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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路逢雙聖 文 / 雲中岳

    回到谷底,山頂上,崑崙雙聖坐在雪地上,對衝奔上來的端木長風和古靈哈哈大笑。

    愈來愈近,端木長風先前因激憤而湧升的勇氣,也與時俱減愈來愈消減得快,接近至十餘丈下,勇氣幾乎已完全消失了。柴哲已將梭宗僧格安頓在谷底,奮勇向上爬。

    古靈追上了端木長風,叫道:「少莊主退,我上去。」

    端木長風扭頭下望,只有柴哲正向上爬,杜珍娘三個人皆站在百十丈下的谷底,若無其事地袖手觀望。這一來,又激起了他爭強好勝之念,頓忘利害,一聲怒叫,扭頭向上搶,在三丈外拔劍衝上,劍似經天長虹,點向坐在左面的太虛,形如瘋狂。

    雙聖盤坐在山巔平坦處,相距兩丈左右,端木長風鼓勇進擊,兩人仍安坐不動,拊膝狂笑,視若不見。劍到,太虛抓起手邊的木杖,猛地一搭一絞。

    端木長風的劍脫手而飛,左手的暗器驟發,三枚絕脈問心釘幻化成三道幾乎目力難覺的虹影,射向太虛的小腹。太虛左手大袖一抖,像是刮起一陣狂風,三枚小釘隨著刮起的霧般雪花,不知飛到何處去了。

    同一瞬間,太虛的木杖「噗噗噗」三聲輕響,奇快絕倫地敲中了端木長風的左小腿,右大腿,左肩外。

    「哎……」端木長風狂叫,撲地便倒,骨碌碌向下滾。

    「哈哈哈哈……」太虛放下杖仰天狂笑。

    坐在一旁的大玄向駭然變色的古靈招手,叫道:「輪到你了,上來,貧道陪你練練。」

    太虛徐徐站起,杖點向滾至五六丈下爬不起來的端木長風,一面笑道:「你真沒有用,三記輕敲便爬不起來了,貧道且替你卸下一條腿,送你下山與狼群玩玩。」

    古靈不得不拚命了,迎面攔住喝道:「休欺人太甚……」

    「呸!不遠萬里追殺,想污貧道清修勝境,你還有道理?吃我一杖。」太虛冷叱,兜頭就是一杖下劈。

    古靈的蛇紋杖是百煉精鋼所打就,不懼寶刀寶劍,對劈來的木杖哪會放在眼下?扭身一權橫掃,向木杖擊去。

    「篤」一聲響,木杖無恙,蛇紋權卻反向外崩,帶動了古靈的身軀,馬步虛浮,斜衝出丈外,幾乎丟杖撲到。

    「你的臂力不錯。」太虛說,大踏步跟到,木杖一閃,去向古靈的左腿彎。

    古靈心膽俱寒,身形不穩,不敢接招,急向倒退。豈知所站處是斜坡,積雪奇滑,不退倒好,一退便站立不牢,突然滑倒向下滾。

    太虛在後面跟下,一面說:「除非你能滾下谷底,不然你得斷腿。」

    古靈心中叫苦不迭,想穩住站起,木杖卻在後面緊跟,站起必定挨揍,只好任由身子向了滾滑。

    滾下十餘丈,已是頭暈目眩,委實受不了。滾滑其實並不吃力,但被人迫著滾滑,滋味和感受完全不同,怎能不頭暈目眩?

    危急間,柴哲到了,向側一閃,點手叫道:「老道,來來來來,小可還沒領教你的絕學呢。」

    太虛停止逼迫古靈,站在柴哲身前,瞇著老眼不住向柴哲打量,久久方呵呵一笑說:

    「你們七個人中,大概你最有種,最有出息。」

    「好說好說,小可深感榮幸。」

    「取下你頭上的氈巾,貧道要看看你。」

    柴哲取下包頭氈巾納人懷中,笑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老道你可不能以貌取人。」

    「咦!原來是個乳毛未乾的黃口小兒,怪不得如此猖狂,果真是初生之犢不怕虎。你上吧!娃娃。」

    柴哲這次不再客氣了,決定先下手為強。同時,他知道老道的木權不能碰,碰了不丟劍也會斷劍,注入內力的木權比金鐵更堅韌可怕。他決定用智取,徐徐走近,撤劍笑道:「你老道年紀不小了,所謂老小老小,彼此的性情差不多,你返老還童,所以不必笑我小。你瞧,你的笑容不是很天真麼?」

    太虛神色一正,左手撫鬚道貌岸然地說:「小子無禮,居然與貧道……」

    「嗤」一聲響,柴哲突然伏倒出劍,劃破了老道的袍襟下擺。

    柴哲乘老道不備時,突然伏地出劍,捷逾電光石火,一劍中的,可惜,他到底心中有點怯。老道隱修崑崙,練氣術出自玄門方士,正宗氣功以玄門弟子馬首是瞻,玄門的罡氣更是至高無上的練氣絕學。兩老道既稱崑崙雙聖,練氣還能不登峰造極?即使是突襲,也不可能有效,因此他心中存有懼念。同時,更怕老道及時反擊。所以他攻招突襲時,先存有脫身避免反擊的念頭,劍攻出人即向側滾,功虧一整,只劃破了老道的前襟下擺,勞而無功。

    滾出丈外,他一躍而起,大笑道:「老道,你輸了。」

    太虛低頭注視著劃破處,再抬頭向他笑道:「你這小子好狡黠,饒你一死。你,可以任意離開。」

    上面的太玄向下走,叫道:「這小子鬼頭鬼腦,用詭計弄巧,豈可饒他?」

    柴哲收劍笑道:「道長不覺得說的好笑麼?這位道長已經叫小可上,他不出招封架怪得誰來?你說我弄巧,你自己呢?五十步笑百步,你還好意思說?」

    「你說我也弄巧?」太玄問。

    「當然。」

    「見你的鬼!」

    「先前小可與道長交手,小可先說過領教二字。既然是領教,按規矩,平輩各出三招虛招為禮,前輩則讓晚輩三招。你竟不看重自己前輩的身份,毫無前輩的風度,第二招便下重手,不是弄巧是什麼?你說吧,你講不講理?」

    「喝!依你說來,倒是貧道的不是了?」

    「你自己明日就是。」

    太玄呵呵笑,揮手說:「好,你走吧,放你自由離開。」

    柴哲向古靈一指,說:「小可的同伴……」

    「他們得下死亡之谷。」太虛搶著說。

    「小可一個人,能置同伴於不顧麼?」

    「走不走隨你的便,反正他們必須走一趟死亡之谷。」

    柴哲堅決地搖頭道:「小可決不貪生怕死獨自離開,只好和兩位道長一拼。」

    「你要和我們拼?」

    「不錯。」

    太虛冷笑一聲,驀地大袖一抖,叱道:「滾你的!你也配和貧道一拼。」

    柴哲感到一陣無可抗拒的罡風壓體而至,潛勁如山,真氣一窒,身不由己,像是斷了線的風箏,倒飛出丈外,「砰」一聲頭下腳上慣倒,迅疾地向下急滑,在雪花的伴送下,滑下三四丈方行止住,在驟不及防之下,他毫無反抗的機會。

    「你再囉嗦,連你也得留下。」太虛冷冷地說。

    兩個老道不好說話,柴哲不再自討沒趣,狼狽地站起向扶住端木長風呆在一旁的古靈叫:「靈老,咱們下去。」

    兩者道不加阻止,哈哈狂笑著回到山頂坐下。

    端木長風雙腿受傷不輕,左肩更是嚴重,在古靈半扶半拖下回到谷底,已是支持不住。

    杜珍娘是負責療傷的人,她卻不予置理。

    古靈見杜珍娘冷得發抖,也不怪她,只好自己動手,給端木長風吞下一顆助氣血運行的丹藥,用推拿術推拿被擊處。

    柴哲向四周打量,用目光搜尋出路。兩側峭壁百尋,青黑色的岩石表面雖不光滑,但無法爬上,再高明的游龍術壁虎功,也難支持百尋,何況天氣太冷,穿的衣服又厚又重,根本不宜使用這種藝業爬上去。

