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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最毒婦人心 文 / 雲中岳

    怡平躲在山坡的樹林裡,啃著帶在身邊的糕餅充飢,等候要等的人出現,像只呆頭鵝,心慌意亂地癡癡地等。

    他覺得有點坐立不安,似乎有點災禍臨頭的感覺湧上心頭,已經日上三竿,怎麼依然毫無發現?要不就是公孫雲長與高嫣蘭已經離開,或者並未前來。

    另一可能是:俘虜的口供不確。

    一切安靜如恆,毫無異狀發生。

    有老廟祝在廟門外打掃落叢;有幾起零星前來進香的香客。田野中有農人在整理即將成熟的稻米;山林中飛鳥爭鳴;天空中各種水禽成隊飛翔;大道上行人往來不絕……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只有他這個傻鳥在窮緊張,在預感將有某些不幸的事故發生。

    好漫長的等待,他終於蜷縮在樹下的草叢中,朦朦朧朧地夢入南柯。

    當然,夢一點也不令人愉快。南柯一夢代表一場現實人生,禍福榮枯平凡得很。而他,卻夢到那天在客店中,被銷魂菊的移神大法愚弄的情景,高嫣蘭與公孫雲長都在夢境中重現了,如虛似幻,似假若真……

    高嫣蘭……

    他終於看到高嫣蘭了!

    是他第一次見到的高嫣蘭!

    雍容、華貴、矜持、美得令人目眩、風華絕代的高嫣蘭,正站在他前面不遠處的光環中,飄飄若仙地向他矜持地微笑。

    他曾經看過這種景象,是昨晚,錯不了,昨晚是姓卓的姑娘,現成卻變成高嫣蘭了,到底誰真準假?

    令他耿耿於心的公孫雲長出現了,令他氣憤的是,這傢伙以那天同樣的嘲弄口吻向他說:「喂!傻鳥!跟我走;你這比白癡更糟的傻鳥……」

    然後,高嫣蘭從光環中走出來,莊重和矜持都沒有了,有的只是媚態橫生,春情洋溢,向他伸出纖纖玉手,向他膩膩地媚笑:「來啊!我們走,手牽手……」

    砰一聲響,高嫣蘭像一頭白羊,赤裸裸地摔倒在他面前,那香艷的畫面……

    他猛地一驚而醒,夢境消失了!

    那有甚麼叫他傻鳥的公孫雲長?那有赤裸裸的高嫣蘭?他只是睡在草叢中做白日夢,因為他連日奔波,晝夜不停追逐、搏殺,的確太疲倦了。

    他發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而頭上的炎陽正熱力四射,草叢中依然熱浪蒸人。

    「我真得遠遠地離開這些煩人的激情和兇殺了。」他拍拍自己的腦袋苦笑自語。

    驀地,透過草隙,他看到了些什麼。

    懈怠消失了,睏倦消失了,他像換了一個人,像一頭發現獵物的肉食猛獸。

    魔手無常正跨出廟門,沿小徑向南走,消失在廟前半里外的樹林中。

    裡面還有些什麼人?綠魅?銷魂菊?

    真不妙,高嫣蘭可能真的會來!

    走狗們計算之精,令他心中懍懍。

    兩個夫子是天才,拔山舉鼎更是天才,難怪萬家生佛那些英雄,屢戰屢敗,毫無所成。

    有了目標,他的心情穩定下來了。

    當情勢不明,密雲不雨時,這段時間是非常令人不安的。一旦要等待的事明朗了,一切不安的情緒更會穩定下來,即使面對的是凶險,恐懼的感覺也會逐漸地消退。

    茅屋中,高嫣蘭在房中穿著停當,裊裊娜娜地出到廳堂,公孫雲長已經佩好劍相候。

    「哦!容光煥發,真的脫胎換骨了呢!」公孫雲長邪邪地盯著她笑,說的話更是歪邪:

    「嫣蘭,你好美好動人,你知道嗎?幾番風雨……」

    「啐!」她嬌羞萬狀,臉紅到脖子:「不許你說下流的話,你……」

    「哈哈!嫣蘭,你真不夠……不夠情趣,情人單獨相處,有些話……」

    「不聽不聽不聽!」她真有點像要惱了,畢竟不習慣這種變故:「我們該走了吧?」

    「對,走。」

    公孫雲長及時收斂了邪笑,繫妥百寶囊,從囊中取出一隻香囊形的如意型小飾袋,溫柔地繫在她的腰帶上。

    他鄭重地說:「如果碰上莊怡平,悄悄地用力抓捏這個小飾袋,千萬不可讓他發現,記住了。」

    她吃了一驚,晶亮的眸子注視著公孫雲長,眼中有重重疑雲。

    「為什麼?」她訝然問。

    「因為他是我們最可怕的敵人。」公孫雲長一臉煞氣,眼神銳利如刀。

    「這……」

    「他是走狗,秘密走狗的暗探。」

    「雲長……」

    「你相信他還是相信我?」

    她腦門一震,這句話份量太重了。

    「雲長,你知道我的心,我已經是你的人……」她有點傷感,女人在這種時期多少有點多愁善感的。

    「請相信我的判斷,嫣蘭。」公孫雲長又換了一張面孔,笑容又變得邪邪地,手輕撫她滑不留手的粉頸:「親親,該開臉了,是不是?」

    未出嫁的閨女,臉上的汗毛是不能弄掉的,所以叫黃毛丫頭。直至新婚當日上床之前,由一位老太婆專家用線將汗毛夾掉,叫開臉。以後就可以使用脂粉了。

    開臉,也就是代表她有了婆家,走上一去不回的生命臨界點,跨出一步,就永別了處女年代,再也不會回頭。

    在一個未出嫁的女人來說,這是一種侮辱。

    尤其是這句話出於奪去她貞操的男人口中,往深處想,她該去上吊,至少也自尊心受到極大的傷害。

    她臉色變了,變得蒼白失血。

    「一回到家,我爹就會派人前往錦繡谷提親。」公孫雲長總算發覺自己失言,溫柔地將她擁入懷中。

    她失去掙扎的力道,顫聲說:「雲長,我……我覺得我……我好賤。」

    「不要,親親。」公孫雲長輕撫她顫抖的嬌軀,語氣出奇地溫柔:「都是我不好,得意忘形,盡說些閨房裡才能說的混帳話。以後,以後不會了,親親,原諒我。」

    她完全屈服了,感到心中甜甜地。

    「雲長,我們要趕快回家,我怕。」她在他懷中幽幽地說。

    「是的,我們要趕快離開岳州。」公孫雲長鬆開擁抱,挽著她的纖腰向門外走。

    她又想起了什麼,腰上的小飾袋。

    「這裡面是什麼?」她問,指指如意香囊。

    「一種類似昏神的藥物。」公孫雲長說得十分輕鬆。

    「那……我……」

    「你在早餐中已服下了解藥,可支持四個時辰。」

    「你……你怎會有這種……這種……」

    「一位朋友送給我防身的。」

    理由正當:防身。

    她本來想說出這種藥物是下五門的迷藥;宵小歹徒的為非作歹可惡迷藥。

