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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文 / 雲中岳

    當第一對馬以勁急的速度,衝到馬車的剎那間,蹄聲如雷,聲勢駭人。

    馬上的騎士大概騎術高明,兩匹馬夾著馬車,以僅錯一發的驚險神技,挨著馬車一驚而過。

    駕車的馬,既沒有見場面,也許是掠過身旁的狂風把它們嚇得心驚膽顫,突然發出急迫的長嘶,發起瘋來,駕車馬發瘋,有兩個極大可能,一是人立而起亂跳蹦,一是拚命狂奔。

    這兩匹差勁馬,發起瘋來卻不差勁,兩種可能都用上了。

    首先,馬突然發怒嘶,從立而起,跳了幾跳,駕車的老傢伙慌得站起來吆喝,車子幾乎翻倒了。

    第二對馬又擦身而過,車子簾內傳出兩種嗓音的尖叫。

    第三對又擦過了,架車的馬不再起前蹄,突然發足狂奔,剛好追著第四對馬的後面緊跟過去。

    第五隊馬上人正是一對老道,眼看要發生覆車慘劇,但他們卻無動於衷,仍想繞車而過。

    這一來可好,駕車馬被勒得只有亂跳亂掃的份兒,馬車也就像喝醉了酒的瘋漢,劇烈在搖擺起來。

    在塵土滾滾中,驚天動地似的傳出兩匹馬兒絕死的哀鳴。

    馬車向前一栽,車轅立斷,馬車伕和車中兩女人,突然向地上飛撞,那匹快馬,只留下一陣輕煙走了。

    眼見三個人誰也別想活,怪事發生了,早已避至道旁的三匹千里馬背上,突然飛起三條人影來。

    快!閃電堪比。

    眨眼間「轟隆」一聲暴響,馬車立碎,車輪飛出兩丈外。

    而在三匹千里馬駒側方草地上正躺著的馬車伕,僕婦,和王員外年方二八的美麗的二千金,他們全暈過去了。

    這救人的人,正是在星子搜索文俊的姥姥和兩位姑娘。

    他們怎想到文俊得到九現雲龍受傷的消息,星夜走了呢?怎等得到啊!

    田野裡,百十丈外破山村許多村民,都目睹這場意外的發生,皆不由自主的驚叫出聲。

    在村口等待愛女歸來的王員外一家子,幾乎急死,老奶奶們暈倒了好幾個。

    村民們發生驚叫,腳沒停的齊向這兒奔走。

    鳳姑娘替她們活血,一面望著遠去的快馬說道:

    「武當的徒子徒孫,他們定是去找……找……他去「草營人命,這是什麼意思,要不為了救人,他們,哼!非教訓他們一頓不可。」

    玉姑娘天生的本性溫柔,但也生起氣來了。

    「他會回來的。」姥姥堅定地表示:「他們用馬鞭傳出武當絕學一柱掌力,震腐了馭馬的骨髓,卻被我在那兩個兇徒的風府穴上,射了兩根毛髮,氣血一動,不出三里,他們就會發覺是怎麼回事,能不回來查看麼?」

    「他們來了就好,哼!」鳳姑娘動了殺機。

    「孩子,姥姥永遠不會違反你的意思,但請記主人的吩咐,還是從輕發落他們罷!」姥姥說道。

    這時,人群已經湧到。

    一陣好亂。

    就這樣,姥姥他們成了王員外的貴賓,他們也這要道附近逗留一些時日,所以對王員外把他們當作觀世間似的,供奉在「海濱書屋」裡。

    在她們還未人村的時候,武當的十名門人到了。

    走在最後的那兩個道人,臉色死灰,渾身大汗。

    當他們還款到達破車死馬之前,正在收拾後事的村民,看見這些凶悍的人馬一到,驚惶地紛紛散開。

    十二匹馬一到,有兩個道人手握兩根長約兩寸,被鮮血染紅了的馬毛,飛縱到死馬旁邊,當他還未校對馬毛以前,目光落在破車的窗簾上。

    本來是殺機重重的面容,突然變成鐵灰色,佈滿驚駭恐怖的容色。

    「啊!」了上聲,踉蹌後退,轉身飛身上馬。

    顫聲說道:「師弟們,快!回武當去!快!」

    十馬向九江絕塵而去。

    急如喪家之犬。

    窗簾上,被人劃了一個小圖案,刻是是三支交叉的寶劍,在外有一道芒圈圍住,十分神似內行人一著便知。

    不是刻上去的,而是以一種神奇的功力,畫成的。

    痕深半寸,無稜無角,卻又細又長,如髮絲。

    當夜,三條黑影由「臨濱書屋」逸出,一在官道左近飄忽不定,兩個直奔星子,身法之快,幾如馭風飛行。

    在南昌府,東湖南岸通湖西府衙的大街,已經三更天了。

    街上人漸寂,而府衙裡西院官捨中燈光明亮。

    隱約可以聽到一個洪亮的嗓音,在吩咐下人辦事。

    「明亮兄,張老爹的吩咐你知道了嗎?」

    「當然知道,只是……只是……」另一個唆啼地答。

    「別只是,只是,一切都不用你擔心。諾,這是圖形。瞧,雄壯英俊,宛如玉樹臨風,容易找的。」

    接著又說:「我已以本儲文書傳頒各地驛站,並請沿江各府協助,隨時可以調撥人手給你幫助,獲得信息必須以八百里飛騎快速傳送,各地驛馬經常是晝夜待命,不得稍懈,你還不放心嗎?」

    「宗爺,我不是不放心,而是心有所疑,不知這人提待了什麼干係,假使找到了,我們是否可以動手……」

    「什麼?動手拿人?你糊塗啦!不要飯碗了是不是,任何事不許你管,只消盯他就成,每天將他的行蹤傳回,沒你的事,你要冒昧,哼!」

    頓一頓,一會又說話了。

    「大管家已經替你準備了一千兩銀鈔,不夠你可憑文書到各地暫調,多少不計,還有,這件事絕不可讓人知道,這是張大爹奉夫人之命交辦的,洩漏些兒口風,你別來見我,咱們走吧!」

    「是的,宗爺,你老萬安!告退。」

    說完出去了,死寂的街道,響起了雷鳴也似的蹄聲,八匹快馬從四處城門分道狂奔而去。

    東湖南岸,府大人的官邪沉靜地睡著了,但內院和花院中一座幽靜出塵的小客,卻仍有隱隱燈光。

    在雕花窗簾內透出,饅帷低垂,無盾清室中事物。

    內庭花庭中,恭立著一個蒼老的老人,他就是那神秘香車的趕車老人。

    在他旁邊,有兩名僕婦和一名稚音,他們正在忙著準備茶點。

    深深的垂下的珠簾內,傳出一個溫婉慈和的婦人語音。

    緩緩地道:「大爹,老爺真的準備上京麼?」

    「這個老奴不知道,僅聽夫人昨晚說及此事,但據老奴所知,似不可能,京中來了急報,新任的府大人突發中風,不能如期到任,布政使大人已經呈文至京,要留大人至明年春問方步放行。」

    接道:「布政使一直替大人惋惜,不該在青春勵時退而歸田,為是朝廷的最大損失,看情形,如果布政使大人堅持已見,明春大人是否能順利還鄉,仍在未定。」

    「老爺上京親叩龍庭也不成麼?」

    「這是方面大員的權力,大人斷無機會上睹聖上天顏。」

    「唉!」

    簾內傳出一聲深深的歎息。

    「夫人但請放心,布政使與大人相交最深,明春不會再行挽留大人。他瞭解大人的苦衷,朝政日非,官將如奴,不測之禍萬千,其實即使大人自己,又何嘗不想丟掉烏紗帽呢?

