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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匪夷所思 文 / 雲中岳

    他神情厲惡已極,說完。一聲怒嘯。身劍合一飛撲而兇猛地攻出一招「流星趕月」。

    萱姑娘一聲嬌叱。晃身搶出截住,閃電似的撤下長劍,勁透劍尖信手疾揮。

    橋面雖寬有兩丈,但萱姑娘怕掉下河中,只好硬接。她的造詣驚人。兩儀真氣練得精,不怕硬攻硬架。

    「錚錚」兩聲鏗鏘金鳴,丁良朋的劍左右一蕩,火星飛濺。他感到劍上傳來的奇大潛勁,震得虎口發熱。

    「唰」一聲,萱姑娘反擊了,劍一旋一挑,錯開劍反點對方胸脅。如同電火流光,奇快絕倫。

    丁良朋身形不穩,大吃一驚,一劍封出,人向左後方疾飄。

    「錚」一聲,雙劍再次相交,丁良朋身不由己,疾退丈外。

    「著!」萱姑娘叫,如影附形,劍尖像一顆流星,急射而至。丁良朋劍已被震偏,收不回化解了。

    「手下留情!」司馬英驚叫。

    普真也看出危機,一聲沉喝,方便鏟一掃一挑,截入兩人之中。

    「錚」一聲暴響,萱姑娘變點為壓,硬壓挑來的方便鏟,雙方都快,硬碰硬。萱姑娘退了一步,有點心驚。

    「克勒」一聲,普真退了三步,第一步腳下太沉重,橋面一塊木板斷了。

    司馬英向前急衝,叫:「先過橋再說。」

    他身法太快,竟在眨眼間到了普真的身側。

    「你做夢!」普真橫蠻地叫,不自量力,身形未穩,卻反手用鏟柄橫擊。他的鏟柄是鑌鐵打造,雙手運柄近身擊出,力道奇猛。而且十分迅疾兇猛。

    司馬英向左略扭,虎掌疾伸,一把扣住鏟柄向後帶,左腳踏進欺近,一掌拍中和尚的右肩骨,喝聲「撒手!」

    普真怎能不撒手?右半身全麻了,丟掉鏟向前一栽,恰好擋住萱姑娘。

    萱姑娘不能用劍傷人,左手一把扣住和尚的左肩,制住了肩並穴,向司馬英一推,叫「擒人讓路!」

    司馬英左手接住人,將人翻轉。用鏟柄挾住和尚的頸喉,雙手用了半分勁,將人向前推,向兩端擋來的人大喝道:「讓路!不然和尚頭要落地。」

    普真穴道被制,復被鏟柄橫架在喉下,成了半死人,只能瞪大著死魚眼喘氣。他的身材比司馬英矮了一尺,雙腿站不直,慘兮兮地像是吊在司馬英的身前。

    兩端衝來的人,乖乖地止步。

    「退!」司馬英叫!挾著人向前走。

    萱姑娘仗劍護翼,兩人向橋頭走去,前面的人不敢不退,咬牙切齒地退出橋面。

    到了橋頭,司馬英心中大定,他先前怕萱姑娘被迫落河中,這時不怕了,羊擋不住猛虎,橋頭正好施展。

    他放下普真,拍開了穴道,冷冷地說:「諸位,要鬥到峨嵋山去鬥,這兒在下不奉陪。」

    官道兩側密林中,紅影暴起,長笑聲震耳,出來了九名花甲年紀的和尚,領先的是笑羅漢普遠。

    九名高僧兩面一抄,笑羅漢呵呵大笑,方便鏟一橫。擋在路中說:「在峨嵋鬥,未免太不像話了。哈哈!老衲卻要陪你拆兩招鬆鬆筋骨。」

    「你怎成?來吧!」司馬英迫進傲然地說。

    笑羅漢向跟到橋頭的另三名老和尚招手,一面說:「老衲有自知之明。單打獨鬥,在場的人誰也接不下你這位獨闖雞足山天羅地網的好漢,咱們要用羅漢陣擒你。哈哈!你兩人上!」

    十二名高僧立即形成合圍,十二隻方便鏟齊向內指,十二個光頭,臉上的神色冷靜下來了。

    司馬英向萱姑娘低聲說:「不必和他們纏鬥,免得傷人,走!突圍。」

    聲落,飛龍神劍出鞘,同一瞬間,他用上了絕世神功「步步生蓮」的動字訣,左手一帶萱姑娘的腕肘。示意她搶右前方,在震天長嘯聲中,向前急射。

    圓陣,最大的缺點是一衝便破,迎面的三個人功力如果差勁,決攔不住高手的衝擊,兩側和後面的人,也來不及趕到出招。優點是只要擋得住一衝,陷入陣中的人決無生路可走。

    司馬英目下功力已臻化境,突然發難,捷逾電火流光,全力突圍行雷霆一擊,陣勢未穩,他已展開搶攻。

    迎面擋路的笑羅漢不曾參與亡魂谷大會,他不相信司馬英會在短期間內的成就,能像傳言中的高明,更不相信奇跡,斗張三豐接昊天一道,也許是傳聞之誤哩!

