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九 章 文 / 雲中岳
文俊震飛蒙面人,突然向上縱起八尺,半空中一折,雙掌連環向下拍出四掌。
下面是兩個一色裝扮的蒙面人,兩支冷森森的長劍全皆落空,掌勁已到,兩人只覺一般無聲無息的巨大潛力一湧而到至,後一軟長劍墜地,人也噴出兩口鮮血,蹬蹬蹬退出七八丈外,險些兒坐倒。
文俊剛要以「蒼鷹博兔」身法撲擊,只見黑影晃動,四名黑衣蒙面人,縱出圍牆隱沒在房屋陰影裡了。
耳中聽到一個低沉急促的喉音說:「風緊扯活!大哥和三哥不知被何人摘牛瓢兒,別和這小子纏夾。」風聲颯然,聲音漸遠。
文俊見受傷的蒙面人全被救走,怎肯干休?空中以「蒼鷹回雲」身法折轉身形,向聲音逝去處追去。
他們都走了,石階下現出兩位綠色嬌小的身形,,後面是一位白髮婆婆,支著一根黑漆枴杖。
綠影之一嬌笑道:「那小子多管閒事,讓他們溜掉五個,真掃興。
另一翠影走下青石道,拾走兩把長劍,折牙籤似的將劍折成十來截,一面說:「姐姐,你斃了他們四名之名,不是傷天和麼?」
「好妹妹,一路上你老是婆婆媽媽,不怕人譏笑我婦人之仁才怪呢!這些賊子,萬死不足以蔽其事,你還假慈悲什麼?」
「姐姐,你怎麼學那小子罵起人來了?」翠影將碎劍捏泥團似的捏成一團,一面笑著走上石階。
綠影說:「那小子也壞得可以,他整治何五爺手下得可狠哩!」說完低頭一笑,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一直沉默著的白髮婆婆突然慈愛地說:「夜已深,兩位姑娘可以安歇了。」
「是的,姥姥。好妹妹,你的功力還差,給我。」接過翠影遞過來的兩個鐵團,突一揚手,一陣白霧散飛在花圃中,鐵團已不知去向。
文俊追蹤聲源,快如電閃,轉瞬即出了鎮西,只見前面百十丈處有四個黑影,沿官道流星似的往下走,似乎背上都背了人,他目力奇佳,已認出就是剛才走的四個蒙面人,腳下一緊,展開絕頂輕功急起直追,不到三里,便將眾人追了個首尾相隨。
眼見可以追及面前卻出現一座黑黝黝的密林,蒙面人突然兩下裡一分,隱入林中不見了蹤影。
文俊藝高大膽大,盯住最後一個黑衣人逼蹤僕人,他要抓住一個活口追問閻王谷的一切動靜。
眼前一黑,幾乎伸手不見五指,但他的目力奇銳,黑暗中可以明察秋毫,看那黑影向左一逃,突然右後方飛來三點寒星,無聲無息地射上他背上「靈台」「脊心」「玉忱」三大要穴。
他冷哼一聲,身形向下沉,手中捏著一粒黑棋子脫手飛出向寒星飛起處打去,五丈外響起一聲悶響,他理也不理,仍向先前蒙面人隱沒處追去。
林興草密,他撲近人影閃入處,那人已經蹤跡全無,他凝神諦聽,發覺右側十餘丈草木籟籟微響,他想也未想,騰身便追。
追了百十丈,發覺音響全夫,眼前略亮,原來立身處是林中一塊空地,茂密的茅草綠油油地在輕輕顫動。突然。他打一冷戰,丹田中湧起一股寒意直透頂門。
對面五丈林邊,聳著一個奇高碩大的身影,一身長袍及地,兩手左右平伸,各抓住兩個蒙面人的天靈蓋騰空而起,滿頭灰髮散披著,臉上瘦骨鱗峋,露出一口雪白而參差不齊的兩排利齒,一雙綠光閃閃的大眼,正盯著文俊凝視。
文俊不知他是人是鬼,心中大駭,但他在洪荒野壑中生長,膽生超人,略一定神,便心中略舒,屹立如山,看怪物如何對付自己。
那怪物見文俊昂然不懼,似乎有點意外,兩手一鬆,兩個蒙面人萎地如泥,他背著手,向文俊緩緩走來,便:步幾達止尺,所以看似緩慢,其實奇快。
