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三界至尊 文 / 雲中岳
宏濟禪寺的山門向南開,小徑在二十步外向東折,與官道會合,再向東面的東望岡村延伸,四周凋林圍繞,舉目四顧,視野被凋林阻擋,只能依稀看到村口的房舍,村口毫無動靜,官道上也沒有行人往來。
「這些混蛋一定逃入村中藏匿了。」他自言自語,「他們在這裡可能已潛伏了大半天,要等我進村一窩蜂把我堵死在裡面。」他心中明白,這種策略還真管用,如果他與幻劍飛仙一同進村,有幻劍飛仙在,他必須拼老命保護幻劍飛仙,等於是縛住手腳,讓這些混蛋痛宰。
他不能進村窮搜無雙劍客,呼出一口長氣,轉身向山門走。
一聲輕咳從身後傳來,他徐徐轉身。
左前方幾株參天大樹後,踱出三個穿短皮襖的灰衣人。從皮襖的下擺露出的毛邊估計,是名貴的天馬皮(白狐)裘,而不是羔皮。
三個人都赤手空拳,身材魁梧,皮風帽繫住掩耳,僅露出精光四射的大眼,眼神相當凌厲。
不是無雙劍客的人,一看便知。
「喂!你有劍。」中間那人聲如洪鐘,「人是你殺的?」「這兩個,不是我殺的。」他指指身後的山門,「裡面死了不少,是我殺的。」
「你是兇手。」那人一步步逼進,「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小子,官司你打定了。」
「這種事你……」「手到擒來!」那人用沉喝打斷他的話,像用縮地術,腳一伸便超越十餘步空間,聲出巨爪已到了眼前,五指如鉤呈現懾人的有力線條,像鷹的爪。
他吃了一驚,疾退八尺,從爪尖前脫走,仍感到古怪的勁流壓體,這個近身的速度與出手勁道的猛烈,真嚇了他一跳,幾乎一照面,便栽在這可怕的一爪上。
「咦!」這人也吃了一驚,這勢在必得的一爪應該不會落空的。
人影迎面壓到,速度似乎更快了些,人動爪到,仍然是力注上盤正面強攻劈面一抓,天靈蓋、五官、咽喉、胸口,全涵蓋在爪的威力圈內。
這次,他不再示弱,身形稍挫微閃,金絲纏腕也用爪以攻還攻,速度同樣快逾電閃。
雙方的攻勢一直一斜,太快了,有進無退,手一出便沒有變招移力的機會。
嘶一聲悶聲,兩人的手皆略進些許,也估計略差些許,便成了小臂接觸。
同一瞬間,兩人的左手也到了對方的右肋下,真力驟吐,也都志在必得,攻擊完全出乎本能,右手攻出左手已先作後續攻擊的準備,有志一同立即拍出,這也是最佳的攻擊部位,出掌不需經過思索勢所必然。
人影斜退後挫,可怕的爆發力與抗拒力,形成一股爆炸性的勁流,向兩側迸湧。
這人後挫四步,曹世奇則斜震出丈外。
雙方皆懷有強烈的戒心,皆已運功護體,除非被擊中要害,不然就很難受到傷害。
一聲怒吼,曹世奇的野性發作了,滑進、沉勢、拳出似奔雷,毒龍出洞拳發勁爆,以泰山壓頂的聲勢,無畏地走中宮強攻。
絕頂高手相搏,不可能八方遊走,製造切入攻擊側背的機會,唯一可靠的是近身強玫猛壓,擊破對方的防衛力,在強猛的攻擊中,爭取攻入要害的瞬息空隙。
真巧,這人也用拳,也用的是中宮強攻的聲勢,用的是黑虎掏心,手法招式與毒龍出洞相差無幾。
在形式上說,都是驟發的直衝拳。不同的是,黑虎掏心肘部稍沉,要在擊中目標後,後勁再連續爆發,因此胸部中拳的人,很可能像是同時被連續擊中三五拳,或者一拳便倒了。
砰然爆震中,兩人同向後挫,拳勁正面接觸,拳頭幾乎貼在一起因而發生勁道爆炸的現象,腳下出現雙腳在冷硬地面,挫滑出來的溝形軌跡。
