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槐林夜襲擊 文 / 雲中岳
鐵筆銀鉤發覺是兩女和秋華,氣得暴跳如雷,這種偷看演藝的事極為犯忌,難怪他發火,氣勢洶洶地拔劍縱出,想將秋華擊倒再說。他當然知道秋華定是兩女引來的,但已顧不了這許多。
「且慢!敖兄。」虎梟沉喝。
鐵筆銀鉤應聲止步,虎梟接著問:「他們是誰?」
毒爪搜魂搖頭苦笑,接口道:「那是大哥的兩位愛女……」
「男的呢?」虎梟搶著問。
「是本寨的客人,姓吳,名秋華,是個江湖同道小輩,綽號叫四海游神,在敝處托庇避仇。」
「叫他們過來,貧道要問問他們。」
不等鐵筆銀鉤招呼,秋華已舉步走出,步履從容安詳,毫無懼容。兩女臉色蒼白,緊隨在秋華身後。
四梟先前目中生光,狠狠地打量兩女,但聽說是鐵筆銀鉤的愛女,似乎洩了氣,不再打量兩女,目光在秋華身上集中。
秋華在丈外止步,長揖為禮,從容地說:「江湖後學吳秋華,參見諸位前輩仙長。」
四梟懶得回禮,四雙怪眼厲光閃閃,狠狠地在秋華渾身上下轉。久久,虎梟方向鐵筆銀鉤問:「敖兄,令嬡想必是一時好奇,前來見識貧道們的劍陣,不必怪她們冒失。其實,貧道的劍陣並不怕人看,更不怕有人偷招,即使劍道通玄的行家,也無法看出劍陣的奧秘來。
呵呵!想不到敖兄居然有兩位如花似玉的千金,可喜可賀,不知有婆家了麼?」
鐵筆銀鉤喝令兩女先向四梟行禮,然後說:「琳兒已結婚數載。次女年僅二八,還沒有婆家,還得請諸位道長留意哪!」
「呵呵!一句話,包在貧道身上。」虎梟怪笑著說。
「咦!這位吳施主人才出眾,氣概不凡,器宇風標大佳,不錯嘛!」豹梟欣然地說。
「仙長過獎了,晚輩為人愚魯得很呢!」秋華欠身答。
「你闖蕩江湖多少年了?」虎梟問。
「晚輩行道江湖將近十年。」
「怎麼咱們從未聽說過你的名號?」
「晚輩庸碌,近兩年方闖出名號來。」
「你多大了?」
「晚輩二十出頭,十歲便在江湖流浪。」
「你有何防身絕學?」
「晚輩善用柳葉飛刀。」
「兵刃呢?」
「晚輩用劍,也用刀。」
虎梟向豹梟揮手示意說:「老二,將劍給他,咱們看看他的藝業。」
豹梟拔劍拋過叫:「接著,掏出你的真才實學來。咱們這次重出江湖,志在廣結同道共謀富貴,看看你配不配跟隨咱們闖天下。」
四梟要秋華獻藝,其實是要摸清他的底,只消演練一套劍法,老江湖便可從劍法中看出門派出身來。
秋華聰明機警,當然知道對方的用意。好在他的恩師所學廣博,曾經專為他創下一套裝點門面的劍法。所謂裝點門面,那是說專供那些想探底的人看的。嚴格的說,那該屬於舞,而不是真正用來拚鬥的劍術。雖說是舞,但從手跟心法步中亦可看出功力,並不簡單。
他接過劍,退後丈餘,說聲「遵命」,從容再上前獻劍,然後疾退而回,劍訣一引,立下了門戶。
他的劍法共有四十九招,當然他不敢藏私,以免被看出破綻,札實地凝神運氣,劍動罡風發,前出「花中吐蕊」,後發「回頭望月」,手眼心法步絲絲入扣,六合如一,從容舞完四十九招,神定氣閒地收勢上前行禮,呈上長劍欠身道:「晚輩獻醜了,見笑方家,尚請諸位前輩不吝指教。」
虎梟直搖頭,說:「不行,不行,到底不是出自名門,全是下乘手法。但也有可取之處,你的內力修為已經有很好的基礎,意神控制由心,只消略加指點,便不難日進千里。
你,大概有了五成火候,令師何人?」
「晚輩藝自家傳。劍術刀法,皆由家父親炙。」
「令尊何人?」
「家父安恕公,曾在山東振遠鏢局任趕車把手。」他信口開河,胡說八道。
「什麼?你父親在鏢局中幹活的?」虎梟變色叫。
「家父一生潦倒,任趕車把手等於賤役,一生不得志,只干了三年便丟了飯碗。不然的話,晚輩小小年紀,豈會淪落江湖?」秋華不慌不忙,從容地說。
趕車把手不是鏢師,按規矩決不和劫鏢的人動手,能將車趕跑就趕跑,跑不掉將車一停,丟掉韁放下鞭,一概不管,劫鏢人也就按規矩不和車把手為難,雖然吃的是鏢行飯,卻不算是跟黑道朋友作對的人。
虎梟果然不再追問,虎目一翻,大刺刺地說:「跟隨貧道闖天下,貧道傳你兩手絕活,怎樣?」
秋華斷然地搖搖頭,說:「追隨前輩闖天下可以,學兩手絕活不行。」
「怎麼?你……」
「家有家規,門有門風,未得家父允許,晚輩不敢投師學藝。」秋華振振有詞地說。其實,他對四梟的藝業毫無興趣,論真才實學,四梟比他的恩師差遠了。唯一可學的是四絕劍陣的襲擊手法。但四梟顯然不會將四絕劍陣相授,而且經過剛才的目擊經過,他對劍陣的錯身、換位、掩護、截擊等等妙訣,已摸索出些少門徑,假始能追隨惡賊們一段時日,再能目睹他們與人交手,他深信有把握參透其中奧秘。同時他必須保持自己的狷狂風度,豈能隨隨便便跟人學藝?
