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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回 游龍解困 文 / 雲中岳

    楊一元在店門整理坐騎,即將動身北上。

    烈日炎炎,午後不久,店前沒有任何旅客,只有兩名店伙,幫他檢查馬鞍袋是否繫妥。

    附近系有幾匹健馬,幾頭健騾,堆放了一些雜物,不見有其他的人活動。

    「客官其實不必急於就道,這時正是最炎熱時光,」一名店伙好意地說,「在小店再歇息半個時辰豈不甚好?坐騎也好歇腳呀!」

    「再不走就有麻煩了。」他檢查馬肚帶,「晚上也無法趕到長葛縣城投宿啦……

    混蛋!」

    隨著喝聲,他左手抄住貼脅而過的一支鐵羽箭,大旋身飛躍而起,猛撲剛逃入店門的人。

    已相距在四五丈外,不可能追上了,那人突然從店門內悄然掠出,發箭之後立即轉身飛遁,奇快地逃回店內,店內是藏匿的好地方。

    他頹然止步,瞥了鐵羽箭一眼,納在腰帶上,虎目中湧起重重疑雲。

    夜遊鷹沒有向他行刺的任何理由,竟然反常地用鐵羽箭暗算他,豈不可怪?嫌所樹的強敵不夠多?這傢伙應付霸劍奇花三女已經力不從心了。

    他不認識夜遊鷹,而且他拒絕了八臂金剛的請求。

    「不可能是八臂金剛搞鬼。」他扳鞍上馬喃喃自語,「該死的!必須有人負責。

    好傢伙,我會查出結果的,走著瞧。」

    蹄聲得很,他穿城而過,出了北關,輕快地馳上北行的大道。

    很少有人冒著灼人的烈日離城趕路,他的匆匆離城北上,確令有心人措手不及,亂了章法。

    第一批騎士馳上北行官道,已經是半個時辰以後的事了。

    接著,第二批騎士也向北趕程。

    十里接官亭,孤零零地靜靜矗立在炎陽下,附近野林圍繞,官道穿林而過。

    走長途的馬,是不能急馳的,尤其是乾旱炎熱時節,那是給自己找麻煩。

    兩批騎上都是策馬急馳,可知必定急於追及目標。

    亭在路右,亭口樹了一支三腳木架,上面是了一塊木板,上面用木炭寫了四個字:「你來了嗎?」

    路當中,也豎了一根木柱,也掛了一塊白布,用木炭寫了四個字:「歡迎送死。」

    急馳了十里路,健馬已口吐白沫。

    「什麼人在惡作劇?」老遠便緩下坐騎;接近至兩丈內的騎士冒火地叫,「路中立樁,口氣不善,有意嚇唬旅客,真該死!」

    是無上散仙道宏,下馬摘下了白布,一腳踢碎了木柱,看到背面也寫了五個字:「觀音升天處。」

    騎士共有八男女,三個女的最搶眼,同樣美麗,同樣佩劍掛囊,身材噴火。

    一穿紫紅,一穿朱紅,一穿桃紅,穿桃紅的女人。皮護腰上方的飛針絲穗更為醒目,正是那天與楊一元打交道的緋衣女郎,以妙觀音的身份和他打交道,其實並沒通名表示是妙觀音。

    上次死了一個和尚,這次換了一個年約花甲的帶髮頭陀,和另一個頭大腹圓的大和尚,所佩的戒刀份量相當沉重,可不是在山中用來砍草木開路的刀。

    無上散仙也有一個同道,是年約四十上下,美得近乎妖媚的道姑,徐娘半老風韻猶存,薄薄的青綢道袍,走動間不時顯現動人情慾的曲線。

    「是他!」穿桃紅勁裝,身材曲線玲瓏的妙觀音牽著坐騎走近。指指亭口的板,「他在這裡等我們,怎麼可能未卜先知?」

