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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兩個姑娘 文 / 雲中岳

    看守清醒了,站起,急退,張口欲叫。

    來人是卓天威,手疾眼快,猿臂一抄,便勾勒住看守的脖子猛壓,右手五指已罩住了看守的口鼻眼。

    「反抗就宰了你。」他凶狠地說:「放乖些,不許呼叫,你不想被勒死吧?或者讓眼珠子被掏出來?」

    只要右手的食指和無名指一收,眼珠子即使不被掏出,雙目也瞎定了,看守怎敢反抗?

    「你……你是……」看守驚駭地問。

    「不要問我,該我問你。你最好不要妄想把腰幹挺直、扭轉反擊,所冒的風險實在太大了。」

    「有……有話好說……」看守放棄掙扎。

    「白天,上午,你們在湖濱擄走了一艘船,沒錯吧?」卓夫威開始問口供。

    「皇天在……在上,我……我真的不知道……」

    「那麼,誰真的知道?」

    「我……」

    「老兄,你要明白,你們有兩個人,我一個一個問,誰的口供不對頭,那麼,結果你應該知道。」卓天威陰森森地說:「就算你真的不知道,也該知道一些風聲。而且在下可以斷定,你一定知道你這裡的人,哪一家的雞被黃鼠狼偷吃了,全船場的人都會知道,何況搖劫一艘船的大事?看來,不給你一點苦頭吃,你是不會乖乖招供的了,好…」

    「我招,我招……」看守崩潰了。

    「我在聽。」

    「我是聽人說的……」

    「聽人說些什麼?」

    「一雙老夫婦,前來尋找疤眼老八易飛易管事。說是來找易老八這位遠親,經不起船場幾位爺三盤五詰,就這麼打起來了。老夫婦厲害得很,把我們的人打得落花流水。後來,場主派人控制了他們的船,船上的女眷船夫也十分了得,被她們逃上岸。」

    「後來呢?」

    「後來把他們誘往塢西面的木料洞,把他們封閉在洞內。但另有人說,人已被誘往浮塢囚入塢底去了。」

    「場主是誰?」

    「路大爺路壽年。」

    「他住在何處?」

    「船場的後工場,但好像到城裡去了,昨日下午走的。」

    「何時可以返回?」

    「不知道。場主的船如果繫在碼頭上,那就表示他回來了。」看守有問必答,充分合作為自己的生命而一一詳述所見所聞,深怕說錯了老命難保。

    卓天威沉思片刻,一掌把看守打昏,下亭去了。

    他作了一些必要的準備,在村內走了一趟。

    村中也有守夜的人,但沒有人能發現一個行動快速如鬼魅的人在村中出沒。連那些可看到鬼魂的家犬,也被一種藥物所震懾。

    五更將盡,警鑼聲打破沉寂的夜空。

    被打昏和被制了睡穴的看守,被前來換班的人發現了,警鑼聲驚醒了村中的人,一陣大亂。

    村裡住有行家,發現村中所養的家犬,被一種嗅到即昏迷或逃匿的藥物所制,便知道有行家潛入村中了。

    一陣好搜,列處火把齊明,男女老少提刀帶棒地分頭窮搜,嗆喝聲遠傳數里。

    船場也戒備森嚴,碼頭湖濱有武裝人員往復巡邏,如臨大敵。

    船場的店堂就在碼頭旁,一連五間門面,內間三進,門面擺滿了船隻。二進廳是招待貴賓客戶的地方,這時擠了二三十個人,喧嘩議論的聲音顯得亂糟糟。

    兩位管事;張宏、李寬;兩位工頭:童猛、顏彪。四個人帶了三個工人,提刀挾槍入廳,喧嘩立止,他們的權威可見一斑。

    人一多,天氣又熱,燈火也多,有些人是提了燈籠來的,整個廳堂烏煙瘴氣。

    「大家靜一靜,坐好。」張管事的嗓門真宏亮,聲如其名:「咱們窮忙了一個更次,連兔子也沒發現半個。你們說,哪些人發現有可疑的事物?說出來讓大家估料估料,搜索村東的領隊人,你先說。」

    「我什麼都沒發現。」搜村東的領隊人大聲說:「不要說人,連鬼也沒看到。」

    「你還能看得到鬼?廢話!」張管事不悅地罵人:「你大概吃多了撐壞了,他娘的胡說八道。搜後塢的領隊人是誰?」

    「是我。」一個留小八字鬍的大漢舉手說。

    「發現什麼了?」

    「沒有,自己人倒發現了兩個?」

    「咱己人?誰?」

    「梁家的小七子,和巴老頭的小閨女。」

    「什麼?他們晚上跑到後塢?幹什麼?」

    「偷漢子不在夜晚,難道會在白天幹活?」

    「去你娘的!」

    立即引起一陣狂笑怪叫,緊張的氣氛一空。

    「那是一種江湖人最名貴的驅犬藥。」李管事粗亮的嗓音,壓下了嘩笑聲:「在行家的指引下才能配製的秘藥,任何猛犬嗅到這種氣味,都會驚恐地找地方藏匿,嗅多了甚至會昏迷不醒。所以,今晚咱們這裡來了夜行人是無可置疑的,兩位看守被弄昏就是最好的證明。