勢均力敵,雙方的拳皆不曾受傷。
爪和拳雙方平分秋色,勁道與技巧皆不分軒輊。
一聲虎吼,曹世奇再次主攻,狂野地撲上了,肘一沉爪影吐,雲龍現爪長驅直入。這是寓攻於守的招式,後續的殺著變化萬千,對方封架的技巧稍一舛錯,便會貼身受到致命的攻擊。
這人也鉚上了全力,掌一指立即切入真力驟吐。拳掌著肉聲暴起,人影再次乍分。
曹世奇仰面摔倒,後滾翻兩匝灰頭土臉。
這人也不好過,叭噠怪響斜摔出丈外也滾了兩轉。
曹世奇一蹦而起,巨掌左拔右吐,驀地風雷乍起,真有晴天霹靂似的無窮威力,無儔的掌勁直迫丈外,形成猛烈的外發渦流。
曹世奇再次摔倒飛擲,劍因繫帶折斷而拋在一旁,腰間盛小鏢槍的兩隻竹筒,也飛拋出丈外了,皮襖也開裂,斷羊皮在風中飛舞,可知他受力之重,十分凶險。
「原來是你!」他一滾而起,咬牙怒叫疾衝而上,拳發似雷霆,一記漁陽三撾在丈外遙攻,拳勁化為柱形勁流,排空破氣聲懾人心魄。
這人用小雙盤手接招,已來不及閃避,沒料到可裂石開碑的劈空掌力,沒把曹世奇擺平,自己的馬步還沒穩下,哪有機會閃避?非硬接不可。
第一拳接下了,馬步急挫。第二拳沒能將拳勁撥偏,重重地擊中左臂,嗯了一聲,倒摔出丈外,左臂如受雷擊,活動不再靈活了。
曹世奇沒有發第三拳的機會,兇猛地衝上。
這人來不及爬起,飛腳攻擊下盤,把曹世奇逼退八尺,飛躍而起右掌沉馬步虛空疾吐,風雷聲驚心動魂,掌力駭人聽聞,真有丈外裂石開碑的威力。
曹世奇身形疾轉,從掌勁的邊緣切入,轉勢將掌風引偏,像被掌勁形成的渦流所引,斜身切入來一記霸王肘,攻對方的左肋。
兩人都不服輸,都採取雷霆萬鈞的強攻,爆發出全身的力道,如果護體神功挺不住,很可能被撞斷三兩根肋骨,肋本來就是軟弱的要害部位。
閃避中不忘回敬,吸腹扭腰轉體中,手揮五弦陰掌疾攻曹世奇的右耳門,連削帶打技巧極神奧圓熟。
這人的兩位同伴,焦急地跟著惡鬥中的人移動,並無插手的意圖,急得不住搓手驚呼。
不遠處突然竄出一個矮身材的人,在一旁跳腳。
「不要再打了,那些天殺的走狗,從村後溜走啦!」矮身材的人女性嗓音像銀鈴,「再遲片刻就追不上了,快住手!」
曹世奇側躍丈外,摸摸右臉臉上有忍痛的表情,大概右臉被擊中了,而且是擊實,痛得齜牙咧嘴。
「你的風雷神掌如此而已。」他惡狠狠地說,「改天,咱們好好打一架。」
他不但知道跳腳叫的人是誰,也知道交手的人是誰,對手的風雷掌一出,他就知道對方的來歷了。
雙方都曾經將對方打倒,似乎誰也沒佔上風。
「你少吹牛。」這人除下風帽,露出髮結已經花白,相貌威猛臉色紅潤的面龐,臉上也有忍痛的表情,「怪事,你小子到底是何來路?老夫橫行天下半甲子,該死的!今天竟然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所擊倒。好,今天非擺平你不可。」
「拼就拼,誰怕誰呀?」曹世奇揚拳逼進。
矮身材的人一跳便擋住了他,取下風帽大發嬌嗔。
「你想怎樣?要不要我陪你鬆鬆筋骨?」是杜琴,雙手叉腰凶霸霸真想要打架。
「你爺爺一點也沒有前輩的風範。」曹世奇的嗓門也大,「出手就用絕學行兇。」
「你不是要找我爺爺打一架嗎?所以……」「罷了,說氣話解嘲,別當真好不好?」曹世奇搖頭苦笑,想起和杜琴第一次見面交手的事,「哦!你怎麼不但不窩在家裡,反而把你家裡的人也帶來了?」