文俊情不自禁用手按在天殘劍靶上,緩緩後退低聲說:「你是人是鬼?」
怪物一無表情,續向前走。
「站住!你到底是人是鬼?」文俊高聲歷喝。
怪物似乎被他的豪氣所懾,果然站住了,但仍沒作聲。
「你要不答話,休怪我無禮。」
「呵呵可……」聲如夜貓子曝叫,令人毛髮直豎。
「別裝神弄鬼,我知道你是人,官道之旁,你不怕世駭俗嗎?」
「呵呵……」
「不許笑!」文俊只覺那淒歷笑聲令人心血翻騰,所以一面運功相抗,一面出聲喝止。
「娃娃,你怎知道我是人?」怪物的聲音冷似冰霜。
「雙腳落地,衣尾擦草有聲,怎麼不是人?」
話未完,只見怪物冉冉離地,像一陣輕煙,在茅草頂端一晃,快得連黑影也難分辯,在空地裡繞林邊轉了一圈仍回到原地,停在草梢上,淒歷地說:「這該是鬼了吧?」
文俊心中大駭,暗說:「這有點像傳說中的「幽靈魅影」,乃「凌空凝氣」絕傳神功中的旁支,這怪物怎有這般絕傳功力?這種功力絕傳了三百年了呢。這不可能的。」卻衝口而出說:「沒有什麼了不起,這就武林中絕傳已久的「幽靈魅影。」
「呸!娃娃你猜錯了,這是「九幽魅影」。人神鬼是三而一,有些人連鬼都不如,卑鄙下流有過之而無不及,你不相信嗎?」
聲落,在草梢上向文俊緩緩追去,相距丈外,一股刺骨寒風挾令人窒息的勁道已先期而至。
文俊黯然失色,他自飲玉漿後,已不畏寒暑,但這陰寒之力似乎有透肌而入的奇氣作用,忙屏息納氣運功相抗,一步步向林邊退去。
剛抵林邊,突見怪物舉手一揚,大袖中伸也一,隻鳥爪也似的右手,灰白色的指甲長約近尺,向文俊頭頂一招說:「給我下來!」
一陣樹葉似雨飛灑,一團綠影飛跌而下,向文俊頭頂撞到。文俊驟不及防,但他已看清那綠色的裙,鼻端也嗅人一絲幽香,雙手一攻,挫腰仰身,將綠影抱個正著。他只覺心中一震,凜然縮手,正待放下,怪人已經撲到,不由躲,像著人逃入林中。
原來綠影是面向下跌落的,他的右手臂恰好抱住上身,不偏不倚抵在一對富有彈性的肉團上,鼻中幽香更濃,不用說,準是個女子無疑。身一震,慌不迭便欲放手,但怪人一撲來,他不得不搶著人逃命。
怪人身材高大,輕功雖入化境,但卻無法將文俊擒住。文俊鬼靈精,他知道往有林深葉茂之處方可逃生,矮著身軀,專揀林密處逃,像只受驚的老鼠。
好不容易鑽入一處狹小的密林,已經聽不到怪人呼嘯聲,方喘過一口氣,將人放下。林中伸手不見五指,但他仍可看到一雙深潭也似的雙目。
他正在手足無措,不知怎樣救人,他可不能在這女子身上找傷痕呀!忽聽女子輕輕喘息知道並無致命的傷勢,心中大喜,又聽那女子附耳低聲說:「那怪物距離遠,下手也不重。
請替我解開肩井和曲泉,這怪物下手奇準,要不是倉促間頭低得快,眉心不可幸兔。」
文俊更為駭然,怪物相距五丈,居然可發出五縷指風將人制住,普天之下的打不出第二人有些能耐,一面想,一面默運神功凝於掌心,輕輕向他肩井穴上按去。
為救人要緊,他已不顧嫌疑,曲泉穴在膝股上內側,這地方男人不能動手,他自侍功力已有相當火侯,隔著衫裙每一穴道連拍帶吸擊出四掌,可是穴道仍不能解開。
遠處草木紛飛,怪人展開一雙鐵袖,把林木擊得七零八落,逐漸移近。文俊滿頭大汗,運足先天真氣,每一穴連攻八掌,穴道向上一升,仍未能全部解開讓血脈暢行,怪物已經愈來愈近,文俊滿臉愧色,嚎喘他說:「在下無能,未能一舉將穴道解開。姑娘請忍耐,在下先將這怪物引開。
「小心了,那怪物的輕功和內力不錯,千萬別和他正面衝突,或者砸按硬拚。」綠衣女低聲叮嚀。
「在下理會得。」晃身如飛而去。
綠衣女微唱一聲,黑暗中看不清他的面目和表情,也許她在為文俊擔心歎息!