    諸位今天要特別當心,來人身手高明,不知有何圖謀,在他未暴露形跡來意之前,咱們必須嚴密防備。場主說過天亮就可以趕回,可不要讓咱們丟場主的臉。」

    「李管事,會不會與昨天的傅老頭有關?」一個粗眉大眼的人大聲問。

    「不許問傅老頭的事,你給我乖乖閉上嘴。」張管事沉下臉:「任何人都不許提。

    昨天沒發生任何事故,沒有什麼傅老頭一家人前來本地,知不知道?」

    又是一陣嗡嗡議論聲!

    「有兩個人知道,就不算秘密了。」廳口突然傳來陌生人清晰的語音:「紙包不住火的,知不知道?」

    最後一句完全模仿張管事的語音口吻,連臉上的表情也十分神似。

    眾人吃了一驚,有些人甚至驚跳而起。

    「什麼人?」李管事沉喝。

    「來找傅老頭的人。」卓天威將刀挪到趁手處:「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把傅老頭一家男女老少交給在下帶走,不傷和氣,皆大歡喜。要不,你們這白雲塢船場,將有大災禍降臨,凶星高照,霉運當頭。」

    近門處的兩名大漢,一個手中有花槍,一個手中提了砍刀,哪將一個年輕小伙子看在眼下?不約而同怪叫一聲,挺槍揮刀猛撲而上。

    一槍扎空,槍桿被卓天威抓牢一抖,不但將大漢的虎口震裂將槍奪過,也用槍桿打落另一名大漢的砍刀,揉身搶入,槍桿左右分張。

    「噗噗!」

    兩大漢各傷了一條腿,一個左趾骨折,一個右腳遭殃,狂叫著摔倒鬼叫連天,斷了一條腿起不來了,痛得狂叫救命「來一個在下收拾一個,對付一群野蠻的蠢貨,打個半死難沒錯。」卓天威抖動著花槍獰笑:「等會兒在下動刀,看到底有多少腦袋瓜落地,殺不光你這鬼船場的人,算你們祖上有德……來得好……」

    五個人先後衝上,刀槍齊進,叫罵聲雷動,吆喝聲震耳,聲勢洶洶,十分嚇人。

    第一個人被挑飛,第二個人被打倒,第三個人被敲昏,第四個人……

    卓天威手中的槍有如靈蛇,點、打、挑、撥,時槍時棍,有如虎人羊群,槍現處波開浪裂。

    吆喝聲、狂叫聲、叫號聲……

    眨眼問,五個人倒了一地,刀槍四面拋擲。

    沒有人斃命,反正挨槍的必定傷得不輕,不是手腳被孔穿,就是手腳的骨頭被打折,鬼哭神號!

    卓天威堵在廳口,一槍在手有如天神當關,威風凜凜殺氣騰騰。

    「我,霸王卓。」他擺出潑皮的粗野橫蠻姿態怒吼:「你們這鳥船場一群土雞瓦狗,霸王我不將你們砸個稀爛,就不配稱霸王。你們這些天殺的、目無王法的賊王八,居然膽大包人,青天白日之下擄人劫船,你們還讓不讓別人活?不殺光你們這些賊王八,不燒光你這烏村,此恨難消,天理何存?滾你娘的五香茶葉蛋!」

    槍一點一挑一撥,衝上的三個凶悍大漢丟刀扔斧,倒在地上滿地亂滾,一個滾出門外,兩個滾入廳內。

    張管事乘隙疾衝而上,單刀猛格花槍,想砍劈花槍切入,以發揮拚命單刀的威力。

    「噹!」單刀飛走了,掉落堂下其聲震耳。

    「滾蛋!」卓天威沉喝,花槍一揮,敲折了張管事的右腳,張管事重重地摔倒,再被槍一挑,沉重的身軀向內滾,滾了三匝方停止下來,爬不起來了。

    李管事用的是劍,一聲怒嘯,衝進劍發仙人指路,劍上突然迸發劍氣,快速絕倫,有如電光流失,不但劍術已獲神髓,內勁也渾雄萬分,這才是真正的武林高手,比僅會幾手鬼劃符基本功夫的張管事強上十倍,甚至二十倍。

    可是,卓天威也用上了真才實學,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碰上高手行家,便得以絕學應付。