「人家擔心你和尚姐的安全嘛。」杜琴牽了他的手往老人家面前走,「見過我爺爺……」「不但見過,而且見面禮打得不亦樂乎。」他笑嘻嘻地向老人家行禮,「三界至尊一代老邪,果然厲害。杜老前輩,休怪後學放肆。」「慢著。」三界至尊狠盯著他,「你知道我是不是?」
「久聞大名,晚輩哪有幸謁見老前輩?在真定府晚輩於令孫女不打不成相識,她的風雷神掌一亮出,晚輩便知道她是老前輩的家人了。」
「她說你要……」「老前輩休怪。年輕後學,對那些武功驚世的前輩人物,多少有點不服氣呀!老前輩年輕時,難道沒有向聲威震武林的高手名宿,找機會領教的念頭?」
「你這小子夠狂。」三界至尊居然老臉一紅,「比老夫當年差不多。喂!報你的師承。」
「這……」「不敢說?」
「窮僧瘋道……」「哦!瘋道人的門人?哼!曾瘋子還在天底下現世嗎?該死,我該想到他的,只有他的什麼狗屁一元真氣,才禁得起我風雷神掌的痛擊。」三界至尊似笑非笑瞪著他,「他從來就沒勝過我一招半式,不過……挨揍的能耐倒是不錯。呵呵!你也一樣。」
「咱們再來。」曹世奇捋袖瞪眼,挑戰的神情明顯。
「來就來。」三界至尊也準備動手。
「算了。」曹世奇洩氣地說,「令孫女是晚輩的好朋友,晚輩哪敢無禮?」
「哼!你承認她是你的好朋友,強敵來勢如潮,你不護送她回家,半途把她打發走……」「晚輩成功地吸引拖住那些人,小琴才能安全脫身。你看,他們像瘋狗一樣跟著我一個人,我就可以放心大膽痛宰他們,似乎你們趁火打劫……」「誰知道你這小子,弄一個假人使詐?」三界至尊打斷他的話,「我們把人手集中,想替你保護女伴,因此沒能一網打盡,被漏網了幾條魚,真可惜。」
「尚姐呢?」杜琴關切地問。
「我讓她化裝易容,改走壽州相反的路。」「我爺爺行錢步得到他們仍在追逐你們的消息,所以不放心加快趕來,希望能助你們一臂之力,幸好真趕上了,可惜沒能把他們一網打盡。」「可能是老夫太過自恃,認為么魔小丑,何足道哉?因此只來了五個人,讓他們逃掉了幾個。」
三界至尊召來了三位同伴,替曹世奇引見。
三位同伴都是三界至尊吟風園的執事,是杜家的得力臂膀,他們目擊曹世奇纏鬥三界至尊的經過,更目擊曹世奇殲除密諜們的神勇表現,心中懍懍,也極感佩服。老主人藝高技深,冠蓋江湖,綽號狂妄稱三界至尊,橫行天下半甲子罕逢敵手,居然幾乎栽在這位年輕人手下,難怪他們心中懍懍。
「我要知道你今後的打算,看來你逃不掉這場災禍。漢王府的走狗們,會追你到天盡頭。」引見完,三界至尊重拾話題,「逃走了的人,會帶來更多的爪牙,布更廣的網,甚至會再召請比天羅院殺手更高明,實力更強大的江湖凶梟,聯手對付你。小子,你真的要永遠逃避,永遠被他們追殺不休?總有一天,你會被他們剝皮抽筋的,他們把攔截欽差失敗,錯過半途劫持太子的機會,全歸罪在你身上,毫無疑問會集中全力對付你。」「那是一定的。」曹世奇當然明白情勢不利,後果嚴重,「我也並不完全處於劣勢,至少他們不敢把秘密公開,用含糊籠統的借口,掩護他們滔天的罪行,所以他們必須秘密進行,不敢公然聲討。等到他們一個個得為自己的生命擔心時,就不敢和我玩命了。」
「你已胸有成竹?」「不錯。」「需要外力相助嗎?」
「老前輩,你們不能助我。」曹世奇明白三界至尊的用意,這位老前輩親自帶人來助他,已明白表示不畏強權介入,「老前輩唯一可做的事,是好好管住令孫女。這小女孩膽大包天,標準的搗蛋闖禍精,如果不看牢她,早晚會有大兵圍攻吟風園的一天。」「去你的!