毒爪搜魂看不順眼,喝道:「好小子!你竟敢不知好歹,不識抬舉,平白放棄這種大好機緣,你是何居心?」
虎梟含笑搖手阻止毒爪搜魂發威,說:「賀兄,別怪他,年輕人存有門戶之見,理所當然,只怪老一輩的人愚昧,成見太深,不僅本身不求進益,故步自封,更扼殺了下一代精益求精的慾望,難怪他們只能抱殘守缺,庸庸碌碌過一生。小輩,你答應隨貧道闖天下了?」
「惟前輩馬首是瞻。」秋華裝得毫無機心,欠身回答。
「那就好,你可以走了。」虎梟揮手說,轉向鐵筆銀鉤道:「敖兄,貧道爭取敖兄的客人,幸勿見怪。」
鐵筆銀鉤已被四絕劍陣所鎮,怎敢說個不字?強笑道:「道長抬舉他,乃是他的緣份,兄弟也替他慶幸哩!走!咱們到秘室詳談。」
虎梟向秋華叫:「吳秋華,今晚二更初,帶上你的兵刃,隨貧道到城中一走,見識見識。」
「是,晚輩聽候驅策。」秋華欠身答,行禮告退,偕兩位姑娘走了。
他心中稍定,總算有機會離開了,晚上到城中走走,可能有助入雲龍一臂之力的機會,萬一不對勁,盡可一走了之。
就此一走了之,他委實不甘心,偷雞不著蝕把米,丟了五百兩黃金和馬匹行囊,未免太不值得。他心中不住打算,暗中已有所決定。
小小的眉縣城只有數百戶人家,陌生人到了此地,確是無所遁形,決難逃過暗樁眼線的監視。
穿雲拿月一群人,寄居在城東姓萬的兩棟大宅內。據眼線說,入雲龍與華山老人先後趕來會合,仍然落腳在萬家。至於那群神秘的女人,依然下落不明,她們匿居城廓,經常秘密變換住處,不易跟蹤。
終南木客和翻天鷂子、天殘丐三伙,則落腳在城北的客棧內,四出探索秋華的行蹤,也彼此互相監視,各懷鬼胎。他們已知道入雲龍到了眉縣,卻不知入雲龍已查出鐵筆銀鉤的身份,事不關己,他們不想過問。只是,翻天鷂子兄弟倆心中有鬼,深怕入雲龍查出他們的底細,因此小心翼翼不敢大意,嚴禁爪牙們在外招搖,盡可能少與白道英雄照面,以免橫生枝節。
二更正,三批人馬先後離開了孔公寨。第一批八匹健馬,八騎士是四梟、秋華、鐵筆銀鉤和兩名敖老賊的親信。第二批是四大天王、六月飛霜、智多星與兩名得力悍賊,也是八人八騎。秋華還沒見過四大天王,無緣識荊。
第三批人數最多,將近三十名之多,由毒爪搜魂率領,除了敖忠留守之外,請來的黑道朋友,以及寨中的精銳,大部分高手全在內,負責臨機策應,實力相當雄厚,足以和入雲龍一群人放手一拼。
前兩批人馬,在城外西面的西望亭會合,然後分手行事,坐騎交由在附近潛伏的小賊看管。第一批負責襲擊萬家,由一名眼線領路,先至萬家的北首小巷會合監視的暗樁,準備下手。
第二批人由眼線帶著,繞道奔向城南,南大街的武功客棧中,住了一批入雲龍請來助拳的朋友,這些人決不可輕易放過,預定由四大天王一一加以搏殺,斬草除根,永絕後患。事先已將對方的底細摸清,下手的大計策劃得十分周全,志在必得,預計將可一戰成功。
鐵筆銀鉤親自偕同眼線走在前面,四梟在中,秋華跟在四梟身後,兩名親信斷後。九個人展開輕功,飛渡土城牆,從偏僻處越城而入,到了西大街的南面小巷,已經是三更初正時分,街上除柝聲之外,看不到半個人影。