    他的槍如獲神功,比先前快了十倍,一陣急吐,槍花令人目眩,但見一叢虛影急劇閃爍,不知哪一道芒影是實體,也分辨不出芒影是吞或是吐,反正令人眼花鏡亂,不辨虛實。

    劍如果對付槍,就沒有單刀靈活,尤其是槍長劍短,用點字訣不啻授人以柄,輸定了。

    幸而李管事這一招是虛招,用意就是將槍誘出,便可改用錯字訣切入,所以招發一半,等槍吐出便立即用錯字訣,想錯開槍取得中宮位置突人中宮,沒料到一錯落空,槍疾退疾進,鋒尖已閃電似的到了右脅下。

    右脅是要害,李管事不得不閃身、沉劍、封架。可是,槍影消失,卻從上方射入,到了咽喉前。

    主客易勢,主動搶攻的劍,反而成了急封亂架、章法大亂的防守者,連封二十餘劍,劍連槍也沒碰及,槍尖不斷透過劍網深入中宮,在胸腹喉脅前弄影,連退十餘步,被迫人堂下,毫無還手的機會。

    卓天威將李管事逼到堂下,他自己也就陷入重圍,廳門已被堵住,退路已絕。

    「上啊!分了他的屍!」有人怒吼,人影上湧。

    (少一段)

    卓天威說得不錯,殺十個嚇不倒其他的亡命,但殺一千或一萬,不害怕的人就沒有幾個了。

    終於,後到的人喪膽了。

    不知是誰領的頭,開始退走。

    只有一個李管事和卓天成捉迷藏了,其他三四十個發著抖、流著冷汗的人,瑟縮在外圍避得遠遠地觀戰。

    有些臂骨折斷或腿骨折裂而仍能支撐爬走的人,紛紛向村中逃命,爬不動的人,在地上哀號求救。

    一大群婦孺,在遠處號哭狂呼,呼叫親人的叫號聲,令人聞之酸鼻。

    兩艘快舟張帆飛駛,向碼頭急駛而來。

    卓天威盯緊了繞圈子退避的李管事,花槍不時左右閃動截堵。

    「你是個武林高手,混跡在這裡不知有何圖謀。」他一腳踢開一個擋路的受傷人,緊跟著李管事:「你一定知道傅老頭的來歷,竟然膽大包天,糾眾行兇擄劫他,等到天下白道群雄前來問罪,你這裡的死傷,恐怕要比今天嚴重十倍。閣下,乖乖挨在下一槍,在下替你去禍消災。」

    哪有人願意乖乖挨槍的?

    李管事一面繞走,一面向碼頭外面眺望,看到急駛而來的快船。

    「閣下,你不要得意。」李管事一跳兩丈,避過一槍咬牙說:「你打傷這麼多工役莽漢並不見得光彩……」

    「閉上你的臭嘴!」他大罵:「就是你們這些武林敗類混帳東西,教這些村夫莽漢幾手鬼畫符臭功夫,利用他們為非作歹、惹事招非,教他們爭強鬥勝,卻不教他們武德武義和做人的道理。這些人,天下不亂則已,亂則凶性大發,弱肉強食,不是土匪就是強盜,你還有臉說這種話?大爺我今天大發慈悲,動槍而不動刀,傷人而不殺人,用意就是給你們留一條活路,傷手傷腳,他們今後就沒有為非作歹的本錢,想為匪為寇也力不從心。至於你,我非要你半條命不可。」

    「哎呀……他……他他……」驚叫聲大起。

    兩艘快船已經靠上碼頭,五六十名大漢飛奔而至,尚未列陣,恰好看到卓天威的身形繞過,看清他的面容。

    領先到達的七個人,被眼前的情景驚得血液都快要凝結了,也憤怒得快要失去理智了。

    可是,他們一看清行兇的人是卓天威,七個人駭然止步了,倒抽了一口涼氣,臉色因驚恐而失去血色。

    「好啊!到府城去的人回來了。」卓天威大叫,丟下李管事向紛紛列陣的人走去:「妙極了,你們一定認識我霸王卓,你們對我卓天威不陌生,但我卻不認識你們,這豈不是不公平嗎?」

    「你……你們……」為首那位大鬍子手長腳長的中年人,伸手指著他怪叫,激動得幾乎語不成聲。

    「我怎麼啦?」他在兩丈外止步獰笑著問。

    「該死的!天啊……你……你看你,你殺了我這許多人,你……」

    「沒有殺,應該說,在下大發慈悲手下留情,傷人而不殺人。現在……」他丟掉花槍,掙一聲拔刀出鞘:「你們如果也想不講理一擁而上,殺無赦。」

    「你敢?你……」

    「天殺的!在下為何不敢?殺光你們這些劫船賊,燒光你這窩贓藏匪的賊窩子,天下雖不至於因此而太平,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壞。」.「天啊…」