算起來你的輩分比我高,怎麼信口開河胡說八道?你才沒有前輩的風範呢!你才是闖禍精。」杜琴大發嬌嗔,跳腳叫嚷,「而且極端自私,不想提攜後進,辦事只想獨自進行,把想幫助你的人一一支開。」
「咦!你……」「你看吧!說了老半天,你仍然沒把你的打算說出來。」杜琴性情急燥,想到什麼就動口而出,「我知道你滿肚子鬼主意,應該說詭計多端。你把尚姐往相反的方向送她走壽州,一定是預定下的一步棋,你如果不說,我和你沒完沒了。」
「小子,你的確應該費些心提攜後進。」三界至尊掀須大笑,「哈哈!我這個孫女兒確是闖禍精,老夫哪能管得住她?從十二歲開始,她就有逃家出外闖禍的記錄了。我知道,她這次遠走京都,你曾經照料過她,而且照料得很好。你有困難,她決不會袖手,她是你的晚輩,你帶她在江湖走動增長見識,也是應該的呀!你怕她的藝業……」「我再和你打一架,看我配不配替你搖旗吶喊?」杜琴一拉馬步要撒野了,「你的藝業也沒有什麼不得了,至少膽氣就沒有我壯。」
「好,我怕你。」曹世奇忍不住搖頭苦笑,「老前輩,你真不該把風雷神掌傳給一個小女孩,這種至陽至剛的絕技,會把她變成潑野的男孩子,長大了會忘了她是大姑娘。」
「等她歷練一段時日,她就知道天高地厚了。這次她跑回來,就比往昔謙虛了許多。」
三界至尊是一代老邪,對兒孫的管教也與眾不同,並不以為縱容孫女有何不對,「死了這許多人,不宜在現場久留,須防村民鳴鑼告警,趕快收拾,我帶你找安全的地方安頓。」
和尚們嚇得躲在禪房,老半天不敢出來察看究竟,村民們也家家閉戶不敢外出,一直就不曾鳴鑼向鄰村告警。
因此前來收屍善後的人,查不出曹世奇的去向線索,都以為他必定往六安州走了,派人向南追蹤。
天寒地凍,人地生疏,一個逃亡者如果無人收容藏匿,處境是十分可悲的,決難逃脫追蹤者的強勢緝捕,早晚會成為入陷進羅的獵物。
趕來循線追查的人,由壽州、六安州、廬州府的一府二州治安人員配合,展開了下面的調查網,作卷毯式的徹底追查,剋期要將曹世奇搜出,定要捉活的盡快解送南京。
結果卻令人失望,只搜獲曹世奇遺留的兩匹坐騎,人卻像是飛天遁地不見了,毫無線索可查。
追查的人,沒想到有熟悉該地情勢的人包庇,而且也沒料到各的治安人員,對追查的事毫不熱衷,絕大多數街坊裡正村正敷衍了事,誰也不想浪費時間認真地勞師動眾遍野搜尋。
杜家的人地頭熟,本來就是近鄰,往西一帶兩百里就是河南光州地境,一天便可遠離疆界。
一府兩州的治安人員,管不到河南地面。無雙劍客一群密諜,根本就沒將注意力放在西面,估計曹世奇必定會往南走,因此完全忽略了河南地區的動靜。
有識途的老馬引領,以及熟悉地緣的老江湖策劃,不可能留下線索讓人追查,偵查網還沒著手佈置,逃犯已經遠走高飛啦!