犬吠聲此起彼落,這些畜生委實討厭。
秋華心中暗暗焦急,替入雲龍擔上了心。他對入雲龍不陌生,江湖上有關人云龍的行俠軼聞流傳甚廣,是俠義英雄中不可多得的名宿,名號響亮,與武林五老齊名,藝業甚是了得。以一比一,入雲龍當然不在乎四梟,但如果想在四絕劍陣中僥倖,卻又勢不可能,因此他替入雲龍擔心,像入雲龍這種可敬的俠義英雄,不該死在四梟之手,他必須為入雲龍盡一分心力。
在萬家北首的小巷中,鐵筆銀鉤的眼線們事先已佔用了一座小屋,不分晝夜監視著萬家的動靜。據眼線說,入雲龍一群人自抵宅後,始終不曾外出露面。宅中入暮關門,不見有人外出活動。這幾天,先後來了八批人,總數約在二十人之多。即是說,萬家該有五十餘名老少了。
穿雲拿月帶來的三十餘人中,有十餘名婦孺。第一次衝突,傷了五六名壯漢。因此,事實上能和江湖高手相搏的人,最多只有三五個人而已。連穿雲拿月也不配和鐵筆銀鉤動手,其他的人可想而知。所以穿雲拿月所帶來的三十幾個人,不但派不上用場,反而是累贅。後來的二十人中,已知的人物只有入雲龍和華山老人,其餘的必是無名小輩,何足道哉?鐵筆銀鉤勝算在握,所以傾巢而至,志在必得。
虎梟開始領先而行,從萬家的右鄰接近,站在瓦面向燈火俱無的兩幢宅院打量。片刻,指著二進院向鐵筆銀鉤低聲說:「敖兄,貧道在二進院的瓦面相候,你與吳小施主及兩位伴當入屋,引他們出來。看房屋的格局,入雲龍與華山老狗,必定住在二進院中,走!」
鐵筆銀鉤鷹目炯炯的向下打量,天字中濃雲密佈,星月無光,看不真切。他向秋華舉手一招,像鴻毛般無聲無息飄身而下,到了天井旁,閃電似的藏身在院門旁。
秋華接著飄下,貼身在壁角中。
兩個悍賊左右一閃,把守住前院的後院門,手按劍把行功戒備,準備截殺聞警奔出接應的人。
怪!宅中聲息全無,寂靜如死。
小窗的縫隙中,透出一線昏暗的燈光,可能是廳中的長明燈所發的光芒。
鐵筆銀鉤沒打算偷襲,但老奸巨猾不敢大意,貼在窗縫上向內瞧。
妙極了,廳中有一個僕人打扮的花甲老人,正在剔亮神案上的長明燈,一面挑起燈芯,一面向廂房叫:「年福老弟,是時候了,該起來啦!宗老爺子和柯爺在老槐岡大會群雄定計進襲孔公寨,這時該餓了,要咱們三更正將點心送到,再不走可就晚啦!挨罵事小,誤了他們的五臟廟要事,咱們罪過哪!」
「來啦來啦!沈老爹,窮叫什麼?吵醒了鄰居才是罪過呢!」房中有人回答,中氣充沛,可能是個壯年人。
鐵筆銀鉤一怔,宗老爺子當然是指華山老人宗政奎,柯爺該是入雲龍柯賢,監視的人明明說萬宅的人不曾外出,怎又到了老槐岡大會群雄了?老槐岡在南門外三里地,那是一座平岡,長了不少老槐樹,岡的西端有一座破敗的大樹將軍廟,附近別無村落,荒草迷徑,古槐陰森,是一處相當荒僻的所在,岡南還有一座亂葬岡,白天也鬼打死人,晚間更不消說了。
老賊心中暗驚,難道說,入雲龍已知他今晚要來,事先躲開了不成?