文俊逃出老遠,方故意撞到一株小樹,不管東南西北,撤腿便跑。身後高大黑影,鬼魅似的跟蹤便追。
「呵呵呵,娃娃,你跑不了的呵呵……」一響聲已響至身後,文俊心中大駭,猛的騰身而起直下林梢,以「怒隼投林」身法逐次飛躍。
剛起落三五次,已經遠出三五十丈外,突感身後勁風壓力,一股無力抗拒的力道,將他直送出五丈外,氣血一陣翻騰,身不由主向下墜去。
人一落地,猛吸一口氣,一聲劍嘯,天殘劍霍然出鞘,橫飄一丈,方突然回身。一劍在手,靈合空明,凝神靜氣莊嚴地捧劍肅立,等待怪物撲到。
「呵呵,真是有緣,又回到這兒了,呵呵!」
追逃半天,竟然又回到原地,就是剛才那初次見面的林中空地,文俊暗暗叫苦。
「娃娃,你這心決合一之態,深得劍道三道,可惜,你活不了多久,凡是侵犯我這孤鬼的人,另想活命!念你剛才受我一記『九幽陰風』仍能不死,留你半條性命算了。」
「惡鬼,你休得血口噴人,姓梅的與你無冤無仇,侵犯你幹嗎?要命簡單之至,小爺索性把一條性命給你,得了小爺手中劍,這條性命算是你的啦!」
「什麼?怪物愕然,用手向那兩具蒙面屍體一指,又說:「你不是他們的同伴麼?」
「誰說的?他們是什麼江口五霸的人,在望江樓要劫擄良家婦女,被我路見不平趕跑,正要取他們的狗命呢!」
「呵呵!你所說的是真是假?」
「呸!大丈夫豈能信口顛倒黑白?你不信也就算了,要命你就來拿吧?」
「呵呵!娃娃你的骨頭做得可愛,倒有點像是真的。那兩個該死的東西經過老夫身旁,突然在我身後紮了兩劍,天下竟有這種無故出手殺人的人,比我黑屍魔余昌更狠辣更毫無人性。好吧看你那十分自負的神色,大概還有半點真才實學,待老屍魔逗你玩玩。」
聲落,只一閃,魔鬼似的向文俊撲去,大袖中五抓齊出。文俊只覺無數巨大的爪子,並未帶絲毫風聲劈面抓到,一聲長嘯,一招「飛星逐月」點出,這是龍形十二劍最迅捷的一招,無數秀影向下暴射去。
他只覺眼一花,不想人影俱無,他想也不想,一招「四龍引夙」回身便點。
「呵呵!你怎麼向後轉呀?劍術夠玄,可惜功力差勁,只能發出三成威辦,還得好好的用功呢!」
文俊大怒,急收劍轉臉一一看,黑屍魔不是活生生站在原地不動麼?黑屍魔對他一咧嘴,唬人說:「你這劍術足可自傲,我黑屍魔如果不注內力,你可以支持十招,你還不配用這套劍術。小心了,看我一招之內擒你。」
身形一晃,欺身便搶。文俊不服氣,大吼一聲,刺出一招「七星聯珠」。如果不是黑屍魔這一劍就可以震開對方的兵刃,由關至尾共有七個窟窿。
他一劍刺出,突然劍氣一斂,一股令人窒息的寒流直撲頭面,要抗拒渾身無力,身軀動彈不得,只覺被那黑色大袖挾得喘不過氣來,耳中風聲呼呼,還有那細如蚊的聲音在耳中響起。
「呵呵!你這小子大出我黑屍魔意料之外,好!好!真好!你小子別慌,有你的好處。」
耳中風聲依舊,他想掙扎,可是渾身像是掉在雲霧裡,毫無著力之處,也無法用力,大袖遮住了頭面,任何東西也看不見。
半盞茶時分,風聲倏止,壓力一鬆,下身坐在冷冰冰的古地下,耳聽黑屍魔那怪鳥一般的聲音說:「呵呵!娃娃,你先動氣調息。暮地裡綠光一閃,一團碧綠的火焰在壁間燃起,陰森森的光波照得四週一片慘綠,他才看清自己正處一座破敗的小社廟裡,神像折頭斷足慘不忍睹,斷瓦頹垣,滿目慘涼,蛛網塵封,獸洪滿地,自己所處正是社壇前的方墊上。
