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文 / 雲中岳
蟲聲卿卿,但毫不影響他的聽覺。片刻,他的臉徐徐轉向左前方。野草荊棘高與肩齊,附近零星生長著一些不知名古樹,視界遠不及丈,根本不可能發現附近潛伏的人,走動時也無法不發出聲息。
身形微挫,作勢欲起,雙手連揚,四顆飛蝗石魚貫拋起,速度不快,沒有破風聲發出,向左前方三丈外的草叢飛落。
小石落在草叢的第一聲傳出,他斜飛而起高及兩丈,半空中升至頂點,手揮腳扭身形斜穿急降,身輕似燕靈活美妙,下降的速度加快了一倍。
下面野草中分,有人排草急竄。
完全被他料中了,非常準確地排空撲落。
竄走的淡淡人影,居然發現上空有警,一陣暴響,草折葉飛,造成剎那間的暴亂,灰霧一湧,幻化為三個淡影,分向三方飛躍而起。
他的落點差了四尺,身形再起,銜尾追逐一個淡影破空狂追追,不理會灰霧和另兩個談影。
他比淡影快,在兩丈外的草梢追上了。
淡影猛地縮腿連橫後踹,向下急降。
雙掌連揮,將踹來的雙腳錯偏,他一伸手便按住了淡影的腰脊,另一手抱住了對方的雙腳。
「哎呀……」淡影尖叫。
他按住對方背脊的大手,百忙中散去將發的勁道。
砰然大震中,他壓在對方的背邵摔落草叢。
「是你。」他放手一滾而起。
「怎麼會是你?」隨後跳起來的人也叫。
是施明秀,彌勒教地位頗高的仙女。
雖然仇人相見,卻並沒份外眼紅。
「你的三屍神幻形術火候不差呢!」他呼出一口長氣:「你該拔劍用真本事給我致命一擊的,呵呵!錯過機會了,很後悔是不是?」
「我以為是蒼天教的高手追來,拚道術我並不比他們差。」施明秀今晚不穿白衣裙,空了深綠色的夜行農,用掌背輕拍腰脊,大概他按上的一掌力道不輕:「武功道術,我都甘拜下風。
如果知道是你,我怎敢班門弄爺?後悔也來不及補救啦!對不對?「「你殺了那個人……」
「我打算捉話口的,花了許久時間接近那兩個警哨,他們一動,我一急就搶著下手。手一觸那個人的身軀,便感受到可怕的勁道反震,只發下殺手。
「哦!原來他們在等你。」
「不對呀!」他惑然說。
「怎麼不對?」
「他們不想殺死我,要活的才有大用。這兩個傢伙的飛刀和袖箭非常可怕,夜間哪能要活的?」
「看來,你對情勢並不瞭解。」施明秀說:「他們的教中重要人物,下令一定要活捉你。
雄風會的陸大仙,包括他們的會主絕劍天君,把你很入骨髓,對主事的靈光佛母和三菩薩的命令陽奉陰違,暗中要求會中的弟兄,務必不擇手段殺死你。「「你們為何要活口?窩裡反?你們雙方一直就分分合會,有志一同……」
「說你笨你還真笨。」施明秀低笑調侃他:「他們要在蕪湖建香壇,一山不容二虎,我們會真心和他們合作嗎?如果不是你在呼風喚雨不斷引起糾紛,我們早就大開殺戒把他們趕回京都了。
雙方目下是各行其是,把你當成勾心鬥角的借口,你為何不就此遠走高飛呢?我……我實在不願和你……只要你一走了之「我不能一走了之,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那就加入我們吧!我……我願跟……跟你一輩子,無怨無悔」我們不談這些。「他對這位仙女的好感日漸加深,但卻無意牽入情感的糾紛中:」你知道我所發生的事故嗎?