    「你不要叫天,你是這裡的場主?」

    「是的……」

    「龍王路壽年?」

    「正是在下,你……你為何前來……」

    「前來討公道。」

    「什麼公道?」

    「昨天,你們擄劫了傅老頭的人和船。姓路的,把傅老頭一家老少,原人原船交給在下,不然,哼!在下要血洗你這鳥場鳥村,絕不容清。」

    「胡說人道,你有何證據?你……」

    「哈哈哈哈……」他仰天狂笑:「路場主,你可不要表錯情,我霸王卓不是善男信女,蘇州府這幾天死傷無數,都是我卓天威的傑作。傅大俠是俠義英雄,他做事中規守矩,凡事講道理要證據,所以常被歹徒小人所欺。我卓天威從現在起,綽號叫霸王,我可不是什麼俠義門人,我可不想和你講理要證據。這裡都是你的人,你可以找出一百個人,甚至五百個人,指證歷歷、證明你並沒有擄人劫船,打官司你是贏定了。

    我已經知道你擄劫了傅大俠一家,這就夠了。傅大使是俠義英雄,即使有天大的本事,也無奈你何,他就不敢像我一樣,把你這些工人蠢漢打個落花流水。現在,我只問你放不放人船。放,在下拍拍腿走路;不放,屠光你們這些賊王八再走路了。你說!」

    「你欺人大甚,你……你凶殘惡毒……」

    「我霸王卓要屠光你們!」他舉刀怒吼。

    撤兵刃之聲大起。

    右首一名大漢,拉拉龍王路場主的衣袖。

    「穩住他,上船去取用利器斃了他。」大漢凶狠地低聲說:「一不做二不休,此人不除災禍不止。」

    「天殺的!你們失敗了一次,還想來第二次。」龍王路場主死瞪了大漢一眼:「利器一現,保證這裡會變成人間地獄,你是什麼意思?」

    「這……場主……」

    「你不信?好吧!」龍王路場主一咬牙:「反正船場不是我的,這裡的人也不是我的,大不了我龍王路壽年再改個名字,再到湖裡面入伙。你是東主的人,你可似作主,你下令好了。」

    「楊主,在……在下作……作不了主。」大漢陡然地打一冷顫:「場主該怎辦?」

    對面,卓天威高舉的刀徐徐下沉。

    「我給你片刻工夫佈陣,看我霸王卓能不能屠光你這五六十個人。再過片刻,村中便會起火,也許要不了片刻,火一起,就最我霸王卓大開殺戒的時候了。」

    「老天!」龍王路場主狂叫:「你……你要放……放火?你……你……你另有……

    有同謀……」

    「不錯,另有人負責放火。」

    李管事已經避到龍王路場主身後,急急往前擠。

    「場主,他……他已經來了一個更次,村中的狗都被奇藥所制。」李管事驚煌地說:

    「很可能有人潛伏在村內,候機放火。」

    村中的人全都湧到湖濱來了,成了一座空村,婦孺們號哭之聲震耳,有些膽大的女人正在搶救受傷的人。

    村南的一棟牲口欄的草堆內,點了一根牛油燭,乾草堆至燭中段。現在,火焰即將點燃下面的乾草。

    「卓無威!」龍王路場主仰天叫號:「你……你……你不能這樣殘忍,你……你不……

    不能……」

    「你擄劫傅大俠一家老小,比我仁慈不了多少。」卓天威沉聲說:「如果傅大俠一家老小有什麼三長兩短,哼!你將會大開眼界,將會知道什麼叫殘忍。」

    「村裡在冒煙,天啊……」有人狂叫。

    火已經燒起來了。

    「是時候了!」卓天威厲吼,揮刀直上。

    有人離群奔跑,向村中狂奔。

    「住手!」龍王路場主淒厲地狂號:「我……我把人質給你……」

    眾人在整潔的前艙盤膝而坐,船漸漸遠離薦福山。

    「傅前輩,你們怎麼落在他們手中的?」卓大威微笑著問。

    其實,他早就知道答案。

    「別提了,唉,這叫做虎落平陽被犬欺,碰上一些愚夫蠢漢,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長春谷主搖頭苦笑:「人牆一堆,連樓帶抱,我又能怎樣?除了逃,毫無辦法。

    最後被他們邊誘進逼,跌入浮塢內的水牢,泡了一天一夜,就是這麼一回事。老弟,你怎麼知道……」

    「張捕頭告訴我的。」卓天威笑笑:「你們俠義門人辦事,不敢領教。」

    「卓大哥!」傅鳳鳴瞼色仍然蒼白:「請告訴我,你討厭我們是俠義門人嗎?」

    「傅姑娘言重了。」他正色說:「人世間,形形式式的人都有。我對俠義門人並沒有成見,我只是覺得我不配行快,我只能用我認為適合的方法辦事。如果我直言,諸位是否介意呢?」