角上端坐著黑屍魔,在殘綠的光影下,顯得活像一具行屍,可怖已極。他正撫著天殘劍,目光在文俊臉上轉個不停。
久久,他裂嘴一笑說:「你不相信我是鬼就算不是鬼吧!我叫余昌,黑屍魔的綽號是我自己取的,知道我這怪物的人少之又少,因為我極少在江湖走動,大白天又不敢露面駭世極俗。」
文俊睜開雙目,注視著他,聽他說,臉上毫無懼容。
「一甲子以來,我就在深山大澤中逍遙,想不到在這兒,竟然遇到你這膽識超人根甚深厚的娃娃。告訴我,你師父是誰?能調教出你這樣的人才,他算是盡了心了。不,不必說,說了我也弄不清是誰?」
文俊心說:「這怪物真怪,怎麼長得這樣嚇人?」
「你這把劍是無極之寶,可以驅除寒毒,也可克純陽真氣。匹夫無罪,懷壁其罪,你可要小心謹慎。
將劍遞給文俊,又說:「我看你資質甚佳,從今天起你隨我一年,我可傳你一身超人絕藝的。來,快行拜師之禮。」
文俊冷冷的說:「我可沒那麼多閒功夫,學你的鬼怪邪道,對不起,你死了這條心吧,一切免談。」
黑屍魔怒叫:「呸,你敢拒絕我?我黑屍魔說話斬釘截鐵,言出必行,你要是不肯的話,哼!不肯也得肯。」
「別吹大氣,剛才你要我說出師父的名諱,後來又不許再說,你這斬釘截鐵言出必行等於廢話。」
「呵呵!你竟敢挑起我的毛病來了,這還了得,不管,你非得拜我為師為可!」
「豈有此理!我說話也是斬釘截鐵,說不拜就是不拜。」
「你敢!」
「怎麼不敢?凡事不可強求,豈有強人拜師之理?怪事!」
黑屍魔手一張。便張文俊吸起,按在地下說:「怪事多著呢?只怪你娃娃少見。你再說不拜試試?」
「不拜!不拜!不拜!一千個不拜!」
他做骨天生,沒有人可以用武力追得他低頭,因而說得上釘截鐵,毫無迴旋餘地。聲落,黑屍魔突然眼中綠光暴閃,按在文俊背心上的那隻大爪,突溢出一道寒流,由靈台穴源源注入。
文俊只覺如涉身冰窟,渾身奇經百脈似已被凍僵。不止此也,體內一肌一膚全皆似絲絲爆裂了,疼痛難耐,幾欲痛死。想掙扎,卻渾身無力。
又聽黑屍魔說:「呵呵,在我這『冥六搜氣,奇功之下,普天下沒有一個人敢說不字。」
「不!不!一萬……萬……個……不!」說完,暈了過黑屍魔臉上掠過一絲奇光、伸出另一手將文俊一掌拍醒。文俊知覺一復,鋼牙咬得格支格支直響,忍關著徹骨奇痛,仍然不作聲,片刻,又暈了過去,半響又被屍魔拍醒,聽他說:「娃娃,你硬到什麼時候?等會兒都有,陰火鍛肌的滋味,先從骨肌開始,一分一厘燒燬,最後化成灰燼。
文俊感到冰陷逐漸消失,渾身肌骨發出「滋滋」之聲,痛人心脾,實難忍受,但他拼著一口氣斷斷續續地說:「大丈夫,生……而……何……幸,死而何懼?你算是……枉費……
心機。挫骨……揚灰,何足……道哉?」
「呵呵,你這娃娃好不識抬舉,我可以使你獨步武林,可以教你九幽鬼錄中的蓋世奇功,你竟然一口拒絕,別人叩破腦袋,也休想我破格收錄呢?你真是不願嗎?」
「小爺說一不二,你閉上鳥嘴,不然休怪小爺罵你!」
「哼!你試罵罵看?」
「老怪物,老屍魔,你這卑劣……」
「住口!給我滾!」黑屍魔抓起他扔出門外。
文俊感至栓身痛苦全無,站穩身形試運真氣導納,只覺丹田一股熱流向上一湧,力道奇猛,比往昔大大不同。