    他的目光向下看,一面向古靈說:「靈老,要不斷地替少在主推拿,以免上面的兩個老雜毛生疑,小侄往下走一趟找找出路。」

    他獨自向下走,一面運氣抗拒愈來愈冷的寒流,一面留意兩側的山勢。

    兩里左右,左面的峭壁已盡,銜接峭壁的是另一座奇峰,雖沒有峭壁,但坡度峻陡,積雪甚厚,稍加碰觸,便紛紛下坍,露出底部的堅冰,其滑如油,這種地方誰也休想爬上去。

    他的目光落在峭壁與奇峰交界處,交界處高僅七十尋左右。

    「惟有此地可以一試,再往下走冷氣徹骨,誰也支持不住,必須冒險一試。」他哺哺地自語。

    詳加察著良久,他信心大增,興奮地往回走。心中焦慮的古靈見他目現喜色,急問道:

    「怎樣?有希望麼?」

    他點點頭說:「大有希望。但須費不少工夫。」

    「怎樣?」

    「下面兩里餘峭壁盡頭,可望有出路、」

    「剛才咱們已經走過那一段,哪有出路?」

    「剛才咱們只想找容易的路,所以不在意。這時咱們要死中求生,任何艱難也必須克服,退而求其次,便不難找出艱難但極可能脫險的出路了。兩個老雜毛在上面監視,他們不可能永遠在上面阻攔。諸位在此活動藉替少莊主療傷的機會在此逗裡,老雜毛便不會生疑。

    小侄帶些應用物品前往辟路,運氣好的話,晚間咱們便可脫險了。」

    他將六個人所攜帶的飛爪百練索收齊,向白永安要了二十支鏢,重新向下走。

    寶刀藏鋒錄派上了用場,這把寶刃削鐵如泥,削岩石不費吹灰之力。

    他每隔三尺挖一道向內凹的容足石級,一丈高下用鋼嫖釘人石縫中,掛上一條百練索。

    每根索長有四丈餘,向下垂掛便於攀援。以下六丈不用索,可利用石級爬升。一尋八尺,七十尋不足六十丈。下六文不用索,十丈可系索一條。他預計每爬十丈休息一次,除了下面的六文必須靠手腳支撐之外,只消握住第一根索,便可將索捆牢在腰帶上向上爬,萬一失足,有索捆住也不至於跌死。

    六根索他不能全用完,留一根應付崖頂的難關,不足之數,則用毯巾相接使用。每次只能爬一個人,爬上抓住第二根索捆牢身子;方可將第一根解開放下給第二個人使用,沿途不時打上一兩枚鋼縹,以便累了扳住休息。

    他奮力工作,逐步上升。好在這一段山崖略向外張,山頂視線被崖所擋,不致被在山頂上監視的老道發現。

    這件工作說來簡單,做起來可就難似登天,稍一大意,可就得粉身碎骨。

    如果沒有藏鋒錄,這件艱巨的工作根本不可能完成,這把神匕再次救了他。

    整整費掉幾近三個時辰,在天將人黑前,終於接近了崖頂。崖頂不能再工作,怕被兩個老道發現。

    兩個老道始終坐在山頂上,寸步不離。

    入暮時分,狼群在老道附近出現,像是老道豢養的家犬,有些蹲伏在老道身前,向谷底張牙舞爪長嗥。顯然,老道將狼群召來把守,防止下面的人乘夜向上逃。

    只怪柴哲操之過急,怕天黑後無法工作,等得不耐煩,在夜幕剛臨片刻,奮餘力揮動神匕,開出幾級極為安全,足以輕易登升的石級,爬上了崖頂。

    他趴伏在崖頂上仔細察看,崖頂上端已被冰雪所掩沒,但仍可看出嶇崎的原狀,積雪起伏,似乎相當寬廣。

    釘好最後一枚鋼縹,繫好繩索,解開身上的捆繩,伏地向前爬行。

    爬越三十丈左右,到了崖的北面,不由心中狂喜。

    向下望,是不太峻陡的山坡,下降百十丈,白茫茫一無遮掩。坡下,山峰再起,但都是不太高的山野了。

    「妙極了,滑下去該無困難。」他心中狂喜地叫。

    他往回路爬行。上來容易,下去就難了,無法完全使用繩索防險,每根索只下四丈餘,便得毫無保障地下降五六丈,方能握住下一根索拉上繫腰防險。而且天色已黑,只消一步踏錯,那就見閻王見定了。

    在谷底等候的六個人,等得心焦,等得心驚膽跳,等得心中絕望。

    「他一定自己走了。」端木長風絕望地說。他在古靈不斷推拿活血過官之下。傷勢已無大得,已可活動自如,只是仍不能用勁而已。

    杜珍娘冷哼一聲。不屑地撇撇嘴。

    「你哼什麼?」文天霸苦笑著問。

    「你認為柴兄弟是什麼人?」杜珍娘反問。

    「這個……了不起。」文天霸遲疑地說。

    「他會自己逃掉?古老,你說。」杜珍娘向古靈冷笑地問。

    「很……很難說,但是……他不會捨棄我們。」古靈慎重地說。

    「柴兄弟如果要獨自丟下我們一走了之,他早就走了,還用等到今天?」杜珍娘憤憤不平地說。

    「已經三個多時辰了,他不走了鬼才相信。天黑了,咱們向上闖。」端木長風咬牙低叫。

    「向上闖?你沒聽見上面狠群的厲號聲麼?」白永安問。

    「那麼你又有何打算?」

    「我?我等柴兄弟。」白永安沉聲答。

    杜珍娘哼了一聲說:「誰敢跟我打賭?」

    「賭什麼。」文天霸問。

    「賭柴兄弟會轉回來,誰有膽賭?以天亮為期。柴兄弟如果回來了。賭他不回來的人橫劍自刎,以謝不信任柴兄弟之罪,我賭他會回來。」

    「少莊主賭不賭?」白永安冷冷地問。

    「你呢!」端木長風反問。

    「我賭他會回來。」永安堅定地說。

    「我也賭他會回來。」文天霸大聲說。

    「古老,你呢?」杜珍娘問。

    「他……我想。他會回來的。」古靈答。

    端木長風冷哼一聲,陰森森地說:「萬一他明晨不回來,你們都橫劍自刎,豈不完了?」

    「哼!反正生還無望,賭一賭落得大方。」白永安冷笑著說。

    「少莊主敢不敢賭?」杜珍娘挑釁地問。

    「杜姑娘,不可無禮。」古靈低叱。

    杜珍娘格格狂笑,引來了一陣兇猛的狼嗥。

    驀地,遠處傳來了柴哲的叫聲:「杜姑娘,你笑什麼?」

    眾人扭頭循聲看去,黑暗中地上雪光朦朧,柴哲正在十餘丈外飛奔而至。

    「笑你,柴兄弟。」杜珍姐笑答。目中卻淚下如雨。

    「我有何可笑?」柴哲奔近問。

    「笑你愚蠢。怎樣了?」白永安接口問。

    柴哲長歎一聲說:「我確是愚蠢。你們聽清了,我將出險的路與應注意的事說明。」

    他確是愚蠢,他該一走了之的,只消向山下一滑便萬事大吉,但他卻冒粉身碎骨之險回來了。

    他將地勢和應注意的事詳加說明,最後說:「靈老負責少莊主的安全,小侄保護梭宗僧格。先上的人在山頂會齊,不可擅自滑下山腳。走!到出險處再說。沿途注意運氣行功抗寒,不然到達崖下便凍僵,那就麻煩大了。走!快跑暖和些。」