    「老弟,你像有許多牢騷。」長春谷主拍拍他的肩膀微笑:「我們如果介意你的直言,就是沒有心肝的人了,對不對?」「如果我行俠,什麼是俠?請教,諸位偵查鎮江血案,就算查到了兇手,諸位又能怎樣呢?他和你們拚命,你們能殺死地嗎?殺了他,你們是不是兇犯?你們能不守王法嗎?不守王法能算俠?以我來說,我丟了珍寶,我應該報官,官府能替我查出罪犯嗎?我自己查就犯了法,就不能算俠,俠只能打抱不平,評論小是非,幫助官府跑跑腿。抱歉,我沒有這種修養。」

    「所以你背棄前約,不理我了?」傅姑娘大聲問。

    「這……是的,君子愛人以德,我不能讓你有損俠譽。」他說:「我要走了,告辭。」

    「你……」

    他向艙外一鑽。

    浪裡鰍的小船,正揚帆御風而至,傍著大船並行。

    「後會有期!」他扭頭向跟出來的人說,騰躍而起,飛越三丈空間,輕靈美妙地飄落在小船上。

    長春谷主一家站在艙面,目送小船像天鵝般冉冉遠去,卓天威軒昂的背影,背手凝望前方並未回頭。

    「這並不是他真正的意思。」長春谷主哺哺地說,老眉深鎖:「如果他真的對俠義門人有誤解,以往就不會與我們融洽相處。」

    「更不會掀起血雨腥風,前來援救我們,老伴!」傅夫人肯定地說:「他態度的轉變,一定另有原因。」

    「女兒,他曾否告訴你有關丟失寶物的詳情?」長春谷主向顯得無精打采的傅鳳鳴問:

    「譬如說,丟了些什麼寶物,價值如何等等。」

    「他根本就不願說。」傅鳳鳴搖頭苦笑:「恐怕除了眾所周知的三珠鳳釵,與我們所知道的小翡翠龜之外,其他便諱莫如深了。」

    「在宋家石室中,他曾用隔物聽音術,知道有個什麼騷狐狸,要用什麼寶物來交換你們兩個人。」

    「是的,很可能是三星盟的七幻狐。」

    「在地底藏珍室內,藏有百萬金珠,他曾經搜查尋找他的珍寶嗎?」

    「沒有,他只開了幾箱,看了幾盒,為了那些令人發狂的百萬藏珍,他曾經有所感慨,女兒也感慨萬端。」」

    「哦!女兒!」傅夫人說:「你是否曾經懷疑他對那些百萬藏珍動了貪念?」

    「娘,女兒怎麼會呢?」傅鳳鳴幽幽一歎:「他這人真令人難測,共患難時,他對女兒那麼好,要是沒有他的安慰與鼓動,女兒恐怕早就不在人世了。但一出險境重獲生天,他卻對女兒那麼冷淡,視同陌路。」

    「且慢,女兒,我想,癥結恐怕就在那百萬藏珍。」傅夫人畢竟具有女性的特有敏感:

    「在清理上,他在外尋找失去的珍寶,碰上百萬他可以任意取得的藏金,依常情論,任何人也會起意據為己有,何必再冒生命之險,去追尋已經失去的珍寶?如果,他有此念頭,女兒,他一定會殺你滅口。」

    「娘,你不能這樣批判他……」

    「娘只是就常情論人性,當然不是指他是這種人。女兒,如果他重視財富,他必須殺掉你。你想,天下間有幾個人肯做出毀家救災的笨事?至少我們傅家就沒有這份人溺己溺、人饑己饑的偉大情懷。所以他對百萬金珠毫不動心,娘認為他這人的自尊心極為強烈,他不會對不屬於自己的財物動心。女兒,在他的心目中,你是俠義門人,你的言行他會暗中留心,因為他追尋失寶所用的手段,自以為不合俠義行徑,他一定會揣摸你的反應。女兒,你說你曾經對那些百萬金珠感慨萬端。」

    「是啊!他也……」

    「且慢,你把當時的情景細說來聽聽,越詳盡越好,或許或以找出他對你突然改變態度的原因來。」

    卓天威的船已經不見了,消失在一條流入太湖的小支流內。

    「到艙裡面談。」長春谷主似乎頗感興趣:「反正駛返府城還得花費半個時辰。

    疤眼老八易飛的姐夫,衛所武備庫的庫大使,該不會也被人殺之滅口吧?疤眼老八恐怕兩月前就被處理掉了,盜賣軍品反正也是死罪,他死得不免。可惜的是,這次未能發現有人使用弓箭。」