蒼天教的人都躲進城來了,城內反而容易藏匿。「「我們的消息靈通得很呢!你那位女伴被他們擒住,就囚禁在山麓的張七爺別墅內。」
「真的?」
他大感意外。
「包打保付莊票。」施明秀沒把他當成敵人,像在和老朋友說笑:「天黑後不久遷去的。」
「我確是消息不夠靈通,以為他們把人囚禁在街尾劉家,我就是前往踩探的,算是白跑一趟了。好,我就前往張七爺的別墅,讓他們高興高興。再見。」
「高兄,不要去,他們的重要執事人員全在,很可能佈陣等你入井……」施明秀用懇求的口吻勸阻。
他身形乍動,兩起落便消失在遠處的草叢中。
張七爺的別墅,就稱為張家別業或盛園,佔地不廣,五六座建築,另有前後花園,亭台秀閣,環境頗為清幽雅致。盛夏期間,張七爺通常在此地宴客招待佳賓,平時僅留下五六位老僕照料,花木修剪得整齊美觀。
園門是木牌坊型建築,外園栽丈餘高的木櫻作園籬。可拔升丈餘高的輕功高手,稍作勢便可一躍而過。這是說,不是理想的防禦處所,必要時,可以砍樹籬鑽入。
把人囚禁在易於接近進入的房屋內,要不是故意引人入伏的陷阱,就是並不重視人質的價值,不需特別戒備保護人質的安全。
想潛入活動,必須先探道。
探道以秘密觀察為主,不需每處地方都去走一趟。
他卻一反江湖禁忌,突然以高速繞園外飛奔一圈,枝葉折斷聲又快又急,足以讓裡外的聽得一清二楚,簡直就像一頭發怒的大枯牛,聲勢之雄令人聞之心驚。
他不是鼠竊神愉,不需秘密踩盤子探道。片刻工夫他繞了一圈,重新出現在園南不遠處的松林內。
陵陽三峰的樹林,以松柏為主,但以叢數栽植,並非全山皆遍栽松柏。這種樹禁不起野火,以三五株為一叢栽植,便不至於火一發全山成為火海。
先弄來一大把蔓籐,拾枯枝混合松樹的落葉,紮了五個兩尺長的枝葉束,工作得神情輕鬆。
繞園奔跑了一圈,該有人知道他的一舉一動啦!附近恐怕已聚集了三五個眼線,留意他的動靜了,天太黑,眼線可能已蛇行駕伏到了二十步以內。
取出火把子,他進行第二步工作。
江湖人其實不喜歡花重金買火折子使用,這玩意既不經濟,又不可靠,毛病多多,反而沒有帶火石火刀來得穩當些,更為實用,只是體積大有點不便而已。
他的火折子頗為精巧名貴,除石、火刀、紙媒管、油芯套簡,都是小型的,而且一體成型。比方說:火刀;成彎月形.寬僅如手指.長約兩寸。比起一般半月形火刀,輕小三倍左右。
「咧」一聲脆響,火刀一擊,華石的火星引燃紙媒,輕輕一晃,媒頭便擴燒成為紅的火星。
身旁有聲息,似乎陰風乍起。
他不加理睬,非常熟練地喝口短促一吹,紙媒的火星立即光現焰起,技巧極為純熟。
點燃了油芯套簡,火光加盛穩定。
「你要幹什麼?」陰冷的語音來自身後。
「放火。」他簡要地說,並沒回頭察看:「這種火把不怕風吹水澆,燃燒迅速,愈拍打燒得愈旺,松枝葉是最好的引火物。投向五處地方,你猜,要多久才能把這座園燒成白地?」
「你敢?你……」
「我為何不敢?」他冷笑,準備點燃第一束火把:「你們能扮擄人犯,我為何不能扮縱火犯?」
「你……」
「閣下,不要把我這刀客,看成大仁大義的英雄,你們看錯人了。迄今為止,你們的表現愈來愈糟,愈來愈像鮮廉寡恥的組合。去告訴靈光佛母與陸大仙,趕快站出來和我光明正大打交道。」
「小狗你……」
「你這狗養的雜種給我聽清了。」他轉身大罵,舉起火把子威猛如天神:「如果你們是四海社天暴星那些人,擄走甚至殺害杜小姑娘,都是理所當然,合乎江湖道義的事。冤有頭債有主,我與你們的是非,你們必須和我自行解決,不能把局外的第三者拖入漩渦裡。這裡火一起,然後擺上三二十具來自京都的教匪產體,想想吧!會有何種結果?」
「你不要誇海口。」
油芯套筒的棉芯燃燒甚旺,但簡內的菜油供應不足,因此光度不能維持穩定,短暫的片刻便會熄火。
餘光仍可看到丈外的景物,可看到一個模糊的黑衫佩劍人形影。
陸大仙的親信爪牙神手翻天范天虹,居然敢夜間獨自現身和他打交道,令他頗感意外,這傢伙委實勇氣可嘉,似乎膽氣比陸大仙要大些。