他招來秋華,附耳說:「你監視屋內,我去知會道爺們一聲。」
秋華已聽到老僕人的話,說:「敖前輩,這樣吧,晚輩跟他們走一趟老槐岡,探明後再回來稟報,怎樣?」
「不行!」老賊斷然地說,稍頓又道:「等送點心的人離開後,咱們先入屋看看,如果確實沒有人,再跟蹤送點心的人到老槐岡不遲。」
說完,拉了一名悍賊退走,縱上瓦面會合了四梟,略一商量,四梟開始伏下隱起身形,派悍賊速去知會第三批負責接應的人前來會合。
不久,後院中出現了兩個挑著擔子的黑影,舉步如飛,沿著小巷抄出,直奔南面城根。
鐵筆銀鉤一面派悍賊跟蹤,一面立即撬門而入,與秋華狂搜二進院。
所有的房間全是空的,鬼影俱無。老賊經驗豐富,立即判斷該老僕的話不假,不再多留,出屋發出一聲暗號,循兩黑影的去向急追。
秋華仍跟在四梟身後,心中疑雲大起。他不像老賊奸猾,只憑情理判斷,覺得其中疑雲重重,感到老僕的話說得未免太巧。同時,以他的眼光看來,那位老僕神態安詳,舉止從容,決不是低三下四的人。再說,江湖中人餓上三兩無平常得緊,何必在夜間送點心?既然在城外大會群雄,難道不會預先準備食物?犯得著派人出城送食?
他心中一寬,但也感到些許異樣的緊張,心說:「饒你敖老賊好猾似鬼,也可能吃虧,入雲龍已布下天羅地網,引賊入甕,我夾在其中,說不定要倒霉,大意不得,我得善自為謀,免得受到池魚之災,划不來。」
兩個挑擔子的黑影穿街越巷,腳下不徐不疾,在狗吠聲中,到了近西門處的城根下,似乎不知身後有人跟蹤。
土城牆高僅丈餘,內側的防跌女牆甚矮,可看到城頭的光景。太平盛世,除了城樓之外,沒派有巡城的人,連更夫也蹤影不見。
兩黑影突然飛躍而上,肩上的擔子毫不礙事。
秋華心中一震,心說:「老天!這兩個傢伙如果是僕人,鬼才相信。」
鐵筆銀鉤鬼迷心竅,依然毫不醒悟,急起直追。
越過城牆,兩黑影身形突然加快,去勢如勁矢離弦,越過麥浪似海的田野,奔上了荒郊。
後面五六十丈,四梟奮起急追,全力施展。鐵筆銀鉤的輕功似乎要高明半分,與四梟齊頭並進。跟來的那位悍賊,跑得氣喘吁吁,漸漸落後。
秋華只用七成真力施展,但卻裝得是全力奉陪,而且十分逼真,額上見汗,腳下有點亂,氣息不穩定,緊跟在四梟身後,徐徐向後拉遠一二尺。
兩黑影超過幾處荒野,走上了入山的小徑,似乎腳下並未用全勁,依然保持同樣的距離,時快時慢,恰到好處。
三里地轉瞬即至,前面已是老槐岡。
「快追上,先活捉他們拷問口供。」虎梟低叫,腳下一緊。
可是,兩黑影也突然加快,不久便進入槐林,只片刻間便蹤影俱無。
鐵筆銀鉤似乎有點醒悟,一面追一面說:「罡風道長,有點不對勁哩!」
「什麼不對?」虎梟問。
「這兩個傢伙不像是下人,別中了他們調虎離山的詭計。」
「先追上再說。」
「這……咱們接應的人還沒趕來……」
「有咱們幾個人足夠了。」虎梟傲然地說,毫無顧忌地衝入林中,如入無人之境。
鐵筆銀鉤心起反感,追上說:「夜黑如墨,林中昏黑,兩個小輩輕功奇佳,咱們……」
虎梟追不上兩個挑了擔子的人,本來就心中有氣,臉上掛不住,不由氣往上衝,叱道:
「叫追的是你,不叫追的也是你,你在我面前說話怎的這般隨便?」
「在……在下……」
「說!這兒何處可以藏人?」
「樹林廣約半里方圓,何處不可藏人?」鐵筆銀鉤抽著冷氣答,感到這位老凶梟說話未免有欠思索。
「我問你何處可以容納大批人聚會。」虎梟不耐地問。
「岡西有一座大樹將軍廟,那兒易於辨識,是聚會的好去處。」
「走,你領先。」
鐵筆銀鉤帶著他的手下領先而行,秋華仍然跟在四梟身後,暗中運功戒備,眼觀四面耳聽八方。七個人悄然向西走,利用巨樹的蔭影俺身,疾趨大樹將軍廟。
第三撥接應的人,這時剛飛越城牆,向老槐岡急趕。
大樹將軍廟建在數十株三人合抱大的槐林叢中,廟前有五株亭亭如蓋的古槐,下面寸草不生,形成一座廣約畝餘的有蓋廣場,廟本身破敗不堪,廟門都朽腐了,簷牙崩塌,牆壁搖搖欲墜,點點大的一座破廟,哪有半個人影?
相距十餘丈,七人站住了,戒備著先打量四周形勢,然後在虎梟的引領下,七人排成一列,徐徐向廟門接近。
「沒有燈火,不像有人。」豺梟用他那特殊的沙啞聲音低聲說。
「老四,你帶吳秋華在前面走,管他有人沒人,先看看再說。」虎梟斷然下令。
狼梟奔雷羽士拉拉秋華的袖口,喝聲「走」!
