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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文 / 雲中岳

    國華向春凳上的幻雲一指,赤裸裸妙相畢程,乳尖凝有血珠的幻雲姑娘,像頭垂死的天鵝。

    「她就是活生生的見證。」國華繼續說:「她把你看成知心的朋友,把你看成可倚賴的朋友,你呢?結果竟然是如此悲慘。我的天!你這雜種怎麼做出這種毫無人性的事來?你就不怕天打雷劈?」

    「你飛天狐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你……」

    「哈哈!我從來不以為自己是正人君子。」

    「你……」

    「我至少沒有你惡毒。」

    「我……」

    劍芒一閃即至,國華進攻了,玉樹公子的緩兵計,很可能成功,天色不早啦!

    「錚錚錚……」玉樹公子不得不收斂心神,為自己的生死存亡掙扎,威震武林的含育劍法施展開來,絕招如長江林河滾滾而來,一口氣封住了國華七劍。

    桌椅在無禱的凌厲劍氣下崩散,飛拋,燭焰搖搖,四枝燭已毀了兩枝,光度減弱,滿室劍氣縱橫,冷流撲面,電虹吞吐有如萬道金蛇漫天狂閃。

    存心拚死的人是可怕的,困獸之鬥慘烈可知。

    決心與勇氣是一回事,真才實學又是一回事。

    一陣凶險的纏鬥,玉樹公於被逼向內間的壁角絕境,左衝右突皆勞而無功,右肩背、右胯、右脅,只中了不輕不重的七劍之多,鮮血染紅了半邊身軀,衣袍凌亂,真像一頭為爭雌虎而半得遍地鱗傷的動作虎。

    國華不急於下殺手,他在體會自己近來功藝大進的成就自己的所學心得;因為,玉樹公子能接下他數十劍的狂野逼攻。

    天育劍法的確是威力驚人的絕學。劍發真有風雨雲雷的萬鈞威力。

    他雖然能看出玉樹公子每一招的致命空隙,但卻無法正確地抓住機會突人。玉樹公子的豪勇,也彌補了內力的不足。

    他的劍比含光劍短六寸,在房中窄小的空間中搏鬥,運用起來比較靈活些,攻勢之猛烈可想而知,趄難達到收發由心,揮灑自如的境界。因此,能把存心拚命的玉樹公子逼困在死角上。