他無暇追究原因,冷冷的對黑屍魔說:「道不同不相為謀。你我無冤無仇,談不上什麼恩怨,今後咱們,誰也不管誰,再見!」扭頭大踏步走了。
不到十步,眼前黑影一晃,迎面站著巨大的黑屍魔,綠芒閃爍的雙目盯住文俊不放。
「你想怎麼?姓梅的雖不是瞄難必報的小人,但你要切此無禮,姓梅的日後定會誓報此仇。要是你夠聰明,最好早些把小爺毀了。」說完,劍影一閃,天殘劍再次出鞘。
「呵呵!娃娃,黑屍魔瘋狂寄傲天下,第一次賞識你這頑強高傲的娃兒。算啦!看來我黑屍魔福緣不夠,合該不能為人師表。我也用陰火鍛肌的奇功替你清除奇經百脈中的一切障礙,不消半年,保證你可以自己打通生死玄關。
文俊劍眉一揚,正想回答,黑屍魔搖手止住他說:「娃娃,別不願意。我黑屍魔六十年前著實是心狠手辣,卻非邪魔外道吧?你可大錯特錯啦,這就是凌空凝氣的基本功夫。不管你願意也罷,不願意也罷,我屍魔就是要交你這個高做而外內熱的朋友。走!我到山上將心訣凝氣的功夫傳你,半年以後保證可以練成凌空凝氣的絕藝。你那兩個陰人同伴來了,我黑屍魔不喜和女娃娃打交道。快走!」聲一落,文俊只覺一股雄渾的力道自己的身軀帶起,要抗拒根本不可能,眨眼之間兩人同時隱沒在夜色茫茫裡。
片刻,兩條翠影如流光迅電似一掠而到,眨眼之間消失在左右木荒林間,好快!只留下一陣芝蘭的芳香,在空間裡漸漸消失。
翌立凌晨,月洞出現出一個嬌美少女,一身翡翠衫裙,美得叫人目眩。她蓮步生花走下青石古道,眉鎖春山,秀臉上默默含愁,向中院文俊所住廂房一瞥黯然傷神的目光,接著是一聲動人心弦的歎息。
店夥計剛跨進中院,少女暮然警覺。對店夥計說:「請大叔備馬,我家小姐即須起程。」
「小的理會得,這就準備。」店夥計自去了。
少女再向少俊的住處幽幽一香,輕搖了頭,緩步轉回洞門,低首輕輕的歎息道:
「他……他定然被怪物害死,不會回來了,這都是為了我啊!我……我會永遠懷念你的……
儘管你我仍是陌生人。」
天色大明,三匹駿馬緩緩出了鎮西,領先的一」位是美如天仙的少女,一身墨綠衫裙,側身安坐雕鞍,美目流盼,笑意盎然,像一朵薔蔽初放。
中間原先喚店伙備馬的綠裳少女,她已換了一身黛綠色緊身勁裝,綠綢中裹住一頭青絲,她黛眉深鎖,簾前一少女相距半乘,悶悶不樂低首放轡而行。
最後是一位白髮姿姿,一身灰布襖褲,脅下夾著一條烏光閃閃的枴杖,神色異常祥和,緊隨在少女身後。
看看到了一座密林前;前一少女用翠袖向林中一指,回眸向身後少女微笑道:「妹妹,你真的在這座古林中發現那怪物麼?」
「是啊,姐姐。」妹妹心事重重的答。
「你是說怪物在五丈外向你突襲,五道奇冷指風擊中你四肢穴道?」姐姐又問。
「是的,姐姐和姥姥到江口找五霸的巢穴,我卻追蹤那些黑影入林,想不到恰好遇上那少年和那怪物動手。那時我真的嚇了一跳,不知怪物是人是鬼,想不到他竟乘我一怔之間,出其不意地點了我的穴道。那怪物是人,功力不在姐姐之下呢?他以真氣傷人於五丈外,普天之下找不出幾個哪!」
「那麼你又是怎麼脫身的?昨晚夜之深,無暇詳說。此刻可以說給姐姐聽聽成麼?」