三界至尊早有準備,五個人入境避免與鄉民接觸,出境更是秘密,神出鬼沒來去自如。
等無雙劍客說動地方治安人員前來善後,偵查網還沒佈置,他已帶了曹世奇,遠出數十里外了,因此爾後的大搜捕,完全於他們無關。
當天傍晚時分,他們在一條小河旁的野林歇息,林中有兩座荒廢的棚屋,可聊蔽風雨,南面三四里,是一座叫中河集的小村,也是附近三十里內的市集。
他們不到市集找食物,挖兔窟捕獲兩隻六七斤重的大野兔,用火烤十分可口。眾人邊進食邊聽曹世奇講在南京與三郡主周旋,聞訊趕來救援的經過。
「該把你的打算告訴我們吧?」杜琴總算有耐心地聽完,中途不曾打岔,最後提出她最想知道的事,「尚姐反走鳳陽,是不是配合你的下一步行動。」「一個亡命,如果被對方知道去向,一定凶多吉少,必須讓強敵無從捉摸才有生路。」曹世奇一直就迴避有關行動的問題,「我勸她不必急於返家,從強敵意料之外的方向秘密遠走高飛,我負責吸引三郡主的密諜,讓他們跟在我後面上天入地,帶他們遍歷海角天涯,沿途有機會就大殺特殺,殺得他們血流成河,我不相信殺掉他們一千八百之後,還敢再派人找我。必要時……」「必要時你前往山東安樂州,要那個什麼漢王的頭?」杜琴自以為是接口,「放一把無情火,把漢王府化為瓦礫場。我跟你去,你如果一直就在逃,他們就會一直窮追猛打。」
「小伙子,你引他們在天下各地殺,殺來殺去只能耗損他們一些枝葉爪牙。」三界至尊是一代老邪,不是善男信女,說的話邪味十足,血腥極濃,「必須直攻他們的根基,挖掉禍苗,費時傷他們的枝葉手足,不如挖掉根,在心臟上捅一刀。干啦!我杜家全力支持你。」
「老前輩……」曹世奇大吃一驚。
這一代老邪號稱三界至尊,任性妄為不顧後果,如果真的提劍出現在安樂州,肯定會殺人放火,點起焚天烈火,天知道會連累多少無辜?
「小丫頭在真定露了身份,早晚會被他們查出底細。」三界至尊老眼中殺機怒湧,「我可不想日後兵臨吟風園,必須圖謀及早掘除禍根,未雨綢繆,殺得他們根斷種絕,才是自保的上策。老夫只要振臂一呼,召集百十個魔界無魁共襄盛舉毫無問題。」
「老天爺!那豈不成了造反?」「有何不可?哼!」三界至尊冷笑,「那個什麼漢王,一直就在準備造他堂兄的反,造他堂侄的反,我們去宰了他,等於是間接替朝廷盡力,何樂而不為?」「不行,我們不能這樣做。」曹世奇斷然拒絕,「火焚藩王府殺掉藩王,山東安樂州附近的府、州、縣,最少有二十個知府知縣的人頭落地。當初唐佛母在山東造反,死了十幾萬人,瘡痍迄今未復,血腥猶在,老前輩,萬萬不可。」
「你願意永遠被他們追殺不休?」
「這……」
「沒出息。」三界至尊悻悻地斥責他。
「我一點也不在乎他們追殺不休,在各地逐一除殺他們我心安理得,以今天來說……」
「下一次,你恐怕就沒有如此幸運了。」
「以後不論多少次,我都不會讓他們有集中人手的機會。我行腳遍天下,有豐富的江湖經驗,一有警兆,日走一千夜走八百,他們休想找得到我的腳毛。」曹世奇語氣輕鬆胸有成竹,信心十足,「我叫他們的人在天下各地捉迷藏,那個漢王就沒有多少人可用來造反了,我也可以算是間接為朝廷效力呀!他把精力浪費在我這個老江湖身上,愚蠢至極。他如果能成功奪得皇位,應該算是天意,而不是因為他努力而獲得的成就。」
「罷了!你真的採用逃避的下策?」三界至尊大表失望。
「情勢不由人呀!當然,誰也不知道日後的結果如何,只能因勢利導,走一步算一步。」
他仍然沒作出肯定的答覆,說的話模稜兩可。
但三界至尊如果細心,定可從他的話中聽出破綻,比方說,因勢利導,本質上是進取的,依情勢而採取對策,因應情況而隨時轉變策略。
走一步算一步,卻是消極性的,聽天由命的被動措施,毫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防備性氣勢,更沒有製造時勢,隨時反擊的旺盛企圖。
三界至尊諷刺他沒出息,他毫不介意。他不想把三界至尊拖入凶險的滅門漩渦中,有些事需朋友相助,有些事則必須為朋友設想。這種事,就必須避免將朋友拉下水,這是道義。
「好吧!我不勉強你。」三界至尊洩氣地說,「你既然選擇逃避,你一生一世都得逃避。我只要你記住,如果需要支持,我三界至尊寶刀未老,是站在你一邊的。」「晚輩深感盛情。」他由衷地道謝。
「你是否先到我家暫避風頭?」
杜琴更感失望,她一直認為不曾與無雙劍客正式一拼是一大撼事,更想和三郡主這個龍女,在劍上見真章。
「我得先潛抵江邊,把他們引來追趕。」曹世奇信口敷衍,「要宰這些狗東西,就必須讓他們不時保持接觸,如果是單純的逃災避禍,只要小心些隱姓埋名,他們八輩子也休想找得到我,天下大得很呢!」「沒意思。」杜琴歎了一口氣,「本來我爺爺認為,可以放心讓他攜帶我這個晚輩後學,遨遊天下增長見識,闖出一番局面的。看來,我的希望落空了。」
「你還小呢!急什麼?」曹世奇心中暗笑,這小丫頭唯恐天下不亂,野心不小,「你已經名動京都了,即將名揚天下,有許多武功超絕的年輕俊彥,上刀山下劍海,碰得頭破血流,窮一生精力,直至視茫茫發蒼蒼,仍難比得上你闖了幾天所獲得的成就呢!你還不滿意?」
杜琴默然,表示她並非不滿意,而是陷入深思中,回想所謂「成就」的前因後果,而且她顯然心中有數,其中「幸運」萬分所有的比例有多高。
如果沒有曹世奇干預,沒有錦衣衛的人相,她能有多少成就可言?