    房門被推開一條縫,沒有人進入。

    「小弟弟,要不要人幫忙?」無影刀的聲音從門外傳入,外面的人等得不耐煩了。」再等片刻,請叫小妹準備救人。」他大聲說。

    一聲金鐵清鳴暴響,玉樹公於的含育劍脫手飛入內間去了。

    玉樹公子右手虎口血出,但依然凶悍無比,大吼一聲,連攻三記撼山拳,拳勁依然極為猛烈。

    他的劍劃出一道優美的光弧,抖出一朵劍花、罡風勁氣呼嘯,可遠及八尺傷人的勁拳迎劍四散。

    劍被他信手扔掉,左手一探,虛空一抓。天狐爪,飛天狐的可怕絕學。

    玉樹公子的反應依然十分敏捷,向下急挫。

    咳一聲裂帛響,玉樹公子的上襟被抓破了,右肩胸出現五條蒼折的抓痕,護體神功居然具有十成的護身威力,肌肉未傷。

    沉叱聲再起,又是兩記撼山拳。接著,玉樹公於身形飛翻而出,衝向房門,身形半途轉正,兇猛地向閉上的房門撞去,要破門而出。

    距房門不足半尺,飛天狐第二抓勁道及體。

    玉樹公子身形一頓,如許兇猛的衝力,竟然虛空突然停頓了一下,所受的神奇抓勁委實不可思議。

    右背肩已裸現,這時出現了不規則的五道抓痕,皮開肉綻,裂開處骨現肉卷。

    衝勢繼續,砰一聲響,玉樹公子撞上了房門,雙手上伸抓緊了門板,身軀緩緩向下滑倒。

    「噢……」玉樹公子的厲唬驚心動魂,伏跌在門下渾身可怕地抽搐,背部血流如注。

    國華走近,將不住掙扎的玉樹公子拉至一旁,注視片刻,啟門大踏步走了。

    千佛寺本來是廬山的大叢林,有殿宇甘余座,可惜本朝初遭了兵劫,燒掉了大雄寶殿與藏經閣。

    目下年久失修,剩下五六處殿堂,有六七十名苦行僧在內苦修。

    金竹坪位子廬山群峰之中,形成盆地中的平原,地勢僻,附近漫山遍野長著竹和松。

    千佛寺就建在金竹坪的中心,背枕九奇峰,面對鐵船峰,四周被竹叢松林所包圍,狂龍率領了一群爪牙在這裡蒎腳,主要是為了這一帶地勢幽僻,很可能有他要找的人在內潛伏,南面的九峰罕見人跡,山勢連綿,很可能是三隻鷹的鷹巢所在地。那一帶一直不曾派人深入搜索,準備次日天一亮,集合所有的人手,來一次徹底的大搜索,分道深入左右合圍。

    夜間的警戒十分嚴密,宿處是千佛寺最完好的一座客室,是和尚們執行檀越大道的地方,足以容納四十餘個爪牙,地方不大,防守也容易。

    那個什麼王一鳴、王寄、或花拳張奎,挨了一記撼山拳的重擊,雖然逃掉了,但決不可能在十天半月之內痊癒,這個可惡的神秘人物已用不著擔心。

    在山中仍有些少顧忌的人,只有無影刀和鬼劍張道,不成氣候,根本就用不著防備。

    要防備的人,只有一直不敢露面的三隻鷹。

    那瞎鷹在三丈外殺了大各鼎鼎的神手先生,確是令走狗們心驚膽跳的可怕勁敵,必須嚴加戒備。

    客院的院門口左方不遠處,是一座給檀越們觀賞山景的望岳亭,四面本來有花圃,冬日花草皆已成了枯枝衰草。距院口約冊步,把守院門的兩個警衛,雖然夜黑如墨,仍可隱約分辨亭風內外的景物。

    三更初,亭口突然出現一個黑影,迎風卓立,袍抉飄飄,真像一個突然幻現的幽靈。

    幽靈不住在亭口往復走動,因此立即被把門的警衛發現了。

    誓號傳出,客院內有發動靜,黑影悄然移動,沒有聲息發出,可見狂龍的應變計劃相當完善,所有的爪牙也訓練有素。

    爪牙們各就各位,嚴陣以待。

    幽靈仍在亭口走動,不時仁立涫思。

    狂龍是很能幹的,天太黑,外圍松茂竹密,敵勢不明,大舉派人外出圍捕,是下下之策,智者不為,他是智者,所以等候來人深入。

    可是,幽靈極有耐心,半個更次過去了,仍在原地往復走動,無意進入客院。

    上次大林寺,國華曾經現身與警哨打交道,出了大批人手包圍伏擊,仍然被國華逃之天天。

    所以夜間大舉出擊,必定徒勞無功。

    雙方都在考驗耐心,僵持了半個更次。

    狂龍終於沉不住氣了,他本來就是位狂暴的人,龜縮不出,任由對方一個人在門口示威,這個臉他丟不起,這不是欺人太甚嗎?

    至少,他要弄清對方的意圖和是何人物。

    大舉出動,對方必須早有準備,人一出去,對方可能溜之大吉避鋒頭啦!

    幽靈極有耐心,仍在亭口踱踱去。

    終於,幽靈先仰天長嘯,聲動山林,與松濤聲相應和。接著,傳出中氣充沛的朗吟:

    「廬山秀出南斗傷,屏風九疊雲錦張,影落明湖青黛光;金闕前開二峰長,銀河倒掛三石樑。香爐瀑布遙相望,迥崖杳嶂凌蒼蒼;翠影紅霞映朝日,鳥飛到吳天長……」

    詩仙李白的廬山遙中半朗,朗吟聲裂石穿雲,整座千佛寺的人都可以聽得一清二禁。

    寺內的人,還能不出來嗎?除非狂龍有烏龜肚量,不怕聲威掃地。

    三個人影出現在亭口,現身在幽靈的前面三丈左右,似乎頗懷戒心,與神手書生冥河使者一樣,避免接近至三文以內。

    三丈,是三隻鷹殺人的有效距離。

    「尊駕雅興不淺。」為首的人沉靜地說。

    「誇獎誇獎。」幽靈客氣地回答。

    「在下郝大光。」為首的人抱拳行禮:「請教老兄高名上姓。」

    「呵呵!老夫從不能名。」

    「只能號嗎?」

    「對。」

    「在下請教。」

    「魔鷹。」

    「失敬失敬。」

    「違心之論。」魔鷹冷笑:「江湖十傑任何一傑,也沒將三隻鷹放在眼下。閣下吳天一筆郝大光,一枝生死筆點盡天下英雄好漢,狂龍就寄望你閣下點咱們三隻鷹,何必往夫臉上貼金?」