剛要舉步越出,廟門口黑影乍現,接著是一聲震耳的奇異怪笑傳到。
黑影高約丈四五,黑暗中看不真切,僅憑這龐然巨物似的身材,便可嚇破膽小朋友的膽。
豹梟藝高人膽大,他心目中根本沒有鬼神存在,一聲低嘯,狂風似的刮出,左手疾揚,一把小飛叉發如奔電,向巨大的黑影勁射而去,人跟蹤撲進,長劍出鞘,身劍合一飛撲而上。
狼梟來不及招呼秋華,也兇猛前撲。
虎梟和豺梟晚一步跟進,聲勢洶洶。
巨大的黑影突然疾返入廟,一閃不見。
「得!」小飛叉插入門柱中,半步之差,未擊中黑影。
「和他們在外面決戰,罵他們出來。」虎梟沉喝,阻止豹梟追入廟中。
鐵筆銀鉤剛想跟上,突覺身後勁風壓體。
勁風壓體並無其事,假使身後真有人襲擊,決不會先感到勁風壓體後挨揍,跡近失實而誇張。這只是練武人的本能反應,本能地覺得身在危境,有人在後窺伺襲擊,幻黨中似乎感到神經緊張有物壓體而已,並非真有勁風壓到,這種本能反應並非每個人都具有的。
他不假思索地向側一挪,一聲低叱,魁星筆先發制人,後揮護身,身形右旋。
糟!一筆落空。「噗」一聲悶響,背心被一塊拳大乾泥擊中,打擊力道奇重,泥塊震碎,他也吃不消,向前一顛,幾乎栽倒,眼前金星亂舞,喉中發甜,彷彿發覺有人撲到。
同一瞬間,秋華也感到危機臨頭,有人在後襲擊。他機警絕倫,敵暗己明,不是反擊的時候,因此他不撤劍,也不向側閃,猛地向前一仆,貼地前射丈餘,方扭轉身軀,同時拔出一把飛刀。
一塊碎泥從他的身軀上空飛過,勁風虎虎。
近身偷襲的是一個中等身材黑影,泥塊落空,似乎怔住了,不敢跟蹤迫進。
秋華本想發飛刀襲擊,但心中一轉,忍住了。
黑影向後飛退,一閃不見。
秋華身側的悍賊,這時趴伏在地「哎喲喲」鬼叫連天。
不遠處,鐵筆銀鉤又被一個黑影拍中一掌,向後踉蹌急退,揮舞著筆和鉤護身。黑影不敢戀鬥,見好即收,急退數步一閃不見,像幽靈般消失在黑暗的槐林中。
「哈哈哈哈……」四面八方狂笑聲震耳,音源似在十丈外的槐林暗影中。
四梟已聞警回撲,但暗襲的人已經退走了,鐵筆銀鉤怎受得了,早已氣得臉色發青。
悍賊脅骨挨了一擊,受傷不輕,坐在地上呻吟。
秋華緩緩站起,說:「咱們身陷重圍,敵暗我明。」
虎梟向廟前一指,說:「咱們在廟前向他們罵陣,他們會出來送死的。」
秋華扶起悍賊,七人急趨廟門廣場,一面說:「先留意頭上,也許樹上躲有人。」
聲落,頭頂上黑影急墜。
秋華走在最後,黑影飄落猛撲虎梟的頂門,勁氣壓體,悄然急襲。
虎梟藝臻化境,怎會上當?而且事先已得到秋華的警告,頭頂下撲的人活該倒霉。他向側一閃,一聲叱喝,白虹一閃,劍氣徹骨奇寒。
這瞬間,豹梟也斜掠出劍了。
飄落暗襲的人,並無傷人的意圖,只想憑自己的奇快身法用肉掌襲擊,戲弄下面的人,卻不知對手是凶名昭著的四梟,估計錯誤,以為來人大不了是鐵筆銀鉤的爪牙,沒有什麼可怕的,黑夜中又看不清來人的廬山真面目,也就無法辨別來人的身份,貿然下撲,斷送了老命。
凝霜劍無堅不摧,氣功護不住體,劍過無聲,下撲的人雙手立折。不等他發聲,豹梟的劍光臨體,「嚓」一聲輕響,劍過腰斷,血雨繽紛,肚腸外流,屍體一聲未出,砰然墮地,死狀極慘。
「抓兩個活的。」秋華低叫,但已叫得太晚了,雙方接觸生死立判,快得如同電光一閃,聲到慘劇已生,回天乏力。
「噤聲!」虎梟低喝,四人貼樹各站方位。
鐵筆銀鉤蹲在樹根下,凝神戒備。
秋華丟下已可行走的悍賊,藏身在另一株樹下,先凝神用目光搜尋頭上的枝椏是否有敵蹤。這時,他已顧不得別人,只顧自己的安全,對方悄然出手襲擊,彼此身份不明,他只好為自己的安全打算了。
林中黑暗,四野死寂,只有朗朗蟲鳴亂人聽覺,看不到任何活動的物體。