    他和另兩名同伴還未弄清楚長嘯是何人所發,飛龍神劍的光華已劈面射到,內心不由大駭。

    「我佛慈悲!」他大吼,笑容消失了,方便鏟斜揮,挫身進招。

    左右兩僧也同聲暴喝,左是「泰山壓卵」,右是「橫掃千軍」,封住了三方進路,罡風大作。

    方便鏟是又長又重的沉傢伙,對付輕靈的劍,先天上便佔盡上風,三柄齊出,恍若電耀霆擊,如山力道驟發,怒濤般湧到,誰也受不了。

    「噗」一聲,笑羅漢的鏟頭沉重地墜落腳前。

    「哎……」左面大和尚狂叫一聲,右手小臂裂了一條大縫,握不住方便鏟,「砰」一聲擊入地中尺餘,人向左急退。

    後到的萱姑娘也趕上了,劍一搭,壓住了「橫掃千軍」,喝聲「撒手!」劍順鏟桿向上拂。

    右面和尚怎能不撒手?他的鏟像壓上了一座山,震得虎口發麻。

    劍再向上拂,劍鋒刮過鐵柄所發的尖厲刺耳銳嘯,令他頭皮發炸,肌肉抽緊,再不撒手,如不斷手,至少也得丟掉七八個手指頭,他心膽俱裂,放手向右急飄。

    人影一閃,陣勢已解。

    在一衝錯之下,雙方接觸如同電光石火,快得驚人,司馬英和萱姑娘已突出陣外,急射三丈外,倏然止步旋身,雙劍隱於肘後,向身後呆如木雞的人冷笑。

    「在下不願多造殺孽,有傷天和。諸位留一份情義,日後好相見,希多自愛。」司馬英冷冷地向眾人發話。

    笑羅漢看了看手上丟了鏟頭的鏟柄,臉紅耳赤難以下台。

    丁良朋挺劍飛撲,一面大吼:「截住他!上。」

    司馬英收劍入鞘,一聲長笑,兩人扭頭飛掠,像兩個鬼影冉冉而去。

    一群峨嵋門人狂風似的急趕。愈拉愈遠。

    司馬英與萱姑娘挽手同行,腳下如行雲流水,從容不迫。十分輕靈飄逸。

    一面走,司馬英一面說:「峨嵋派存心不良。要沿途攔截。可能想用武力解決,然後再挾人談判。」

    「哥,我們也擒人作人質。」萱姑娘斷然地接口。

    「但我們人手不夠,也沒有地方安置人質,如果不是他們派中的重要人物,擒來也無大用。」

    「哥,你的打算……」

    「我們且先趕到嘉定州再說,必要時可暗中入山。目下,我們盡可能迴避與峨嵋派的人接觸,避免他們傳活要脅,便可放膽行事。」

    「哥,何不先擒一個人帶路暗中入山,先到白水普賢寺。找到本無大師請他老人家出頭主持公道?」

    司馬英心中一動,喜悅地說:「有道理,趕兩步。」

    兩人展開了腳程,快逾奔馬。後面,一聲長嘯需長空而過,片刻,前面密林中有了回聲。

    「前面有埋伏,抄小路過江。」司馬英說。

    岷江對岸群山起伏,奇峰並立。江岸旁,一張捕魚用的竹筏停靠在岸邊,筏上沒有人。

    司馬英並不怕埋伏,但他不能傷人,雙方交手刀劍無眼,誤殺了一個心中難安,所以決定先避開再說。

    他躍下竹筏,讓萱姑娘坐好,拉斷筏纜取篙一撐,竹筏似勁失脫弦,向對岸射去,江水湍急,但他不在乎,不片刻便過了江,棄掉竹筏躍上江岸走了。

    兩端的峨嵋門下,眼看竹筏過了河,無法可施光瞪眼,便到前面小鎮渡河窮追。

    江右岸有一條小徑,穿越重山向西走,這兒已是峨嵋縣境,崇山的西面便是陽江、也就是大渡河。