    諷刺的意味十足,但吳天一筆居然毫不介意。

    「陳大人一到貴地,就放出口風,要以至誠和重金,禮聘三隻鷹出山。」吳天一筆修養到家:「三隻鷹是地主,相應不理,是否未盡地主之誼呢?」

    「三隻鷹從不替官府跑腿賣命,狂龍應該知道。而且,他做得太絕了。」

    「何以風見得。」

    「他既然知道三隻鷹是地主,居然在地主的居處大肆屠殺搜括搶劫得來的金銀,聘請地主零星他跑腿賣命,未免欺人太甚了。」敝長上職責所在,不能他,他只是奉命行事,緝拿叛逆公事公辦,老兄怪他公平嗎?」

    「只有喪心病狂的人,才認為老夫不公平。」

    「老兄,陳大人仍然希望與諸位平心靜氣商談,為了雙方的利益……」

    「呵呵!我看你這傢伙已經沒有人味了,枉稱江湖十傑之一。」魔鷹語中的刺鋒利得很:「在狂龍挑了三隻鷹五處連絡站之後,三隻鷹仍然平心靜氣嗎?」

    「老兄是識時勢的人……」

    「不錯,三隻鷹都識時勢。狂龍自以為威震武林,可以號令江湖,了辦事的宗旨是,不是朋友就是敵人。誰不接受他的條件,就必須斷然除掉永絕後患。三隻鷹識時勢,所以躲起來迴避他。豈知他對不曾晤面的人,也斷然除掉的手段來對付,委實太過霸道。」

    「老兄,這該怪諸位……「好,怪三隻鷹不識抬舉,對不對?」

    「這……」

    「現在,三隻鷹開始報復,你明白嗎?」

    「何必走極端呢?老兄,敞長上一定賠償諸位的一切損失。」

    「你混帳!」魔鷹破口大罵:「五處連絡站五條命,還有無辜被殺的居民甘二位老少,你怎麼賠?命能陪嗎?你說的不是人話。」

    「魔鷹,你說話給我客氣一點。」吳天一筆冒火了,語氣轉厲。

    「對你這種狗東西,還有什麼好客氣的?」魔鷹冷笑:「你以為你上個人嗎?」

    吳天一筆再也無法忍受,吸口氣功行百脈,向前邁出一步。

    「郝兄且稍候。」另一名同伴伸手拉住了吳天一筆:「鼓不打不響,鍾不敲不鳴:待兄弟分析給他聽,要能知道與狂龍為敵是如何的不智,曉以利害,這才能平心靜氣談談……」

    「有什麼好談的?閣下。」魔鷹搶著說:「談來談去只有一個目的:如何殺人害人以攫取權勢,言不及義,面目可憎,如此而已。吳天一筆名列江湖十傑,算起來他該是大名鼎鼎的豪傑。而做了狂龍的走狗之後,與那些狂龍網羅而來的土匪、強盜、邪魔、外道、黑道凶魔、殺人兇犯等等稱兄道弟,主子奴才抗配一氣,你這個走狗也好不了多少,你所曉的利害,還是留著吧。三隻鷹目下是被逼奮戰,比以住要殘忍十倍,兇猛十倍你們這些狗東西,一定是最先被殺的人,你們最好小心了。」

    「魔鷹老兄,話不要說得太滿了,因為陳大人已經有收拾你們三隻鷹的把握和淮備,只要你們一現身手,就是你們的死期到了。」

    「真的。」

    「立見分曉……」

    這瞬間,人影一閃即沒。

    同一瞬間,亭兩側的暗影中六個黑影電射而來,而暗器破風聲先一剎那入耳,寒芒像暴雨般射出。

    暗器全部落空,六個先發暗器後衝出的黑影也全部撲空,失去了目標。

    「喂……哎……」撲得最慢落後一步的兩黑影,悶聲叫號仍向前衝。

    「咦!」吳天一筆三個人駭然晾呼。

    一陣阻笑聲從亭頂傳出,令人聞之毛骨悚然。

    「砰噗!」兩個人摔倒在地,扭曲抽搐,發出痛苦垂死呻吟。

    七個高手大吃一驚,心中一涼。

    魔鷹怎麼幻形遁走的?為何在消失的同時倒飛上了亭頂?可能嗎?他又怎知道身後有人突然發起攻擊的?