    「咱們先搜路在面的樹林,他一定在這裡。」無上散仙咬牙說,「人不可走散,大家小心。」

    「且慢!」頭陀急叫,「道友,會不會是緩兵之計?或許他知道咱們會追來,散佈疑陣引咱們上當。」

    「這……」

    「他知道眾寡不敵,咱們已經查出他只有一個人,在這裡窮搜,恐怕他已經遠出十里外了。」

    「如果他真的躲在此地呢?」老道拿不定主意,「讓他反躡在咱們身後,法兄,咱們永遠追不上他了,追在前面,犯了追蹤者的大忌呢!」

    「先搜一搜豈不安心些?」道姑同意老道的意見,「真不能犯了追蹤者的大忌,避免他躡在後面弄鬼,反正耽誤不了多少時刻的,以後仍然可以追上去,他跑不了的,路只有一條。」

    「好,搜。」頭陀叫,立即將坐騎牽至亭旁的栓馬樁繫馬。

    還沒出發,州城方向蹄聲震耳,第二批騎士即將馳到,遠處塵埃飛揚。

    以青巾蒙住口鼻。以便避免吸入塵埃的騎士,正是夜遊鷹金百祿,眼中湧出不安的神色。

    「是他們。」夜遊鷹向事後的樹林徐徐移動,「我得避一避。」

    「站住!」頭陀沉喝,「是要捉你的三個小女人?」

    「沒錯,是她們。」夜遊鷹嚇了一跳,弄不清頭陀為何火氣這麼大。

    來的五匹馬漸來漸近,五騎士已可從衣著上分辨,沒錯,霸劍奇花三女,還有驚鴻劍客與柳彪。三女的騎裝也是三種顏色,水湖綠、墨綠、月白。

    妙觀音這一面的三女,是紫紅、朱紅、桃紅。

    一冷一熱,對比鮮明。冷的是清純的玉女型佳麗,熱的是熱力十足的噴火艷姬,逕渭分明,代表了兩種令男人最喜愛的女人類型。

    「你給我聽清了,不要丟貧僧的臉。」頭陀的確怒容滿臉。

    「大師……」夜遊鷹進退維谷。

    「你已經是貧僧的同伴,已經在貧僧有效的保護下。」頭陀傲然地說,「就算是天下的絕頂高手來了一大群,貧僧也無所畏懼。」

    「她……她們來找我……」

    「不管她找誰,有貧僧擔當。挺起胸膛來,拿掉你臉上的遮羞布,你將發現那些敢在貧僧面前撒野的人,會有何種結局。」

    「好吧!」夜遊鷹無可奈何地拉掉蒙口鼻的青布,不敢違抗重回原地。

    他口中順從,心中卻咒罵,頭陀的吹牛,引起他的反感。一個楊一元,頭陽這些人已經應付力不從心,所以請他合作,要他用暗箭行刺楊一元,居然厚著臉皮吹牛,說不怕來一群天下高手。

    頭陀的傲慢態度,也引起他的反感。目下頭陀人多勢眾,他識趣地不敢激怒頭陀,表面不得不盡量表示順從,反正目下真需要頭陀這些人壯膽。

    搜楊一元的事並不急,眼前的事需立即處理,男女在亭前一字排開,陣勢威盛。

    有僧有道,有男有女,和尚頭陀,老道仙姑,男賊女盜,一應俱全。

    騎士們勒住了坐騎,五男女凌厲的目光,在這八個氣氛詭橘的男女身上轉,把夜遊鷹看得心中發毛,暗暗叫苦,這些人全是為他而來的。

    第一個下馬的人是霸劍奇花,牽坐騎到了路旁在樹下繫馬。

    氣氛一緊,雙方在亭外的廣場面面相對。

    「幹什麼的?有話就講,有屁就放,頭陀我替你們評評理。」百絕頭陀聲如沉雷,怪眼彪圓,說的話粗野刺耳,怎麼看也不像一個出家僧人。

    「本姑娘要這個人。」霸劍奇花用手向排尾的夜遊鷹一指,「原以為他躲到摩雲神手劉大爺的田莊去了,沒想到卻去找了你們這許多人助拳,果真是神出鬼沒詭計多端,難怪我一直就無法掌握他的動態。頭陀,你犯不著幫助這凶殘的惡賊擋過逃災。」