他心中有點緊張,先前對方出手暗襲,只是存心戲弄,並未下毒手,不然鐵筆銀鉤和那位悍賊,必定賊命難逃,如今傷了對方的人,對方必定以牙還牙,看來今晚凶多吉少,他必定捲入漩渦脫不了身,大事不妙。
廟門黑影重現,兩個身材修長的人赤手空拳緩步而出,直向四梟所立的樹下走來。相距兩丈外,兩黑影從容止步,並肩而立,左首的黑影用清亮的聲音說:「在下衛大年,請敖當家現身面商要事。」
衛大年,那是渭南的名武師,與穿雲拿月是知交好友,在江湖上頗有名氣。
鐵筆銀鉤不予置答,徐徐挺身站起。
四梟貼樹而立,樹下漆黑,不易發現。
衛大年看到了鐵筆銀鉤的身影,但無法分辨面貌,便張開雙手徐徐走近,一面說:「在下未帶兵刃,以誠意和敖當家商談,請問閣下尊姓大名,能請敖當家前來一見麼?」
鐵筆銀鉤仍然不做聲,反而向後退,退過四梟藏身的巨樹,引對方接近。
衛大年果然上當,舉步接近說:「兄台請留步,在下有話說。」
另一名黑影也舉步跟上,作勢戒備。
秋華事先不知敖老賊與四梟已定下了毒謀,滿以為衛大年赤手空拳出面談判,敖老賊與四梟是成名人物,決不至於和衛大年過不去。但看敖老賊舉動有異,心中生疑。
剛要搶出打岔……變生不測,劍影飛騰,人影飄搖,沉叱震耳……一切都嫌晚了,四梟已突起發難。
衛大年發覺有人撲出,向後急退,但已晚了一步,豺、狼兩梟已兇猛撲到,一上一下劍如狂龍。
虎梟更快,突然飛躍兩丈,越過衛大年的頂門,凌空下撲,凝霜劍如流星墮地,急襲衛大年身後的同伴。
衛大年在虎梟掠過的剎那間,大喝一聲,挫身一掌凌空虛劈,用上了劈空掌力自衛,卻未料到從左右撲上的豺、狼二梟隨後攻到,想自救已力不從心。
「啊……」他發出一聲震人心弦的慘叫,背心和下陰同時中劍,徹骨奇寒的劍尖無情地透體而過。
他的同伴也大喝一聲,閃身出掌,急劈凌空撲下的虎梟腰脅要害,避開了凌空下撲的兇猛一擊。
虎梟果然了得,右腳落地便猛然旋身,凝霜劍發似奔雷,扭身便掃,劍過無聲,對方近腰脅的巨手齊肘而折。
豹梟配合得恰到好處,搶上一劍疾揮,黑影的腦袋飛起三尺,只發出半聲慘叫,屍身倏然仆倒。
四周重歸沉寂,眾賊同時隱起身形,血腥撲鼻中人欲嘔,不時可聽到已死的屍體發出輕微的痙攣聲響。
秋華感到脊樑上冷氣上升,直透天靈蓋,有點汗毛直豎,心中發冷。
「原來惡賊們早已商量好了,見人就殺不留活口。」他懍然地想。
驀地。西南角的樹叢中,傳出憤憤的語音說:「奎老,他們既然人性已失,咱們的好朋友不能白死,他們必須用血償還血債,用不著客氣了。」
鐵筆銀鉤哈哈一笑,接口道:「宗政奎,你敢不敢現身前來送死?來啦!姓敖的在這兒恭侯你前來納命。」
片刻,似乎聲息全無,鐵筆銀鉤破口大罵道:「宗政老匹夫,入雲龍姓柯的。你們這些縮頭烏龜,引老夫前來卻又不敢出頭,難道偷生怕死就此罷手不成?明日午時三刻以前,你們如果不夾著尾巴遠離眉縣地界,管教你們死無葬身之地,聽到了沒有?」
東南的樹影中,徐徐出現三個身材修長的身影,中間,那穿一襲灰袍人呵呵一笑,用中氣充沛的聲音說:「老朽宗政奎。敖當家,久違了,四年前在山西,你我有一面之緣,想不到尊駕居然在此地建窟,成了老朽的近鄰,而老朽卻一無所知,算是栽在閣下手中了。」
「老匹夫,你少廢話。」鐵筆銀鉤叫,卻不現身。
「清水河一帶,不是閣下的私業,為何不許外人前來開墾?縱令爪牙任意傷人,禁止外人接近清水河,尊駕未免太橫行霸道。」
「廢話!清水河乃是敖某的勢力範圍,臥榻之旁,豈能容他人鼾睡?別以為憑你武林五老的名頭,便可嚇倒我姓敖的,你少做夢。」
「老朽已經知道閣下今晚大舉來襲,為免驚世駭俗,也想與閣下開誠佈公一談,商量解決之道,所以引尊駕前來,並未打算與閣下生死一決,但……」