    兩個上前搶救同伴的人,熟練地檢查傷勢,片該便發現無能為力了,立即檢查致命的原因何在。

    「雙鋒針貫入後頸窩,黑夜中怎能擊中這裡的要害?我的天!」一個檢查的人頹然站起:「真可能是三隻鷹,這個鷹魔不是冒充的。」

    「他飛上亭頂去了。」另一個人也接著宣佈:「劉老哥也是被雙鋒針貫腦,三隻鷹的殺人利器,錯不了決趕他下來。」

    誰敢上去趕?七個高手已經心膽俱寒了。

    亭頂看不見人影,天太黑。陰笑聲已目,七個人誰也不敢充好漢飛登亭頂。

    「人已經走了。」吳天一筆硬著頭皮說:魔鷹恐怕不是一個人來的,在亭頂用雙鋒針襲擊的是另一頭鷹,咱們上當了。」

    「那……魔鷹是怎樣走的?」另一人問。

    「他們的綽號稱鷹,鷹是天下間速度電快的東西,比脫兔快十倍,黑夜間你看得見脫兔嗎?」吳天一筆自以為是地解釋:「他只是輕功極快而已,決不是他練了五行遁術。如果是白天,他逃不掉的。」

    亭右側不遠處的矮松下,又傳出一陣陰笑。

    「如果是白天。」陰笑聲落,傳出魔鷹的語音:「你們死得更快。你們最好做一件可以裹住全身的鐵盔甲,因為任何時候,都可能死在三隻鷹的殺人利器下。」

    七個人注意力,皆被鷹所吸引。吳天一筆經驗豐富,卻忘了自己的話:魔鷹恐怕不是一個人來的。

    「嗯……呢……」又有兩個人悶聲叫,這兩個人恰好站在吳天一筆的後面。

    五個人包括了吳天一筆,大吃一驚駭然轉身戒備,兵刃已撤在手中,反應極為迅疾。

    兩個人向前一栽,開始垂死的掙扎。

    吳天一筆心膽值寒,感到手心在冒冷汗。

    「撤!」吳天一筆急叫:「黑夜中易受暗算,三隻鷹都來了,走!」

    「四個同伴不要了,五個人一躍三丈餘,像是見了鬼,逃和速度快極。嚇破了膽的人,速度一定比平時快的一陣陰笑替他們送行,真像是鬼笑。

    「潯陽老店戒備並不森嚴,女人的膽氣似乎比男人大些,凌雲燕身邊只有幾個侍女,幾個包括要命閻婆在內的僕婦,和幾個供使喚奔趟的男人,她對警戒不怎麼介意,信為警戒並不能嚇阻想來生事的人,有一兩個人守夜也就夠了,她不怕有人人侵。

    主要的另一個原因,是她沒有足夠的人手調配。

    店中招待貴賓的獨院,防守比較容易,因為外人不易接近,四面空曠監視容易。但警衛就麻煩啦!一丙個人怎能監視四面八方?