    文天霸第一個先上,抓住第三根繩索放下第二根之後,向下招呼一聲,第二人方開始向上爬。千艱萬難,眾人屏息著向上爬升。

    文天霸距崖頂還差十來丈,驀地崖頂傳來一聲暴叱,有人喝道:「牛鼻子老道,站住!」

    「咦!你們是什麼人?」是太玄的喝問聲。

    下面的人心中大駭,暗叫完了。

    「你兩個雜毛給我滾回崑崙去。」先前發喝聲的人叫。

    「呸!你居然叫貧道滾?」太玄怒叫。

    接著,風雷聲大作,雪花紛飛。

    文天霸驚得手腳發軟,爬不動了。

    片刻,劍鳴隱隱,低叱聲似沉雷,不時傳出一兩聲雙劍相接的震響。

    只有一個人聽出援手的人是誰,他就是柴哲。

    他與梭宗僧格還留在崖下,他走在最後。

    「快上,上面是閔老人在接應我們。」他向上叫。

    文天霸沒聽到柴哲的叫聲,卻聽清了上面的太虛怒叫:「沒有人敢在崑崙雙聖面前撒野,接劍!」

    顯然,雙聖都動手了,劍鳴聲更厲,似乎風雷大作,不少被劍氣震飛的雪花,暴雨般向下落,打在頭上力道雖不重,但足以令人心驚膽跳。

    文天霸死死地趴伏在崖壁上,驚得渾身發僵,崑崙雙聖先到了崖頂,只消用雪團向下擲,便足以令他粉身碎骨,怎能上去?即使能上去,也是白送死。

    他下面是白水安,倒能沉得住氣,見他不再移動,心中大急,低聲向上叫:「快上去,把繩索放下來,上面有人牽制雙聖,還不趁機上去作甚?」

    文天霸定下神,凝神傾聽,似乎不再雪墮下,劍嘯聲逐漸遠離。

    「你們是些什麼人?通名!」是太玄急促的叫聲。

    沒有人回答,只響起兩聲震耳的劍鳴。

    聽聲源,已離開崖頂相當遠了,文天霸精神一振奮餘力向上爬升。

    等他上到屋頂,惡鬥聲已止,罡風凜冽,雪地茫茫,哪有半個人影,他向下叫:「快上來,上面沒有人了。」

    聲落,他循隱約可辨的凌亂足跡,向前急奔。到了崖北,向下一看,西北方向三四十丈的積雪山坡下,八個朦朧的人影,正如電射星飛般向下滑,冉冉去遠,久久終於消失在夜暮中。

    谷底的山頭上,狼號聲淒厲刺耳。

    「老天!兩世為人。」他喃喃低叫,只感到極端的疲倦襲到,筋疲力盡地坐倒在奇冷徹骨的雪地上。

    半個時辰後,眾人方在崖北會齊,歇息良久以恢復精力,然後在柴哲的催促下,滑下了百十丈的積雪山坡,傾全力循山腳急走,急於脫離險境。

    四更左右,不知走了多少路,所有的人都支持不住了,只好找到一處背風的樹林,打開睡囊急急歇息,躺下去便睡了個人事不省。

    除了睡囊和一些食物外,其他的行囊與雜物,皆丟了個精光大吉。假使近期內找不到番人的住處補充,他們不可能在這冰天雪地中繼續追蹤了。

    端木長風經此變故,總算完全絕瞭望,對方有崑崙雙聖撐腰,這一趟算是白跑了。眼看已經成功在望,只因為他自己的剛愎愚昧,撞上了崑崙雙聖,功敗垂成,前功盡棄,他後悔無及,也確是於心不甘。

    同時,他對柴哲更是妒嫉得發狂,恨之入骨。他這種人性情異乎常人,從不知自我檢討,只知妒嫉比自己強的人,決不寬恕別人的過錯,所以除了古靈之外,他對所有的人皆懷有強烈的反感和憤恨,暗中在等候報復的機會到來。

    次日一早,他們啟程北行,在叢山中跋涉,迷失了方向,茫然地四處亂闖。

    連柴哲和梭宗僧格都不知自身何處,對這一帶完全陌生。柴哲所知道的是,必須遠離崑崙雙聖的勢力範圍。他不知昨晚閔老人與雙聖誰勝誰負,離開雙聖的勢力範圍方能安全。同時,他知道往北走可以找到古爾板索爾馬河谷,只消到了河谷,進可至星宿海,退可回查靈海。假使端木長風仍然堅持不退,仍可重新找到謝金那群人所留下的遺跡追蹤,重新找到進入死亡之谷的路當無困難。

    近午時分,他們到了一處山林連綿的山區,左面是高山,右面是大嶺。

    「我想,超越前面那座平嶺,便該接近河谷了。」柴哲向古靈說。

    「你有把握?」端木長風喪氣地問。

    「不知道,猜想而已。」他直率地答。

    「看著河源圖。」

    「河源圖沒有用,咱們根本不知身在何處。」他一面答,一面探手人懷取出河源閣遞給端木長風。

    端木長風不按圖,說:「你畫的圖,你不知我更不曉。」

    柴哲將圖放人懷中說:「你們在此歇會兒,一面歇息一面進食,我到前面去看看,看前面有沒有河谷的形影。」

    「走吧,到前面再進食並未為晚。」端木長風下令。

    「大家都累了,還是讓我到前面先探路……」

    「大家都累了,只有你不累,是不是?」端木長風氣虎虎地說,舉步便走。

    「自討沒趣,這叫做好心沒好報。」白永安怪聲怪氣地說。

    端木長風扭頭狠狠地瞪了白永安一眼,忍住怒火,居然沒發作,扭頭重新舉步。在他的眼中,可看到陰狠無比的火花。

    剛越過前面的山脊,在冰封了的茂林中行走,看不見前面的地勢。降下嶺腳,柴哲猛地低叱「前面有人,小心。」

    「有人不是正好麼?希望是咱們要找的人。人在何處?」端木長風問。

    「在前面的樹林中。約在里外。」

    「哪有人影?」

    「我確是看到那株最粗的樹幹後有人影一閃而沒。」

    「你會看到樹後?了不起。」端木長風用嘲笑的語氣說。

    柴哲閉上日,不再發話,僅冷冷一笑,舉步便走。

    「我先去看看。」古靈凜然地說,他對柴哲的自力深信不疑。

    「樹林密集,視界不及半里地,你居然相信他可看到裡外的樹後有人,豈不可笑?千里眼也辦不到哩!」端木長風仍然用不信任的口吻說。

    可是,他忽略了前面的地勢,所立處並非是嶺腳最低處,最低處在前面不足半里地,因此事實是兩面高,看到裡外的人影並非不可能的事。只不過他們一面走一面談論,愈向下走,愈不能遠視,這時已看不見那株大樹了。