    「我們往何處去?」她站在門外,不知何去何從。

    「往東走,先離開湖濱遠一點。」公孫雲長往東面的七里山一指:「再走遠些,水寇們便不敢深入了。咱們走陸路到武昌,東走長安驛出蒲折。」

    「這地方你熟悉?是什麼地方?」

    「不熟,不知道是什麼地方……」公孫雲長信口說。

    「那……你知道長安驛……」

    「猜想而已,我們是在洞庭湖濱是不會錯的,水寇們帶了咱們在湖中兜圈子,咱們根本沒離開岳州。」

    「所以你猜想會碰上莊怡平?」

    「對,他一直就躲在咱們附近玩弄陰謀詭計,水寇們兩面拿錢,打算把你我送給走狗,走狗一定就在附近,他也會在附近。」

    「其實,我兩人雙劍合壁,不一定怕他。」她一面說一面舉步:「尤其是在你靈智大開,功力突飛猛進之後,我倆用不著耽心他的。」

    「小心些總是好的,我討厭他那注視你的貪婪目光。哼!總有一天,我會宰了他。」公孫雲長凶狠地捏緊拳頭說,腳下一緊。

    小徑直通七里山下,但並不經過岳王廟,而從廟左一里左右繞向山北麓。

    折向的地方,有一座小小的村落,小徑通過村北,村口有兩位農夫坐在大樹下聊天話家常。

    兩人接近了村口,公孫雲長說:「先問問道路,就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了。」

    兩村夫面向著村內,似乎不知道有陌生人向村口走。

    兩人走向村口,走向大樹下的兩個村夫。

    「請問……」公孫雲長在十步外便朗聲發話。

    「哈哈哈…-」

    兩村夫同時大笑而起,順手抬起座在身下掩藏著的劍。

    「你們才來呀?」一個村夫獰笑著說。

    「天都羽士!」高嫣蘭大驚失色脫口叫。

    「認得我雙絕秀士周凱嗎?」另一名村夫拔劍說。

    公孫雲長伸手拔劍,低聲說:「退!脫身要緊。」

    退不了啦!身後嬌笑聲入耳。

    高嫣蘭銀牙一咬,拔劍出鞘轉身戒備。

    兩個穿綠的美艷女郎,兩面堵住了退路。她不陌生,一個是綠魅蔡鳳,一個是曾在怡平房中出現過的銷魂菊。

    綠魅蔡鳳衣袖中。丈二長的絲巾人手。

    銷魂菊的劍閃閃生光,鋒利無比。

    「喲!高姑娘,恭喜恭喜。」銷魂菊口沒遮攔,笑得邪而又蕩:「看你嬌艷若滴,滿臉春情……哎呀!怎麼惱了突下毒手?」

    高嫣蘭心中有鬼,又羞又怒,猛地飛撲而上,劍發萬花吐艷絕招,展開狂風暴雨似的搶攻。

    銷魂菊那將她放在眼下?

    她雖然名列武林三女傑之首,其實只算是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比起那些年長的江湖英雌,仍然差了一截,不論是武技或經驗,在在皆相形見絀,無法比較。