    兩人都狂傲,怎麼也談不攏的,更無理好評,碰上了就注定了要走上你死我活的絕路。

    「小女人,夜遊鷹已在佛爺的有效保護下,你什麼也別想要,你要的只是一個男人。」

    百絕頭陀愈說愈不像話,「一個能把你治得服服貼貼的男人,免得你仗了幾分姿色和幾手鬼畫符武功,在江湖像飢渴的母狗,到處追逐男人。」

    「這個男人就是貧道我,嘿嘿嘿……」無上散仙道宏陰笑著舉步向前,鬼眼中有貪婪的慾火在燃燒,「頭陀好福氣,收了兩個比花花解語,比玉玉生香的美麗女徒,貧道萬分羨慕。小女人,你是個可造之材,貧道喜歡,貧道看上了你,貧道要你……」

    一聲劍鳴,眩目的劍光向前一指。

    老道一驚,急退兩步劍迅速出鞘立下門戶,沒料到霸劍奇花的手法如此快得不可思議,幾乎為了想接近出手擒人而挨了一劍。

    迸射出的強烈徹骨裂肌劍氣,也讓妖道吃了一驚。

    「申姑娘,小心……」柳彪急叫,「他是凶名昭著的無上散仙道宏,劍上所發的罡氣火候已有五成,全力發劍必定風雷乍起,你的劍可能一觸即折。」

    「五成火候的罡氣,何足道哉?」霸劍奇花一點也不知道謙虛,說的話霸氣十足,「散仙算得了什麼?大羅金仙也嚇不倒我。老道,運起你的罡氣御劍吧!本姑娘一直沒碰上真正的高手名家,深以為憾,今天可能碰上了,但願你真有驚世的真才實學。」

    她的話,不但刺傷了老道,也刺傷了驚鴻劍客和柳彪。連她的兩位女伴侶,許呂兩姑娘,也聽得臉色不豫,心中不是滋味。

    無上散仙勃然大怒,也心中暗栗。

    玄門絕學罡氣,是玄門降妖伏魔的至寶,與先天氣功不同,極為霸道。先天氣功以護體為主,雖則火候精純時也可外發傷人,但威力有限,三擊兩擊便一衰二竭。

    罡氣是玄功的一種,有兩成火候便可外發傷人,離體時有雷霆萬鈞的聲勢,有如挾風雷君臨,無堅不摧,以攻擊為主。練至七成火候,剛猛的氣勢轉變為陰柔,陽極陰生舉手投足可以傷人殺人於無形,手發或御刃,一觸目標威力迸發,甚至可以震裂人體。

    一般的正宗先天氣功,是無法與罡氣相比的。

    霸劍奇花這些傲世的話,不啻表明她的奇功絕學,不但不伯七成的罡氣,而且有必勝的把握。

    這也是妖道心栗的原因,其實妖道並沒練成罡氣,如果練成了,怎會被揚一元所嚇跑呢?