    兩人找到一家山民住屋。問明了路徑。決定向西渡過大渡河。從峨嵋西南境入山。

    不久,出山到了大渡河邊,沒有渡口,小徑卻向北到嘉定府。兩人無法渡河,只好順小徑向北走。

    走了十來里,前面現出三間草屋,兩人便直赴草屋,想問問附近是否有渡河的渡口,或者找一個竹筏渡河。

    他倆不知後面的峨嵋高手已經過了江,所以並不急於趕路。

    草屋前有一個花甲老人,和一個壯年大漢,在用竹絲編籮,看到了兩個衣著華麗而掛劍攜囊的生客,似乎一怔。放下了活站起了。

    司馬英掛好行囊,上前向老人抱拳行禮含笑道:「老丈請了。」

    老人家點點頭,用疑惑的目光向兩人打量,用濃重的川音問:「兩位有下江人的口音,怎麼跑到敝處窮山中來了?」

    「小可遊山玩水迷了路,特來請教老丈指示迷津。」

    「小客官是到……」

    司馬英向河對岸無盡的叢山一指,說:「小可要到峨嵋進香,欲從左近渡河,不知左近可有渡口?」

    老人不住搖頭,說:「沒有,河對岸是夷人的居處,官府禁止往來,早些年尚可私渡,目下查禁甚嚴。要到峨嵋山,即使可由這兒渡河,也無路可行,迷失在遠古森林中。反而欲速則不達。客官必須北上到嘉定州入山,從未聽說有人從這兒渡河去峨嵋山的。」

    司馬英一怔,想想也對,崇山峻嶺內無人帶路。弄得不好反而耽擱,說不定仍得走回頭路。

    他聳聳肩,只好說:「看來只好走嘉定州了,謝謝老丈指引。到嘉定州是由這條小徑北行麼?」

    「這條路近來不靖,不好走。兩位可轉回五里地,第二座山峰下有一條岔道,由那兒往北走,雖遠了十來里,但安全多了。」

    「這條路不靖?有強盜麼?」司馬英問。

    老人臉色一變,吱唔著說:「倒不是有強盜,卻有比強盜更可怕的怪物。」

    「怪物?怪事。」

    「是的,怪物,瞧!前面二十餘里第三座奇峰之下,經常無端發現倒斃的屍體,一年中總有一兩月期間發生慘禍。目下是九月,正是發生慘禍的時候。客官不可貪圖近道,還是走岔道安全些,出門人多保重,犯不著冒風險。」

    兩人絕藝在身,豈怕怪物?老人的話,反而激起了兩人的豪氣。

    司馬英行禮告退。笑道:「謝謝老丈指引,但小可卻不怕怪物,打擾老丈。多謝。」

    兩人舉步便走,老人搖頭苦笑,自語道:「又是兩個不怕死的人。哦!也許他們帶著刀劍,不怕怪物找晦氣,我倒是多慮了。」

    司馬英聞聲轉身,扭頭問:「老丈是說,前面已有人過去了?」

    「是的,有幾十個人哩。」

    「老丈可知怪物是……」

    「誰也沒看過怪物的形狀。那座山峰叫做陰風嶺,前臨大渡河,小經從半山繞過,有幾處危崖,萬一失足跌下去,準沒命。客官,遠十來里不打緊,不走的好。」

    「謝謝老丈的忠告。」

    兩人毫無所懼,灑開大步向陰鳳嶺走去。

    第三座奇峰出現在眼前,陰鳳嶺到了。

    這是一座突出河心的奇峰,三面受風,所以經年寒風凜凜,地勢太高。有陰風並非奇事。

    從這面看去,峰頂雲氣繚繞,光禿禿地只有野草生長,但峰頂之下,參天古木起伏、山風吹過,聲響如同海濤澎湃,呼嘯震耳。小徑在半山上蜿蜒,間或可以看到繞崖而過的一小段,十里之內的景物一一入目。