「見你的鬼!黑白道水火不相容……」
「尊駕先別誤會,這次的事因爭地而起,談不上黑白道的恩怨,不可混為一談。」
「哈哈哈哈……為了私利,你華山老人可以擱開黑白道恩怨了,果真是欺世盜名之徒,閣下的話,委實令敖某感到萬分失望。黑白道勢同水火,誓不兩立,閣下居然說因爭地而希望解決,豈不是欺人之談麼?」
「那麼,閣下要一意孤行羅……」
「什麼一意孤行?老匹夫你豎起驢耳聽了,除非你們立即帶著狐群狗黨滾蛋,滾出眉縣地境,今後不許你們這些自命俠義之徒踏入本地一步,不然一切免談,敖某見一個殺一個,見兩個殺一雙。再給你們片刻撤走的機會,不然休怪敖某趕盡殺絕,剛才的三個枉死鬼便是榜樣。」
「叫他們丟下兵刃滾蛋。」虎梟沉喝。
華山老人老眼生光,白髯無風自搖,冷笑道:「閣下能無聲無息的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便屠殺了老夫的三位朋友,諒他鐵筆銀鉤也沒有這種能耐,想必是請來了宇內凶魔,所以方敢如此狂妄囂張。閣下既然欺人太甚不肯開誠商量,老朽只好與你放手一拼,把你幾位朋友請出來,讓老夫領教他們的絕學,看看老夫是否認得貴友是何許人物。」
說完,撩起袍袂納入衣帶中。
這瞬間,四梟突然閃電似的撲出,四支劍風雷驟發,同時撲到。
華山老人火速撤劍,首先便發現虎梟的凝霜劍有異,向後急退低喝道:「兩位快閃開,老朽擋上一陣試試,小心寶劍。」
兩個勁裝人左右一分,退後丈餘。
「錚」一聲劍鳴,華山老人震開了豹梟的一劍,右閃反擊,劍氣突發龍吟,攻向身側的狼梟。
糟了!只片刻間,他便身入重圍,被四絕劍陣困住了,但覺四面八方劍影飛騰,吞吐閃爍連綿不絕,壓力奇大,防不勝防,人影交叉遊走,進退如風,似乎有千百支長劍從四面聚擊,每一劍都攻向致命要害。
他大吃一驚,大喝一聲,展開了兇猛狂野的追風劍術,向側方突圍。
可是,只退出八尺,便被如山劍影迫回,無孔不入的劍影變幻莫測,三衝錯之下,右小腿和左臂外側各中了一劍,皮開肉傷,令他心中發毛,傷雖不重,但足以讓他醒悟對方的劍陣是如何可怕了。
兩個勁裝人大吃了一驚,大名鼎鼎的華山老人,三兩照面便被劍陣所困,豈不令人駭然?不能再袖手旁觀了,同聲長嘯,拔劍急衝而上。
「沉著應戰,面對三方,不可輕易移動,先採守勢。」華山老人一面全力出招封架,一面大叫。
「錚錚錚錚!」劍鳴震耳,火星飛濺,三個人缺了一方,互相之間不能兼顧了。
「九地招魂!殺!」虎梟大吼,這是他們改變陣勢速下毒手的信號。
秋華在一旁觀看陣勢的演變,雖十分用心,可惜天色太過昏黑,不易察看細微的變化,只覺得陣勢變化莫測,四梟的出招部位確是奧妙萬分,華山老人享譽江湖的追風劍法,竟然只有勉強封架的份,毫無還手餘地。兩名勁裝人的身手也極為高明,個人造詣比華山老人相差不遠,也就是說,一比一,足以勝四梟而有餘,三人聯手,實力比四梟雄厚,但卻在四絕劍陣兇猛奇奧的進攻下,只能支持片刻,眼看將身陷絕境,只消一人劍被削斷,生死便在呼吸之間,一切都完了。
他心中一急,不顧利害立即拔劍。
身旁的鐵筆銀鉤不知他的心意,喝道:「用不著你插手。」
驀地,嘯聲起自身後,接著是一聲驚叫乍起,身後的悍賊突然騰空而起,翻騰著衝落劍陣,撞向虎梟的背部。
虎梟向左一閃,豹梟及時截出,「嗤」一聲,刺入悍賊的咽喉。
「自己人……」鐵筆銀鉤大叫,可是晚了一剎那,悍賊已經中劍,屍體重重地踣倒。
這瞬間,人影如潮,八名黑衣人從八方飛撲而上,劍嘯驚心動魄!喝聲似沉雷。
「柯某在此,接招!」
鐵筆銀鉤一聲怪叫,大旋身一筆橫揮。
「錚錚!」筆劍接觸,火星飛濺。