「你們不斷設計製造一舉搏殺我的好機,沒有人敢以英雄氣概向我挑戰,暗算偷襲反而斷送了不少人,這豈是誇海口所能辦得到的?你一個人能阻止我嗎?」
火褶子的火焰,終於縮小至將滅界限,樹下光影搖搖,黑暗即將重新光臨。
火焰就在最後一個字出口時向下一縮,突然熄滅。
神手翻天抓住機會衝上,一閃即至大手疾伸。
同一瞬,兩側暗器似飛蝗。
高大元並沒被神手翻天的衝進出手所引誘,不但不迎上,反而右手虛空一抓,身形疾退丈餘。
「不要……」神手翻天狂叫,向前一栽。
預計神手翻天可以引誘高大元迎上,雙方在八尺左右會合,掌勁必可及時將高大元擋住,身形一頓的一剎那,暗器恰好聚集,暗器從兩側向中匯合,萬無生理。
可是,神手翻天無法及時剎住腳步,被一股兇猛的無窮抓力所吸引,身形加快前衝,衝入暗器的匯合點,雙腳抗拒不了這股強勁的虛空抓力。
幸好前衝的抓力太猛,速度甚快,居然越過了暗器匯合點,鬼使神差躲過了變成刺猾的厄運。
在後面的右腿和右股,共中了三枚暗器,背脊也被一把旋轉的柳葉刀掠過,右琵琶骨被割裂了一條血縫。
「哎……」同一剎那,兩側傳出厲叫聲。
有急促的腳步聲傳出,有人逃走了。
高大元出現在右側兩文外,拖起一個仆倒在樹幹下的人。伸手一摸對方的左腹肋,拔出那把一指寬,兩寸餘長的火褶子專用的新月形火刀,拭掉血跡,插回火褶子的火刀夾袋。
踱至左側,兩丈外樹下也爬伏著一個人,胸前的七坎穴挨了一枚小飛蝗石,兩對肋骨被震碎斷裂,痛得蜷縮俯伏無法站起。
兩個人的傷都相當嚴重,都需及早救治。在了斷杜英的事之前,他還不想下殺手。
挾了五束引火物,他向百步外的盛園接近。
這次,他的速度放慢了,心中疑雲大起,腳下有點遲疑。對方該已知道他可怕,死傷了不少爪牙,多次暗算強襲—一失敗,為何只派了三個二流人物,便敢大膽地向他攻擊送死?
他百思莫解,所以不再強行快速進襲。
神手翻天在他眼中,只能算二流人物,其實這位仁兄,卻是威震江湖的高手中的高手。
迄今為止,他一直就憑自己的直覺展開行動,在瞭解對方的心理上,不曾作進一步分析。對方會用何種妙策對付他,這方面他是陌生的。
盛園無險可守,蒼天教留在盛園的人數有限,只要知道強敵從何處進襲,便可預先調集人手應付了。犧牲三兩個人便知道他襲擊的方向,便成功了一半。
他想來想去想不通,摸不清頭緒。他不再推敲,開始快步接近。
遠在三步外,便可看到房屋的頂部,以及黑黑的丈餘高樹籬,卻聽不到異樣的聲息。
「是時候了。」他自言自語:「該有決定性的結果,看你們到底有多大的能耐,敢到南方擴張揚威,欺江南無人。」
丈餘高兩丈寬的樹籬,只有超等的輕功高手才能躍過。他是超等中的輕功高手,無畏地從容飛越。
樹籬後是三四文寬的防火短草坪,然後是一處建了花壇亭台的中型院子,兩側有黑沉沉的房舍。
中間的草坪,是一座鞦韆架。
是內院,女眷們遊玩的地方,外人莫人,陌生男人的禁地。
奔入院子,衝向右首的房舍,房前是隱約可辨的朱欄長廊,打算到廊下點燃火褶子準備縱火。
衝過那座小亭,距長廊仍有三四十步,墓地四面八方湧起陣陣灰霧,湧騰的速度甚快,愈來愈濃。
「咦!怎麼可能?」他自問,急向長廊飛縱。
顯然是預置的,可定時控制的施放濃煙噴筒在發生作用。對方是初來乍到的外客,怎麼可能有許多噴煙筒佈置在這附近?如果全園佈置,一千具也不足分配。
通常,大量使用的噴煙具,燃燒所湧發的濃煙,作用是讓人侵的人變成盲人,難辨方向,不會具有毒性,毒物經火便十之九成為廢物,不發生作用。
再就是入侵的人視覺失效,也刺激肺部導致嗆咳,咳就暴露位置,吸引防守者的暗器反擊。
他不假思索地衝進,躍過朱欄,單足一沾地,便響起一陣清鳴,是各種小鈴的悅耳鳴聲。
「這家鬼園的主人真會享受,他娘的!」他不由自主咒罵,放下五束縱火物,定下神準備敲火石引燃火褶子,這種地方縱火容易得很。