    由於端木長風的阻止,古靈這時確也看不到大樹,因此作罷,未能過去察看,身陷危境而不自知。

    降下最低處,開始向上爬升,山坡並不峻峭,仍然是一道平嶺般的山脊。

    不久,走在前面的文天霸叫道:「咦!有腳跡。」

    眾人奔近察看,柴哲與梭宗僧格仔細數腳跡,宣佈道:「有十五個人,自東南向西北行,負有行囊,腳下甚重。其中之一可能腳下不便,需人攙扶而行。」

    端木長風大喜道:「定然是咱們要找的人,他們不是遺棄了十六匹坐騎嗎?有一個人引咱們入死亡之谷,剩下來的自然是十五人了,咱們追!」

    說追便追,追不到半里地,樹木密佈,掛下無數冰稜,視界受阻。眾人循足跡急趕,無暇兼顧其他,更忘了先前柴哲提出的有人的警告。

    驀地,他們身後突然出現了六個人影,喝聲似沉雷:「老兄們,不必走了。」

    前面五六丈,兩側的樹後,鬼魁似的共閃出十二個人,他們陷入了重圍。

    柴哲大吃一驚,脫口叫:「是五嶽狂客十八個人。」

    第一個拉下裹頭氈巾,露出臉貌的人是五嶽狂客。接著是兩個鷹目炯炯的老人,和目閃金芒的金眼周呂正。」

    「老夫八爪蒼龍陽金山,咱們又碰上了。」左首的老人冷冷地說。

    「在下鎮八方葉滄海,諸位當不會陌生。」另一名老人說。

    左面為首的是一個雄壯中年人,呵呵大笑道:「在下華志遠,江湖匪號叫龍驤。」

    「在下虎衛邢志超,早年與古兄曾有一面之緣。」右面為首的人泰然地接口。

    「華、邢兩位賢弟與葉某有八拜之交,不用在下替諸位引見了。」鎮八方含笑道。

    古靈心中暗叫完了,但仍然硬著頭皮問:「諸位真要趕盡殺絕麼?」

    八爪蒼龍淡淡一笑說:「茂州殺官差的事,諸位官司打定了。老朽帶有海捕文書,諸位要不要過目?」

    「你們想要怎樣?」古靈沉聲問。

    「古兄也是江湖成名人物,似乎不問老朽多說,無論如何,老朽要解諸位歸案。假使你們要拒捕,老朽只好提頭報官,休怪咱們言之不預。」

    鎮八方取出一枚似針非針,似釘非釘的細小暗器,說:「在索克圖使用這枚絕脈問心釘的人,請出來交代交代。」

    端木長風知道無可抵賴,冷笑道:「正是區區在下。」

    「你即使不承認,在下也認得出是你。年歲甚小。妄用這種歹毒的暗器,有傷天和。令尊是不是報應神端木鷹揚?沒錯吧?天下間使用這種暗器的人有兩位,一位是女的;三年前已經過世。另一人便是令尊,他失蹤多年,下落不明,有人說他已經隱世,有人說他正秘密在江湖中得意。說起來,令尊為人亦正亦邪,亦俠亦盜;為人很夠朋友,輕財重義,自視甚高,只是個性偏激,尚無不赦惡行。老弟,令尊目下是否得意?」

    「閣下少費心。」端木長風冷冷地答。

    「葉某與今尊一無交情,二無仇怨,聞名而已。令尊的藝業,不是葉某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在下確是自愧不如,還不配為令尊費心。只是,令尊有一位故友,極希望與令尊敘敘舊,坤老,何不與故人之子一見?」鎮八方向右面的六個人招手叫。

    一名佩了一把長劍的人,摘下了頭上的氈巾,露出一頭蒼蒼白髮。國字臉龐,皺紋如蛛網,鼻直口方,留著三絡白髯,神色冷然,用穩定清晰的蒼老聲音說:「多年前,令尊與老朽的交情不薄,只為了一件小事彼此意見相左,他竟乘老朽不備,賞了老朽三枚絕脈問心針,如不是武當的青雲道長路過救了我一命,老朽早已屍骨化泥。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時你還只有十來歲呢,大概你記不起我是誰了。」

    「你……你是誰?」端木長風駭然地問。

    「我叫胡秋嵐。」

    端木長風訝然驚呼,駭然地叫:「你……你是千面客胡伯伯?」

    「哦!你還記得我。今尊目下可好?」

    「你……」

    「胡伯伯不會為難你,只要知道令尊的下落。」

    「我不能告訴你。」

    「但你早晚要說的,胡伯伯不插手管你們的事。」千面客說完,退在一旁。

    八爪蒼龍向柴哲一指說:「柴哥兒,老朽承你的情,先是救小犬脫險,然後又在索克圖牧地救了所有的人。但公事公辦,必須委屈你走一趟成都。你不是主犯,老朽一力擔待,保證可以替你開脫。」

    柴哲冷冷一笑說:「前輩的盛情,小可心領了。正好相反,那天在茂州道鬧事,引起爭端的是我,因此小可才算是正犯。」

    「這個……」

    「好漢做事好漢當,小可不是貪生怕死的人。」

    「你何苦……」

    「小可也許愚不可及,但決不倭過於人。」

    「你……」

    「小可必須拒捕。同時,小可向諸位求一份情。」

    「這……」

    「這位梭宗僧格是梭宗族的人,小可帶他來純係嚮導,任何事皆與他無關,希望諸位不要難為他。」

    「我答應你。」八爪蒼龍歎口氣說。

    柴哲用番語向梭宗僧格說明處境,堅決地命梭宗僧俗退在一旁,然後拔到道:「誰來捉我?上!」

    六個人四面一分,各撤兵刃。

    八爪蒼龍苦笑道:「柴哥兒,我知道你很了得,但你毫無希望。老朽有意開脫你,希望你自愛些。你拒捕不打緊,可就害苦了你五位同伴,老朽只好被迫殺了他們五個人,方能成全你,你該不致於希望他們因你的拒捕而死在當場吧?」

    「你們並不見得穩操勝算。」

    「你以為我們這些人都是浪得虛名之輩麼?那你就大錯特錯了。古靈是你們六個人中,經驗最豐富藝業最高明的人,但他決難接下金眼雕呂總鏢頭十招八招,你信是不信?」

    金眼雕大踏步而上,向古靈出手叫:「古兄也許不信,何不給他們看看?來來來,呂某領教高明。」

    古靈雙手握杖,迎上說:「古某有自知之明,只好捨命陪君子。」

    金眼雕客氣地立下門戶,說聲請。古靈奮身而上,蛇紋杖兜心便搗。

    柴哲在暗中盤算,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必須脫離險境,以便設法救其他的人。目前的形勢險惡,不走不行。如果他能脫身,古靈五個人便不至於被殺,勢必被他們押解回四川審訊定罪。假使他也被擒,八爪蒼龍為了替他開脫,極可能殺其他的人滅口,古靈五人危矣!

    「萬里迢迢押回四川,我有的是機會。」他想。

    在思索期間,惡鬥已進入凶險無比的局面,古靈的蛇紋杖雖聲勢駭人,但在金眼雕神奇的身法迫進下,杖已無法發揮長兵刃的威力,劍已控制了全局,緊逼在古靈的身側,古靈敗像已露,形勢殆危。

    「是時候了。」他想。

    他突然向後暴退,一躍兩丈。

    攔阻他的人是千手修羅陶永修,長劍一振,喝聲如雷:「哪兒走?留下!」

    他猛地向下一伏,喝聲「打!」鐵翎箭破空而飛。

    千手修羅是暗器大行家,在江湖中聲譽甚隆,卻在陰溝裡翻船,竟然躲不開這一箭,寒星入目,已經近身。

    千手修羅大駭,也大喝一聲,打出五把飛刀,拚個兩敗俱傷。

    可是,柴哲卻在發箭時撲倒在地,向側急滾一匝,宛若脫兔般貼地竄出,落荒而走,五把飛刀全部落空。

    「哎……」千手修羅大叫,箭射人左肩,距肩並穴只差半寸,差點兒左肩被廢。箭的力道兇猛無比,千手修羅意身不由己連退四五步,幾乎躺倒。

    「你走得了?」虎衛邢志超和五嶽狂客同聲叫,奮起狂追。

    柴哲全力施展,急急如漏網之角,去勢似星飛電射,冉冉去遠。

    柴哲一走,杜珍娘首先將劍丟下說:「本姑娘認栽,隨你們到成都打官司好了。」

    梭宗僧格向後退走,沒有人攔他。

    「哎……」古靈突然驚叫,以左手掩住左臂上方,飛退丈餘。右手拖著蛇紋杖,舉不起來了。

    金眼雕一閃即至,「噗」一聲一腳掃中古靈的左腿,古靈終於摜倒。

    文天霸丟下鞭,苦笑道:「抗拒無用,實力相去懸殊,在下認栽。」

    端木長風傷勢並未痊癒,古靈又被擒,像是群龍無首,情勢不利,誰還敢再逞強?五個人都繳出兵刃,乖乖就範。

    八爪蒼龍派人取銬練替他們上銬,搜出身上所藏的物品,在原地等候虎衛和五嶽狂客轉回。

    干手修羅的左肩挨了一箭,幸好躲閃得快,末傷筋骨,對柴哲的發箭術佩服得五體投地,不住埋怨自己在追蹤期間將藝業擱下,以致不但飛刀無功,更挨了一箭。真是後悔莫及。千手修羅被人迎面射了一箭,丟人丟到家啦!日後傳出江湖,他這個暗器大行家太沒面子了。

