可走了亥時運,碰上我報應神……哈哈!你走奪了?」
五方游神發出一聲信號,四人抽身撤退狂奔。
八方土地支棍哈哈狂笑,並不追趕。
五方游神逃得最快,一躍三丈,三兩起落便已遠出十丈外,脫離險境,往北飛逃。
前面路旁閃出周師爺英俊雄偉的身影,右手輕拂著一根用來捆人的牛筋索。
「衝上來,閣下。」周師爺笑說:「在下讓你快活快活,報應臨頭!」
情急拚命,五方游神已別無抉擇,發出一聲獸性的怒吼,劍狂野地攻出一招飛星逐月,身劍合一進招奪路。
牛筋索像一條蛇,突然貼地竄出,索頭一升一絞,奇準地纏住了五方游神的右腕。
五方游神發出一聲亟叫,身形猛地飛起,在砰然大震聲中,被摔翻在地,立即被周師爺跟上一腳踢昏了。
倆打手和健僕,是向兩側落界越野逃走的,但僅逃出二三十步,便被突然現身的人堵住了。
七個人坐在路旁的草坡中商談,四名俘虜被弄昏捆放在一旁。
八方土地是報應神的老二,他是剛從岳州趕到的,在澧州找到留下的暗記,便匆匆地往常德趕,沒料到半途追上了。
八方土地先靜聽澧州事故的經過,一面從百寶囊中取出一些薄冊攤放在草地上。
「聽你們這麼一說,恐怕你們找錯對象了。」八方土地一語驚人:「你們看。這是我在岳州所查出的結果。為了調查在岳州暗中活動的一批神秘人物去向,我浪費了不少時日其一,知州蕭承恩攜眷赴任,在岳州知府的盛情款待下,在賓館一住半月,原因是所雇的船突然損壞待修。
其二,蕭知州並沒帶有幕客師爺。僅帶了幾位窮親戚壯行色。三位主要的人是:舅老爺禹成棟,一位只會管小帳的平常人;蕭知州的老鄰居,一位對栽花蒔草頗有心得的花匠馮一飛;老管家禹成棟,一位婆婆媽媽型的老好人。
其三,蕭知州僅帶了三位僕人,其中沒有張定遠其人。
其四,受雇送蕭知州過湖赴澧州任所的客船,之後便失了蹤,岳州府方面,已以可能遭風濤沉沒失蹤的理由予以除籍。
其五,蕭知州在岳州投文期間,岳州方面有不少江湖神秘人物活動,可惜為期過久,無法進一步追查。」
八方土地的辦事能力相當強,不但把蕭知州隨行的男女老幼名冊抄來,連蕭知州的履歷年籍的資料,也從府衙的檔案中原文照謄弄來了。
年籍資料中,有指紋箕斗的記載,當然也留有印紋。八方土地無法取得印紋,僅將雙手的箕斗次序原文照錄。
按蕭知州到任時的人數對照,與原來隨行的人數相差了兩倍左右,這些多出的人,是從何處冒出來的?
眾人聽完、看完,老四王大牛第一個憤怒地跳起來。
「天殺的壞種!」他破口大罵:「咱們把清觀主作目標,拚命鑽牛角尖,到頭來真正的壞種。卻最那位假的蕭知州,我要回去找他——
xmwjw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