    她的劍術相當不錯,萬花山莊的家傳武學相當不凡,一口氣攻了十餘招,把銷魂菊逼得八方遊走。

    「不要大用勁了,小心身子。」

    銷魂菊劍隱肘後,靈活地在漫天劍影中閃動,有如游峰戲蕊,並不還手反擊,一面避招一面格格嬌笑發話,話中的含義足以刺傷心懷鬼胎的人。

    綠魅蔡鳳在一旁觀戰,輕輕拂動一段絲巾,一面怪腔怪調地嬌叫:「菊大姐,向她的下盤招呼,讓她快活快活!」

    她憤怒如狂,攻得更急更猛,縱然耗損精力,始終無法擊中閃動如鬼魅的銷魂菊。

    任何神化的劍術,也奈何不了不接招拚命的人。

    兩個鬼女人所說的話,不但令她羞愧難當,也心中懍懍。

    她知道,兩個鬼女人是江湖上惡名昭彰的蕩婦,閱人多矣經驗豐富,一眼便看出她的底細,一夕纏綿便臉泛春情,難逃有心人的眼下。

    另一面,公孫雲長與天都羽士和雙絕秀士,三支劍殺得天昏地黑。

    以往,公孫雲長根本不是天都羽士的敵手,目下不但應付裕如,而且以一打二依然悍勇絕倫,攻多守少,掌握了七成優勢。

    觀戰的綠魁蔡鳳似乎等得不耐煩,手中的半段絲巾逐漸伸長,叫:「菊大姐,你不反對我可要加人了。」

    銷魂菊格格一笑,突然出劍接招,電其一閃,劍氣進發如潮。

    「錚錚!」

    硬接了兩劍,火星飛濺。

    高嫣蘭斜退了兩步,一聲嬌叱,重新猛撲,劍發絕招寒梅吐艷,連發五劍步步進逼,真力源源不絕,壓力一劍比一劍增漲。

    「錚錚錚!」

    劍鳴陣陣迸爆,雙方全力相搏。

    銷魂菊驚異了,接了五劍僅回敬了兩劍,這才知道高嫣蘭不好惹,短期間佔不了便宜。

    「用你的絲巾活捉她。」銷魂菊嬌叫:「這賤丫頭厲害,事不宜遲。」

    「我就上啦!」

    綠魅蔡鳳在叫聲中行進,絲巾驟吐,宛若怒龍天矯排空而至。

    公孫雲長恰好一劍逼退了天都羽士,人似流光一閃即至,左掌一揮,劈空掌力吹偏了絲巾。

    「快走!我掩護你。」公孫雲長大叫。

    高嫣蘭知道不能被纏住,一躍三丈飛掠而走。

    「從村中脫身!」公孫雲長及時指示方向。

    村屋凌亂,正好脫身,兩人一陣亂竄,從村南鑽入樹林,擺脫了天都羽士四男女,落荒而逃。

    他們不管東南西北,見路就走,小池塘小溝渠飛躍而過,不易走的地方便繞道,急似漏網之魚。

    公孫雲長一馬當先,左盤右折一陣狂奔,不久便到了一處土丘下的楓林前。

    「歇息片刻養力。」公孫雲長停下用腰內拭汗:「很不妙,這一帶走狗甚多,顯然水賊已通知他們了,所以在這裡等候我們。」

    高嫣蘭也香汗淋漓,臉色發白嬌喘吁吁,用衣袖拭汗,不勝憂慮地說:「看來,我們要脫身勢比登天還難,如何是好?」

    「吉人天相,嫣蘭,不要失去信心。」公孫雲長咬牙說:「出困之後,我去求你爹,出動萬花山莊子弟,與走狗們一決雌雄。」

    「可是……」高嫣蘭欲言又止:「雲長,我爹……我爹恐怕不會答應……」

    「我們成親之後,你爹會答應的。」公孫雲長陰笑:「走狗們會找上我的,當然也會找你,你爹難道袖手旁觀嗎?威麟堡與萬花山莊兩家子弟聯手,雄霸天下指日可待,走狗們何足道哉?」

    楓林深處,突然傳出鼓掌聲!

    「對!雄霸天下,指日可待。」說話的人是現身緩步而來的魔手無常,宇內八魔之一:

    「但你得先問問,我魔手無常有否反對的意見。」

    接著現身的,是兩個面目陰沉,穿著勁裝的中年人。

    劍插在腰帶上,人並不怎麼引人注目,像貌也平凡,但整個人陰森森帶有三四分鬼氣,散發出令人心寒的怪異氣息。尤其是第一個中年人,脅下的大革囊外面彩繪了一隻梟鳥,更顯得不尋常。

    公孫雲長臉色大變,脫口驚呼:「王夫子手下的七天罡!」

    鄢府四夫子各自擁有一群死黨,這些人皆不受大總管拔山舉鼎的指揮。王夫子排名第四,但武功卻是第一,手下的七個死黨號稱七天罡,平時很少露面,碰上特殊的情況,方秘密派出辦事,是充滿神秘性的可怕殺手。

    這表示已來了三位夫子,真的拔山舉鼎可能也秘密抵達了。

    不要說兩個天罡,一個魔手無常已經讓他倆心驚膽跳了,大事去矣!