    小船駛入一處小河灣,靠上河岸。

    「謝謝你,潘兄。」卓天威跳上岸,回身向舟子浪裡鰍揮手道別。

    「不謝不謝。」浪裡鰍大笑:「辛苦一天半天,卓爺所賜賞的銀子,幾乎可以買一艘船了,該道謝的應該是我。有事請到前塘來找我,無任歡迎;再見。」

    「再見。」卓天威舉手一揮,扭頭便走。

    其實,他並未遠走。

    他藏身在竹林內目送小船消失在視線外,再確定沒有人跟蹤,這才悄然離開;他是很小心的。

    遠走兩里外,岔入一條小徑,不久便看到林蔭內的一座小茅屋。不等他走近,柴門開處扮成村姑的月華仙子喜悅地向他奔來。

    「無威!我……我等了你好久好久……」月華仙子忘形地撲入他懷中,秀頰緊貼在他的胸懷裡:「我……我好耽心,不知道你到何處去了。」

    「我不是平安地回來了嗎?」他挽了月華仙子向茅屋走:「我去薦福山,去救應幾個人了。哦!他們沒為難你?天孛星總算是個聰明人。」

    「他是不錯,已緊急召集盟友開香堂,正式辦妥我脫盟的事,我把所有的財物都給他們了。」月華仙子欣然說:「唯一反對的人是無情賈七姑,幸好她獨木不成林,掀不起風浪。」

    「那七幻狐黎玉香呢?」卓天威眼中有奇怪的表情。

    「奇怪,她居然沒有來。」月華仙子眉心緊鎖:「她是二爺織女星的得力臂膀,在盟友中地位很高,按理不可能不來參加開香堂大典的。天孛星似乎不管,織女星也沒有表示,武曲星毫不介意,這就怪了。天威,我總覺得有點不對。」

    「有何不對?」

    「沒有人看到她,我又不敢問。她不來,這表示她並不理會三星盟與你和解的事,她可以推說不知情,而繼續對你玩弄陰謀詭計。」

    「我不怕她,她來好了。」卓天威突然伸手在她的臉頰上擰了一把,哈哈一笑,神色一懈。

    「你……」月華仙子一怔,先是紅雲上頰,然後血色迅速地消退,神色漸變,嗓音也變了:「天威,我……我承認我曾經存心不良親近你,我更不否認是用美人計,但是,並不表示我是一個淫賤的女人,我……」

    「咦!你多什麼心?」卓天威神色一正:「本來我懷疑你是七幻狐,現在已證實你不是七幻狐……」

    「哎呀!原來你好壞。」月華仙子恍然失笑:「好啊!我看,你將會有許多次挨耳光的時候。」

    「什麼?」

    「你無時無刻都在提防七幻孤,必定對每一個接近你的姑娘們毛手毛腳,不挨耳光我就不信……」

    「不會的,你以為我是個風流浪子嗎?」他進入茅屋,順手掩上門:「也許,為了這頭狐,我真該扮一扮風流浪子,我會捉到她的。月英,肚子好餓!」

    「早就替你準備好早餐了,我是五更初回來的。」月華仙子往屋後走:「我下廚的手藝不錯呢。」

    「女人本來就該有下廚的好手藝。月英,填飽肚子,帶我去找拔山舉鼎許福。」

    「他在忙,在準備接應盟友們登船,天孛星希望盡快離開蘇州。」月華仙子在後面廚房內說:「吳中一龍失望極了,怪三星盟不支持到底。郝四爺很得意,杭霸主將他召往虎丘商量,大概是要迫不及待向吳中一龍下手。」