    在江湖揚名立萬的人,哪一個不吹噓自己身懷絕學?反正吹牛並不犯法,謊稱自己練成罡氣,至少可以嚇唬不少膽氣不夠的人。

    傷人殺人的技巧和方法,千奇百怪,有些與武功無關,用一根繡花針也可以殺人。

    至於武功絕技,更是形形色色,各種奇技異能林林總總,各有所長生剋各異。誰也不敢保證,霸劍奇花是否有可克制罡氣的絕學。

    妖道的劍,開始發出隱隱風雷似的嘯吟。

    霸劍奇花的劍,是可以列為寶劍級的精品,似乎有隱約的五彩光華閃爍不定,也傳出似是天風籟籟的異鳴,光華閃爍流轉,有詭橘莫測的懾人心魄威力。

    一聲嬌叱,霸劍奇花豪勇地發起搶攻,比男人更豪勇,霸氣十足,劍光似橫空匹練,陡然迸射光芒,發出眩目的激光。

    無上散仙一劍封出,風霜乍起。

    一聲金鳴,激光突然匯聚成一絲再次迸發。

    一聲狂震,無上散仙斜竄出丈外,火星飛濺中,妖道的大袖突然裂成三塊布帛。

    「咦!」頭大腹圓的老和尚驚呼,「昊天神罡!道友,不能硬碰,交給我!」

    戒刀出鞘,老和尚一躍而上。

    兩劍震飛了無上散仙,驚鴻劍客與柳彪臉色一變,有毛骨悚然的感覺,做夢也沒料到姑娘如此高明,霸劍的綽號果然名實相符。

    神罡對禪功,兩人火雜雜纏上了,戒刀湧發綿綿刀山、狂野地衝入激湧的劍海中。

    一聲長嘯,百絕頭陀揮動青禪杖,衝向兩位姑娘,像一頭瘋虎。

    驚鴻劍客不假思索撤劍,別無抉擇。

    「不好。」柳彪拉住了他,語氣惶急,「是百絕頭陀和九殺僧,奪魄魔香可怕,嗅人絲毫立即昏倒,快走,遲恐不及。」

    「陳叔,這……」驚鴻劍客遲疑。

    「走!」柳彪斷喝,拉了他飛掠而走。

    「陳叔,她們……」

    「自己都保不住,你還管她們的死活?」

    柳彪自稱姓柳。驚鴻劍客卻稱他為陳叔,可知柳彪的隨從身份是假的,姓名更是有可疑。

    兩人不敢去牽坐騎,竄入林中如飛而遁。

    纏鬥中的霸劍奇花,劍術確是霸道絕倫,老和尚的戒刀,無法封鎖無孔不久的劍影,只能八方蹈隙周旋,表面上看,刀光飛騰狂野無匹,其實都是虛招。

    百絕頭陽與紫衣女郎,也纏住了呂、許兩女。

    十招、二十招……

    一聲金鐵交鳴,霸劍奇花的劍脫手飛上半天空,身形踉蹌向前衝,突然向前一栽。

    一聲狂笑,老和尚抓小雞似的將她抓起,她雙目緊閉,臉上毫無表情像是死人。

    第二個倒下的人是呂飛瓊,許純芳最後也倒下了。

    劍術再神奇,在某些場地威力也無從發揮。

    三女被捆了手腳,吊在橫枝上,雙腳懸空,想用勁也無從著力。

    有力也用不上,背部的督脈身柱已被制住了。

    無上散仙與穿朱紅衣的女郎,在一旁坐在樹下看守,其他六個人,已在附近搜尋驚鴻劍客和柳彪,也全神貫注搜尋楊一元。

    楊一元才是他們的目標,算定楊一元可能在此地等候他們。

    無上散仙的衣袖被割裂,恨透了霸劍奇花,坐在不遠處用陰森可怖的眼神,死瞪著不住搖蕩的霸劍奇花,怨毒與慾火兩種神情,同時出現在眼中。

    三女已被解藥弄醒,知道處境可悲。

    「九殺魔僧不好女色,他已經答應把你送給貧道。」老道臉上湧現得意的獰笑:「你這朵奇花,可知道日後的處境嗎?」

    「你不要得意。」霸劍奇花咬著銀牙說,「除死無大難,你無奈我何,驚鴻劍客會找你們的,他會叫人來救我們。日後振武園的人,會召請天下友好……」

    老道聽了勃然大怒,一蹦而起衝上就是一記耳光,把她打得不住的旋轉,口角有血溢出。

    「你在做夢,小女人。」老道凶狠地說,「那個什麼驚鴻劍客,大多數人知道他是欺善怕惡的混蛋。振武園的朋友,有幾個是像樣的人物?只要他們知道要與百絕頭陀、九殺魔僧、無上散仙、極樂仙姑幾個人為敵,他們不躲起來才有鬼。那兩個混蛋膽都快嚇破了,一看風聲不對就逃之夭夭,連拔劍的勇氣都消失了,你還妄想他們會拼老命救你?」

    霸劍奇花總算知道碰上了些什麼人物了,她真走運,居然碰上了這許多魔道頂尖人物,栽得一點也不冤,只感到渾身發冷,絕望的感覺起自心底。

    「你們都是名震天下的魔道超絕人物,卻卑鄙地籍迷藥毒藥妖術,對付我一個初出道的晚輩,可恥已極。」她把心一橫,語出不遜,「原來你們的聲威名頭,是這樣得來的,我可憐你們……」

    「劈啪!」無上散仙又給了她兩耳光,把她的話打斷了。

    「可憐你自己吧!小女人。」無上散仙揪住她的衣領猛地一帶,「嗤」一聲裂帛響,騎裝撕破了,露出裡面的水紅色繡花胸圍子,高聳的晶瑩酥胸半露引人想入非非,「等九殺魔僧返回,把你送給我,你立即可以知道,到底是誰可憐了。」