    明春大人定能夠如期卸任。」

    「但願如此,大爹,茹兒的事怎麼樣了?」

    「老奴傾力而為,夫人請放心。」

    「大爹一切費心,茹兒是你看大的,也說是你大爹的孫女兒一般,府中人眾雜,大爹請多費心。」

    「老奴當盡棉力,請夫人寬心,老爺即將回府,老奴告退。」

    老人家略一躬身,轉身便走了去。

    在花園小閣中,傳出的輕語又自不同。

    「孩子,這張圖是真啊!三十年前,是你師公親畫的三張中的一張,由百結神乞帶入江湖,希望有那一個聰明有恆之人,按圖找到你師公的洞府,可是三十年來,三張圖都一無音信,這一張到了你的手中。」

    這口音十分柔美。

    「怪不得那些人拚命,但據茹兒所知,這圖如落在那凶人之手,而又找到了師公的洞府,師公也絕不會接納他們的,師父,徒兒說對了麼?」

    這聲音更柔美,略帶稚氣。

    「是的,也許你師公會懲罰他們,而且,要經過那些性的測驗,那些兇徒是永不會到達雷音洞府的。」

    「哦!那麼……他……」

    「別他了,不害羞。」

    「嗯!師父……」

    「瞧你,十六歲了還撤嬌,不小了啦,真的,你所說、的他,真有那麼好的心性和英俊麼?」

    「不來了,師父。」

    「別害羞了,你坐好聽我說,三十年前,你師公動了收徒之念,一直等了三十年,從前年起,他已經不再指望了,就算你心目中的他到了雷音洞府,師父也不會收他的。」

    「師父,你……你何不請三師母收他呢?」

    「你想得好!他目前享盡清福,永不會自找,從五十年前到現在,百花洞中三弟子,從不准外出五百里之遠,而更不准外人進入,她能替你造就他麼?茹兒,別瞎想了!」

    「那麼,師父,你……你……」

    「別找我麻煩,為了你這丫頭,每年我得離開百花洞天一次,再找個男娃兒,怎忙得過來?不成,不成。」

    「師父,你答應嘛,要不由我先傳。」

    「喲,不害羞!你不會如意的,由你口中所得的印象看來,那娃兒不但一身傲骨,而且食古不化,你就有意傳他,他也絕不會領情的,男孩子初出茅廬,眼高於頂,自尊心高人一等,他要領情豈不成了弱夫和軟骨頭了。」

    「師父,師公當年也是……」

    「嗯,你這丫頭打趣起師父來了,那還了得?哼?」

    小閣中響起一陣嬌笑,顯然這師徒倆是隨和的人,有師徒之名,卻也有母女之情,委實不易。

    「饒你這一次,等你找到他後,我再給我算帳,他的行蹤找到了麼?」

    「已請大爹設法了,奇怪,他的輕功不高明,怎麼會平白失蹤?那夜四更天,他還在高家老店瓦面上,用朱瑤花解救那些歹徒,五更天一早,大爹,就在北門口等待,並未見他出城,一連三天,蹤跡全無,只有那東海三神山主道的門人出沒,豈不奇怪?」

    「你一個女兒家,怎能跟蹤得上一個流浪人啊!你以為人定一定得走官道麼?真是!那三道的徒兒,日後你遇上他們,務必讓他們一些。」

    「當年在白龍峰,你師公念他們修為不易,僅迫他們保護平手而散。

    其實,並不是一僧三道之間,因為功力不分勝負而相互結怨,而是三道的老三瓊瑤仙姑想成為你的四師母。

    那時,你師公已經在名譽上出了家,雖然他並不受戒,可是剃光了頭,氣你的大師母。

    但到底是被人叫成「雷音大師」硬給他當成和尚啦!

    一佛一道結成夫婦,豈不荒謬絕倫?瓊瑤仙姑追蹤了你師公十年,她的功力相去太遠,自然無追上,她可夠可憐的,唉!」

    「師父,是師公不願和她……」

    「也許是,也許不是,你師公不是個拘擬世俗的人,要真愛下瓊瑤仙姑他是不怕世俗非義的,轉眼時進八十年。

    雖然我們都有駐容之術,都是兩甲子以上的老人了,就真成為世俗夫妻,又待如何?」

    如今,你師公已恢復廬山真面目,遊遍四海。

    回到百花洞天的時候不多,雷音洞府已經交由百結神乞駐留,即使找到了洞府,易相見了。

    假使她仍如當年那樣癡情,師父倒願請她以百花洞天,和我們同參上乘造化之功。所以,你日遇上她的門人,要讓她們一步,免得又傷她的心。」

    「師父,茹兒記住。」

    聲音有點埂咽,大概是流淚了。

    「孩子,別難過,俗話說,癡心女子負心漢,卻又不能一概而論,你師公已有三房妻室,不負心又待如何?何況雙方僅是印證功力時相識,愛苗從何而生?

    所以,茹兒恭候教誨。」

    「是的,你為千金小姐,骨肉至親也不知你身懷絕藝想外出闖江湖,沒有人敢放心的。

    這樣吧,你可以稟明你母親,派人保護你到各處名山朝聖,東至普陀,西上峨眉,北上天台,都可以。

    只要能發現他的行蹤,就往那兒朝聖,不是很好麼?」

    「茹兒可以試試。」

    「少林的達摩劍雷平兄弟還在府上?」

    「他們走了,但可以派人請來,他們仍隱在府衙左近。」

    「去請吧,但你得注意,不可在他們面前顯露行藏,尤其是雷音掌不可亂用,當年在白龍峰,你師公一怒之下,誤傷少林弟子十餘人,少林一直含恨在心。」

    「茹兒謹記在心。」

    「好了,我得走了,這次到了天池盤醒一段時間,年底方可返回百花洞天。」

    「師父請帶茹兒到百花洞天去一次吧,讓茹兒參見兩位師公和師母好麼?」

    「早哩,能去時我會帶你去的,假使你遇上你的他,務必請他到雷音洞府一行,也許百結神乞會收容他,那老化子不甘寂寞了。

    我走了,明年我會找你,告訴張老兒,他人老伙帶著一家大小,已經回到老家,明年春至,讓他回去享天倫之樂。」

    一道淡影穿窗而出,一下不見,不知是鬼是人。

    五天後,一艘大船由南昌開出,出湖口入江,朔江而上,順風帆滿。

    船行如箭。

    船每一靠碼頭,準有三五個吏役打扮的大漢,上船投稟求見老大爹。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在王員外的二千金被救的第二個夜晚,斗轉星移,曙光將現。