    只有一名侍女在院階上警戒,把守住唯一的出人門戶。其實一個人也是多餘的,四周門窗緊閉,應該守在門內,而不該守在門外的階上。

    入侵的人竟然大搖大擺從前院直入,倒是大出侍女意料之夕L。

    一個中等身村,穿了勁裝背繫長劍的人影,緩步踏人前面的月洞f1,踏人院子,向門階逐漸接近。

    廳廊掛了兩盞大型的氣死風燈籠,裡面是巨型的大燭,光度明亮,由於重量不輕,寒風稍勁才能使燈籠晃動,光照亮了守門的侍女,也照亮了來人。

    院子足有三丈寬五丈長;設有石凳和一些盆栽,大花磚成走道,頗有大戶人家的庭院氣派。

    這人是沿走道接近的,神態悠閒,不像是夜間做壞事的暴客。侍女一怔,隱時肘後的劍拂出,敲廊柱發出通知屋內同伴的信號,全神貫注留意來人的舉動。

    是一個女人,風帽下那張靈物拔俗的美麗面龐,在燈籠明亮光芒的映照下,看得十分清楚。

    「你是誰?幹什麼?」侍女警覺地喝問:「你帶了號帶,什麼地方派來的?」

    「哦!你是認帶不認人。」來人在兩丈外止步,婿然一笑,笑容好美好美:「那我就取下好了,免得你敵友難分,分清了就好說話。」

    拉掉白巾號帶,往腰帶一塞,等於是表明了身份來意,是敵非友。

    「你是……」侍女仍感到迷感。

    「我是王一鳴的……好朋友,你就別多問啦!」

    「王一鳴的朋友?」侍婦吃了一驚。

    「是呀!男女成為朋友,有什麼好怪的?我姓殷,叫真如,由這名字,你想起什麼嗎?」

    「原來是你,朝陽村殷家那位小丫頭。」侍女終於想起來了!

    「你好大的膽子,你……」

    「我來找你們的少夫人談談,勞駕,把她請出來好嗎?謝謝你啦!」

    侍女一躍而下,劍前伸像是出手攻擊。

    殷姑娘身形一閃,退出兩丈。

    「你來得好。」侍女舉動近進。

    「你說錯了,我來,對你們來說,一點也不好」真如姑娘徐徐移位遊走:「有道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不過,我並沒有惡意。」

    她本來是一個天真無邪,和氣善良純真的小姑娘,與國華相處,逐漸有了改變,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也和乃弟真陽一樣,模仿國華的言行舉止,居然也會油嘴滑舌啦!

    「中!」侍女沉叱,劍發如靈蛇。

    真如小腰一扭,快逾電光石火,間不容髮地貼劍鍥人,近身了。

    「啪!」侍女挨了一耳光,驚叫一聲,斜遲五六步,被打得眼冒金星,大牙鬆動。

    「下一次,我一定把你的牙齒打掉。」真如嬌笑說:「你是要做沒牙的姑娘呢,抑或乖乖地替我去把你們的少夫人請出來?」

    客院的廳門開處,一群男女一湧而出。

    「我出來了,不必請。」凌雲燕領先緩步下階:「這次,我決不饒你。」

    真如鎮定異常,瞥了眼在後面的要命閻婆一眼。

    要命閻婆可以噴蝕骨毒霧的壽星杖沒有了,換了一根竹杖。

    竹是空的,裡面同樣可以藏毒。

    「我不怕你們的什麼毒霧,你嚇距不了我。」她微笑著說:「凌雲燕,你知道你的劍術和輕功都不如我,何必說這種大話?我這次來,是善意的。」

    「你真以為你的劍術和輕功比我強?」凌雲燕冷笑問。

    「上次不是已經證明了嗎?」

    「那是你的幼雅想法,我只是意在活擒你。」

    「哦!也許你說得對。」

    「本來就對。」

    「那麼一鳴哥說對了。」

    「王一鳴。」

    「是呀!王寄是他,花拳張奎也是他。」

    「我已經知道了,他說對了什麼?」

    「他說,你是狂龍這些大批狐群狗黨中,武功最強的身懷絕技高手。」

    「哼!他日下在何處?」

    「他不想見你,我來見你。」

    「你來見我有何貴幹,投案自首?」

    「來向你提忠告。」

    「該死的小賤人,你配向我提忠告?」配不配沒有爭論的必要,反正我已經來了。」

    「來了就別想離開。」

    「未必。我的忠告,趕快離開九江,回京都去吧!還來得及。」真如不笑了:「由於一鳴哥曾經在這間客店裡,和你鬧出一段風流公案,以及其他原因,而至心理上有了負擔,他不能也不忍心殺死你,你卻可以毫無顧忌向他下毒手,這是不公平的。所以,我要求你離開。」