    「瞧!有人先過去了。」司馬英向上一指說。

    那是一段繞外崖而過的小徑,有兩個黑色人影剛繞過崖嘴,一閃而沒。看去相距不過三兩里,但真要到達那兒,卻不下十餘里路程。

    「哥,走啊!但願世間真有怪物,看到了眼福不淺哩!」萱姑娘開心地笑,領先便走。

    聽說有怪物,兩人自然心有警惕,展開輕功急走。

    轉過陰風嶺半山中第二段突出的崖壁。一無動靜,司馬英偶然回頭下望。突然站住說;「他們來了,真像鬼魂般纏住我們不放!」

    五里之下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一串紅影急掠而這,前後被樹林所擋,看不出到底有多少人,但可清晰看出,是峨嵋派的一群和尚。

    萱姑娘輕蔑地一笑,拍拍劍鞘說:「真是不死心想找死。成全他們。」

    「不!不可要他們的命,設法先擒他們兩個人。走!路遠不好帶人上路,引他們到峨嵋附近再下手。」司馬英答,兩人舉步急走。

    繞到第五段山崖,遠遠地可看到小徑繞入一座山拗,再從對面山腹下繞出,正是陰風嶺最突出的山嘴。

    兩人向裡繞走。

    驀地

    山拗中傳來隱隱人聲,可以聽到一個老公鴨嗓子叫:「不錯,就在這兒,再找不到,咱們放火。」

    另一個粗豪的嗓音說:「不可放火,賊禿如果將石洞門閉上,人沒有用,反而耽擱咱們的時辰。快!辦完咱們還得往峨嵋觀虎鬥,峨嵋的人已大部份趕回,那小子按行程也該快到了。」

    語聲傳自山拗內,山域內古木參天,像是半山腰裡的一座山谷,向內轉折,在外面無法看到拗內的景況。

    司馬英心中一動,說:「怪!那粗豪的嗓音十分廝熟哩?裡面有不少人,走!去看個究竟,所說的至峨嵋觀虎鬥有何用意在內?」

    萱姑娘領先前走,說:「也許他們在捉怪物,要放火哩!」

    「可能在搜一個和尚,他們不是說賊禿麼?不知是敵是友,咱們掩起行藏。」

    兩人閃入林中,向人聲傳出處小心翼翼逐段迫進。

    向上約兩里地,谷中古木參天,在林下行走幾乎不見日影,落葉堆積,踏在上面沙沙作響。

    兩人藉著巨大的古木掩身,轉入一道脊崖,司馬英低叫:「小心了,盯住他們。」

    前面二十餘丈,不時從樹幹的空隙中,看到不少黑色背影閃動,全是黑色勁裝大漢,黑巾纏頭,黑巾蒙面,提刀仗劍排成兩行,分別在兩側山崖一步步向前搜。

    谷寬約二十餘丈,兩側不時出現一座座青石崖壁,中間古木參天,崖上方山倒也生長著一叢叢古林,荊棘叢生,籐蘿密佈,從上面卷下的一陣陣山風,不但樹枝簌簌作響,也帶來陣陣涼意,高處不勝寒,確是不假。