    又是一一個長夜過去了。

    破山村南面的一個小山嘴上,有一座小小的山神廟。

    廟前那棵高大的神樹下,青石椅上,依著一雙綠衣的美麗少女。

    她們正是鳳、玉兩位姑娘,她們那深潭也似的美眸,俯視著下面的官道。

    似有所待。

    良久,風姑娘幽幽一歎:「天下多少不平事,事事辛酸而慘絕人裹,我怎麼對他這件事始終不釋於懷呢?」

    「姐姐,我知道。」

    玉姑娘說:「愛之深,責之切,姐姐,你墜人情網了。」

    「是嗎?」

    「可是,他卻做出那……那……之事,怎麼可能呢?」

    「我雖同時目睹此事,但仍在懷疑,他不是這種人,也許此中另有原故,想想日前百毒天尊赤瓊草的事吧。」

    她突然粉面桃紅,下意識地用素手撫摸酥胸。

    「那有什麼關係呢?」

    鳳姑娘訝然問。

    「姐姐,你說我們可以稱得上美麼?」

    「無可置疑,至少在我們在江湖闖蕩中,還沒見過比我們更美的人。」

    「那就是了,我們並未遭到意外,而且,當我醒來時胸前被妖婦劃開之處,竟有斷袖輕掩,這豈能是大惡之徒作出來的?」

    灰影一閃,兩人身邊多了一個姥姥,她接口道:

    「不會的,俗語說,面現好惡,目露邪光,恨海狂龍面顯正氣,眸正神清,斷非可惡之徒。

    姑娘,我們返回蓬萊吧,只剩下一個月功夫了,路途再找啊!」

    「不,我得再……再見他一面。」

    「姐姐,你仍要殺他麼?」

    鳳姑娘幽幽一歎。

    闇然他說道:「這也難說,不知怎的,沒見他,想起來非殺他不可,但卻又寬恕了他,當一見他時,本來下不了手,但他那傲岸若無其事的神色,卻又激我的憤怒,連我自己也感到迷惑,為什麼我不見面就下手殺呢?」

    「這是舉手之勞啊!」

    姥姥搖搖頭,道:

    「真是愛恨交織,可憐,孩子。」

    「一天一夜,又白等了,姥姥,九江可有消息?」

    「武當的弟子被蓬萊三仙的標誌嚇傻了,正在準備回山。

    聽他們說,在鄂城,有人曾看到一個極似恨海狂龍的人。」

    閻王谷已派人前往追蹤了。」

    「姥姥,我們快走。」

    王員外的僕婦,一早送湯水到「臨濱書室」發現三位神仙已影無蹤。

    院丁也來報說,馬房的三匹千里仰駒,業了昨晚失蹤了。

    這期間,文俊晝夜兼程,並且不時伸手管些不平之事。

    已經到了潛江附近。

    他行蹤飄忽,起止不定,腳程又快,可苦了不少盯梢的人。

    他到了潛山,那些神秘客人卻在武昌亂找一通。

    江湖上,恨海狂龍聲譽鵲起,他名震江湖實非偶然。

    十餘年來,敢公然與雙雄一霸挑戰的人得未曾有過。

    東海三神仙,三蓬萊三仙的標記出現在廬山了。

    星子出現了三個技絕天人的女人,據說美極。

    恨海狂龍仍是一個迷,但天殘劍出現了兩柄。

    消息不腔而走,風雨欲來,有人無比振奮,有人卻終日惶恐。

    在九江府,與世無爭,被稱為仁義大爺的九現雲龍徐占海,不知為何,破天荒與驚天堡的走狗們衝突。

    這真可算是武林中的一件大事。

    據說,驚天堡最殘忍的地狂星,打了徐大爺一記九絕掌,徐爺也還了一記劈空拳,而雙方激鬥中,閻王谷的人也到了,不知誰暗中相僵地狂星,一支牛毛毒針幾乎要了徐大爺的老命。

    結怨的經過人言人殊,莫衷一是,總之有的說徐大爺不該伸手管閒事,有的說驚天堡的歹徒侮辱了徐大爺的孫女兒。

    總之,俠名滿江湖,而從不過問武林是非恩怨的仁義大爺,破戒卻是真而又真之事。

    今天是九月的最後一天,長湖西岸徐家灣,近湖濱的徐大爺莊院中,冷清靜如鬼域。

    與平時大不相同。

    當然不同啦,徐大爺一病不起,而閻玉谷和驚天堡的約鬥期限,就是十月初五,已經是迫眉捷了。

    徐大爺相交滿天下,急難時沒有一個鬼上門。不,鬼倒有一個,那是一個衣著破爛,骨瘦如柴的半死人。

    哦!還有一個準備超度亡魂的和尚。

    徐家灣有一條小徑直通薊州,始自徐大爺的莊門,經過一座松林。

    透過徐家灣,然後直達薊州。

    一早,延芳兄妹兩就在松林徘徊,目光遲滯而芒然看著半里外的徐家灣。

    那小村也是罕見人跡,只有幾支無人理會的野狗,夾著尾毛在左近逃走。

    兄妹丙一身勁裝,腰下懸劍,原是英俊俏麗的臉容,已經漸漸變了。

    顯得毫無神采。

    「今天也會有人來,看來我們栽定了。」

    延芳恨恨他說。

    「哼!」

    延芝一撇嘴,不屑地冷哼:「有錢有酒多兄弟,急難何曾見一人?爺爺在為仁義大爺之名,所交的朋友卻全是些無恥之輩。」

    「妹妹,人心不古,誰不畏死貪生?我們不怪他們。」

    「是的,不怪他們,但我們怎麼辦?爺爺身中巨毒,吩咐我們拒絕任何前來助拳的朋友,難道就憑我們幾個人,和字內雙雄拚命麼?」

    「爺爺有先見之明,知道朋友不足持,也不願連累朋友,這就是爺爺的厚道之處,五天來,事實如此。

    二祖爺暗地發出的請柬,到今天卻無一人來應約,豈不是比青天白日還明白的事情麼?

    咱們也不必恐懼,除死無大難,生有時死有地,拚命就拚命。

    崑崙門下絕不是貪生伯死之徒,他們也將付出極大代價。」

    「事由我而起,我要拚死斗地狂星,讓天下人知道徐家子孫,都是轟轟烈烈的俠義男女。」

    村莊小道進口處,狂風似的奔來一騎雄駒,眨眼即踏上小徑,向松林奔來。

    兄妹倆焦急地分立道旁、馬一到突然剎止。

    馬上大漢飛身下馬,神情木然。

    延芳急問:「怎樣?」

    大漢木然搖頭,探手懷中掏出一張信箋,一面說道:

    「神鞭三爺不在家,遊俠魯豫去了,這是白楊那批人囑交的信件。」

    延芳打開,劍眉緊鎖。

    信上寫得是:

    「還有五天,不必在勞心力,助拳的朋友,到不了貴莊,即使到了,也不會活著離開,哈哈,知名不懼。」

    「一樣的語氣,一般的狂妄,哼!」

    延芳把信紙揉成一團扔了。

    沉聲道:「卑鄙之至。」

    「少爺,還有事麼?」

    大漢問。

    「辛苦你了光叔,你先回去歇息去吧。」

    大漢馬上走了,兄妹倆相對苦笑,一箋茶時,又到了一匹健馬,狂奔而來。

    馬上在漢滾下馬鞍。

    「明叔,怎樣?」

    大漢絕望地搖頭,探手懷中也取出一張白箋接過。

    說道:「金槍五爺不在家,到湘西訪友,約年底方可返家,這是五柳店一個黑大漢要我帶回來的信件。」

    延芳打開信。

    上面寫著:

    「水陸齊封,安心待死,知名不具。」

    由晨至午,共來了六個人,帶著六個幾乎全同的消息,都是所請的人不在家,這是最簡而又最令人相信的口藉。

    同時,也帶來了六張信箋,口氣幾乎大同小異。

    下午,一位莊中人帶回一具屍體,信上的口吻略「奉上金陵追魂奪命歐陽傑遺境,祈請查收。」

    另有附言是:

    「又及,草上飛許通功力不弱,逃了,不日可奉上。」

    次日午後,兄妹倆初:情益為慘然,目中略見紅絲。他們的臉上似乎無法表達喜怒哀樂的表情。

    「還有四天,多漫長啊!」

    延芳喃喃他說。

    「是的,度日如年,我……我受不了啦!