長廊離地三尺,正是令人羨慕的響廊,用木板鋪設,木板具有彈性。板下,安裝高低不平的觸碼,按人的重量和走動時重心的移動而觸及另行安置高低不等的絃索。絃索牽動所擊的各式五音小鈴,便發出悅耳的鳴聲。在江南稱為響廊或履廊。原始的用途是防刺客,後來演變成讓美人歌舞的遊樂處所。
盛園的張七爺,竟然在這裡建了響廊,果真是財大勢盛的豪紳。
也許,這位豪紳意在防賊。
但如果單純為了防賊,為何栽樹籬而不建高大的圍牆?可知張七爺家中,肯定蓄養了樂伎舞孃。
那年頭,大戶或富貴人家,如不蓄養歌舞伎,簡直不配稱上流人家。歌舞伎必須習元曲、雜劇、傳奇、散曲……有佳賓光臨,如果沒有樂伎歌舞娛客,是非常去臉的事,很可能被貴戚名豪看成拒絕往來戶。至於到教坊叫歌舞使來家表演娛賓,只能算次等人家。
毫無疑問,屋內肯定是有舞池的宏大娛樂廳。
火刀一擊火石,火星濺出。
糟了,暗器破風的厲嘯入耳。
沒有時間燃火褶子了,濃煙湧騰看不見人,哪能看到暗器?他向下仆倒,撞毀了朱欄,滾落地面。暗器擊中青磚牆像雨打殘荷,震落響廊的篤篤聲如珠落玉盤。
吸入不少煙,快受不了啦!眼前不能見物,連方向也分不清了。
他爬行王二十步,不再有暗器射來。
現在,他只能靠耳力了。
冒險輕輕登上響廊。仍有鈴聲發出,立即引來一陣暗器。還不錯,隱約可以看到一排長窗。「
不能在外面被免,砰然大震中,他撞毀窗進入屋內,果然屋內沒有煙,黑沉沉伸手不見五指,濃煙從破窗湧入,幸好濃度不足。
頭有點暈,再也忍不住了,嗆得咳了幾聲,慢慢摸索前進,不知身在何處。
縱火物已經丟掉了,沒有縱火物,白忙一場。
不知過了多久,只知摸索著牆壁走,先後經過三座門。門都沒上鎖。這在大戶人家來說,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天黑之前,每一座通道門,都必須上鎖的,不容許任何人在夜間亂闖。尤其是內院的門戶,管制得十分嚴,負責的管家姆姆,必須躬親其事,親自經手上鎖。天亮之後,再—一打開。有些主母,更親自掌管門戶啟開,懷春的大閨女或侍女想偷情,門都沒有。
一聲輕響,腳絆及某種物體。
他本能向上飛昇,手觸及上面厚厚的承塵。
下面有小木板倒下的聲音,以及多枝暗器擊中牆壁的怪響。
是梅花神弩,可破內家氣功的利器。
無法反擊,黑得伸手不見五指,對方不動就沒有聲息發出,他英雄無用武之地。
一咬牙,他悄然向下飄落,左手一揚,一顆飛蝗石破空而飛,啪一聲擊中厚實的木板而非磚造牆壁。
一定是房間,有人躲在門內,從門縫向外發射梅花神弩,他所經處安裝了墜板,板一被觸就跌落,弩箭循聲發射,發則必中。
他如果不立即向上升,決絕逃過五枝勁矢的攢射。
轟然一聲大震,他飛踹而出殘破了寸厚的板壁,沖人一間內房。
裡面的人被板壁破裂聲所驚,本能地射出花心最後一枝勁矢,推開房門向外狂奔。
「互不相虧!」他沉叱,三顆飛蝗石循聲飛射。
「哎……」剛逃出房外的人驚叫,然倒地。
他循聲搶出,感到氣血一陣翻湧。
很不妙,摸到倒地的人,而且摸到濕濕的腦袋,那是血或腦漿。
飛蝗石不易致人於死,他意在找活日,卻鬼使神差,第三枚最後發射的飛蝗石,無巧不巧地擊破了這人的頭顱,口供沒有著落啦!
頭一晃,暈眩感又出現了。
「這屋子裡洩放出有毒的氣體。」他打一冷戰,心中一涼。
他事先服了辟香辟毒的藥物,但迷香毒香的種類繁多,藥性各有不同,甚且相剋或相成,世間絕對沒有能練成可解百毒的解藥名家。
總算所服下的藥物,仍然發揮了一些功能,中毒的情形並不嚴重,他體內的排毒拒毒功能也不差,些少不適他仍可忍受。
必須出困,不能久處於毒氣中。處身在黑茫茫的凶險陌生環境裡,隨時皆可能發生不測,而又英雄無用武之地,處久了不發瘋才怪。
他定下神,忍受體內的不適,小心地慢慢用手腳探索而進,避免發出任何聲息。各處皆可能安有絆線和墮具,稍一碰觸便會發出音響,成為暗器攻擊的目標。
如果手中有一根瞎子用的問路杖,該多好?