    「道宏仙長,你幹什麼呀?」穿朱紅騎裝女郎嬌滴滴媚笑著說:「等九殺大師返回,正式將這小女人送給你之後,再帶到偏僻處快活好不好?人是他用奪魄魔香擒住的,還不知道他肯不肯把人送給你呢!」

    「魔僧一定肯把人送給我的。」無上散仙不理會有女性晚輩在場,伸出大手在霸劍奇花的胸腹探索,鬼眼中慾火如焚,「他不喜女色,對殺人興趣極濃,小丫頭,你別管,避到一邊去,除非你不在乎。」

    「好吧!我避遠些,畢竟你是家師的知交,我在這裡你不便惡形惡相。」

    「唷!你這小妖精不要假撇清。」老道淫笑,「我就多次看到你姐妹倆,和你師父大參歡喜之禪,你是什麼都不怕的,還在乎我惡形惡相?」

    「啐!仙長,你愈說愈不像話了。」女郎臉上居然有一抹羞態扭頭舉步離去。

    無上散仙的手指,捏住了胸圍子的吊帶,要拉斷吊帶以便欣賞白嫩動人的酥胸玉乳,飽飽眼福毛手毛腳。

    霸劍奇花急得要吐血,呂、許兩女絕望地閉上鳳目。

    無上散仙的目光,仍在目送扭著小腰肢,臀浪動人綺思的女郎背影、突然臉色大變。

    女郎已走了五六步,突然向前一栽,不但不曾爬起,反而手腳略一抽搐,仆伏在地像是睡著了。

    絕不可能是失足或被樹根所絆倒,更不可能是中風病發倒斃。

    「嘿嘿嘿嘿……」刺耳的陰笑似乎起自耳後。

    無上散仙不愧稱魔道的超絕人物,反應極為迅速,向側一閃,大旋身劍已出鞘。

    身後沒有人,只有懸吊著的三個美麗少女。霸劍奇花胸圍子的吊帶已被他拉斷,裸露的酥胸玉乳暴露在眼前,今男人心動神搖血脈賁張。

    烈日炎炎,不可能有鬼。

    他的劍發出罡氣御劍特有的嘯鳴,卻沒有攻擊的目標出劍。

    「嘿嘿嘿嘿……」陰笑聲又發自耳後。

    他斜蹦丈外,旋身一劍揮出。

    身後仍然沒有人,鬼影俱無。

    「誰在裝神弄鬼?」他強抑心頭恐怖,定下心神厲聲沉喝。

    三女睜開驚恐的風目,目擊他發瘋似的旋身發劍吼叫,感到萬分詫異,這老道似乎見了鬼發瘋啦!

    「嘿嘿嘿……」陰笑聲的確發自耳後,甚至道髻似乎被一隻手摸了一下。

    「納命!」他怒吼,旋身又是一劍,風雷聚發,他用了全力。

    發陰笑的人一定就在身後,這一劍他勢在必得。

    他臉色泛青,臉上、手上、身軀,汗毛根根直豎,酷熱天他卻感到渾身發冷。

    身後仍然沒有人,一劍依然落空。

    他真的害怕了,一步步後退,劍在發抖,驚怖的目光煌急地在附近搜視。

    再多急旋發招幾次,他將會崩潰。

    三步、五步……他驚怖地後退。

    右肩突然搭上了一隻大手,那五指像大鋼鉗,鉗得他牢牢地,右手即失去了活動的能力。

    同時右腰也被巨爪所扣住,那五指似已穿入肌肉,渾身一震,氣散功消,劍失手墜了地。

    「有……話好……說……」他嘎聲狂叫。

    一陣裂帛響,他成了一個赤條條的裸人。

    他不是饑饗松實渴飲山泉,清心寡慾修仙的玄門修土,而是酒色財氣缺一不可,尤好女色的天師道弟子,平時也勤於打熬筋骨養氣煉丹,因此半百年紀,一身肌肉還真結實勻稱,有模有樣。

    推力及體,他摔倒在兩丈外。

    「噗」一聲響,他的連鞘劍丟落在身旁。

    他狼狽地爬起,忘了身上的酸痛,本能地抓住劍,驚恐地轉身,看到了他不想看到的人。

    「你身上的法寶零碎,我都替你卸除了。我這人嫌麻煩,不想花精神陪你玩妖術。

    現在,你必須用真才實學和我公平玩命,我要看看你是否真的已練成了罡氣。」讓他心驚膽跳,不算陌生的語音似洪鐘。

    一點不錯,是他望影而逃的楊一元。

    上次在襄城,他目擊同伴大和尚,在楊一元的劍下崩潰,他嚇了個魂不附體亡命飛逃,完全失去出面交手的勇氣。

    赤身露體,怎能揮劍拚命?