    久久,虎衛和五嶽狂客懊喪地空手而回,說是追了七八里,愈追愈遠,最後連足跡也消失了,只好空手而回。

    八爪蒼龍毫不介意,下令道:「走!咱們到河邊埋伏,黑蝴蝶那群人該快到了。」

    過了山梁,東北角就是古爾板索爾馬河谷。河谷往西一段,峭壁起伏,人馬不宜通行,必須繞道經過山脊,難怪人爪蒼龍在山脊附近設伏。

    眾人在附近必經要道佈置停當,派人監視兩側,其他的人分兩處歇息,等候魚兒入網鳥兒進羅。

    古靈五個人被分別繫在五株巨樹幹下,四周共有九個人嚴加監視。八爪蒼龍在歇息之前,鄭重地宣佈道:

    「諸位,咱們言之在先,約法三章,諸位必須遵守。其一,絕對聽從約束,不許抗違。

    其二,有事時不許擅自高聲喧嘩。其三,返回中原途中,決不許有逃走的舉動。違犯第一章,休怪咱們虐待囚犯。違犯第二章,一律掌嘴以示薄懲,違犯第三章最為嚴重,不僅格殺勿論,即使有所意圖或所犯未遂,亦割斷雙臂大筋或者制死經脈,怪不得咱們心狠手辣。天寒地凍,念在諸位也是武林一脈,因此不加腳鐐,諸位必須自愛。言盡於此,往後陶某不再重複,希望你們別忘了。」

    「既然要返回中原,為何在此停留不走?」古靈問。

    「還有一批要犯未緝獲,必須停留。」

    「你怎知他們必然走這條路?」

    「這條路可到星宿海,咱們的嚮導比你們熟。為了追你們,咱們繞過黑蝴蝶那群惡賊,準備在先前擒他們的地方先制服你們。咱們已等了一天,等到了一批不相干的十五個人,本來已經放棄等候的希望,卻在決定撤走前發現你們反而從南面來。怪,你們到南面山區有何貴千?」八爪蒼龍頗饒興趣地問。

    「咱們碰上了崑崙雙聖,幾乎送掉性命。」端木長風接口。

    「什麼?崑崙雙聖在此地隱修?」八爪蒼龍吃驚地問。

    「信不信由你,但願他倆不跟蹤追來,不然你我都沒命。」

    「陶某沒惹他們,怕什麼?再說,咱們也不見得怕他。」八爪蒼龍口說不怕,但語氣並不肯定,說完,向不遠處的鎮八方走去,兩人並肩坐下低聲商量。

    端木長風低聲向古靈說:「老鷹爪心怯,必定帶咱們離開,大有可為。」

    「咱們離開了,柴哥兒豈不是無法救我們了麼?」古靈問。

    「他會救助我們?哼!恐怕他早就逃出數十里外了。」

    「柴哥兒不是這種人。」

    「事到如今,你還寄望於他?算了吧,快死了這種念頭。往回走,咱們……」

    「咱們同樣沒有希望。」

    「按行程,家父從西寧來,至遲也該到了畢拉寺附近,咱們脫險有望。」

    「你們在說什麼?」不遠處的龍驤華志遠厲聲問。

    端木長風桀桀笑,說:「咱們說,崑崙雙聖到了之後,有人陪咱們見閻王,黃泉路上有伴了。怎麼,連說話都不行?」

    龍驤一蹦而起,陰沉沉地走近,右手疾揚,「啪啪」來上兩記陰陽耳光,再一手叉住端木長風的喉嚨向上抵,一手頂住端木長風的小腹,陰森森地說:「你這小死囚豎起驢耳聽了,好好記住,以後說話你給我放規矩些,華某人從不吃這一套。下次你再語中帶刺,太爺要割掉你的舌頭,剜出你這雙狗眼。」

    端木長風雙手被鏈子銬在樹幹上,咽喉被抵得無法呼吸,小腹被壓得內臟向上擠,渾身痛得發僵,凶焰盡消,吃足了苦頭,伸著舌頭翻白眼,雙腳絕望地撐動。龍驤華志遠放了手,冷厲地說:「華某一生中,頑強的人見得多了,整治那些自命不凡的人,華某有一套十分靈光的辦法,那就是先將他弄殘廢,再慢慢消遣他,免得他不知天高地厚,死到臨頭還想在嘴皮子上佔便宜稱英雄。」

    端木長風像一條病狗,坐在地上呻吟。

    「老兄,何必呢?咱們已是階下囚,何必如此苛待?」古靈無可奈何地說。

    龍驤華志遠冷笑一聲說:「閣下,只要你們守囚犯的規矩,華某決不過份,怪這小畜生轉錯了念頭。晤!你以為咱們必須將囚犯活解遂川,便不敢奈你們何,是不?告訴你,你錯了,返回中原萬里迢迢,成都府已有人指證,殺官差的事早成定案,只等你們的人頭示眾,你以為咱們非活解你們不可麼?帶五個活人,難道比帶五個人頭容易不成?只要陶老不耐煩帶,隨時可將你們的腦袋砍下來帶上,我警告你們,咱們何時不耐煩,你們便得準備掉腦袋。你們千萬不可令咱們失去耐性,那對你們將是極糟的消息。咱們十八個人,每次輪流看守,華某算是最好說話、心腸最軟的一個,所以聊施薄懲,而且明白地將利害詳加說明。等輪到咱們另一位夥伴時,就有你們好受的。」

    「那……那是誰?」古靈抽著冷氣問。

    華志遠向不遠處另一株樹下一指。那兒倚坐著一個穿番裝的人,一雙大眼似乎燃燒著怨毒的火焰,正目不轉瞬地向端木長風狠狠地注視。

    華志遠冷笑一聲,接著說:「那位老弟有一顆鐵打的心,冰做的肝。在索克圖碉柵,端木小畜生打了他一枚絕脈問心針,幾乎要了他的性命。你瞧,他正在等候看守報復的機會呢。」說完,回到原處坐下。

    幾句話說得古靈毛骨悚然,其他三人心中頻頻叫苦,端木長風更是心驚肉跳,暗叫完了。

    等了一個時辰,毫無動靜。

    下兩位看守的人,是虎衛邢志超,和那位鐵心冰肝的人。兩人站起整農,向華志遠和另一個人打招呼,然後走近。

    虎衛取代了龍驤的地位,有鐵心冰肝的人獨自走近,雙手叉腰虎目炯炯,冷笑著瞥了五名囚犯一眼,用奇陰奇冷的聲音冷酷地說:「我姓成名全,姓成全的成,名成全的全。在這一個時辰之內,輪到成某看守,誰要是不安靜,我會好好伺候他。」

    鬼怕惡人蛇怕趕,端木長風像個小老鼠見了大貓,連屁都不敢放,他認了命。但成全並未放過他,走近他咧嘴一笑,陰森森地說:「你,張開嘴我看看,看是否口中含有自盡的毒藥。」

    光棍不吃眼前虧,端木長風乖乖地張開嘴。成全折下一根小樹枝,伸人端木長風的口中一陣亂掏,掏得這位不可一世的少莊主不住嚥氣,口水鼻涕一齊來。掏到最後,端木長風委實受不了,腦袋不住扭動,掙脫了樹枝,不再張嘴扭頭躲避。

    成全突然變了臉,丟掉樹枝劈胸一把將他提起,狠狠在他的小腹上連搗三拳,砰然暴響,大怒地罵道:「狗東西,你敢反抗,那還了得?」

    「哎……哎……』」端木長風痛心疾首地叫。

    成全手起掌落「啪啪」兩聲抽了他兩耳光,一膝蓋頂在他的小腹上,再一肘撞在他的左助下,冷笑道:「打你不死,也要你脫層皮。」

    端木長風臉色似白紙,逐漸泛青,口角流血,軟綿綿地動彈不得,痛苦地呻吟。

    「算了,老兄不可欺人太甚。」古靈憤然地叫。

    成全丟下端木長風,惡狠狠地向古靈走來,依洋葫蘆劈胸將古靈向上提。

    古靈倒有骨氣,咬牙道:「要打要殺,古某如果皺眉,便不配在江湖叫字號,你老兄除了……」

    成全一指頭點在古靈的鼻尖上,冷冷地搶著說:「冤有頭,債有主;在下不和你計較,你給我安靜些。再多嘴,成某眼中認得你是江湖前輩黑煞掌古靈,手下可不認識你是誰,你給我小心了。」