是入雲龍柯賢到了,展開了魁星筆,迫上招出「大地盤龍」,劍取下盤。
鐵筆銀鉤沉筆下架,「錚」一聲將劍架出偏門,揉身搶入,左手的短銀鉤閃電似的探出,伸到入雲龍的耳旁。假始事先不知他手中有銀鉤,對方必定抬臂擋他的手,便上了他的大當了。
入雲龍果然了得,不退反進,向左前方跨步欺上,脫開銀鉤一擊,撤劍急攻老賊的右脅。
兩人搭上手,各展絕學纏上了。
另一名黑衣人纏上了秋華,手中劍急如狂風暴雨,秋華有劍在手,任何不怕,攻了三招,立即向外圍急退。黑衣人緊追不捨,瘋狂進擊。
四絕劍陣因悍賊被入擲入枉送了性命而鬆弛半刻,華山老人也得以轉危為安,鬆了一口氣。接著是六名黑衣人及時趕到,在外圍牽制反擊,六支劍皆霸道狂野,六個人皆身手不凡,捨死忘生搶救華山老人,銳不可當。
四梟狂笑震耳,交叉搏擊遊走如飛,夷然不懼,劍網徐張。「錚錚錚」暴響震耳,兩盤旋之下,「哎」一聲驚叫傳出,一名黑衣人倒退五六步,向後便倒。
「你們全得死!」虎梟得意洋洋地狂叫,「嗤」一聲異響,一名黑衣人的劍斷了半截。
秋華將對手引開,退向廟側偏僻處,卻不知身後有人正在仗劍相候。
「錚錚」他擋開兩劍,急退五步。
黑衣人勇悍如虎,迫上劍出「流星趕月」,劍影吞吐中,發出陣陣龍吟虎嘯,內力渾厚無比。
秋華沉著應付,震開連續刺來的三劍,再退三步,便隱入廟側的槐樹下,遠離了廟前鬥場,廟角遮斷了視線。
他正想喝住對方,以便告知對方目下的處境,驀地風生身後,低喝震耳:「李大俠,擒活的。」聽喝聲是女人,而且年紀不大。
聲到劍到,有劍掃向他伸在後面的左腳。
黑衣人緊攻兩劍,接口說:「這傢伙辣手,二姑娘小心……」
話未完,秋華收腿避劍,人向後倒,扭身後撞,出其不意用右肩搏擊。
「噗!」得手了。
暗襲的女人劍勢收之不及,也沒料到秋華膽大包天用背部突然襲擊,發覺背影撞到,想躲已來不及了,本能地向右一閃,正好被秋華的右肩撞中她的左肩,猝不及防,一撞便倒,腳下頓虛。
秋華的倒撞衝勢卻恰好被止住,扭虎腰伸手一把鎖住女人的喉部,低喝道:「丟劍!站住!」
女人不得不丟劍,用雙手急解被鎖的咽喉,叫不出聲音,而且也無法挺身站正身軀。
黑衣人大驚,站住了。
「閣下貴姓?」秋華問。
「你是誰?」黑衣人反問。
「我在問你。」
「在下同樣在問你。」
「閣下的同伴在我手中。」
「二姑娘不是在下的同伴,你如果傷了她,孔家寨將雞犬不留,信不信由你。」
「她的死因你而起,你脫不了干連。」
「你……」
「通名,閣下。」
「在下李霆。」
「哦!原來是洛陽上清宮雲霄道長的高足,名列五虎之一的紫須虎李霆李大俠,失敬了。」
「尊駕貴姓大名?」紫須虎問。
「別問在下是誰,聽李大俠的口氣,這位姑娘來頭不小,但不知她……」
「她姓曾,名霓,是……是……」
「是何人門下?」
「是黑鳳盟盟主黑鳳曾姑娘的二妹。」
「哦!怪事,黑鳳盟是黑道的女飛賊,你閣下卻是大名鼎鼎的白道英雄,居然……」
「呸!在下已經告訴過你,二姑娘不是咱們的同伴。」
秋華放手將曾霓推開,放低聲音說:「李大俠,咱們廢話少說,你必須立即找入雲龍商量,火速撤走……」
「哼!閣下好大的口氣。」紫須虎挺劍搶著說。
「不是在下口氣大,而是事實如此。今晚諸位將敖當家引來,事先未打聽清楚,大大的失策。」
「宗政老前輩已經打聽清楚了,鐵筆銀鉤三兄弟何足抗衡?」
「哼!你卻不知今午趕來的江湖四梟和四大天王。」
「什麼!他們趕來了?」紫須虎訝然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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