妹妹臉泛朝霞,歎聲道:「怪物手法詭譎,功力奇佳,我竟然無法用真氣自解,那少年也不成,最後還是他用先天真氣硬將穴道吸開,那時怪物已到左近,他來不及等我復原,現身將怪物引開,直至姐姐趕到,我也用真氣將半開的穴道復原。以後的事不用說了,反正他真失了蹤跡,這將是小妹心靈上永遠無法安穩的事啊!」
「你知道那少年,真就是昨晚上懲罰姓何的小丑的同是一個人麼?」
「沒錯,他那雄壯的身材,和那高做冷漠的神態,最容易辨認,小妹絕不會看走眼。」
「我們大白天方起程,卻不見那少年外出,大概他真的被怪物所害了。妹妹,他管我們的閉事,是不是對我們心懷不軌呢?不然怎肯冒險出頭了我看也不是個正人君子,哼,活該他倒霉。」
「姐姐,小妹倒有句話說,休怪小妹直言。自從師父打發姥姥伴我們下山,要找那禿頂的身後傳人。三月來,姐姐你未免作得過火些,連昨天算了,共有二百六十名丑類喪身在你和姥姥的『玄天神罡,之下,多殘酷的事實啊!」
「妹妹,你說我不應該麼?」姐姐不悅地問到。
「不,妹妹不敢!你我雖非親骨肉,但十年師門相聚,情愈骨肉,義氣同胞,直言規勸無非出於至誠,當可諒我。」
「你說,那些下流丑類那個不當死?」
「固然他們罪有應得,但俗話說一多殺有傷天和,我想何不各施懲戒,讓他們有個自親的機會,豈不似沾染血腥,斬盡殺絕呢?」
「只要你說不出他們可以免死之道,對不起,我可不留餘地,非趕盡殺絕不可!想想看,假如你我手無縛雞之力,敢說下場之慘,比在十八層地獄更有過這而無不及。妹妹,姐姐不像你那樣心軟面慈,總有那麼一天,你會吃虧的。」
淡淡一笑策馬緩緩前行。
密林未盡,身後微風凜然,嘻笑之聲大起,愈來愈近。六個渾身勁裝的猙獰大漢如飛而來,一面展開輕功路,一面嘻笑不止,可見他們的功力硬是了得,不用凝神運氣,已有八成以上的火候了。
六個人魚貫行程,速度甚快,狂風似的掠過三匹馬,最後兩名突然停止說話,噴了一聲:最後那人叫道:「哥們,等一等!」他首先站住了。
六人全皆止步,最先那大漢一轉頭,暮地臉上變色,猛然大喝道:「三弟,你想死?.決走!快走!」
「怕什麼?大哥……」
「快走,你不願活我可不願奉陪!」說完,再不打話倉皇而去,速度奇快,三弟和其餘九人看了大哥的泛灰臉色和性急的神態。全部心中一動,貪婪地盯了兩姑娘幾眼。方嚥了幾口吐沫,跟著走了。
三弟匆匆追上大哥,困惑地問,「你是什麼意思,放著兩朵鮮花……」
「往口!」大哥頭也不回地喝道:「你這色鬼總有一天會遇上煞星,你知道那是誰?憑你這長相德性,還敢討野火?」
另一個問:「大哥你知道你們?」
「你也算白活了半輩子,在江湖中,以綠衣美艷出名的是誰?你也該打聽打聽。」
「啊!你是說綠飛鴻卜雁,閻王令的寶貝千金!」
「哼,不是她是誰?一點不假。」
「她兩姐妹一紅一綠,這一隻雌兒全身綠不是他們哩。」
另一個自作聰明他說。
「那你自己去找快話罷,我不奉陪,這幾天為了江湖醫生的一瓶紫露續命丹,武林人物出動了不少,曾有人親見那騷狐狸在這條路上出沒,你不怕別人割腦袋,只管請便。」說完,如飛而上。其餘的人伸出伸舌頭,隨著走了。
等他們遠出百十丈,夙姑娘冷冷他說:「生有時死有地,他們命不該絕!」
聲落,身後又響起迅急的足音,又趕來一批勁裝大漢,走得甚是匆忙。
等他們經過兩位姑娘身旁時,全都轉頭長歎一聲:「咦!好美!」那神態令人厭惡之至。