    驀地,把守西南方的人飛奔而下,奔近八爪蒼龍叫:「頭兒,南面林中似乎有人影出沒,咱們被人訂梢了。」

    八爪蒼龍一躍而起,舉手一揮,除了留下五名把守囚犯之人外,所有的人皆向西面八方一分,兩人為一組,急急向外搜去。

    八爪蒼龍帶了千手修羅搜向正南,千手修羅左手不便,右手暗藏了三把飛刀,隨時準備動手。

    半里外的樹林中,發現了兩個人留下的淺淺靴印,時隱時現,不知留靴印的人是否故意?每距十來丈,不但留下前行的痕跡,也留下倒退的靴痕,輕功極為高明,靴痕極淺,不時間斷,像是一躍十餘丈,再走五六步,退行七八步,令人莫測高深,不知有何用意,看不出來蹤去跡,靴痕遍佈在半里方圓內,看似凌亂,似乎又有章法。

    八爪蒼龍心中暗謀,召來了鎮八方和金眼雕,仔細分辨留下的足跡。

    「這兩個人輕功奇佳,似乎有意引起咱們的注意,會不會是崑崙雙聖?」鎮八方懍然地說。

    「看痕跡,像不像滾蛋兩個字?」金眼雕恍然地驚叫。

    足跡斷續隱現,遍佈半里方圓,仔細察看,確是滾蛋兩個奇大的字。

    八爪蒼龍心中駭然,低聲說:「不但像,確是這兩個字。留字的入可能在……」

    他向南一指,鎮八方循指一看,講然叫:「瞧,那株樹幹上有字。」

    四人奔近一看,倒抽了一口涼氣,樹幹上。被人不知用何種鈍器刻了七個字。

    「走慢了,留下命來。」字的上下,各刻了兩把交叉的劍,線條分明,十分神似。

    「定是崑崙雙聖。」八爪蒼龍自以為是地說。

    「局主,想想看,江湖上有誰用雙劍交叉標記的?」金眼雕向鎮八方問。

    「這……這似乎沒有誰用這門標記呢。」鎮八方答。

    「咱們走,不可在此地另樹強敵。」八爪蒼龍悚然地說。

    武當以內家拳劍享譽江湖,雄霸武林,歷代名人輩出,百餘年來,取代了少林北斗的地位,門人眾多,出了不少超塵拔俗的高手,七星劍陣無敵於天下,但三十年前崑崙雙聖獨闖武當,擊潰七星劍陣,狂笑下山揚長而去,這份藝業足以駭人聽聞。八爪蒼龍口中說不怕,其實心懷鬼胎,不得不提高警覺,毅然下令退走,脫離雙聖的地盤,以免引起誤會衝突。

    四人急急折回,距埋伏區尚有二十丈左右,突又發現一株樹幹上,被人以同樣的手法和標記,刻下了十六字:「官迫民反,不得不反;殺官除暴,情理可容。」

    倒不是字義令人吃驚,驚的是兩面派有警哨居高臨下監視四周,飛鳥亦難逃眼下,但對方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接近二十丈內,更在樹幹上留字,竟然能逃過警哨的耳目,豈不令人駭然?

    八爪蒼龍倒抽了一口涼氣,毛骨悚然,一言不發匆匆舉步,回到原處立即下令撤伏啟程。

    古靈五個人手上帶有銬鏈,另有一條粗鏈將五人串在一起,五人只能相距兩步魚貫而行,鐵鏈叮噹,拖著沉重的腳步,在五個人相伴監視下,道通向東北越野而走,情景極為淒涼。不可一世的端木長風腳下踉蹌,臉色灰敗,英風盡消,豪氣泯除,他後悔,但已來不及了。

    後面半里地,柴哲循蹤緊迫,他在等候機會,要援救同伴。他在八爪蒼龍設伏期間,獨自向東北走了十餘里,希望能遇上無為居士,也許可獲得援手。果然遇上了人,他發覺黑蝴蝶一群人,正在一處山腳下歇息。他不願和這群惡賊打交道,又怕八爪蒼龍離開,只好往回趕,遠遠地跟蹤等候機會。

    他不循蹤緊跟,而是跟在右後方,除非側方不能通行,不然絕不循足跡跟蹤。

    跟了兩里地,他突然心生警兆,忖道:「我也被人跟蹤了,大事不妙。」

    他並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不會平空心血來潮,而是似乎在無意中發覺身後遠處曾有人影飄忽隱現,一次不介意,二次便留了心,三次便心生警兆了,但他用盡了方法,也無法看清是不是真的人影。

    看八爪蒼龍所走的方向,正是東北黑蝴蝶一群人的歇息處.他心中大喜,暗叫大事定矣!

    他已經知道黑蝴蝶是姦淫劫殺的惡賊,是八爪蒼龍等真正要追捕的主犯,雙方碰頭,勢將有一場可怕的惡鬥。

    黑蝴蝶還有二十三個人,且擁有九現雲龍、雲夢雙奇等幾位江湖高手名宿,彼此勢均力敵,拼起來不知鹿死誰手,機會來了。

    他知道五嶽狂客曾被迷魂仙客的達香所擒,對迷魂仙客必定有所顧忌,很可能出其不意用暗器一舉急襲,那麼,八爪蒼龍可能穩佔上風。

    「我得提醒惡賊們一聲。」他想。

    正在想,眼角突見身後遠處有人影一閃,急忙扭頭定神察看,卻又一無所見,空山寂寂,鬼影俱無。

    他不再遲疑,展開輕功繞側方超越了八爪蒼龍一群人。

    果然所料不差,八爪蒼龍派在前面探道的人,首先發現了黑蝴蝶一行二十三人,正成兩路循山谷向西南行。八爪蒼龍得報,立即下令設伏、繞左右急進半里地,方向谷道兩側似踏雪無痕輕功趕,各自藏身待機用暗器急襲。

    古靈五個囚犯,被鏈子逐個圈在山四處,並制了啞大和雙環跳穴,只派了一個人看守。

    柴哲居高臨下看得真切,趕忙撒腿向前狂奔,樹木密佈,八爪蒼龍並未發覺他的身影。

    他在黑蝴蝶必經的要道上,用樹枝在雪地上寫道:「前面有埋伏,八爪蒼龍在裡外等候。」

    留了字,他再次往回走,繞向古靈五人被四處候機。

    不久,半里外出現了黑蝴蝶二十三個人。

    八爪蒼龍發出一聲暗號,所有的人皆隱伏不動,暗器已準備停當。

    二十三個人突然左右一分,排成兩列漫山遍野而進,每列相距十餘丈,每人相距兩丈左右,徐徐接近。

    八爪蒼龍吃了一驚,向身側的鎮八方說:「可惜!他們已發現了我們,暗襲大計落空。」

    「反正暗襲妙計落空,咱們何不迎上?」鎮八方說。

    「不!殺一個少一個,他們人多,能先除去一個,也可減少一分壓力。咱們不是尋仇報復,也不是論武印證,用不著遵守武林規矩,豈能和這些該死的惡賊們叫陣決雌雄?穩住,準備動手。」