    延芳以手掩面在叫。

    「妹妹,準備!」

    兄妹兩下裡一分,齊向村莊看去,村口,兩個玄衣大漢,提著兩斤容量的酒壺,正向這兒醉步踉蹌走來。

    「老二,豈不邪門?」其中之一叫:「偌大村莊,連鬼都沒有半個,怪!」

    「要不怪,要咱們來幹吧?堡主臨行吩咐過天凶大爺,必要時可以屠村,你知道必要這兩個字的意思麼?」

    「知道,知道,大概徐老匹夫也知道,所以老四就把些村夫趕光啦!」

    兩人漸近松林。

    延芳一聽醉鬼吧他爺爺是匹夫,心中火起伸手去握劍鞘。

    便待縱出。

    「不可妄動。」

    延芳止住他說。

    兩大漢已發現兄妹倆,也聽見延芳的話,站住了。

    其中之一睜著一雙醉眼,挑釁地拍拍腦袋,說道:

    「你們敢動?哼!咱們奉天凶大爺之命前來走走,要是咱們哥倆沒活著回去,嘿嘿!你們是不想等到初五麼?」

    延芳按捺不住。

    緩緩上前,冷酷他說道:「你要再亂叫,將後悔莫及。不錯,你們會活著回去,但小爺可以先割掉你的耳鼻,你死不了。」

    醉鬼真被嚇住了,他伸著舌頭說道:

    「好好,不叫就不叫,四天後看你生氣不?」

    「二哥,咱們走!」

    另一個見風使舵,在打退堂鼓:

    「別讓咱們的馬兒逃掉,或者被人偷跑,走十里路回去,我不幹。」

    他回頭就走。

    二哥乘機下台階,一邊轉身一面說道:

    「你這小子簡直白活了,在一堡一谷一字內雙雄的訂約之地,竟會有人偷咱們的馬?荒謬絕倫!」

    兩人踏著醉步走了。

    這天是初三,約期僅剩兩天,而中除了一個和尚,和一個瘦骨如柴的老傢伙外,沒有其他助拳的人光臨。

    松林外,樵翠的兄妹倆急得像熱鍋上的螞。

    只有愁容相對,唉聲長歎的份兒。

    日色近午,秋風掠過松梢,呼呼作響,微冷涼意。

    小姑娘搖望雲天,突然喃喃自語:

    「世態多變,自顧不暇,沒有人會來了!但是,俊,你應該記得我們的,你是否來呀,會來麼……」

    她突然雙手掩面低呼:

    「不,你不能來,絕不可來,那太可怕了!我也不該有這個念頭!可是我又多麼希望再見你一次啊!俊,請恕我自私,太不應該了!」

    延芳驚問道:

    「妹妹,你說什麼?」

    「沒什麼。」

    延芝經過一陣激動後,平靜地答道:「我在想俊哥哥。」

    「唉:如果他趕來,豈不是在送性命?」

    「所以我不希望他來。」

    「上次他曾告訴你,今後他往何處去麼?」

    「他沒說,也沒透露過欲意何往。」

    「俊哥那身能耐,不知他是怎麼練的,桃花仙子那麼了得,也被他赤手空拳趕得如飛而逃。」

    「別說桃花仙史,就是宇宙……宇宙神龍又豈耐他何?」

    幾乎要將近來轟動江湖的恨海狂龍就是文俊的事說出。

    但他曾經答應過文俊替他守秘,話到嘴邊又忍住了。

    「妹妹,你大小看宇宙神龍了。」

    「不是小看,我敢說,論功力,也許俊哥相去甚遠,但宇宙神龍要傷他,哼!別想」

    延芳驚奇地問道:

    「你怎麼知道?」

    延芳得意他說道:

    「當然知道,宇宙神龍的地狂星如何?三堡主如何?閻王谷的黑白無常又如何?」

    「嬌嬌出群,功臻化境。」

    「這就是了,他們,全無奈俊哥何。」

    延芳越加驚奇地道:「真的?你怎麼知道的?」

    「半點不假,可惜,俊哥哥要我守秘,卻不能告訴你一切內情。」

    「假使俊哥哥來了,真能助我一臂之力就好了。」

    「不,我不願他來。」

    「為什麼?」

    延芳詫異極了。

    「我……我……」

    小姑娘臉泛紅霞,欲言又止。

    延芳苦笑道:「啊!原來如此,正如不願東方姑娘來一般,是麼?」

    「是的。」

    姑娘勇敢他說。

    「可憐,我們都是初嘗人生滋味的幼苗,卻又被罡風吹折。妹妹,老天多麼殘忍啊!」

    他頹然扶在樹幹上,軟弱地倚倒在地上。

    「是的,天道好還,全屬欺人之談。」她仰首向天感情地輕喚:「俊哥,但願你承受恨海狂人老前輩的遺缽,仗劍江湖作不平鳴。

    俊哥哥你能聽見我的呼喚麼?」

    文俊確實無聽到,他正在發低形如狂風,見入就殺。

    他一到九江,就發覺情形不對,由武昌到幀州,大多是沿長江西上。

    但他卻不願繞道,沿漢水到九江,再沿長湖入江徑到長湖東岸。

    在這一帶已經聽到許多驚人消息,就是徐家灣已被賊人封鎖。

    驚天堡和閻王谷的高手,已經早就趕到了。

    他心急似箭,將天殘劍改扎背上,用小包裹掩住。重要物品全用油綢包了。

    渾身結紮。

    他披了一身破青衣,打散頭上用紗土弄得亂七八糟,手足塗了污泥,戴了恨海狂人的人皮面具。

    用的是灰紫色的一面。

    他結紮停當,立時變成一個髒的半死的紫灰色面膛的老年人。

    點頭打狗棒,沿長湖南岸直趙徐家灣而來。

    他已經打聽清楚路徑,好在還有兩夭,不必急急趕路,免露行藏。

    走到沙灣,距離徐家灣僅有十二里,漸漸地人際罕見。

    他知道,賊人就在前面不遠。

    這是一條小徑,處處都是丘陵和廣大的田野,丘陵易於掩隱行藏,田野卻討厭,水稻已經收穫,田中毫無隱蔽之處,他不得不冒險走小徑。

    其實,賊人數不多,除非有千軍萬馬,要阻絕徐家灣,不啻癡人說夢,賊人們僅守住荊州要道,小徑左右僅留一兩批人而已。

    文俊直入四餘裡,不見賊人現身,他眼觀四面,耳聽八方,順小徑瞞珊前行。

    半里外,有一座小小茅屋,只有三五戶人家。

    那兒人影晃動,並有怒吼叫之聲傳出來。

    他心中一緊,知道前面已經有事端發生,便暗中留神戒備。

    仍然往前走。

    五幢瓦房在小徑之右,最前一間緊靠路邊,看不見其餘四間房屋的情形,小道之右,有一名穿玄色勁裝的大漢,雙手抱在胸前,倚在屋角。

    一支右腳悠然地輕搖,用他那雙陰森的山羊眼,冷然地注視著正向前走來的的龍鍾老頭。

    小徑左側,五株大柳樹下,半躺著另一名玄色大漢,一把鬼頭刀倚在身邊。

    一腿半伸,一腿架起,正側轉腦袋,用那雙突出的金魚眼,不屑地看著慢慢走近身的文俊。

    而在屋的左側,吼叫呼叱之聲,已經沉默,卻不時暴起轟聲大笑來。

    終於走近了。

    「老不死!站住!」

    倚地屋角的大漢叱叫,但並未移動原來的姿勢。

    文俊置之不理,腳步瞞珊,半閉著眼,仍點著枴杖,一步步走來。

    「站住!你他娘的聾啦!」

    大漢的山羊眼一瞪,站直了。

    文俊裝就裝到底,仍向前走。

    大漢往上衝,嘴角上掛著殘忍的陰笑,若無其事地走到路中。

    文俊心中明白,賊人既然敢公然封鎖徐家灣,就是不許外人進來助拳,假使自己硬闖,賊人勢必全力截擊。

    也許會對徐家灣不利,所以他準備用軟的。

    忍口惡氣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

    他仍然向前走,終於距大漢只有八尺了。

    大漢陰陰一笑,突然一個箭步縱近,「砰」一聲脆響,文俊換了一耳光。

    他「哎喲」一聲,幌幌蕩蕩踉蹌後退,終於一跤跌倒。

    他張著嗓子,撫著臉頰,叫嚷:「天殺的,是誰和我老兒過不去呀?」

    仍在嚷:你是誰?敢不怕天報?誰不知羊角拗的王聾瞎可憐?你……你竟……打我這入土大半的人。」

    天呀,怎不報應他呢?」

    他終於爬起來了。

    怪!

    嘴角竟有血水流出,真像受傷極重,他連站也站不穩。

    咳了幾聲,叉腰站立路中,吐血水。

    說道:「我跟你拼了!天殺的。」

    他踉蹌前衝,打狗棒亂掃,漫無章法,卻向路側亂打。

    大漢卻一聲不響,叉腰站立路中,那山羊眼凶芒暴射。

    陰沉殘忍的獰笑更深,看了文俊那可憐的神情,他毫不動容,反而跨前兩步,「啪」一聲響,又給文俊的背上包裹拍了一記毒掌。

    文俊站立不穩,急向著前一栽,仍掉打狗棒摔倒。

    但不等他倒地,已被大漢抓小雞似的,提起挾在脅下,文俊一聲不吭,假裝暈厥。

    半躺在柳樹那邊的另一大漢,若無其事的說道:「丁兄,屋後有個大糞坑,把他扔進去算了。」

    「不。」

    大漢挾著文俊向中間那間大院走去。

    一面走一面說道:

    「姜老大大概沒剝過這半條命的老皮,試試也好。假使有那麼一天,令主要他剝這種皮,皮未剝下人卻死了,哼,他當不倒霉,咱老丁且成全他一次。」

    「哈哈,你免操心。」

    柳樹下大漢笑道:

    「姜老大還要你成全?笑話!老人皮最易剝,只消片刻就大功告成。」

    「你別去麻煩他,他正在動手剝最難下手的小孩皮呢?」

    挾文俊的大漢沒理同伴的話,大踏步走了。

    文俊卻聽得毛骨驚然,也怒火如焚,他假使不是親眼看見綠眼王屠村活剝的事,真不信世間真有這種殘忍得毛骨驚然毫無人性的人。

    他心中說:「這些人,要不把他們殺光,不知還要造孽,我可顧不了這許多了!」

    大院場上血腥沖天,慘絕人寰。

    長江右岸那一幕慘事又重演,文俊只覺熱血沸騰。

    他心酸已極。

    六名大漢抱胸而立,發出陣陣狂笑,其中之一執一把牛耳尖刀,口中含了一把像是木片削成的弓形長物,正在翻轉一個渾身赤,年約十歲左右小童的軀體。

    似要動手。

    近處躺著兩具血淋的屍體,沒有皮,但仍在抽搐。

    皮就堆在一旁。

    有一個大漢說:「姜老大未動手,這娃就死啦!你沒有汪爺高明。」

    姜老大取下口中物,哼了一聲說:

    「笑話,他敢死?哼!一碗冷水他就活了,點上他的人中穴也成,瞧我的。」

    他沾指向小童人中穴一捺一揉。

    「姜老大,我成全……」

    大漢挾著文俊,剛踏入人叢。

    就在六個在漢轉首一看的瞬間,人影一閃,已經倒了兩個。

    文俊惡向膽邊生,急如狂負,形如瘋虎,掌拍如飛。

    眨眼間立斃五名。

    姜老大大吼一聲,牛耳尖刀猛砍,文俊張開五指,一把抓住握刀右腕,虎腰一挫,抓住他的右足,只一拉,姜老大狂叫一聲,右臂分家。

    文俊扔下殘臂,分握左右足,喝聲:

    「你該萬死。」

    姜老大會分身法,分成兩段。

    另一大漢驚得呆住了,只能張口結舌瞪大狗眼。

    文俊已紅了眼,一掌拍破他的天靈蓋,飛超一足,屍身向外疾飛。

    柳樹下那大漢聽到這兒有人慘叫,飛提刀向這兒奔來。

    剛轉入屋角,屍身已迎面撲到,他想也沒想,也不知是什麼東西,大吼一聲,就是一招「力劈華山」.屍身份成兩段,血濺了他一頭一臉。

    文俊飛步趕到,不容他張目,虎彎腕疾伸,抓住他一條腿,向牆角掄去,「撲」一聲,成了偏鴨子。

    半里外。煙波浩翰的長湖,最易埋滅死屍。

    把他們扔入湖中爛泥團裡。

    文俊救了小童,對他說道:「孩子,逃命去吧!由這兒往東走,不可將這事說出,不然性命難保。」

    小童眼中射出怨毒的寒芒,爬下叩了三個響頭。

    說道:「多謝伯伯救命之恩,我叫范方,家住潛江,隨三叔到荊州投奔姨母處學生意,殺我三叔的賊人呢?」

    「我全給殺光,用不著你報仇了。」

    掏出一把銀鈔送給他,又說:「回潛江吧!此道不通,十天半月後方可前往,快走吧。」

    他拾起一把單刀挾在脅下,沿著小徑右側如飛而去。

    不到半坦克,又有一所農舍,農舍前短草堆有五個勁裝大漢持刀假睡,只有一個人提刀戒備。

    文俊一不做二不休,悄悄掩近,突起發難。

    五粒黑棋子閃電似地飛出,身形猛進,幾如猛虎撲羊。

    快、狠、準刀下絕情,寒芒過處血光飛濺。

    五大漢不過是走卒巡更之流,怎禁得起文俊急如雷電般的全力一赴的一擊。

    刀過之處無聲無息,簡直沒有他們喊叫呼嚎的餘地。

    將屍體丟入草叢中,續向內侵,不到百十丈,來路處響起蹄聲。

    一匹健馬狂奔而至,文俊恨透了這些人,咬牙切齒地閃到路旁。

    準備出手。

    馬越來越近,馬上人卻不是勁裝大漢,而是一個莊客打扮的十六八歲少年人,神情慘淡驅馬狂奔。

    文俊心中一動,暗說:

    「這人穿著打扮不似閻王令的爪牙,我得阻止他前往送死。」

    四顧無人,他提刀縱至文俊身前停下。

    馬上少年目光遲滯,木然他說道:

    「不用費心了,果被他們料中,雲夢雙俠行俠江湖。不能前來助拳,閣下有什麼吩咐,請說吧!」

    文俊不由一怔,冷然他說:

    「你想要我老人家吩咐什麼?」

    「不管什麼,我傳到就是。仁義大爺雖請不到人來助拳,但還能接待你們。」

    文俊恍然大悟,急靠前兩步,少年臉色一變,策馬退後數步。

    冷笑道:「閣下想怎樣?哼!你們的主人曾口出狂言,說是決鬥之前,可任由徐家的人往請救兵,絕不阻攔,你是否不知?」

    文俊沉聲問道:

    「兄弟,你是徐家灣的?」

    「當然,這是本莊信物。」

    他在鞍旁抽出一條印牌幌了幌,上面有三個大字:徐家灣。

    文俊扔單刀,急問道:

    「兄弟,你曾聽延芳說過,他有一位拜兄麼?」

    少年驚奇他說道:

    「確有此事,芳兄弟是我的堂弟,我叫延玉,你是誰?」

    文俊腫下人皮面具,現出真容,說道:「我就是他的拜兄弟,玉兄弟,下來,借一步說話。」

    少年看他現出神采照人的俊面,毫不思索地一躍下馬,搶前兩步抱拳一禮道:「芳兄弟曾經說起過,你是文俊?」

    「文俊是我的名字,事急矣,把你的衣著馬匹換給我,免得多費手腳,可以通行麼?」

    「可以,徐家的壯漢,凡是去請人的都可以,就是大爺一家老小不行。」

    文俊一面脫掉衣衫,一面說道:

    「玉哥,快,你不要回去了,就在九江候訊,這裡的賊人全被我宰了,藏不住。」

    搶過延玉上身穿上,又道:「大爺可好?」

    「身中奇毒,內腑受傷,目下……」

    「珍重!」

    文俊不等他說完,飛身上馬狂左疾馳而去。

    延玉穿上衣衫,木然他說道:

    「延玉豈是偷生小人,死,也得死在徐家灣。」

    他昂然舉步,大踏步向徐家灣走去。

    三里外就是徐家灣,轉過數座樹林,已經可以看到房舍。

    最後一座林緣邊,把守著兩個面貌猙獰的人。

    延玉毫無所懼,昂然直進。

    「站住!什麼人?」

    左面大漢在叫。

    延玉站住亮身說道:「徐家灣仁義大爺的堂孫,徐延玉。」

    「你來送死?」

    「正是,你敢讓本少爺回村,不一定是你死還是我死,初五日就可分曉。」

    「你對咱們前面兩拔人,可也是這麼說的嗎?」

    「你猜又對了,他們有種,還約定初五日咱們先動手較重,你是否也想定約?」

    「大爺叫赤練蛇楊林,也有此意,別忘了,初五日。咱們死約會。」

    他閃在一旁冷笑。

    「一言為定。」

    延玉也回了他一身冷笑,大踏步走了。

    延芳兄妹在林中長吁短歎,神色充滿了絕望、哀傷、淒涼的表情。

    他們不住地來回走看。

    徐家灣村落響起蹄聲,急驟如雨,兄妹倆抬頭一看,全都一怔。

    延芳道:「那是玉哥的馬,人卻不像,玉哥沒有那麼高大,騎術也沒有這麼精深,是誰呢?」

    馬轉出小徑,向松林中急射,已看清面目了。

    延芝用手抹去疲倦的雙眸,突然大叫道:「俊哥哥,俊哥哥!啊!」

    她雙手向天,激動得搖搖若倒。

    延芳也大叫一聲,向前一踉蹌,說時遲,那時快,文俊丟單騎,凌空急射。

    三兄妹緊緊擁在一起,喃喃地不知說些什麼,英雄有淚不輕彈,只緣未到傷心處。

    這三個不僅只傷心,可說七情懼至,恍如隔世,怎能不熱淚盈眶?

    良久,才鬆開擁抱,急促他說道:「一切以後再談,聽玉哥哥說到,爺爺在中奇毒,內腑受傷,快帶我前往,也許我能盡力。」

    松林距莊門約有半里,芝姑娘在前引路,文俊取下包裹居中,延芳牽坐騎在後,急步入莊。

    莊中戒備森嚴,如臨大敵。

    門樓之下,站著一個虎目含威的僧人,正含笑向文俊注視。

    文俊抱步上前,掛上包裹,躬身一禮道:「大師別來無恙,晚輩參見。」

    僧人合掌回禮,呵呵一笑道:

    「哥兒一向可好?湖口一別數月,你那義姐呢?」

    和尚正是湖口官道中,追蹤迷魂魔女吳芳芳的無影憎,他那威猛的像,文俊一看便知,郎聲答道:

    芳姐已北返河南歸德府,與晚輩在湖口分手,音信不通,不知現下如何?」

    一旁的延芝訝然問道「俊哥哥,你與無影大師相識。那可好!」

    文俊面一紅,難以置答,無影僧已經哈哈一笑道:「芝丫頭,不但我們曾經相識,你爺爺又何曾與他生疏?

    要不是哥兒功力深厚,也入場我和尚還想打上一架呢!你爺爺就曾說過,江湖中論功力身,後起之秀四家,椎有哥兒可當之無愧,你是信不信?」

    「芝兒絕無懷疑。」

    延芝瞥了文俊一眼,又說:

    「晚輩暫行告退,須探望爺爺傷勢,暇時再恭聆前輩教誨。」

    「九絕掌碎膚毀肌,再加上歹毒奇藥,要不是徐檀越功力深厚,恐怕早就……」

    唉!除了少林的八寶紫金奪命丹,恐也難拖過今晚,我們一起去吧!」

    「大師,我爺爺……」兄妹倆齊聲緊問,臉上變色。

    無影僧一面走,一面說道:

    「要來的總是要來的,早些告訴你們,比臨變無措好得多,準備承受那沉痛的打擊吧!」

    「請問大師,爺爺拓寶可曾疾散?」

    文俊問道。

    所謂三寶,指的是精。氣、神。

    「那倒不會,但支持不會大久,可怕的是肩骨所中暗器之傷,整個肩背並無紅腫之象。

    僅有無數金色細線向四周蔓延,已經快佈滿上身了。」

    「是否在眼球中,也有這種金色細絲?」

    文俊問道。

    無影曾詫異地止步,回頭注視著文俊。

    惑然他說道:「有,你似乎知道這種毒物,是麼?」

    文俊接著說:「是,在脊心大穴起,有一條可以游動的金絲,至髮根左右分行,沒於身後的藏血穴。」

    「是啊!你真的知道哩!」無影曾驚奇他說,延芝惶然地問:「俊哥哥,爺爺可有救?」

    文俊不答,繼續問道:

    「金色細絲如穿過乳根穴,即不再向前,乳球將變成金色,爺爺的乳球,並沒變成金色吧?」

    「沒有,今晨金絲恰好抵達乳根穴。」

    「還好!」文俊長吁一口長氣說:「這是爺爺功力深厚,用力功迫行將竄入心臟的一股暖流之故,如沒有精深的乾元真氣,經千垂百練一甲以上的修為絕止不住這股暖流、不然,爺爺恐怕在辰時未,就已……我們快一步!」

    「哥兒我和尚坐井觀天小看你了!」他急急在前領路,又說道:「這是何種毒物?」

    「金蛇絲菌」

    無影僧驚恐萬狀地回頭問道:

    「什麼?是產自北大山,可臻人於瘋,瘋者咬入,中者必死的金絲菌?」

    「正是此物,假使乳珠變成金色,只有一條路可走,擊斃後立時舉火焚燒,不然,凡是看見的人畜,將無一幸兔,禍患無窮。」

    「這惡賊!」

    無影僧恨恨地罵。

    文俊緊問:「誰?」

    葉大報應神的辛嘯天,他的外號叫百毒書生,除他不會有別人。」

    「他如果沒死在星子,我可要他橫屍徐家灣,哼!」

    和尚有點不信地問道:

    「你和他在星子見過面?」

    「我打他一枚牛毛針,可惜我的針沒有毒,下次見面,非教他死在毒針中不可。」

    百毒書生精力精純,喜使奇毒,江湖上名頭之高,不在黑白無常之下。

    丈俊說他傷了之惡賊,還大言要他橫屍徐家灣,以毒攻毒要他的老命。

    無影僧真不明白這小娃娃能否辦得到,正想再問,已經上了青石台階,大庭外老小五個在台階上揖客。

    延芝象只口巢乳燕,飛人左手一個中年人懷中,喜孜孜他說:

    「爹,俊哥來了!」

    文俊搶入數步,他不慣叩見的禮俗,僅向眾人長揖到地,再向延芳說:

    「芳弟,請代愚兄引見諸位尊長。」

    中間鬚髮皆白的老人,是九現雲龍的親弟徐占魁,文俊得稱他一聲祖叔。

    延芝倚著的方面大耳中年人,是延芳兄妹的生父,文俊跟著兩兄妹叫爹。

    右首是個白淨面皮虎目劍眉的中年人,是兩小的姑爹,叫方正人。

    最左的一個,身穿勁裝,偉岸雄壯的中年黑凜凜大漢,乃本地建陽鎮大名鼎鼎的金鉤任叔同,是延芳生父徐天德的好友。

    文俊一一行禮,耽誤了許多時間,無影僧卻嚷道:

    「這些俗禮免了吧!留得晚間也不為遲,快替我那老朋友搶些時間,哥兒,不反對吧?」

    「事不宜遲,這就走。」向眾人拱手道:「俊兒先替爺爺療毒,排毒。」

    天德驚奇地問:

    「孩子,你能治?」

    「天德,別囉嗦,和尚比你還驚奇,快!」

    內間裡,九現雲龍氣若游絲,奄奄一息,高大魁偉的身軀,似是萎縮了,眼中散神,手足癱軟。

    臉上色如死灰,房間裡都是女人,個人掩掩面而位。

    徐天德一進屋,便亮聲叫道:

    「芳兒的拜兄到,女眷迴避。」

    又和和尚笑道:「別怪小侄,內裡容不下這麼多人,絕非生分。」

    「當然,當然。」

    和尚笑說:「俊哥兒對病情恍如親見,和尚得看看他如何下藥。」

    女眷們走了,大家方湧進內問,文俊心中有數,不慌不忙,先吩咐備水應用,然後揭開薄衣現出九現雲龍那微泛紅光的胸膛。

    他一面解開衣衫內藏的藍色大革囊,一面心中暗說:

    原來就是湖口官道中,與無影僧人同時現身的老人,怪不得臨行時,無影僧曾叫他孽障,骨肉連心,他老人家就是去找孫女兒去的。」

    藍色革囊一現,無影僧驚叫一聲說:「百毒天尊的藍革囊!」

    文俊一面答,一面搬出兩隻小玉瓶,置於几旁,說道。

    「是的,五怪中他還算是個好人,以目前推論,可以如此說。」

    他運指如風,在九現雲龍的胸前急點,並不是點穴,而是向千百條金色的皮下細絲下指。

    按住藏血穴向下一滑,翻過九現雲龍的身軀,如法炮製。

    片刻,又將身軀翻正,戶見隱泛金光的胸部,更為光彩。

    而每一寸肌肉,似乎都在顫動,跳躍。

    這期間,九現雲龍毫無知覺,如同死人一般。

    文俊打開一隻玉瓶,一股令人忍不住打噴嚏的辛辣氣味,沖得眾人幾乎存身不住。

    他倒出一粒豆大的藍色丹藥,用內勁度人九現雲龍腹中。

    放好玉瓶,用掌在老人家胸腹間緩緩推拿。

    「有百毒天尊的門人在,老朋友準死不了啦!」

    和尚吁出一口氣道:

    「百毒書生到剋星了呀!」

    「晚輩不是百毒天尊的弟子。」文俊一面推拿,一面說,「他老人家在南昌附近,賜晚輩這個革囊,囑晚輩作為救世之用,其實毒藥並不多,有引進絕毒藥,卻是救人的良藥。」

    「這做以毒攻毒,孩子,我懂,這藍色丹藥也是毒藥?」

    「是的,專腑五臟,卻又可解經脈中變血腐脈之毒。」

    金色蛇菌生於陰寒,卻又酷熱,可令血變異物,先於人體內變化,再由人體傳出時,觸者必死。

    爺爺體內菌毒雖未全變但沾著後麻煩得很。等會兒須埋地下五尺,方可免人畜遭害,準備放血。」

    天將盆子移到床邊,文俊扶起老人家的上身,用指甲在肩骨那小小牛毛針口處,「嗤」

    一聲劃開一條小縫,金色的液體緩緩流出,半晌方罷。

    「請教邊連盒子拿去埋了,爺爺體內毒液雖出,但還需用調血之藥,請準備人參湯應用。」

    九絕掌毒已被金蛇毒絲驅入大半,僅須調養就成。

    這兩種毒有相剋妙用,爺爺能從九江返回毒發仍未致死,得謝謝地狂星那一掌。」

    文俊開心他說,並打開另一支玉瓶,取出一粒略帶蘭色藥香的丹藥,納入老人家的口中。

    老人家漸漸甦醒,肌膚下的金絲已行消失,呼吸也深長了一些,眼睛似可轉動。

    文俊高興他說道:

    「爺爺已脫離險境,須將休息三天方能坐起,約一盞時,可進參湯。」

    拉過薄被替老人家蓋好,退在一旁收拾革囊,仍然背上。

    「俊兒,請外間裡坐,芝兒已替你收拾居屋,我們先談談家常,晚上再替你洗塵吧!」

    「談家常和尚不幹。」

    和尚叫著往外闖:

    「談俊哥兒來龍去脈,談為什麼明知此地凶險,不顧生死,在世風日下的今天他憑什麼要趕來送死。」

    「前輩……」

    「別叫我前輩,我是冒牌的,叫和尚便得啦!」

    「大師,俊哥兒有苦衷,身世恕難奉告,要問為什麼一句話,大義所使然。」

    「好,痛快!大義所使然,大義所使然!吾道不孤!哈哈!取酒來,和尚今天要破戒了。」

    度過了風雨欲來的兩天,徐大爺的莊院只無驚兆,平靜不驚。

    叔寂中隱伏著重重殺機,沒有人前來騷擾,也沒有見賊人巡視。

    大概是他們等著九現雲龍發瘋,自相殘殺吧!