    「拼了!」高嫣蘭咬牙說。

    「不能拼,準備脫身。」公孫雲長氣餒地搖頭:「二比三,我們的機會微乎其微。」

    魔手無常走近,大抽一抖,藍光隱隱的一雙魔手露出袖口,魔手毒功已運足了十成勁。

    「老夫等你們上,誰先送死?你?」魔手無常向高嫣蘭一指:「你先上,老夫正缺少疊被鋪床、冬天暖腳的人。老夫不殺你,只要你替老夫冬天暖腳。」

    高嫣蘭連番受到侮辱,真是羞愧難當,把心一橫,銀牙暗咬,鏘一聲拔劍出鞘。

    「姓郝的,你的口好髒,不像人話。」她柳眉倒豎杏眼睜圓:「你白活了這一把年紀。」

    魔手無常冷哼一聲,大踏步欺進。

    高嫣蘭不假思索地一劍揮出,憤怒地搶攻。

    藍色的魔手左拂右拔,鍥入湧來的劍山中。

    「噗噗噗……」

    劍砍在手上,如中韌甲,手絲毫未傷,逐漸切入中樞。

    高嫣蘭大駭,狂亂地後退,後退!劍仍然用盡全力拚命砍劈。

    藍色的魔手也發威了,拍一聲響,劍鳴聲增高,劍向外急蕩,空門大開。

    魔手無常桀桀怪笑,魔手再伸,自中宮探入,抓向高嫣蘭高聳的胸膛。

    右側方人影乍現,喝聲震耳:「魔手無常,小心腦袋。」

    同一瞬間,一名天罡怪叫:「下挫!」

    魔手無常竟然置之不理,大概魔手快抓住那可愛的左乳房啦!不抓牢怎能甘心?

    「啪!」

    一聲暴響,泥屑爆裂。一塊堅硬的泥團,擊中魔手無常的右耳門。

    「哎……」

    魔手無常厲叫,向左急退兩步。

    這傢伙不但魔手毒功刀槍不入,身軀也不怕刀砍劍劈,可是卻禁受不起泥塊的打擊,被打得馬步不穩,吃足了苦頭。

    功深者勝,用泥塊打他的人比他高明。

    「莊怡平!」

    驚魂未定的高嫣蘭不自禁地輕呼!

    怡平緩步出林,背著手神定氣閒。

    「魔手無常,你這殺妻者。」他泰然自若地說:「衝上來,在下卸了你的一隻手,你的魔手就不會再傷害人了。上啦!在下不會用天雷鑽打你的。」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

    魔手無常挨了一泥塊,心中雪亮,耳膜可能已經破了,右耳報廢啦!沉重的打擊力道直撼腦門,昏眩感仍然存在,眼前也金星亂飛,怎敢逞強衝上?驚恐地揉動右頰,咬牙強忍痛楚不加理會。

    「閣下,衝我來。」那位佩了怪革囊的天罡,向怡平點手叫。

    「尊駕又有何高見?」怡平問。

    相距約兩丈餘,氣氛一緊。

    「敝長上希望你前往一唔。」

    「敬謝不敏。」

    「那麼,在下要殺你。」

    「你隨時可以動手。」

    「你準備了。」

    「你,千手靈宮魚亮,暗器之王。」怡平仍然背著手:「三丈內殺人易如反掌,你就不用客氣啦!」

    一顆寒星出現,一閃即至。

    怡平左手一伸,寒星入手。

    「玉女摘星手法,武林中這門冒萬千之險的絕技,不復多見了。」千子靈宮忍不住喝采。

    「誇獎誇獎,在下深感榮幸。」他有風情地欠身答謝對方的稱讚。

    這瞬間,三顆寒星光臨,最後一顆在身外三尺左右超越,後發先至。

    仍然是玉女摘星手法,他的左手輕輕亂點,三顆寒星無影無蹤。

    千手靈官說得不錯,行家的話極為可信。

    這種身形不動,面對暗器以手硬接的手法,必須冒萬千之險,稍一差錯,便會傷在暗器下,尤其是多枚暗器攢射,一隻手連續硬接,幾乎是不可能的事。如果是可以傷手的暗器,如:雙刃飛刀(柳葉刀)、鐵蒺藜、三稜刺、飛娛蚣、蠍子鏢……用手接太危險了。

    一聲冷哼,千手靈宮發出了三枝小金梭。

    要保護自己免受傷害,必須讓對方無法攻擊,所以說攻擊是最好的防禦。有如被狗追逐,越害怕狗越是兇惡追逐不休;但如果俯身拾起磚石,惡狗必定不敢衝上咬噬,磚石投出,惡狗必定退得遠遠地。

    這瞬間,怡平手中的四顆寒星,以更快、更猛的速度,從小金梭的空隙中一掠而過。同一剎那,他向下一蹲,向前撲倒滑進丈餘。

    「砰砰砰!」

    小金梭從他的背部上空飛過,在他先前所立處爆炸,梭尖向前後飛,梭身的碎片射向上下左右,威力足有三丈方圓。

    同一瞬間,千手靈官嗯了一聲,身形急退,退了五六步,腳下大亂。

    四顆寒星是錢大的星形鏢,全部鍥入千手靈官的胸腹內,射速快得肉眼難辨,這位暗器之王一顆也沒躲開,也沒有機會躲閃,一方面是自己正全力發射致命的小金梭,一方面也沒料到怡平會抓住機會回敬,即使看到星影,也無法閃避了。事實上,正面的確不易看到旋成一線的細小星形鏢。