    二十三個人進展緩慢,步步為營向前搜進,逐漸接近了。

    埋伏的十七個人,一半藏在雪中,只露出掩蓋了雪花的頭部,而且藏在樹枝後,即使走近,如不留心,仍難發現有人,防不勝防。另一半藏在樹上,更難發現。

    第一列十一個人,進入了先頭埋伏區。

    「殺!」叱喝聲如晴空霹靂。

    暗器上下齊至,叱喝聲雷動,雪中暴起人影,樹上降下刀光。八爪蒼龍終於發出動手的叱喝,因為再慢分秒,藏在雪中的人便逃不過對方的眼下,反而讓對方先下手為強了。

    十一個人倒下五個,另外六人怒吼聲中,拔兵刃自衛,立即纏成一團。

    重要的人物全在後一列,第一個衝上加入的是九現雲龍龍天長.其次是雲夢雙奇。彼此在索克圖已經衝突過,沿途因利害攸關,暫時容忍,這時終於放手一拼生死了。

    雙方人數相等,彼此勢均力敵。九現雲龍是兩條龍之一,名列目下字內高手之林,八爪蒼龍是江湖朋友聞名喪膽的名捕頭,藝業出類拔革,兩人的綽號都是龍,拼起來恰好棋逢敵手。

    鎮八方與金眼雕,接住了雲夢雙奇,也是半斤八兩,勢均力敵。

    東北兩里地,無為居士正與同伴循黑蝴蝶一群人留下的足跡趕來。更後些,約四五里左右,從西寧來的一群神秘人物,也沿河谷右岸走上了這條路。

    江淮暴客一群人,反而落在最後。

    鬥場危機四伏,險象橫生。

    五嶽狂客釘住了一個五短身材的人,他認得對方正是那天用迷香搗鬼的傢伙,因此搶在上風,一面用暗器作試探性的襲擊,不敢逼得太近,也不讓對方脫身,纏上了。

    柴哲可不管鬥場的事,他小心翼翼地籍樹掩身,徐徐向看守古靈的人接近。

    看守的人關心鬥場的光景,無暇分心照管囚犯,站在囚犯的後方,一面監視囚犯,一面緊張地注視著凶險的鬥場。藏囚的地方稍低,站起方可看到鬥場的情景。

    接近至十丈左右了。

    第一個看到柴哲的是古靈,他老漠深算,立即計上心來,打主意分看守的心。

    柴哲悄然掩進,聲息懼無。

    看守的目光不住左右轉動,因為鬥場佔地甚廣,人影奔逐,必須轉頭方可看到左右的情景。因此,從後面接近的柴哲,極可能被看守眼角的餘光發現。

    糟的是到了四文左右,已無樹木可掩身形了。

    柴哲藏身在四文外的最後一株樹後,心中遲疑。四丈,一躍難及,暗器也失去勁道,如果一撲落空被看守發現,不但可能被纏住,更可能引起看守殺囚的可怕後果。

    古靈的啞穴被制,雙腳不能動,只有銬在樹上的雙手尚可挪移。他猛地扭動腦袋,雙手將銬鏈弄得叮噹作響。

    果然引起了看守的注意,一腳踢在他的膀骨上喝道:「依於什麼?想死麼?」

    古靈忍住疼痛,拚命擺頭動手。

    看守大為生氣,俯下身子左手一閃,「劈啪」兩聲抽了他兩記陰陽耳光,怒叱道:「安靜些,老狗……」

    叫聲中,柴哲到了。

    看守右手提著劍,俯身用左手抽耳光,耳力相當靈敏,突然聽到了身後傳來的踏雪聲息,機警地右旋身,隨勢將劍揮出,反應超人一等。

    可是,對手是機警絕倫的柴哲,兩人相較,一個無心一個有意,自然相形見絀。

    柴哲挫腰前撲,劍危極險極地驚頂而過,生死間不容髮,從劍下搶入對方懷中了。

    不容許看守有反擊的機會,他衝勢兇猛無比,「蓬」的一聲撞個正著,將看守撲倒在地。

    看守在這種危急關頭,仍能用劍把狠狠地擊在柴哲的左肩上,幾乎擊中頸根,力道甚重。

    柴哲受得了,左手上伸扣住了看守的右腋窩,大指頂人攢心穴,右手扣住了對方的咽喉,以免看守發聲呼援。

    看守仍能在被扣的剎那間,奮力一翻,將柴哲反壓在身下,左手緊抓柴哲的雙目。

    可是,柴哲腦袋緊緊地抵實對方的胸膛,雙手真力發如山洪,十個指頭像鋼爪,愈扣愈緊。

    看守終於不支,驀地昏厥,腋下的攢心穴如果用勁不當,傷了穴道立可致命,昏厥已是最輕的了。

    柴哲將看守掀翻,一躍而起,拔出藏鋒錄匆匆砍斷眾人的銬鏈。

    啞災與雙環跳被制,小意思,在古靈的示意下,他解了眾人的穴道,急急地說:「快走,向西南循原路退。」

    端木長風拾起看守的劍,猛地刺向看守的心口。

    柴哲手急眼快,一掌將劍拍偏,低叫道:「他們沒傷了你們,我們也不可傷他們的人。

    走!」

    端木長風居然聽話,隨著古靈悄悄撤走。

    奔出十里外,端木長風首先支持不住,古靈下令歇息,先恢復體力再說,再拼老命奔逃,必將力盡而倒。

    柴哲依然精力旺盛,古靈與眾人誠懇地向他道謝,只有端木長風神情懊喪,內心有愧。

    「梭宗僧格呢?」柴哲向古靈問。

    古靈將八爪蒼龍縱走梭宗僧格的事說了,苦笑道:「那番人地頭熟,哥兒大可放心。只是,咱們的兵刃及行囊全丟了,天寒地凍,荒山野嶺數百里內不見人蹤,今後咱們可能埋骨雪地,不凍死也得餓死,請問哥兒有何打算?」

    「咱們先躲上一躲再說。」白永安建議。

    柴哲搖搖頭,苦笑道:「躲不掉的,雪地上不可能不留下腳跡。他們有糧,咱們卻只有來時帶著的一份吃食,分開來只夠六個人一餐之需,他們會追得我們力竭而斃。」

    「那麼,我們繞道往回走……」

    「往回走同樣會被追上,到畢拉寺需要兩天,足夠他們從容追逐了。目下唯一的希望,是黑蝴蝶那些人佔上風。不然的話,咱們只好逃向星宿海,墾宿海有番人,不需兩天便可趕到,只消找到食物,咱們便不怕他們了。」

    「好,那就到星宿海。哥兒,黑蝴蝶那些人……」古靈問。

    「他們不知為何,也走上了這條路。是小便放意在路上留字,指出八爪蒼龍的埋伏區,讓他們鷸蚌相爭,小可方有救人的機會。」

    「據八爪蒼龍說,有人在他們先前的設伏區留字警告,共有兩個人,猜想是崑崙雙聖,會不會是你弄的玄虛,嚇走了他們?」白永安問。

    「決不是崑崙雙聖。」柴哲斷然地說。

    「那……那又是誰?」古靈問。

    「小侄始終跟隨在附近候機救人,不敢胡亂走動,所以並不知其他的事。據小佳所知,在附近決不止兩個人。」

    「那……」

    「小侄在追蹤期間,曾多次發現有人在後跟蹤,以方位和現狀的情形猜測,決不止兩個人。假使是崑崙雙聖。他兩人豈肯輕易放過我們?據我猜測……」

    「會有誰暗助我們?」杜珍娘抬著問。

    「閔老人六位神秘客。」柴哲用相當肯定的語氣答。

    「會是他們?咱們與他們……」

    「他們為何一再相助,無法臆測。但昨晚他們在崖上阻止崑崙雙聖,卻是千真萬確的事。」

    「他們能擊敗崑崙雙聖?不可能的。」古靈說,接著解釋道:「在索克圖與番人拚搏,他們六人並不出色,表現平平,只能勉強攔阻番人而已。」

    「昨晚的勝負,我們無法知道,當然也可能是崑崙雙聖佔上風,追逐他們遠走,我們方能脫身。小侄對耳力有自信,昨晚在崖頂發話的人,確是閔老人。該走了,似乎有人追來啦!」柴哲悚然地說,火速站起。

    他們休息的地方,地勢相當高,可看到三五里外的景物。在來路的方向,確有人影人目。

    端木長風比誰都害怕,首先向前急奔。

    在柴哲將人救走後不久,鬥場勝負已分。

    黑蝴蝶一群人,在被襲時已經倒了五個,人數比,彼此相當,只多一個人而已。十八個,人中,真正派得上用場的人,僅有四個,那就是九現雲龍、雲夢雙奇、和迷魂仙客,因此黑蝴蝶不得不沿途用威逼利誘的手段網羅人才。