    一聲厲叫,他將劍全力向楊一元擲去,轉身如飛而遁,速度打破了平生記錄。

    「休走!」楊一元怪叫。

    他能不走?聞名喪膽,望影心驚,失去鬥志的人,逃走是唯一生路,愈快愈好。

    楊一元搖搖頭,不想浪費精神追一個怕死鬼。

    解下三位美麗的小姑娘,疏解她們被制的督脈,將老道留下的道袍撕掉下擺,往霸創奇花半裸的身上一丟,向昏迷不醒的朱紅騎裝女郎走去。

    老規矩,搜光女郎身上的暗器,折斷所有的飛針,這才把人拍醒。

    他認識這位紅衣女郎,是隨同無上散訕到客店約地的惹火女人。

    首山約會見面的妙觀音,是穿桃紅衣裙的女人。

    他有過目不忘的好記性,今後見面他不會弄錯,年輕的美麗女人,如果施了鉛華巧梳妝,面貌相差不遠,如不留心,很難在下次見面時確認是某個人。

    他的目標是妙觀音,與他人無關。

    「你可以走了。」他冷冷地說,「我在這裡等候你們的人,搜遍東面的樹林返回,你如果不走,等候你的同伴返回,除非你不向我遞劍參與圍攻外,不然我必定毫無感情地殺死你。」

    「你……你要放我走?」女郎一步步後退。

    「不錯,我的目標是妙觀音,與他人無關。」楊一元一字一吐,「但向我遞劍的人,生死自行負責,你要用性命巴結那妖婦,悉從尊便。」

    「你將後悔。」

    「不勞掛心。」

    女郎奔向了坐騎,上馬發出一聲激昂的嘯聲,在馬臀抽了一鞭,便策馬向東絕塵而去。

    三女已活動手腳恢復了元氣。

    「謝謝你。」穿月白的許純芳,臉紅紅地向他道謝。

    「你們還不走?」他瞥了不敢抬頭,穿了半截破道袍的霸劍奇花一眼,「除非你們能對付得了百絕頭陀那群凶魔,不然早走為妙。」

    「那……那天……」呂飛瓊臉紅耳赤,期期艾艾,「我……我有眼不識泰山,那……那樣逼……你……」

    「你還不死心,是嗎?」

    「我們……」

    「你們是來追我的。」

    「兄台,我們錯了認錯,是驚鴻劍客堅持要追你出口怨氣。」許純芳膽量大些,也顯得俏皮活潑,羞笑著接口,「你扮豬吃老虎,也不是什麼好德行呀!兄台,救命大恩,不敢或忘,可否將貴姓大名賜告?」

    「你們可以去查呀!專管閒事的行道女英雄,應該有查的本錢。」

    「我年輕少見識,你應該寬宏大量……」

    「少廢話!快走吧!他們快要搜回來了。」他揮手趕人,「不要妄想驚鴻劍客兩個人回來救你們,他們從西面落荒逃走的,我敢打賭,他們已經逃回州城了。」

    「他會帶了摩雲神手的人回來救我們的。」霸劍奇花訕訕地說,仍然不敢抬頭,羞態可掬,武林女英雌的氣概消失無蹤。

    「是嗎?摩雲神手那幾手鬼畫符武功,比驚鴻劍客差了十萬八千里,他敢面對一群比驚鴻劍客更高明的人?他算老幾?」

    「有你在,我不怕。」許純芳居然像男人一樣,拍拍她那誘人犯罪的美妙酥胸,「兄台,讓我見識你斗凶魔的絕世奇功,好不好?剛才我沒看到,你是怎麼樣把老道妖婦制住的。」

    「他們還有六個人,最先遭殃的一定是你們,果真是年輕少見識不知利害,快走!」他指指先前紅衣女郎所坐處,樹下堆放著三女的劍、囊、皮護腰。「別忘了佩劍,以免回程碰上仇家。你們的劍術很好,但太過倚賴劍,早晚會遭殃的。」