    「小賤人,你說得真輕鬆。」

    「我說的這些話,一點也不輕鬆,而且心頭沉重。」真如臉上的笑容雙恢復了,但卻是苦笑。

    「我明白了。」凌雲燕冷笑。

    「你明白了什麼?」

    「你愛上了那個騙棍混混。」

    「我不否認。」真如臉上一紅:「所以,你必須明白,任何不利於他的事,我都要傾全力阻止為種事的發生,我的決心不容懷疑。」

    「你這不要臉的小賤貨。」凌雲燕拔劍咒罵:「你還沒問我是否肯放過你呢!我要你生死兩難。」

    「少夫人,讓老身好好收拾這個小妖怪。」要命閻婆獰惡地說,不管凌雲燕肯是不肯,向真如走去。

    這老閻婆想起那天被整治得死去活來的事,收中的羞憤是可想而知的,由於當時看不清整治她的人是誰,而事由真如引起,這筆帳算在真如頭上,理所當然。

    「小賤人,你那天羞辱老身的同伴是誰?」要命閻婆用竹杖指著真如厲聲問:「老身要你從實招來,說。」

    真如並不知道國華是如何「羞辱」要命閻婆的,但本能地想到國華接近凌雲燕的不正當手段。

    接著,她忍不住唉咳一笑。

    老閻婆老得快進棺材了,獰惡的相貌會嚇破膽小朋友的膽,國華怎會像對付凌雲燕一樣「羞辱」這個獰惡的老閻婆?難怪她忍不住笑出聲音來。

    「你走開。」她揮手忍住笑,示意要命閻婆閃開:「沒你的事,我找的人不是你。你諾大年紀,自愛些,還可以多活幾年。」

    「小賤人牙尖嘴利該死!」老閻婆厲叫,竹杖一伸,抖出一朵杖花。

    真如愛理不理撇撇嘴,在杖花前不足半尺俏立,不閃不避,連眼皮也沒眨動一下。

    「你的毒霧對我已經不生效用了。」她微笑著說:「我上過你一次當,不會上第二次當。你的竹杖內,灑出的蝕骨毒霧已經毫無用處啦!」

    當她看到要命閻婆出現時,已經便偷偷服了國華給她的解毒藥,那是奪命閻婆的獨門解藥。

    毒霧無功,要命閻婆大感意外,立即動手,身形欺進,竹杖排空而進,杖當槍使,來一記快速絕倫的穿心槍,半尺距離,按理必定杖到心穿。

    一槍落空,人已近身。

    啪!」右頰挨了一記反抽的陰掌。

    真如姑娘的纖手,在男人限中十分可愛,但抽在老閻婆的臉上,這纖手就極不可愛啦!

    要命閻婆大叫一聲,向左後撞退丈外,腳下大亂,幾乎仰面摔倒。

    「不知自愛。」真如姑娘笑笑:「我不想害你,你何苦自討苦吃?」

    要命閻婆驚怒交加,發出一聲怒極的厲叫,像—頭氣瘋了老牛,衝上一杖掃出,要打斷真如的小蠻腰,這一枚用了全力,兇猛無匹。

    人影依稀,從杖上空斜穿而人。

    杖及時收勢,向上一跳。

    杖沒有穿入的人影快,人老了,反應畢竟比年輕人慢得多,眼中雖看出危機,身手卻趕不及應變,這就是力不從心老之已至的徵候。

    「噢!」要命閻婆感到耳門一震,是左耳門,強勁的打擊力直震腦門。

    真如的身法快得令人無法看清,一南昌得手,雙腳幾乎同時前縮,一點老閻婆的雙肩,身形騰躍反飛,好美妙的魚龍反躍身法,後空翻遠出三文外,恰好從自右側搶出攔截的兩名侍女頭頂上空越過,輕靈妙曼快中有慢,像在空中飛舞的鳳凰。