    「讓他們殺吧!月英,吳中一龍的實力,比你們三星盟所想像的要強大得多。」

    「你說什麼我們三星盟?」月華仙子捧著食物盤出來,嬌媚地白了他一眼:「你可要說清楚哦!」

    「好,好,我說錯了,道歉,總可以吧?晤!好香!」

    「這還差不多,不許動手,我還沒安排好呢,饞鬼!」

    在月華仙子身邊,卓夫威的確沒有拘束感。

    他覺得月華仙子的溫柔性格和氣質,與傅鳳鳴那受寵愛的千金小姐個性差異很大。

    也許他是個很隨和的人,因而對月華仙子所表現的親切愛嬌情懷,接受力與親和感要強烈得多。

    這種感覺,使他完全不介意月華仙子計算他的仇恨,並不影響他往昔雙方培養出來的友情,甚且在不知不覺的接觸中,向愛情的路途邁進。

    蘇州衛衛城的官兵,三日一操五日一練,之外便是耕種自己的衛田,平時很少進城走動了。

    走動的幾乎大半是余丁,因為余了沒有糧響,有缺方能頂補,所以必須自謀生活費,有些成為流民、逃丁、混混、痞根……甚至作奸犯科的歹徒、鼠竊、盜匪。

    疤跟老八易非,在白雲塢船場弄了一份差事,這是衛所餘丁相當好的出路了。這位仁兄在船場任管事,憑他那塊料,根本不配在那地方混上那麼好的差事,他被看中了是另有原因的。

    他有位姐夫姓羅,在衛所武備庫任管軍械的庫大使,小武官無權無勢,但管軍械卻是肥缺,因為有些軍械是由民間藝匠承造的。

    這就是易老八得以任船場管事的原因:可以利用他姐夫的路子,監守自盜。

    那時,太湖盜群出沒無定,海賊與倭寇世乘船流竄。水上作戰,弓箭為先,箭便成為最熱門的利器。

    箭不難製造,但要造得精巧準確卻非易事。軍械局南京武備庫所造的箭,卻是最精良的上品。

    蘇州衛武備庫失竊了一千五百枝箭。這可是殺頭的重罪。

    羅大使不願被軍法砍腦袋,他有辦法偽造一批箭抵賬,再推銷一部份,總算瞞上不瞞下保住了腦袋。

    因此,他恨透了這位不爭氣的內弟。

    一談起了這件事,這位大使便會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腦袋,似乎想證實腦袋還在不在脖子上。

    城東南的雙塔寺前面,形成一條頗為熱鬧的小街。

    這裡的食店通常分為兩種,一是供香客進食的齋店或居士林,一是供各色人等解決肚皮問題的酒坊食店。

    量天一尺的朋友楊信,在毫不引人注意的一家酒坊宴客。

    客人是傅老頭和穿便服的羅大使。

    「羅大使,令內弟在白雲塢船場失蹤,幾乎已可斷定遭了毒手。」傅老頭感慨地說:

    「遭毒手的禍因,就是那批箭。」

    「他最好是死了。」羅大使恨恨地說:「他要是不死,我這顆腦袋早晚會被他斷送掉的呢。」

    「羅大使,你不瞭解黑道人的毒辣手段。」傅老頭說:「令內弟並不是存心要害你,只是身不由己,他如果不聽命,那些人會用比死還要痛苦百倍的辦法對付他。」

    「他活該!」羅大使忿恨難消。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令內弟一步走錯,不能全怪他,可能計算他的人早有預謀,他哪有對付那群人的能耐?羅大使,能不能將令內弟交往密切的朋友姓名,與可疑的壞朋友所作所為說出,讓老朽參詳參詳?」

    「他很少帶朋友返家,到底是哪些雜種勾引他為非作歹,我的確不清楚,我也很少過問他的事。聽賤內說,府城裡面他有三四個酒肉朋友。」

    「能記得他們的姓名嗎?」

    「這……一個姓高,叫什麼蠍子高峰;一個姓夏,叫夏源;一個叫蔡十二;另一個姓……對,勝田,田……田什麼我不清楚了。」

    「田盛候。」楊信果然不愧稱捕房的公人,對一些不良份子的底細頗為培熟:「綽號叫禿猴,一個武功相當高明、心狠手辣的貨色,兩年前曾經在吳中一龍的江湖行業中,作過楓橋賭訪的主事人。」

    「現在呢?」傅老頭追問。

    「在百花洲的北端,地近前門,洲旁有座百花水樹,名義上是前門戶百萬戶應嘉大爺的產業,事實是吳中一龍的宴游處所,禿獄在那兒做護院。」

    「他與神手無君交情如何?」

    「神手無君曹三爺只喜歡漂亮的女人,喜歡到外地獵艷,對吳中一龍的江湖行業很少過問。當然,他認識禿猴,但從不走在一起遊樂。」

    「我想,我已經找到一些頭緒了。」傅老頭哺哺地說。

    三星盟的人,正在召回所有的暗樁密探,要所有的人撤到楓橋鎮候命登船,以便離開蘇州返回江北自己的地盤,已向外宣稱不再過問蘇州的事了。

    小舟駛經溪口村西面的一處河面,小碼頭上站著一位綠裳俏女郎。

    「七姑,借一步說話。」俏姑娘向小舟招手。

    河面寬僅六七丈,看得真切。

    艙內鑽出無倩賈七姑,欣然命舟子將船靠上碼頭。

    「原來是你。」無情賈七站登上碼頭,債主面孔居然有了難看的笑意:「是不是黎玉香要你在這裡等候的?」

    「哦!七站,你知道我?」

    「猜想而已。」無情賈七姑毫無戒心地說:「其實黎姑娘對我的仇視是沒有必要的,畢竟是自己人,目標相同,只是各人所採的手段有異而已……咦!你……嗯……」

    話未完,已被綠裳姑娘一指頭點在七坎要穴上。

    小舟上有兩名舟子,艙內還有三名三星盟的盟友,都是名義上由無情賈七姑指揮掌握的人,突然看到綠裳俏女郎出手向賈七站襲擊,不由大吃一驚!