    玩火的人死於火,玩暗器的人死於暗器。

    怡平一躍而起,已拉近至丈餘距離。

    「砰!」

    千手靈宮仰面便倒,翻轉蜷縮成團,想叫又叫不出聲音,身軀猛烈地痙攣。

    怡平的目光,落在另一位天罡身上。

    「你是一劍追魂羅公權吧?」他冷冷地問:「我等著你拔劍,等你一劍追我的魂。」

    魔手無常失了蹤,在千手靈官倒地時逃掉了。

    一劍追魂打一冷顫,如見鬼憋般一步步後退。

    「膽小鬼。」他大叫:「瞧,我是赤手空拳,你的劍怎麼啦?」

    一劍追魂突然轉身,一躍三丈如飛而適。

    這瞬間,劍嘯似龍吟,電虹射到,來勢似崩山。

    怡平反應超人,魚躍側射,奇準地撲倒在千手靈官身側,立即奮身急滾,躍起時劍已在手,立即揮出。

    是千手靈官的劍。

    「錚!」

    劍鳴震耳,他封出一劍。

    公孫雲長突襲無功,被震得飛返丈外。

    「你好無恥!」怡平咒罵:「你這卑鄙的狗,你丟盡了俠義門人的臉,連畜牲都不會恩將仇報,連偷雞摸狗的小賊也不會向恩人偷襲。」

    「對付你這走狗的走狗,用不著和你講道義。」公孫雲長一面逼進一面咬牙說:「你是拔山舉鼎的密探,不用假仁假義掩藏你的走狗面目。殺!」

    天地分光,狂風起石……乾坤劍法的絕招綿綿不絕地湧出,以雷霆萬鈞的聲威向怡平攻去。

    劍上突發摧山裂石的可怕劍光,內力修為不夠的人,兵刃一觸劍光,必將刃毀命休。

    怡平要不是從快活刀口中,知道公孫雲長隱藏了真才實學,必定毫無戒心,一照面便可能被劍光毀劍奪命。

    他小心地運劍封架,神功默運,玄門絕學大方丹士參悟的相成大真力凝聚於劍身,不論對方劍光的力道如何霸道兇猛,皆在相成大真力下消散於無形。

    他暫時不反擊,暗中留意乾坤劍術的精微變化,一口氣接了對方三十餘招數十劍的狂攻,在三丈大的圈子中遊走自如,逐漸摸清了乾坤劍術的劍路。

    一旁的高嫣蘭空自焦急,不知該如何是好?

    公孫雲長鄭重地要求她,要她使用那可怕的香囊。是的,她已是公孫雲長的人,怎能不聽公孫雲長的囑咐?

    可是,她真的不敢相信怡平是走狗的密探。

    她的目光,落在千手靈宮的屍體上。

    屍體已經不再蜷縮,胸腹四處血跡令人心悸,雙目瞪得大大地,死不瞑目,張大著嘴露出森森白齒,臉上肌肉變形,痛苦的表情清晰可見。

    死屍可不是假的,千手靈宮暗器之王也不是假的,剛才那三枚武林朋友膽落的天雷金梭已說明了千手靈宮的身份。

    如果怡平真是走狗的密探,會殺死千手靈宮?

    她的目光轉向鬥場,心中暗懍。

    公孫雲長的劍術可怕極了,劍光越來越強烈,狂野無匹的絕招像長江大河滾滾而出,每一劍皆是致命的殺著。

    她第一次看到公孫雲長搏殺招魂使者七位高手,對公孫雲長的進境極感驚訝!