幸好還有一囊飛蝗石,尚可派用場應急。
啪一聲響,他彈出一顆飛蝗石,在約三丈左右,擊中一堵牆壁。是磚牆,此路不通。
沒聽到暗器射擊聲,那附近埋伏的人相當精明。
共發出四顆飛蝗石,每石的方向與勁道皆不相同,從傳回的聲響高低變化中,他憑聽覺和經驗,判斷所應采的行動。
他像一頭躡鼠的貓,無聲無息探向第三顆飛蝗石的掉落處,伸手一摸,沒錯,是一座門。再一摸索,原來是一座房門,裡面上了閂,表明裡面一定有人,外面的門扣沒有鎖。
急於脫身,他無暇多想,猛地一腳飛踹,人隨崩倒的門搶入房中。
他聽到有厲叫,原來有人躲在門後,從門縫傾聽外面的聲息,被踹倒的門撞翻了,倒在地上叫號。
而門倒風入的瞬間,燈光一閃即沒。
門內的人點了燈,燈光不曾外洩。
這短暫的燈光,被他觀測到房中的格局。妙極了,這間房有窗。
他毫不遲疑地在腳一沾地的剎那間,當機立斷飛躍而起,雙掌一分,小窗在暴響中崩散,他越窗躍出,看到了清晰的星光,沒有煙霧。
可以看清景物了,是一座小院子。
他全力卯上了,奔入對面的月洞門,沿一條長廊疾掠,踢開一座半掩的門,眼前大放光明。
是一座小廳,有幾具雙柱燭台,光照全廳,廳內正在商議的五名大漢,驚得跳起來。
東側廊下,也有三個男女:九幽逸客陸大汕、芳華仙史陳芳華。靈幻仙子丘天香。三人都認識高大元,一看便驚怒交加,不約而同拔劍撲上了。
五大漢也不慢,九劍齊舉一擁而上。踢門搶人的人,當然是敵非友,所以立即攻擊,不管來的人是誰。
高大元已耗去不少精力,而且頭重腳輕的感覺愈來愈嚴重,志在出困,卻闖入對方的聚會處,立即激發野性,鋼刀倏然出鞘。
首先看清陸大仙的形影,其實他眼前已有點模糊,一聲怒嘯,他人刀合一衝向陸大仙三男女,招發狠招風掃殘雲,像是突然迸發的一道閃電,刀氣破風聲如刺耳的裂帛,有撕裂人心的魔力。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陸大仙三男女,都是名動江湖的高手名家,一看到眩目的強猛刀光,便知道無法承受,三支劍揮出,身形卻不進反退。
三支劍不可能同時到達,最先與刀接觸的陸大仙機警地鬆手棄劍,左掌攻出一記小鬼拍門,用風雷神掌掩護後退,這一掌也卯足了全力,風雷乍起。
「掙」一聲大震.劍在刀光下寸斷崩飛.風雷神掌的猛烈勁道,也被震得回頭散逸。
陸大仙已退出丈外,眼中湧現驚駭的神情。
刀光續進,但芳華仙史兩個女人,已在陸大仙的劍崩裂的剎那間,仰面倒下滾翻了兩匝脫出危境,幾乎被碎劍所擊中。
「用暗器斃了他,他已中毒。」陸大仙突然大叫,左手一揚,一把小飛劍破空而起。
高大元刀招已盡,踉蹌沖抵牆壁,左手抵住了牆,勉強穩下馬步,轉身時臉色不正常,被陸大仙看出溪蹺。用暗器比上前拚死有利多多,因此妖道阻止五大漢上撲。
他向下倚壁坐倒,小飛劍嗤一聲貴人牆壁三寸,距他的頭頂僅寸餘,他滑坐的速度如果慢兩寸,有死無生。
他的刀,已無法及時拍擊小飛劍了。
同一瞬間,陰風乍起,一個黑色的巨大球體滾入大廳,足有丈餘徑大小,燭台的火焰一伸一縮,在陰風中猛然熄滅。
廳中漆黑,奇異的風聲和利器破風聲震撼全廳,異聲四起,恍若進入陰曾幻境。
五名大漢還來不及發射暗器,有三個已被近身的黑球所發的陰風,刮得飛跌出丈外。
「是人!不要怕。」黑暗中,傳來陸大仙的暴喝,然後是連珠發出的風雷掌特異風雷聲。
高大元一滾而起,強提真力忍受頭暈目眩的不適感,刀隱肘後竄入走道口,發出一聲怒吼,一竄兩丈外。
陰風隨後跟到,是從他的怒吼聲找來的。
「跟我來。」熟悉的語音先一剎那傳到:「我知道何處可以藏身。」
他心清一懈,幾乎難以舉步。
又是一座地窟,格局很小,只能容納三五個人,沒有食物留置。有一隻燭台,一支小火焰的長明燭,散發出暗紅色的微弱幽光。
高大元坐在地上,用五嶽朝天式打坐。他已加服了辟毒的藥物,同時用堅強的毅力,與無上的玄門心法修為,凝聚先天真氣行功排除體內異物,精力正加快復元中,如無外力侵擾。不久便可復原。