但怪得是他們全都是先是喜形於色,隨後又全都變色而走,兩位姑娘可就有點莫名其妙。
一連過了五批人馬,情形全部相同。
過了密林,走了十餘里,這一帶全是一些起伏的丘陵。地,官道向一座崗陵上爬升。
一老二少,不伯太陽曬焦了她們羊脂白玉似的肌膚。悠然細話著緩緩策馬上崗,妹妹緊索著的雙眉仍未開朗。
募地身後兩里地傳來龍吟似的嗓音,高低抑揚頓挫,動人心魄,音浪清晰的傳來!「大江東去,浪濤盡千古風流人物。故壘西邊,人道是三國周郎赤壁。亂石崩雲,濤拍岸,捲起千堆雪。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傑。」
聲調挫鉻,如裂金石,可見這人定是意氣飛揚,豪情奔放,胸襟也定然有超人之處。
夙姑娘似是心中一動,輕輕著頭身向山下看去,妹妹也突然回頭,訝然反顧。
半里後草木掩映,官道婉蜒,在草木中若隱若現,兩里外大踏步走出一個青衣人,身材修偉,背著小包裹,手持一根小竹竿,正意氣飛揚的走上崗來。由於草木掩映,似乎時隱時沒,設法看清他的臉貌。
夙姑娘說:「這人中氣充沛,聲調挫常,響澈行雲。定是位內家高手。」
妹妹忿開主題說:「當今承平日久,世人都喜歡靡艷之音,油腔滑調惡調艷詞的風格大行其道,見溺於花搏前而不能自撥,這人竟然高唱大江東去,的確是別有情調。」
原來這詞是蘇拭的「赤壁懷古」,詞名是「念奴嬌」。因為這首詞有「大江東去」和「一樽還酪江月」之句,所以,「念奴嬌」也被稱之為「大江東」和「酪江月」。
「人,尤其是男人,都是口是心非的軟骨頭怪賤氣,你不要聽他嘴裡說得冠勉堂皇,其實,還不是一丘之貉?」
「姐姐,你怎麼這樣激動啊!」
夙姑娘櫻口微撇,不悄他說:「偏激?你在這三月江湖遊蕩中,發現過一個正人君子沒有?」
「姐姐,你不要以一些輕薄少年來概括全部呀!」
「不能算不了,要不信我可以向你再次證明。你不為這人喝大江東,金玉之聲響澈行雲,定是不俗之輩麼?」
「小妹認為如此。」
好,自等他到了近旁,如果他盡然不像剛才那五六批鼠輩一般,回身對你露出那令人噁心的醜惡神態。姐姐我就算輸了,你是對的。
「也許小妹不會輸。」
「但願如此」回頭又對老太婆笑道:「姥姥,假使這人也無異於常人之處,就請你老人家打發他上路。」
老太婆木然答道:「姑娘,老身定遵所囑。」
「遙想公謹當年,小喬初嫁了,雄姿英發……人生如夢,一搏還酚江月。」聲波愈來愈近,抑揚頓挫,宛若流水下灘,九天鈞樂徐奏。只聽得姐妹倆暗自先頭,老太婆祥和的慈臉上也泛了安詳的微笑。
姐妹倆放轡緩和看看到了崗頂。不久,身後履聲漸近,相距約有半里遠近,已經聽不見歌聲了。
妹妹情自禁加眸流盼,突然脫口說道:「咦!是他:他沒有死!」
夙姑娘說:「你是說,昨夜被怪物所害的小子就是他」
「不錯,正是他。」
「晤,有點像,昨夜距離過遠,他又躲在廊下暗影中發射暗器,面容無法著清,但身材和衣著倒是很像。」
兩女看到那人將到身後,坐騎更緩,有意無意的略一回首,不禁暗暗稱奇。尤其是妹妹,芳心忐忑,又興奮卻又焦急,又覺粉臉上一陣熱,情不自禁垂下了粉頸,卻又愉偷瞥了他一眼,大概是她想起了昨夜被怪人一擊即中,投懷送抱的情景吧!