    但這一次,她更感驚異了。劍光,那是練劍一甲子的高手名宿,下了無窮苦功才能獲致的化境成就。

    可是,她更驚異於怡平的造詣,守得緊封得緊,在驚濤駭浪似的兇猛強攻下,仍然揮灑自如,有驚無險一一化解攻來的絕招,不時回敬一記妙著,有如神來一劍,逼公孫雲長撤招自保,得心應手無懈可擊。

    她總算是行家,知道再拖下去,公孫雲長的勝算,將隨時光的飛逝而每下愈況,勝利將屬於怡平的了。

    公孫雲長也心中不安,看出形勢不利,心中一焦,趕忙大叫:「嫣蘭,雙劍合壁。」

    她腳下遲疑,劍升而又降。

    「不殺他,你我死路一條。」公孫雲長繼續大叫:「不管用何種手段,殺掉他,快!殺掉他!殺掉他……」

    她一咬牙,挺劍衝進。

    同時,左手終於抓住了那隻小香囊。

    「錚錚錚!」

    怡平分別震開了兩人的劍。

    「高姑娘!你……」怡平急叫。

    「錚錚!」

    火星飛濺,他不得不全力接招。

    公孫雲長連人帶劍震得側飄丈外,幾乎摔倒。

    「錚!」

    高嫣蘭也暴退丈外,合壁之勢瓦解。

    「你們……」怡平一臉蕭殺:「已經無可救藥了。高姑娘,你,總有一天……喂……你們……」

    人影來勢如電火流光,香風撲鼻。

    怡平身形一晃,噗一聲劍脫手墮地。

    第一個到達的是銷魂菊,到了怡平身後,雙手齊下,在怡平的背部連下七指,刺入兩枚針。

    第二個到達的是綠魅蔡鳳,絲巾纏住了怡平的雙腳猛地一帶,始平砰然倒地。

    公孫雲長一躍而上,劍勢如虹下毒手了。

    「錚!」

    銷魂菊閃電似的拔劍封出,震開了公孫雲長的劍。

    「你還不走?哼!」銷魂菊沉下臉,鳳目帶煞:「我警告你,你的鬼心眼我清楚得很,少在我面前弄鬼。」

    綠魅蔡鳳將怡平扛上肩,向公孫雲長做鬼臉,說:「放心啦!他不會礙你的事。我告訴你,天下的美女多著呢,他不會穿你的破靴子,嘻嘻……」

    兩個女人帶了俘虜,揚長而去。

    高嫣蘭猛然一震,只感到渾身一冷,像是掉在冰窟裡,臉色突然蒼白如紙。

    「你……你你……」她用劍指著公孫雲長,聲調完全走了樣:「你……原來你……」

    「不要用劍指著我!」公孫雲長怒叱,臉上殺氣騰騰,一臉的丈夫像,一家之主的丈夫像。

    高嫣蘭呆住了,張口結舌,鳳目睜得大大地,眼中有驚駭、狐疑、意外、以及恐慌等等複雜神情。

    「我警告你。」公孫雲長更神氣了:「不要把我當仇人看待。不管我做了些什麼,都是為了我們好,你必須明白我做的事都是對的。」

    「你……你你……」高嫣蘭幾乎說不出話來,這一輩子,她哪曾受過這種委屈。

    「嫣蘭。」他的態情又變,變得柔情千丈,語氣無限的溫柔:「不要多疑,好嗎?對其他的人,我會用手段;對你,我是一片真心。不管世間發生任何事,也改變不了我對你的海樣深情。嫣蘭,我的小嫣蘭……」

    他無限深情地凝注著眼前淚流滿面的受驚小女人,溫柔地張開雙手向前伸。

    「雲長……」

    高嫣蘭癡迷地,激情地呼喚!

    她丟掉劍,投入那雙堅強有力的手中。

    「嫣蘭……」公孫雲長將她抱得緊緊地,溫柔地,深情地親吻那淚水潤濕了的粉頰:

    「相信我,親親。我送你回萬花山莊,請人向你爹媽提親。今後,我倆攜手並肩邀游天下,只羨鴛鴦不羨仙。嫣蘭……」

    「雲長……」高嫣蘭在他懷中,情意綿綿地、癡迷地呢喃。

    同一期間,江南妖姬和喬遠,正在發狂般追尋怡平的下落。

    府城中,群魔亂舞,風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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