施明秀坐在不遠處,用心地纏繞一條黑色的長絲巾,輕柔地折成四段,再繫在細肢腰上,不但可當腰帶,又可當作武器。捲入大廳的黑球體,就是她這條怪腰帶揮動時,所呈現的幻象,可知她以神御帶的真本事十分了得,內力修為也將近登峰造極境界了。
她那身墨綠勁裝,是以夜行衣型式縫製的,非常貼身,走動時決不會有所阻礙,因而把渾身的曲線,皆暴露無遺,玲攏透凸極為誘人。如果白天出現在街市,很可能會引發一場暴動。
繫妥腰帶,整理好百寶囊和背繫的長劍,她左顧右盼,直至感到滿意為止。空間裡,流動著淡淡的茜草香味。
愛美愛整潔,顯出她是個有教養的大姑娘。
她到了高大元身旁坐下,目不轉瞬地注視著高大元冒著汗水的臉面,流露在外的眼神頗複雜,最後出現單純的欣然笑意。
高大元像一具化石人,呼吸像是停止了,大汗淋漓,半閉的虎目映著燭火,像泛出一線幽光,不是活人,而是來自陰曹的鬼物。
她是行家,知道高大元正在引氣歸元。
「你對地窟的知識令人難以置信,難道盛園張家的人,也是貴教弟子的親友?」高大元突然張開虎目,雙手上舉伸伸懶腰。
「情勢不利,就往地窟躲。本教的香壇,有八成是設在大戶人家的大宅內。我們出入貴戚名豪的宅院,的確對地窟地道的修建,有深入的瞭解,一看格局便知可能建在何處。我們不認識張七爺,被我幸而料中而已。」
她加以解釋:「我是跟在你後面來的,卻失去你的蹤跡,看到煙霧籠罩的房舍,不敢往裡闖,只能在外圍亂竄,居然找到你在狹窄的廳堂中,與那些暗器名家玩命,你真以為你是不壞金剛嗎?」
我剛從黑暗地獄闖入那座有燈燭的廳堂,不得不豁出去玩命呀!你來得正是時候,我正面臨生死關頭,謝謝你啦!上次你也帶我入地窟躲避,下不為例,讓他認為我是只會逃避的膽小鬼,多沒面子呀!「
「逞匹夫之勇,不見得有面子,哼!」她狠瞪了高大元一眼:「明知他們在這裡佈陣……」
「為了救我那位女伴,我能不來嗎?」
「哦!那鬼丫頭對你有那麼重要嗎?」
「這不是重不重要的問題,而是我必須去做的道義。我把她看成朋友,她又在我身邊被擄走的,雖然論友情感情,我不能以命為她蹈湯起火,但也必須盡力而為,盡其在我為她爭取生機。」
「其實你已經用性命來為她盡力了。」
「就算是吧!但我不後悔」「
「你一定很喜歡她……」
「不談她,我對她所知有限。喂!你為何暗中跟著我?」高大元拋掉話題。也許不便談喜不喜歡的敏感問題:「難道你們真和蒼天教決裂?」
彌勒教殺了蒼天教不少人,蒼天教也讓彌勒教死傷甚重,想合作又各懷仇恨,想聯手又心有不甘。
上次高大元與杜英強襲三家農舍彌勒教的住處,蒼天教隨即行雷霆攻擊,施明秀的四位姐妹,事實上是被蒼天教的人殺死的,如果彌勒教進行報復,一點也不稀牢。雙方本是利益衝突嚴重的對頭,隨時皆有撕破臉你死我活的狀況發生。
「我們必須瞭解他們的行動計策,以訂定埋葬他們的大計。」施明秀說得理直氣壯,其實臉上發燒:「你在裡面看到他們的主事人靈光佛母嗎?」
「沒有。真不妙,不知道他們把杜小姑娘藏到何處去了。按理,應該藏在盛園的。」
「我問過口供,他們還有一些人,躲在山上的元妙觀。聽說那位紅塵三魔之首,人魔道真觀主,與蒼天教頗有淵源,有門人投入蒼天教。人如果藏在元妙觀,那老魔你恐怕接不下他的太玄魔罡重擊。」
「你不要用激將法捉弄我,想跟去渾水摸魚。」高大元伸手擰擰她那吹彈得破的臉頰:
「紅塵三魔不是超拔的高手,只是心狠手辣行事惡毒,讓江湖朋友畏如蛇蠍而已,你即使不用道術,憑你的武功就可以任意擺佈他。」
「嗯……你你……」她用手撫摸被擰處,窘態更增三分嫵媚:「你為了救那小丫頭,反正要去的,是不是?」
「不急。」高大元長身而起,伸手拉起她:「天色不早,活動的時間不多了。我得先解決這裡的人,讓他們心膽俱寒才好辦事。走,出去。」
她不但不掙脫高大元的手,反而興奮地緊握高大元強勁的虎掌。