    不易看清人數,但兩人並無所懼,看這些蒙面人一個個身手極為高明,為何要用黑巾蒙面?看去與天完煞神不同,沒穿黑袍,沒帶斑面怪頭罩。

    「怪事!江湖中為何有這麼多掩去本來面目的人?他們一反武林成規,不想成名露面,確是可怪。」司馬英想。

    跟了不久,前面突然有人高叫:「有屍體,大概就在附近。」

    蒙面人一陣亂哄,紛紛向前急掠。粗豪的聲音叫:「守住兩側,老七帶人截住谷底,快!」

    司馬英低聲向萱姑娘說:「我們也坐山觀虎鬥,從右上側面那山崖。」

    兩人向右飄掠,上了崖壁,藉草木掩身,向右面一座高崖爬去。

    崖高不過七八丈,崖上林茂草豐,兩人趴伏在崖頂,從草隙中向下望,下面是谷底的一處斜坡,約有五六畝大小,谷底是一座狹窄的崖壁。

    附近有不少山形的巨大怪石散佈,所有的古樹枝幹都虯曲盤扭,形態奇古,斜坡碎石堆,長滿了及膝的短刺荊棘。

    近林緣一面,一株大樹的橫枝上,倒吊著兩具屍體。用籐條捆住腳踝,渾身血跡未乾,在山風中不住搖擺,突出的大眼珠十分嚇人,顯然死去未久。

    谷底崖根一座怪石旁,也分擱著兩具血跡斑斑的屍體,斜躺在岩石上,青色的岩石附近,也沾了斑斑鮮血,已有點變色,凝結在石上,血腥觸鼻。

    這兩具屍體穿了黑抱,胸腹間血團特多,且殘破不堪,歪著頭,頭上纏著黑布,臉上全是血,張大著嘴,半閉著眼,頰上有翻起的刀口,被淤血塞得滿滿地。

    屍體的旁邊,石縫中隱現一支劍把尖端的雲頭。血流向兩側長有深草荊刺的石縫。慘狀令人不忍卒睹。

    看光景,這兩人死去的時間,大約在一個時辰之前,血都淤結了。有點變色。

    蒙面人將四周圍住了,看人數,足足二十二名之多,每一個都身材魁偉。露在外面的一雙怪眼寒芒閃閃,一看便知全是些氣功已有火候的內家高手。

    中間走出四個人,先打量倒掛在樹上的屍身,老公鴨嗓子用劍一撥右面一具。怪叫道:

    「是飛天鼠李森,咱們的得力眼線,賊禿下毒手了。」

    粗豪嗓子看了看左面屍體,搖頭道:「是峨嵋派的夔州一霸羅倫,怎麼也死在這兒?

    怪!」

    三人先不管屍體,向谷底走去。怪石上的兩具屍體距谷底太近,三人不再察看,左右一分,向站在最近的兩名蒙面人舉手一揮。

    兩名蒙面人仗劍護住中宮,大踏步走向谷底,突然掩在兩側怪石旁,向後叫:「有洞穴,可以看到木傢俱。」

    老公鴨嗓子大吼道:「用暗器開道,搜!」

    兩蒙面人打出三枚銀鏢,略一停頓再發三枚,閃電似的隨鏢搶入,驀地暴響傳出,沙石飛揚。

    「啊……」人剛到洞口,洞上方兩方巨石突然砸下,把兩名蒙面人砸倒在地,慘叫倏揚。

    一名先步入洞的蒙面人,背部被撞,向前仆倒,手觸地急忙忍痛爬起。急衝而出,縱出三丈外重行仆倒,虛脫地叫:「沒……沒有人,洞中可能另……另設有機……機關。」說完,昏厥了。

    搶出兩名蒙面人,將同伴抱走。

    老公鴨嗓子向內大吼:「戒貪賊禿。你給大爺滾出來。」

    沒有人回答。

    崖上的司馬英低聲說:「戒貪和尚。不是勾魂手的師父麼?」

    「正是,這兒大概是他的居所」萱姑娘答。

    粗豪嗓子蒙面人接著叫:「禿驢,你龜縮在裡面能躲得了麼?你在江湖共有五座巢穴,咱們全給你挑了。這是最後一座,你能躲多久?

    出來!還有你那位為人謀而不忠的不肖門人沙罡。天下雖大,你不會找得到容身之地。

    出來一決生死。咱們一比一,讓你死得英雄些。」

    仍然無人回答。

    崖上的司馬英劍眉深鎖,惑然地說:「這傢伙的嗓音,我愈聽愈耳熟……天!是伏虎掌吳霸。」

    他只覺一陣激動,便待向下跳。

    萱姑娘一把按住他,低聲道:「等會兒,他跑不了。怪!他在雞足山不是斷了一隻左手麼?瞧!他的左手還在嘛。」

    「在雞足山被落魄窮儒砍下的左手,與從前我所砍下的左手不同,要細小些,烏金指環只能戴在我的小指上,我必須好好與他對證,便知天完煞神是不是雷堡主的人。」他伸出左手,兩枚指環式樣完全相同,只是一大一小而已。