    「賈七姑……」三位盟友大叫,飛躍出艙。

    綠裳俏女郎挾起賈七姑,飛掠而走。

    三位盟友不假思索地飛步急趕,一面大呼大叫兩位舟於急急放下槳,掀艙板取兵刃。

    碼頭兩側人影從草中暴起,四個人影疾如鷹躍登小舟,半空中電芒破空而飛。

    「呵……」船首的舟子首先遭殃,狂叫一聲上身一挺,然後向下放。

    追逐綠裳俏女郎搶救賈七姑的三位盟友,僅追出了三五十步外,便被幾個伏在路旁的暗器高手所擊斃。

    小船控舟的舟子,比船首控槳的舟子機警得很,看到四個蒙面人向船上飛躍,便知大事不妙了。

    他將艙板向飛撲而上的人影擲出,前滾翻避過兩枚暗器,再一翻便滾落微濁的河水中向下急沉,形影全消。

    「糟!逃掉了一個。」登船的人怪叫。

    「沿河搜,不能留活口。」岸上出現的另一位蒙面人大聲下令。

    同一期間,卓天威偕扮成村婦的月華仙子,登上楓橋鎮頭的一艘快船。

    五位高頭大馬的魁梧大漢,在艙面迎客。

    「許兄,來得魯莽,諸位海涵。」卓天威向那位特別壯實的大漢含笑行禮:「凌姑娘知道許兄在此地坐鎮,所以帶在下前來拜會許兄。」

    這位就是三星盟負責調度船隻的拔山舉鼎許福,那壯實魁梧的身材即是活招牌。

    其他四人在一旁冷然屹立,神色並不友好,顯然對卓天威仍懷有敵意,因此拔山舉鼎並不替卓天威引見。

    「好說好說,不敢當。」拔山舉鼎的神色也不怎麼好,不請客人入艙:「但不知卓兄枉顧,有何指教?咱們很快就會動身,至遲明早便可北航。卓兄,不是前來趕咱們走吧?」」

    「呵呵!許兄把卓某看成真的霸王了?」卓無威不以為逆:「住盟的行止,與在下無關。」

    「那麼,有何見教?」

    「許兄在揚州主持盟堂。兩月前,有位叫趙元咎的富商,從北面光臨揚州,許兄可記得這個人?」

    「趙無咎?」拔山舉鼎沉思:「晤!不錯,有這麼一個人。」

    「貴盟的人起初盯上了他,後來又不再理會。許兄,其中有何緣故,可否見告?」

    「本盟的宗旨,如非必要,盡量不要驚擾規規矩矩安份守已的正當人士。商人可說是咱們的衣食父母,他們如果沒有把柄落在咱們手上,咱們是不向他們亂打主意的。」拔山舉鼎侃侃而論,理直氣壯。

    「那趙元答是規規矩矩的富商?」

    「在進行調查時,半途便放棄了。」

    「為何?」

    「那時,吳中一龍秘密派來連絡的代表龍王路壽年,恰好正打算返回蘇州,得悉本盟的人注意趙無咎,便向在下表明趙元咎是他們的人。因此,在情在理,在下必須尊重路老兄的請求,所以便取消調查的事不再過問了。」

    卓天威一怔,眼神一變。

    龍王路壽年!白雲塢船場的場主。

    老大爺!原來長春谷生是為此而去的,薑是老的辣,搶先了一步。而他,將長春谷主一家子救出,不問經過便匆匆走了,錯過了大好機會。

    「去找長春谷主商量。」這是他第一個念頭。

    「吳中一龍先後派了三位連絡專使。」拔山舉鼎說:「通常都在場州與大爺洽商。

    鎮江是三不管也是大家都想管的地方,而以吳中一龍在鎮江的實力最雄厚,本盟的連絡專使,通常在鎮江等候吳中一龍的代表前來蘇州。龍王路壽年是第二位專使,那次之後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謝謝許兄的消息,容圖後報。」卓天威抱拳為禮:「打擾打擾,告辭。」

    「好說好說。不送了!」

    出了鎮南,沿橫塘東岸的小徑急走。

    「天威,你要到何處去?」月華仙子忍不住發問。

    「去找傅姑娘。」

    「傅姑娘?哪一位傅姑娘?我認識嗎?」

    「請不要多問。」他說:「見到她你就知道了。本來,我和她曾經約定見面一同行動的地方,我已經不去赴約了,但不知她還去不去。如果她也不再前往,得費些工夫去找她的船了。」

    「你與她一同行動?怎麼沒聽說你有同伴?」月華仙子更驚訝了。

    「她追查兇手,我找盜寶賊,可能我和她所找的是同一個人。」他簡單地解釋:「不同的是,她是俠義門人,我是亦正亦邪的霸王,所以找不想和她一起行動。現在,得找她交換消息。」

    「她是怎麼樣一個人?」

    「等見了她你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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