    而八爪蒼龍這一面,卻高手名宿多的是,八爪蒼龍本人,足以和九現雲龍相提並論。鎮八方與金眼雕,也與雲夢雙奇半斤八兩旗鼓相當。但鎮八方的兩位拜弟龍驤華志遠、虎衛邢志超,藝業並不下於鎮八方,兩人找上了黑蝴蝶和血掌敖平,只逼得兩人走投無路。

    還有一個可怕的人物,千面客胡秋嵐。這位胡老頭來頭大,早年在江湖上飄忽如神龍,他可以在極短的時間,從一位赳赳武夫變成一個嬌滴滴的大閨女,不但化裝易容術高明方分,藝業更是出類拔革。在江湖中享譽近三十年,黑白道朋友與武林高手名宿,多多少少也吃過他的虧,好在他為人倒還正派,遊戲風塵.行為從不逾矩,因此吃了虧的人,倒不敢得罪他,自認倒霉了事,

    他與早年在江湖上頗負時譽的報應神端木鷹場相交甚厚,後來他失了蹤,不久,端木鷹揚也在江湖中銷聲匿跡。他兩人之間的恩怨。江湖上知者極少。

    以他對待端木長風的態度看來,可知他的為人,不但風度極佳,而且有容人的宏量。但動起手來,他卻像一頭餓豹,手中的長劍如同驚雷迅電,很少有架得住他三五劍的人。

    五嶽狂客纏住了迷魂仙客,仇人相見份外眼紅,上一次當學一次乖,他只用暗器遠攻,將迷魂仙客誘至鬥場外,纏住這惡賊以保障同伴的安全。迷魂仙客迷香厲害,真才實學倒不怎麼樣,被暗器攻得火冒三千丈,發狠要將五嶽狂客弄翻,反而上了五嶽狂客的當,被誘離鬥場。

    這一來,不消多久;鬥場中除了九現雲龍、雲夢雙奇、黑蝴蝶等六七人之外,其他眾人全被擊斃或活擒,眼看大勢已去。

    第一批到達的人.是無為居士六個人。他們一看便知是捕快捉盜賊,事不關己不勞心,看鬥場沒有禁哲七個人的身影,落得看場熱鬧,站在一處雪坡上、居高臨下袖手旁觀。

    接著,二十匹健馬匆匆趕到,像是一群行商,從西寧來的神秘客人到了。

    二十匹坐騎在鬥場外勒住,領先的一名騎士大喝道:「住手!你們為何在此互相殘殺?

    別忘了你們都是漢人。」

    沒有人肯聽他的話,惡鬥仍然如火如荼地進行。

    為首的騎士眼中湧起殺機,扭頭向第二位騎士低聲說:「稟會主,要不要為他們排解?」

    顯然,這位會主是這隊人馬的首腦。

    會主略一沉吟說:「這些人藝業出奇地高明。斷非好相與的人,得全部下馬戒備方可排解。下馬,向他們打聽消息。」

    第一位騎士剛舉起馬鞭,正待下令。

    會主突然目光一變,叫道:「且慢,不可介入。」

    不遠處,千面客擊殺了一名惡賊,正提著劍走近八爪蒼龍,目光落在這群騎士的身上。

    騎士們都放下了風帽的掩耳,只露出一雙眼睛。

    惡鬥的雙方,皆已撤去了裹頭的氈巾,露出頭臉。

    千面客不理會騎士,走近惡鬥中的雙龍叫道:「九現雲龍,你如果再不撤走,將會斷送在這兒,退!」

    九現雲龍知道大勢已去,突然撤招飛退丈外,怒叫道:「姓陶的,咱們山長水遠,後會有期。」

    雲夢雙奇也撤招暴退,奔向九現雲龍所立處。

    八爪蒼龍冷笑一聲,冷冷地說:「陶某奉命追緝劫殺要犯,幸好其中沒有你九現雲龍,不然陶某執法如山,豈肯輕易放過你?不錯,山長水遠,後會有期。你老兄請記住,在西番犯案,陶某管不著。如果你閣下在中原有把柄落在陶某手中,陶某會到許州找你的,你請吧!」

    「王某等著你來。」九現雲龍咬牙切齒地叫。

    「像你這種貪心的人,總有一天會有人找你的,不一定是我找你。」

    「那一位老兄尊姓大名?」九現雲龍用劍指著千面客問。

    「老朽姓胡,名秋嵐,你記住好了。」千面客冷冷地答。

    「你……你是千面客?」九現雲龍訝然問。

    「不錯,匪號難聽得很。」

    「你……你何時做起官府的走狗來了?」

    千面客冷冷一笑,舉步向九現雲龍走去,一面說:「老夫是到西番尋幽探勝的,可不是官府的走狗。你這種人與搶劫好殺的惡賊走在一起,顯然也不是好東西。天下人管天下事,狠毒賊子人人得而誅之,同時,你的口很髒,老夫想替你洗洗。」

    九現雲龍向後退,切齒道:「王某日下人孤勢單,算你神氣。老天爺保佑你別死得太早,咱們中原見。」

    說完,與雲夢雙奇急急退走。

    其他的人,全被留下了。只跑了一個迷魂仙客,這傢伙在看出五嶽狂客的圖謀後,一看情勢惡劣,三十六計走為上計。溜之大吉。

    他本已被誘離鬥場外,所以脫身容易。同時,五嶽狂客又不敢追,怕他在身後洩放迷香,眼睜睜被他逃掉。

    黑蝴蝶被活擒,在千手修羅的迫供了,招出了同行在成都作案的八名同伴,其他作案的人留在中原沒跟來。迷魂仙客是主犯之一,逃掉了。

    八爪蒼龍斷然下令,砍下了黑蝴蝶和血掌放平的腦袋帶走。其他八名從犯有四個受傷被擒,就地正法。另十一個威人死了五個,重傷兩人,輕傷四名。八爪蒼龍留了一些金創藥給受傷的人,方帶著兩個人頭回到藏囚犯的山凹。

    囚犯蹤跡不見,看守仍昏迷不醒。八爪蒼龍大驚,救醒了看守,看守也不知救人的人是誰,只知有點像柴哲,襲擊來得太突然,無法看清來人的臉龐。

    八爪蒼龍決定放棄迷魂仙客,率眾循足跡急追古靈一行人。

    無為居士六個人晚一步啟程,相距半里地緊跟不捨。

    三十名騎士在原地下馬歇息,並幫助去而復回的九現雲龍、雲夢雙奇掩埋屍體。

    直至屍體處理停當,方從九現雲龍的口中,探清了八爪蒼龍所追蹤的人是古靈。九現雲龍並不知古靈一行五人被擒的事,只知古靈是向星宿海方向走的。

    會主大驚失色,下令趕路,可是,距八爪蒼龍啟程的時候,已晚了一個多時辰了。

    他們一走,江淮暴客一群人也到了。九現雲龍與雲夢雙奇,立即表示願與江淮暴客同行,出星宿海繞道至烏斯藏搶劫法王。江淮暴客求之不得,欣然同意。至於其他受傷的人,他們可不肯發善心帶這些累贅上道,由此便可看出這些人的心腸,是如何自私殘忍了。

    端木長風曾經挨了成全一頓狠揍,好在他氣功到家,並未受到些許傷害,只是些少震傷而已,看到有人追來,千緊萬緊,性命要緊,他居然跑得比任何人都快。

    逃的人苦,追的人也並不好受。八爪蒼龍一群人經過一場惡鬥,已是元氣大傷,而且有人受了輕傷,需要照顧,因此追得並不快。逃的人為了保命,通常要比追的人快些,想追上確也不易。

    相距五里地,轉過一道山嘴,便不怕被追來的人看到了,六個人像是喪家之大,漏網之魚,慌不擇路狂奔。

    (全書完,請看續集《四海游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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