三界至尊是曾經橫行天下的老前輩,見過大風大浪,不斷出生入死而獲得至尊的聲威,當然知道一個闖出名號的人,所付出的心血與上蒼的眷顧,才能有幸運的、令人羨慕的成就,成就決不是從天上掉落在自己頭上的。因此這位老前輩對曹世奇的話,深以為然不住點頭。
「那個妖術與武功皆深不可測的三郡主,沒在京都逗留,帶了一群妖人,從德州乘船下南京,所以你在京都,才幸運地幹得有聲有色。」三界至尊沉下臉向杜琴說,「小丫頭,你非常幸運,知道嗎?你如果認為從此必定一帆風順,驕傲自滿老天爺站在你一邊,你會很可憐。」
「老前輩,也不必嚇唬她。」曹世奇笑說,「令孫女年紀小,頑皮、刁蠻、甚至精明,那些人想憑名頭聲威傷害她,無此可能,只能用邪門歪道對付她。經驗與見識,隨歲月而增長,邪門歪道算不了什麼,小心機警便可應會裕如。」年輕人需要適當的鼓勵,才不至於在打擊與挫折中一蹶不振。
次日一早,曹世奇扮成村夫,背了大包裹僕僕風塵北上,輕輕鬆鬆反走壽州,讓追蹤的人南下追向六安州,南轅北轍,鴻飛冥冥。
當曹世奇在穎州附近大開殺戒,援救幻劍飛仙的同一期間,南京的神龍密諜,仍在出動無數人手,搜捕要犯曹世奇。
當然,他們並不敢公然搜捕。京都北遷,漢王被勒令剋期至山東就藩,曾經在南京肆無忌憚橫行的漢府人員,已經沒有合法地位重新在南京橫行不法。
儘管南京的御使衙門(空架子閒散衙門),那些過了氣的御史老爺,發生不了多少作用,一旦據實向京都呈報,漢王府仍然會受到責難,因此三郡主並不敢公然的在南京為所欲為。
接囚失敗的信息傳到南京,敏感的人便知道不妙了。
已經查明曹世奇夜襲胡家大院,逐走了天羅院殺手,怎麼突然遠在數百里外現身,搶救幻劍飛仙?那麼,他難道從此一走就不再回來?
如果回來南京,會有些什麼結果?
再勞師動眾來硬的,有多少人禁受得起曹世奇的威力萬鈞屠殺。
經過周詳的部署,所有的爪牙似乎在一夕之間,全部失去蹤跡,隱入地下展開活動。
曹世奇的估計頗為正確,殺十個百個,對方承受得了,殺成千上萬,不害怕的人就沒有幾個了。
無雙劍客到了南京,他從京都帶來的人,幾乎傷亡殆盡,從南京派出接囚的人更慘,全軍覆沒,他把消息帶到南京,把南京的爪牙們嚇得人人自危。
在南京附近混口食的牛鬼蛇神,消息極為靈通,任何風吹草動也瞞不了這些人,一個個聰明地避免引起各方的注意,更放出保持中立的風聲,不介入任何一方的糾紛。有些人乾脆明哲保身,暫時離境找地方躲起來——
天涯孤萍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