    徐大爺不但沒瘋,神奇地在初四晚間出現在客庭裡。

    文俊前前後後忙,行動匆匆,假使要留心他臉上的神色准叫人吃驚。

    英俊而清秀的玉面上泛起了陰沉的殺氣,一向神光常斂的神目中發出懾人心魄的冷電寒芒。

    白天,他帶著莊中人,在練武場中挖掘。

    晚上,他練功更苦更勤,九如心法越練越精,軀體那神奇的潛力奔騰澎拜,真氣越練越純。

    所發的功道可剛可柔,收發由心。

    這短短的半月裡(自星子至目下),他的功力增進極速。

    他自己亦有成感,膽氣益壯,這蠶初五,約定的時間是正午。

    日當正中,這兒將掀起一場武林浩劫,捲起一陣血雨腥風。

    莊院內,老弱婦孺蹤跡不見。神奇地消失了。

    大庭中,仁義大爺置酒會朋。

    可憐,人數就是那幾個,在字內雙雄的眼中看來,喂貓也不夠。

    徐家灣村落以遠五里遠近,一座小村中,人影幢幢,馬聲起落。

    正午時分薊州南面江岸,靠了一艘華麗的大型畫肪。

    放下跳板,艙中推出一輛華麗的馬車,伕役們一陣亂。

    七手八腳將兩匹馬套上,駕車的是一個老頭兒.一無跟班,二無護衛。

    車聲磷磷,快如電掣。

    在馬車驅行的一刻,也有三個女人到了薊州。

    三匹千里神駒上,一是老太婆,兩個是美如天仙的絕色少女,翠綠羅衫飄飄,他們的快馬,馬不停蹄地出了東門。

    馬尾成了一條直線,蹄幾乎並未沾土,速度令人驚心。

    徐大爺的莊院,距村落只有里餘,中間隔著一座松林,可以遙遙相望。

    莊後是長湖,碼頭上飄浮著幾隻小艇,莊屋都是青石基建成的,用風火牆隔開的房舍。

    這短短兩天中,略有改變,該堵的堵了,該打通的打通了。

    莊外還改動了不少事物。

    這是文俊從師伯所遺的真經中,學到的奇門克小玩意,他們用上啦!

    早宴散後,各自摩擦掌各就崗位,等待中午撕殺。

    日白漸升,還有半個時辰,院中目不轉瞬地注視日影的人,只肖看見紅旗一舉便擊響那面大鑼,告訴敵我雙方,時辰已到。

    這種正式的約會,在約定日刻不能如期到達,就算是罷手,爾後決不許尋仇,否則武林朋友將群起而攻之。

    故而十分慎重。

    練武場之右,是一座大院,在那紅柱綠頂的小閣樓上,有兩個依偎著的身影,那是文俊與延芝姑娘。

    「芝妹,記住我的話,當蘭焰閃動而起的時候,必須立即抽身撤去,由地洞直出湖中。」

    他伸手向遠處湖上點點身影一指,又道:

    「那是閻王谷的史某,名列十大報應神,陸上功夫我見過,委實不壞,水上能耐,端的差勁兒.絕攔不住你們。」

    「俊哥哥,你真打算跟他們硬拚。」

    「是的,字內神龍要來了,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俊哥哥,我曾說過,我將永遠依你任何一言一事,請恕我,這次我可不能再依你。」

    「別傻,妹妹,宇宙雙凶下手,絕無僥倖可言,留得青山在,哪怕沒柴燒?報仇雪恨,全在你的身上,爺爺絕不會讓芳弟離開,唯一的指望就是你,你要不走,有誰可以報這血海深仇?」

    小姑娘堅決他說:

    「玉哥可以離開,我堅決不走。」

    「刀攔在玉哥的脖子上,他休想迫他離開半步,那那成。」

    「我也是,也許今生也只有這一次違逆你的意旨了,俊哥,別迫我」

    她那海洋也似的目光,發出了神秘的火花:

    「要死,我要與你相伴,要活,必須與你同在。」

    她鼓足勇氣說出了心中蘊藏已入的話,紅霞掩上她的粉臉,垂下了粉頸。

    文俊心中一震,他再傻也說明白啦!在他心目中,她仍像幼時玩皮的小女孩,他愛她就像親妹妹。

    這怎麼可能呢!

    他激動地凝視著她,喃喃他說道:

    「芝妹,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我了然一身,希冀有人間之愛,我把你同芳弟當成親生同胞,不敢有超此之外希求,也許我錯……」

    「是的,你錯了!俊哥哥,不是我不羞恥,你是第一個進入我心中的人,我不希望任何人取而代之。

    今日午後,也將將是人鬼殊途,我毅然說了,九泉之下我會安心些。」

    「芝妹,你怎麼了,說這些可怕的?我們不一定必敗,我有這信心。」

    「我,無影大師也說過。」

    她打斷他的,盯住主題不放,在這即將趨向死亡前的一刻,她顯得無比勇敢,世俗,禮教,羞怯,都不存在了。

    「那位怪姐姐,我不嫉妒她,相反的,只要是你所愛的人,也同樣會獨得我的愛,我深切的祈望,就是在你的心中,留下一片愛心。

    在這行將赴死的時刻,請記著,有那麼一個癡愛你的人,不惜受世人咒罵,向你剖心示愛。」

    「芝妹……」

    「不會大久了,請讓我說下去了。」

    她臉色變得蒼白,美麗的眸子閉上了,晶瑩的淚珠掛在腮邊:

    「在豫溪荒林中,你還是個對武技一無所知的人,竟然不惜冒烽火之禍,拚死在斷魂刀下救我生還。」

    那時,我已在心中發誓,不管你死亡與否,我會將你的身影銘記心中,任何神刀也絕不能磨掉。

    本來,這次逃出江湖找你,我不打算活著返回徐家灣,只消獲得你不在人世的消息,也就是我徐延芝脫離人世之時。」

    「芝妹!」

    文俊那平靜的心湖,像投入一枚巨石,湧起了陣陣思潮。

    不管是出於情愛,或者是出於伶憫,他的心扉打開了,為這純真的少女打開了!

    他輕輕喚一聲,伸虎腕將她攬入懷中,溫柔他說道:

    「請恕我,芝妹,我是那麼愚蠢和笨拙,竟然忽略了你對我的……」

    「不,你是世上奇男子大丈夫。」

    她渾身顫抖,將臉緊埋在了寬闊的胸懷裡。

    急迫地接口道:「你的所作所為用愚蠢笨拙加以形容。那就最大侮辱,要是出於旁人之口,我絕不會饒過他,俊哥哥,你不會為了我的癡心而輕視我吧?」

    文俊虎腕一緊,溫情他說道:

    「蒼天皓日可鑒我心,芝妹,今後不論生死存亡,但我們的心永遠相依,也永遠不逾。」

    「啊!俊哥,我……我……我我……」——

    赤雷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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