    萱姑娘也大惑不解,說:「簡直匪夷所思。世間怎會有同生六指的人,竟又同用烏金指環?武林中只聽說有一個伏虎掌,可藉烏金指環裂石開碑,倒未聽說還有別人哩!」

    「等會我勢必擒住他一問。」司馬英恨恨地說。

    「恐怕不易哩,峨嵋的人來了。」萱姑娘說。

    林緣中,紅影飄搖,峨嵋的僧俗高手到了。

    蒙面人全部向來人冷視,林緣的一個蒙面人橫劍厲叫:「站住!和尚們。」

    僧俗門人共有二十餘名,聽到倨傲無禮的喝叫,全都火起。

    笑羅漢已換了一把方便鏟,哈哈一笑道:「哈哈!你們了不起,在這兒殺人虐屍,卻對貧僧無禮……」

    被疑為伏虎掌的蒙面人扭頭冷笑一聲,陰陰地說:「笑羅漢,我勸你早些離開的好。」

    笑羅漢一怔,一見面對方便叫出名號,口氣甚是托大,在峨嵋附近敢對峨嵋派門下呼喝的人,少見哩!

    他哈哈一笑,問:「施主既能叫出貧僧的名號,定非無名小卒,何掩去本來面目?哈哈!請教施主高姓大名。」

    蒙面人拉掉面巾,赫然是風雲八豪的老六伏虎掌吳霸,灰虯髯如同刺蝟,大眼閃閃生光,冷笑道:「無名小卒伏虎掌吳霸,大概有污大師尊耳。」

    峨嵋僧俗門人吃了一驚,笑羅漢笑容一斂,立掌行禮道:「原來是風雲八豪的吳施主,貧僧失敬了,恕罪恕罪。」

    伏虎掌大概也不想樹敵,對方既然陪禮,也就順水推舟換了笑臉,說:「吳某追人到此,兇手未獲,反而死傷兩位弟兄,以致心中煩躁,言詞間多有得罪,大師見諒。」

    「施主是追人來的?」

    「正是,剛到一會兒。死屍是兇手早已放置在這兒的,在下如果老眼不花,左面懸掛的屍體,正是貴派的弟子夔州一霸羅倫。」

    笑羅漢吃了一驚,搶前一看,大叫道:「果然是羅師弟,誰下的毒手?」

    搶出兩名和尚,七手八腳解下了羅倫。

    伏虎掌說:「兇手正是吳某要找的人。」

    「吳施主尚請見告,貧僧將與他勢不兩立。」

    「戒貪和尚與勾魂手沙罡。」

    「咦!是他們?」

    「半點不假,可惜他們已逃掉了。」

    這時,洞中陸續出來了四個蒙面人,同聲說:「洞中沒有人,人確是走了。」

    伏虎掌與老公鴨嗓子掠上,閃入洞中,片刻即出洞怪叫如雷道:「這兩個傢伙剛走不久,燒的鹿肉未透,搜!分兩路向嶺上搜。」

    老公鴨嗓子在分派人手,另一名始終未出聲的高大蒙面人,背著手走向怪石上的兩具屍體,默默地察看,先從左面一具起,不久即移向右面,陰森森的鷹目中,突然閃過一道奇異的電芒。

    他注視了片刻,緩緩轉身的剎那間,左手大袖一抖,大手將伸出袖口了。

    驀地

    左面的屍體突然灑出一把金錢鏢,冷叱倏起:「小心屠龍劍客。」

    「叮叮叮叮……」半空中傳出數聲清鳴,金銀鏢的滿天花雨手法,擊中了蒙面人打出的兩柄小小銀色飛劍。

    飛劍長僅三寸,竟然被金錢擊落,屍體的造詣委實驚人。

    變生倉卒,看清的人不多。

    左面屍體打出一把金錢鏢,挺身站起,伸手在石縫中一掏,掏出一柄精鋼打磨的方便鏟,虎吼而起。

    右首屍體也向左一滾,抓起石縫中的長劍,信手一揮,五把柳葉刀向站得最近的兩名蒙面人打去。

    發小劍的蒙面人一聲長嘯,一雙大袖猛揮,人亦向左後方急掠,近身的金錢鏢被袖風蕩出,呼呼厲嘯向後飛散。身形一定,已拔劍在手。

    「哈哈!禿驢,你怎瞞得過老夫的法眼,納命!」他叫。左面屍體左手一抹臉面,血塊齊落,根本沒傷痕。手向上一推,黑頭巾落地,現出了光禿禿有戒疤的腦袋。正是戒貪和尚。另一人是勾魂手沙罡。