    「你也有劍。」

    「我的劍是唬人的。」

    「我聽說過妙觀音這位妖婦。」許純芳抬回自己的物品,從容不迫佩帶,沒有走的意思。

    「她是你們這些江湖新秀的前輩,是個妙人兒,江湖朋友耳熟能詳,又妙又陰損可怕而且可愛。」

    「你要她……」

    「我喜歡她,所以要她呀!」

    「你……」

    「她是個很夠味的女人,哈哈哈……」他大笑,向東一指,「算算他們也該來了,這次我一定可以把她弄到手,一定。」

    身形乍起,進入樹林冉冉而去。

    「他比那些妖魔更壞。」霸劍奇花跺著小腳鄙夷地說,「居然要強搶一個可恥的蕩婦,不像話。」

    「申姐,人各有所好,他與驚鴻劍客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許純芳笑吟吟地說,「驚鴻劍客是能說會道,很會討好我們的大好人。但是,我總覺某些地方不時,似乎有必要時刻提防,他倜儻瀟灑的氣質背面,所隱藏的另一種令我不安的面目。」

    「胡說八道。」霸劍奇花笑嗔,「刻意討好人也沒有錯呀!至少不會惹人討厭不快。許姐,你希望喜歡你的人,像這個壞蛋一樣,惦著劍追逐你?」

    三女人在一起,說起敏感的話題百無禁忌。二個男人在一起,更是言不及義。

    「好了好了。」呂飛瓊制止兩人爭論,「你們不打算走?再被什麼魔香弄翻,恐怕就福無雙至,沒有人會救得了我們哪!」

    「不會再上當了。」霸劍奇花咬牙,「今後與任何人交手,都是留意風向,不擊則已,擊即必得,哼!我要等夜遊鷹。」

    「為人謀豈能不忠?申姐,我既然開始就自告奮勇拔劍相助,當然有始有終,我陪你等。」呂飛瓊慨然說,「就算福無雙至,我認了。」

    「我們同心協力在先,不結束是不會各行其是的。申姐,我只希望今後行事,你能自有主見,不受其他事故所左右。」許純芳顯得有點懶散,「我們根本沒有必要追這個救了我們的人,驚鴻劍客一堅持,結果,幾乎萬劫不復。而堅持追的驚鴻劍客主僕,……嘖嘖嘖……」

    「也不能怪他,許姐。」霸劍奇花歎了一口氣,「畢竟是初交,他有權為保全自己而採取有利行動,其實,我也是有意追趕的。」

    她不便說出有意追趕的原因,被楊一元在大腿上摸了一把的事怎好啟齒?

    驚鴻劍客追趕楊一元的原因非常單純。一個名號響亮的人物,被一個默默無聞的人,在大街上擊敗,這羞辱委實難以忍受,把楊一元恨入骨髓,報復的念頭極為迫切。

    輸不起的人,就會有這種激烈反應。

    「我們先躲起來。」呂飛瓊不想談論驚鴻劍客的事,她對驚鴻劍客追求霸劍奇花的事,並無成見。在江湖遨遊,有不少才子向她們獻慇勤,也有許多不三不四的人追逐裙下,對這種窈窕淑女,君子好述的事司空見慣,習以為常,感情涉入還沒深,任何一方都有權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採取有利的行動。

    三女略一商量,以留下的七匹坐騎作目標,這些人早晚會來取坐騎的,守住坐騎有耐心等候,決定以速戰速決的凌厲攻擊,對付這些威震江湖的妖魔鬼怪,她們有向高手名宿叫陣挑戰的本錢。

    已經知道這些凶魔的來歷,凶險便減少了一半。

    枯等了半個時辰,等得心中冒煙。

    北面五里地,路旁有座三家村。

    妙觀音藏好坐騎,藏身在村口的大樹後,眼巴巴向南眺望,也等得心中焦躁。

    最先到達的人是無上散仙,穿了一襲村夫的骯髒直裰衫,不再赤條條,大概是搶來的衣褲。

    這位誇稱是散仙的妖道,輸得最慘,不折不扣的輸得精光,楊一元羞辱的手段也的確缺德。

    許久許久,百絕頭陀六個男女終於趕到了。八人一商量,落荒而走折返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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