佈陣無功,撤走是最佳選擇。蒼天教總算知道情勢已經失去控制,沒有能與高大元力拼的高手,必須極力避免受到高大元的雷霆攻擊,得設法製造絕境把高大元陷入,以免被高大元逐一剷除。
「看來,你非跑一趟元炒觀不可了。」施明秀站在屋脊向黑沉沉的山頂眺望:「我陪你走一趟,不管你是否歡迎。」
「我當然不歡迎。」高大元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你們的主事人守護天尊,會如何處置你通敵?我並非懷疑你居心叵測,想找機會除掉我。但我必須避免蒼天教的人,誤會我玩弄權術與你們聯手合作。」
「高兄……」
「算了,你我的恩怨糾纏不清,已經搞得情勢愈來愈複雜。總之,除非你們的人能明理,不再過問我的事,放棄殺我滅口的愚蠢念頭,你我的敵對形勢永不會改變,總有一天你我將面對生死相拚的局面。我喜歡你,真不希望你我有生死一拚的軌情斷義事故發生。回去告訴你的人,離開我遠一點,再見。」
「高兄……」她急叫,伸手急抓。
高大元已現身在鄰屋的屋頂,再一晃便消失在屋脊後。
她盯著高大元消失的屋頂發征,最後歎了一口氣黯然離去。
悅來老店只是一家小客棧,接待碼頭的一些水客,旅客天一亮就早膳結賬離店,店中很少有長住的旅客,因此旅客一走,店中一靜,要等到申牌以後,才有旅客上門投宿。
高大元並沒離店,他不是長住的旅客,不急於進早膳,直至已牌初,這才恢復精力前往膳堂進食,整間膳堂,只有他一個食客,店伙替他張羅一些食物,便不再理會離去另幹活計。
堂口出現一個人影,像幽靈飄入腳下無聲。
他據案大嚼,吃像有點不雅,抬起頭冷冷瞥了來人一眼,重新埋頭進食不加理睬是一個像貌猙獰,面孔像花臉老狼,穿了一襲青道施,梳了灰白頭髯的高年老道,三角眼冷電森森,癟嘴唇鼠鬚全白了。腰帶上,有一把用來抓背癢的鐵如意,烏光閃亮把玩得光可鑒人。
老道冷厲的目光嚇不倒他,大感沒趣,哼了一聲,拖出桌對面的條凳重重坐下。
他又抬頭瞥了對方一眼,仍然不加理會。
「小輩,你消息靈通,知道貧道的來歷,是嗎?」老道用老公鴨嗓子發話,特別刺耳難聽。
「咦!老道,我應該知道你的來歷嗎?」他放下竹著劍眉一挑;「世上的人千千萬萬,我不知道你是哪座寺觀的神佛,不算犯法吧?」
「小輩牙尖嘴利……」
「老道,不要在我面前雞貓狗叫自討沒趣。」他一拍食桌,碗盤亂跳:「你既然來找我,就不要婆婆媽媽,有話你說話,有屁你就放。你已經老得一條腿已踏入屍坑,不必妄想倚老賣老,嚇唬威脅我這種傲嘯山河的年輕人,結果將是自取其辱,絕不可能獲得我的尊敬或害怕。哼!你比蒼天教那些武功與道術皆將臻化境的人高明多少?你連一個圓光菩薩也抵擋不住,少來丟人現眼好不好?」
「你……」老道的三角眼似要噴出火來。
「我又怎麼啦?」高大元嗓門增高了一倍:「你之所以敢出頭,原因是你在本城頗有名氣,被稱為活神仙,只要你一出面,全城的人都會把我看成外地惡棍,巡捕們也會峰湧而至。告訴你,不要冒險,你死了一切都不存在了,而我卻可以遠走高飛逍遙。」
「你以為一定對付得了貧道?」
「那是一定的。」他的炯炯虎目神光暴射:「你人魔的名號,在江湖只能嚇唬一些二流人物,你引以為傲的太玄魔罡根本不是罡氣絕學,只是氣功中蛤蟆功的旁支別傳,我一個指頭就可以在你的肚子開一個洞。放聰明些,讓靈光佛母和三菩薩陸大仙那些人來找我,不關你的事,你還可以躲在元炒觀多活幾年。」
「貧道不信邪。」老道拍桌而起,伸手拔鐵如意。
「滾!」高大元右手陰掌向外一拂:「不知自愛。」
桌上的飯菜盆盤,突然向老道激射。
「嗯……」老道倒摔而起。
一降暴響,老道壓垮了一張食桌兩張長凳,再倒翻一匝,掙扎難起。
身側出現換穿了一身雲裳的施明秀,用憐憫的目光俯視著老道不住搖頭。
「你已經運足太玄魔罡,依然禁不起輕輕一掌。」施明秀一面說一面苦笑;「似乎你這曾經橫行天下半甲子,威震江湖的紅塵三魔之首,確是浪得虛名。走吧!不要再做蠢事。本城的捕快們已受有心人的關照,不會出面替你擋災啦!」