    勾魂手的柳葉刀,在江湖上大名鼎鼎,有名兒的勾魂令,發無不中。五把飛刀齊出,兩名蒙面人狂叫一聲,丟掉兵刃抱住胸腹,踉蹌著向地面滾倒。

    人群大亂,吶喊聲雷動。

    戒貪和尚那一聲呼叫,驚醒了崖頂上的司馬英。

    司馬英見峨嵋眾僧到了,不敢妄動,決定暗中盯住伏虎掌,找機會下手。他們找戒貪和尚勾魂手的事,他才懶得管。

    戒貪和尚叫一聲「小心屠龍劍客」,在他耳中像一聲春雷乍響,只感到渾身一震,百脈賁張。這一聲大叫,拉回了他永生難忘的記憶,拉回到亡魂谷血戰的時光。

    依稀,江湖客岳老爺子的身影出現了,渾身血水,奄奄一息,背後有小劍,渾身是傷。

    正冉冉在腦海中出現,似乎正躺在他的臂彎裡。

    耳中,岳老爺子的虛弱語音,愈來愈響,像天邊傳來的殷雷、漸漸變成在頭頂颶尺爆炸的雷聲:「小……心……唉!屠……龍……唉……」

    他渾身一震,拔出皮護腰中小心珍藏著的那把小飛劍。挺身站起,高舉著小劍,熱淚盈眶地仰天狂叫道:「岳老爺子,你老人家陰靈庇佑,英兒找到兇手了,找到兇手了。」

    他的狂叫聲淒厲刺耳,震人心弦。自從亡魂谷血戰後,他為自己的生命掙扎,亡命天涯。

    始終沒有機會找大腹賈藍鬥牛詢問岳老爺子被襲的經過,也找不到會使用如此細小飛劍殺人的江湖高手。但岳老爺子身死的事,刻骨銘心。念念不忘,他怎能將這段血海深仇忘了?

    司馬英狂叫聲,震撼了下面四十名高手。

    他的狂叫聲,令萱姑娘心中痛楚。

    「天啊!他瘋了嗎?」她想。

    下面的人,全都停手向上用目光搜尋。

    不用搜尋,看得真切,有人叫:「司馬英!司馬英!」

    司馬英一聲長嘯,從七八丈高空飛躍而下,「步步生蓮」絕世神功,乃是虛空凝氣術至高無上絕學。

    他用上了,瘋狂地冒險躍下,他確是瘋了,平時他絕不敢向下跳的。

    萱姑娘一把沒把司馬英抓住,立即從一旁覓路下降,她的輕功差勁,不敢冒死向下跳。

    他雙腳剛沾地,便向被金錢鏢擊落的小劍掠去。

    身後恰好有兩名蒙面人,一聲不吭雙劍齊發。

    「呔!」他怒吼,身形一旋,光華乍現,然後繼續向前急掠。

    誰也沒看清他的身法,太快了。

    「哎……」兩名蒙面人只叫了半聲,「砰砰」兩聲悶響,上半身齊腰而斷,上身方行仆倒,鮮血肚腸外流。

    他們的劍,一左一右脫手飛出五丈外,劃出兩道奇怪的光孤。

    兩個蒙面人死得慘,好殘忍。

    司馬英搶到小劍旁,手一抄便抓在手中。

    不錯,半點不假,拾來的飛劍與釘在岳老爺子身上的小劍一模一樣,同出於名匠之手。

    在他流淚滿面對證小劍時,身後另兩名蒙面人已經悄然追到。

    屠龍劍客一咬牙,突然閃電似的撲上。

    戒貪和尚大吼一聲,方便鏟突然掃出,猛攻屠龍劍客的胸腹,截住了。

    「錚」一聲暴響,屠龍劍客硬接了一招,在火星飛濺中,兩人各退三步。

    同一瞬間,「啊!」慘叫乍起,司馬英突然轉身,不等兩名蒙面人出招,飛龍神劍已閃電似的連續點出,貫穿了兩名蒙面人的胸膛。

    人影一閃,他到了屠龍劍客的面前,「叮叮」兩聲,司馬英將小飛劍丟在屠龍劍客的腳下。

    司馬英抹掉眼淚,臉上泛起比哭還難看的奇怪笑容,用變了調的嗓音問:「你是屠龍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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