    凌雲燕臉色一變,風目中煞氣怒湧。

    燕以快速見稱,但看了真如的美妙身法,這只燕自愧不如,也因此而殺機怒湧。

    一個高傲的人,卻不願見比她更強的我,直覺的反應是:除去比自己更強的人。

    砰然大震聲中,要命閻婆摔倒在地上失去知覺。

    同一瞬間,兩侍女同時撲上了。

    身形剛著地的真如人化流光,不退反進,不可思議地從兩侍女揮出的漫天劍影中楔入,選出。

    人影候止,她神乎其神地回到原處。

    兩侍女則向前衝,腳下大亂,直挺挺地摔倒在地,再向前滑出丈餘,手腳一陣輕抽,昏原了,兩支劍摔落在大青磚地面向前滾,聲音清脆層耳。

    一聲龍吟,凌雲燕拔劍出鞘。

    「凌雲燕,你得趕快到江州老店。」真如神氣定閒臉上有無邪的笑意:「不要浪費時辰和人拼劍,你傷不了我的,你的劍術我已經領教過了。」

    「我為何要趕到往江州老店?」凌雲燕舉劍逼進,殺氣騰騰。

    「你的丈夫在江州老店。」

    「晴!你怕我吃醋?你想他?」凌雲燕臉上有不屑的表情:「只要你受得了他那一套狂虐功夫,我才不在乎你去和他上床。」

    「啐!你的嘴好髒。」真如臉紅耳赤,牽扯到這種事,她畢竟是剛剛一知半解的少女,超人的定靜功夫,失去了控制。

    「你既然想偷吃,還怕髒?」凌雲燕進一步相激:「我把他送給你,甚至還可以指導你怎樣去應付他,我是很大方的。」

    「你……」

    劍氣驟發,電虹漫天射到。

    真如百忙中暴退,伸手拔劍。

    劍繫在肩上,最大的好處是行動方便,沒有劍鞘礙手礙腳。但最大的缺點,是不夠長,拔劍手法不夠熟練的人,急切問無法快速出鞘應付突變,控制不住情勢,碰上急襲便先機盡失。

    「急切間,她連換五次方位,遲了三丈以上,遲抵月洞門附近。與凌雲燕這種搏鬥經驗豐富的人來說,她顯得太嫩了。

    凌雲燕的劍術,並不怎麼高明,十二劍快速搶攻失手,確也有點心驚,也因而殺機更為熾盛。

    真如幸而身法快得不可思議,總算危險極地躲過了狂野的十二劍急襲,劍也幸運地拔出來了。

    「錚!」她封住了凌雲燕長驅直入的一劍。

    先前的羞急情緒猶未乎復,搏鬥的經驗也差得太遠,她封住了凌雲燕致命的一劍,卻來不及,也沒注意凌雲燕的左手。

    凌雲燕的左手,就在這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隙虛空抓出,太快了,防不勝防。

    國華的天狐爪功,可傷人於丈外。

    凌雲燕那天晚上,從床上半裸著嬌軀,凌空猛撲黑袍人,一抓之下,沉重的方桌在爪上崩散,第二爪擊破了黑袍人的排雲抽功,抓裂了黑袍人的大袖。

    黑袍人就是真如姑娘的老爹天鷹,凌雲燕抖出了真才實學。

    因此被國華看出底細,天鷹也看出來龍去脈,所以國華說凌雲燕才是狂龍一夥人中,武功最高明的一個。

    天鷹爪,早年遼東第一高擴,海東天鷹的傲世奇學之一,含忿出手威力駭人聽聞。

    真如姑娘驟不及防,幸而早懷戒心,見對方手爪一動,便知要糟,百忙中仰身飛退,護體禪功內斂護體。

    「咳……」右肩抓力及體,衣衫連皮背襖共有四層,全部被抓裂撕破,肩背留下四道抓痕,雖則傷不了肌肉,但抓痕隆起,白中泛青。

    假使她不是扭身封劍,必定被抓中胸膛,好險。

    奇異的勁道沁入護體視野功,真如只感到趄氣一空,禪功呈現渙散異象,渾身發軟發麻,立腳不牢,踉蹌扭身而倒,似乎覺得全身已失去控制。

    上身衣裘全毀,向下掛附飄落,成了個上空美人。

    凌雲燕再次撲,劍取雙足。

    「我要你死能。」凌雲燕切齒尖叫,劍虹疾沉,要刺透右足躁,先毀一腳就可以活捉生擒啦。

    「叮!」一枚制錢奇準地擊中了劍楞,溜出一串火星,劍尖因而提早下沉,貫人真如的小蠻靴底部的方磚地上。入磚半尺,可知力道相當沉重,制錢一擊之力極為驚人。

    「接暗器!」沉喝聲同時到達。

    凌雲燕已無暇用劍封住身軀,連拍兩掌同時挫身暴退,身形高不及三尺。

    兩枚制錢被掌風震偏了準頭,自頂門呼嘯而過。

    這瞬間,人影電射而至,穿入月門,及時扶起剛倒地的真如,冉冉疾退,一閃不見。

    「快追!」凌雲燕躍起怒叫,驚出月洞門外。

    店中房舍甚多,人影已杳,往何處去追?