夙姑娘雖無表情,但秀面上那一絲冷熬已經消失,她那令人高深莫測和微笑,已經可以明顯地現出來,她內在的殘暴之氣已經慢慢的消失了,剩下的僅僅是善意的微笑了。
這高歌一路的小伙子,正是被黑屍魔帶走的梅文俊。他被黑屍魔帶到後山,傳了他凌空凝氣的絕世奇功「九幽鬼魅影」。
這是最上乘的內心功法,黑屍魔取了一個恐怖的名稱,真夠怪的!其實該稱為「凌空虛度」或者「神行無影」,倒來得恰當些。
他已看出黑屍魔並非人如其名一般歹徒,所以竟然成了忘年之交。在破曉時分,方返抵荒林卻不見了昨晚穴道還未全解的陌生姑娘,只好頹然而返,他可不知道,三院裡有一個姑娘,一夜中苦等待著他的安全歸來,直至破曉前方幽幽一歎離開。
她一走,他恰好返店,兩個裡錯過了。
文俊初獲無上心法,昨晚又給黑屍魔用「冥火鍛肌」奇功助了他一臂之力,丹田中先天真氣已有九成火候了。
可惜黑屍魔事先沒有對他言明,文俊也只道黑屍魔用怪功折磨凌辱他,所以沒有行功相輔,錯過了大好機會,不能乘機打通生死玄關,遺憾之至。
他一返店,便靜悄悄盤坐床上行動起來,兩位姑娘和姥姥出發,他根本沒有想到昨晚那位姑娘,就是三院裡的姐妹,更未想到姑娘們會是身懷絕世奇功的人物。
他早膳後方行結束上道,功力更上一層樓,心中十分快樂故而豪放高歌。將近高崗,他已看見前面有一雙綠影和一個衣衫老婦,便自行止住歌聲。
他對女性完全陌生,腦海裡根本就沒有想到女人,算起來他剛滿十六歲,恨滿腔,怒滿腹,怎會想到情逸坊中去呢?所以他一看到全是些姑娘,自得地大踏步上崗。
看看要並肩錯過,他臉色薄,沒敢向姑娘們粉臉上瞧,更不敢盯人。忽地鼻子嗅入一絲似蘭非蘭的幽香,令人心神為之一動,低著頭大踏步向前闖,僅心中暗說:「夷!這是什麼香?不太陌生哪!」抬頭瞥了兩位姑娘一眼.心中一怔,心忖:「好美呀!這兩個丫頭。」
兩位姑娘看清文俊的面容,全都心中一震,在都想:「好一個雄偉俊美的少年郎!」
文俊的目光和兩個姑娘的目光一碰,只覺文俊面一。紅,急忙轉過頭去,大踏步走了。
不到三五丈,猛聽一位姑娘發出銀鈴似的輕笑,另一位卻喜孜孜他說:「姐姐,你該認輸了吧?」
「啊!你未免言之過早吧,不信你且再看看。」
蹄聲得得,緊隨著在身後五丈外,他毫不在意,揮舞著小竹竿,恰然自得地行路。
蹄聲不徐不快,距離仍是五丈,已經下了崗,前面計一片平原,道旁林木蔥寵,左側兩里外大江緩緩奔流,景色一覽無餘。
又聽身後十分悅耳的聲音又響:「不成,姐姐,你可不能太……太……接近不放啊!佛也有入魔的時候,何況凡人?這是不公平的?」
「你用不著護著他,姐姐先認輸一半,你放心,即使他和那些醜人一般無異,也會衝著你的厚臉放過他一次。」
蹄聲漸近,文俊不喜竊聽別人秘密並沒留意他們說些什麼。
蹄聲愈近,已到身後丈餘,文俊目光奇佳,已知姑娘們的駿馬踏著輕快的步伐,不偏不倚正向他身後撞來,不由一怔。
心說:「這是幹什麼?莫不是找岔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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