老道掙扎著爬起,渾身在發抖,似乎突然蒼老了十年,顫抖著出門狼狽而走。
接著踱入穿水紅衣裙,明艷照人的龍紫霄,清徹的明眸中,湧現驚駭的神情,似乎仍難相信,凶名昭著的人魔,如此狼狽遁走的景象不是真的,應該發出激烈的打鬥,應該食廳七零八落天動地搖,應該……
看到穿淑女裝的施明秀,龍紫霄油然興起戒心,不是冤家不聚頭,仇敵見面份外眼紅。
但兩害相權取其輕,大敵當前,她不得不且擱下在蕪湖受到埋伏截擊的仇恨,先解決眼前的困境。
老道人魔沒交手便灰頭土臉遁走,只能靠自己了。
「你也是來捉他的?」她向施明秀問,用勉強的笑意掩飾心中的尷尬:「多一個人,機會是否要大些?」
「哦!你配和他動手動腳?」施明秀輕蔑地撤撇嘴。
「他現在身上沒帶刀。」她狠瞪了高大元一眼。
「就算他沒有手,你也奈何不了他。」
「那……那你來幹什麼?」
「我想找他談談化干戈為玉帛的事。」施明秀嫣然一笑:「在大庭廣眾間,見面就舉劍揮刀,這算什麼呀!我可不做這種犯忌的蠢事。剛才替你們造勢逞能的老人魔,就是這樣灰頭土臉的。好吧!我先讓你和他打交道。」
「呵呵!對,龍大小姐應該先和我打交道。」高大元邪笑,拖出橫座的長凳拍了兩下:
「過來坐,先不要豎目橫眉咬牙切齒,你這麼一位天仙化人似的美麗大姑娘,實在不宜扮潑婦有損形象。我對你仍有三分溫情,不至於用強制手段對付你。怎樣,是不是奉命和我談條件?」
「佛母准許我和你談條件。」龍紫霄怒形於色走近落座:「你不要不識相。」
「我不是貪得無厭的人。哦!這次你還要放那種有毒的氣體嗎?香噴噴肉香四溢的大姑娘,可以掩蓋一切異味。上次我就上了你的當,要不是跑得快,屍體該已被蛆蟲做大餐啦!
你們對暗中施放迷香毒霧學有專精,我必須小心提防以免遭殃。」
「沒能毒死你殺死你,我一直感到遺憾。」
「啃!真那麼絕情嗎?」
「罷了,真殺了你,我可有罪受了,佛母怎肯饒我?」龍紫霄強悍的神情消失了,用幽怨的目光注視著他:「其實能和你合籍雙修,我是心甘情願的。但你的態度一直就沒有半點誠意,把我當成……當成……」
「當成慾海男女的一場男歡女愛遊戲中,可以獲得銷魂蝕骨感覺的可愛對手。」
「你這殺千刀的混蛋!」龍紫霄氣得破口大罵。
在不遠處旁觀的施明秀,聽得直搖頭。一個漂亮的淑女,在大庭廣眾間激發野性,亮麗的風華必定一掃而空,令人不敢領教。
龍紫霄是女強盜頭頭,羞怒中本性便自然流露,罵的話還不算是最粗俗的,穿上淑女裝也不像淑女。
「好了好了,等你有殺我的機會時,再殺我一千刀尚未為晚。佛母准許你和我談條件,她肯接受我所提的條件嗎?所以她應該當面和我談,小寶貝,你根本作不了主。她親自乘人之危擄走了杜小姑娘,直接向我挑戰,你我之間的事已經不重要,所以她親自來和我談。你走吧!你已經沒有談的份量。」
「佛母並不想把杜英當作談條件的價碼……」
「她最好放聰明些,先釋放社小姑娘再和我談。杜小姑娘管閒事與四海神結怨,與你們毫不相干,佛母在我身邊把她擄走,我能若無其事和你談嗎?她擄走杜小姑娘的目的,就是要利用作為挾制我的最後價碼。她在弄巧成拙,反而加深我對你們的恨意。」
「那小丫頭的事,也與你無關呀!」
「豈能說無關?她與四海社結怨我恰好在場,而且衝突的起因在我。你們節外生枝把她扯進來挾制我,簡直是燒錯了香拜錯了菩薩。我自己的事並不重要,朋友的道義在先,我把杜小姑娘看成朋友,必須把她的事列為優先。說吧!你怎樣解決杜小姑娘的事?」
「哦!你很重視她……」
「不錯,非常重視這份情誼。為朋友兩肋插刀,這是行道江湖人士的優良傳統。」高大元一字一吐,不容誤解:「所以我把自己的事,暫且擱在一邊。在她的問題沒解決之前,其他免談。」——
掃瞄,jyOCR,bbmm二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