    斗室中一燈如豆,門窗緊閉。

    遠遠地,傳來鐘鼓樓四更的更鼓聲。

    真如裸著上身,臥伏在簡陋的木床上,發出低低的痛苦呻吟。

    國華全身氣勢蒸騰,他所練的寒玉功是陰極陽生蓋世奇功,行功至顛峰狀態,則寒體變為灼熱。他定下心神,全神貫注替姑娘用內力推拿,逼出體內的天鷹爪毒功餘毒。

    姑娘肩背的四道爪痕腫起半寸高,其色紫黑,幸而皮肌完好未曾破裂,整個肩背也隨之而隆腫。

    國華的雙掌擦了一種有特殊氣味的藥油,並不蓊香,但藥味頗重,在推拿創痕外圍時,姑娘甚感舒暢,但一角及創痕,便痛得低聲呻吟。

    久久,抓痕漸消,紫黑的顏色,逐漸轉變成殷紅,間有一些紫斑。

    國華放在身邊的一小玉瓶藥油,已用掉一半了。

    腫脹的肌肉,正以可見的速度徐徐消散。

    終於,真如不再發出呻吟聲了。

    國華拖過棉被,蓋住姑娘的胴體,離床將燈火挑亮些,喝了一碗冷茶。

    「三天之內,你不能妄用真功。」他搖頭苦笑:「得好好看住你,你這丫頭簡直一下管不住就會造反。」

    姑娘在被中伸出頭來,呼出一口長氣。

    「我就是看那妖女不順眼。」姑娘咬著櫻唇:「下次,哼!」

    「下次你仍然不是她的敵手。」國華搖搖頭:「你只能用快速身法,遠遠地纏住她,硬碰硬你一定遭殃。她搏鬥經驗,決不是你這種初出茅廬的人,所能應付得了的,所以我不許你再找她。」

    「一鳴哥……」

    「不許再說。」國華板著臉:「由於你的偷跑,把咱們的計劃全打亂了,你還想作怪?

    沈老哥和你弟弟,去找你到現在還沒回來,我得出去接應。」

    「陪陪我嘛!他們會平安歸來的。」姑娘可憐今今地說。

    「這可不一定哦!滿城都是趟狗的暗樁。」

    「那些人算不了什麼……」

    「所以你輕敵,剛歇息你就溜了?要不是我突然想起,你曾經向五爪蛟問起凌雲燕,猜想你可能去找她,豈不是天大的禍事?老天爺!萬一你有什麼三天兩短,我……我……」

    「一鳴哥,你……你這麼關切我嗎?」

    「你這個壞丫頭該打,我不關切你還關切誰?廢話!我到外面看看,你穿衣服再睡,天魔掌毒已經離體,但亟需休息養神。好好睡,不要胡思胡想,知道嗎?」他走近床前,伸手輕柔地拍拍姑娘的臉頰:「這裡是府衙後園園丁的陋屋,安全得很,即使有警,也不要你加入動手。聽話,免得我擔心。」

    「我……我聽你的話。」姑娘伸掌按住他仍在臉頰上的大手,語音柔柔地。

    「也許真是報應。」國華苦笑:「我用天俄抓了玉樹公子一記,他的妻子也用魔掌抓了你一把,一報還一報,就有這麼巧。」

    「一鳴哥,你…你真的不找她?」姑娘亮晶晶的明眸,閃動著異樣的神彩。

    「我不會找她。」國華呼出一口長氣:「我重創了她的丈夫,而且人人知道我曾經和她……和她……如果我找她,我並不在乎人言可畏,只是心中難安,所以……唉!別提了。」

    「玉樹公子之所以不死,是為了她的緣故嗎?」

    「這……是的,本來我可以抓裂他的。」

    「那妖女不會放過你的。」

    「我知道。」

    「她如果找到你……」

    「以後說。」國華不想談下去:「我在外面察看,有事叫一聲就好。」

    他出房掩上房門,姑娘一直盯著房門發怔。

    「我必須找一個可以信賴的人來商量,這件事必須早日了斷。」姑娘在信中暗叫。

    凌雲燕在她心目中,是一個可怕的毒瘤,如不早日加以斷然割除,將是致命的大患。

    撫摸到肩後的創痕,溫潤如脂的肌膚外,她可以感覺出塗勻在皮膚上的藥油。事實上,青腫已經消退,並沒有痛楚。但在她感覺中,痛楚又回來了,這是那妖女給予她的傷害,他不能忘懷。

    當然,她並不真的介意這小小的傷害,所介意的是,妖女是國華最可怕的威脅。

    不久,無影刀與小真陽先後回來了,姑娘少不了挨了頓好埋怨,她只好乖乖地認錯、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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