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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十 章 獨上九重 文 / 雲中岳

    「大哥,何思之深也?」仇黛緊鎖著黛眉問。

    「雞足山不去也罷。」他斷然地答。

    「為什麼?」四人同聲驚問。

    「愚兄因自認功力不行,想取得飛龍神劍補內力之不足。而目下雞足山群雄畢集,我怎能為了一己之私,而致令諸位長輩冒生命之險,做這種毫無把握的蠢事?

    飛龍神劍是否真有其物?天知道,雞足丹士他自己為何不取,卻利化在靈蛇山狒狒洞,原因何在?所以,雞足山不必去了。」

    四人愕然。

    沈雲山卻揚臂叫道:「大哥,非去不可。」

    「為什麼?」司馬英問。

    「大哥必須清楚,伯父二十五年的約期,已不足三年,三年中想練至化境,事實上是不可能之事。

    「再說,大哥在亡瑰谷雖一敗塗地,但英風豪氣已名揚天下,這次有諸位長輩在暗中相助,正是大好良機,為日後重建天心小築鋪路,是否取劍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哥必須在雞足山出現,讓他們看看大哥的風采。」

    「為了露臉立萬,你認為愚兄便毫無心肝地讓大家為我而上高山?不!司馬英不是這種人……」

    「不!你……」沈雲山跳起來叫。

    「不必爭論,請坐下。咱們不必為這事擔心,不再說去字徒亂心神,賢弟,咱們想想看,到底是什麼人知道愚兄要到雞足山。」

    「還用說?難是凌雲燕那踐女人。」沈雲山氣虎虎地叫。

    司馬英沉思半晌,他想起了藏劍圖換位,和凌雲燕不住追問他在雲南的情形,心中生疑,但卻搖頭道:「她已死了,不必再說她了。」

    「什麼?她已死了?」

    司馬英便將那夜河谷劇鬥,凌雲燕身中暗器一同墜崖的事說了。

    沈雲山也將那晚的變故說出,最後說:「大哥,出聲暴露咱們身份的人,定是四海狂生那狗東西,他變嗓鬼叫,瞞不了我。哼!這傢伙為了李姑娘,找機會要咱們的命。」

    沈中海也悲憤地說:「憑他雷江那三腳貓功夫,豈能殺了我的恩師?定然是乘夜暗算,無恥已極。」

    「哼!不久咱們會找到他。」司馬英咬牙切齒地說。

    接著,沈中海將土崗夜斗的事說了。

    最後說:「雷姑娘失蹤,峨嵋丁家兄弟已派人傳信江湖,說是雷姑娘自認是大哥的朋友,要大哥親到峨嵋歸雲閣找野愚和尚竺德結算討人。大哥,你準備去嗎?」司馬英虎目神光如電,哼一聲說:「要去的,即使是刀山我也必須一走,雷姑娘父女對我恩比天高,這就夠了。」

    萱姑娘是有心人,她問:「中海哥,你不是說雲山哥奪得的包裹中有李姑娘麼?目下她……」

    沈雲山卻臉上一紅,接口道:「在昆明,我已將李姑娘交與她爺爺。據李老爺子說:姑娘的父親已病逝衛所,上官見令,已不再充發衛所,目下暫居昆明,日後……」

    「日後返回故居,是麼?」

    「恐怕不可能,日後尚無打算。」

    「李姑娘是否請你代為打算。」

    沈雲山紅著臉苦笑,不承認也不否認,最後說:「我四海為家,無親無故,乃是人海飄萍,自己也無法為自己打算哩!」

    萱姑娘笑道:「李姑娘確是一位孝女,說起來我和英大哥都有安置她祖孫倆的義務。雲山哥,真人面前不說假話,你如何打算,是否對她有所安排?」

    「唉!我也厭倦了江湖生涯,只是……我力不從心。」

    「湖廣乃是魚米之鄉,舍下在迷谷的家,將竭誠歡迎你和李姑娘祖孫倆。

    日後當你厭倦江湖生涯之後,來吧。小弟將倒履相迎。」

    「什麼?你……你是迷谷的……的……」

    「記得清江府夜闌清江一霸府第的兩位小淘氣麼?那是舍弟舍妹。」

    「津弟,是傳言中的迷谷。」

    「迷谷不是傳言,是事實,英大哥會歡迎你們前來的。」她向司馬英粲然一笑。

    司馬英趕忙接口道:「賢弟,假使有機會,到清江府先安置李姑娘祖孫,愚兄便會請津弟派人接你們的。」

    「雞足山的事……」沈中海接著問。

    「不用提了。」司馬英斷然地答。

    萱姑娘卻不同意說:「大哥,必須一走,雲山哥說得對,先期為重建天心小築鋪路,值得的。」

    司馬英沉思片刻,說:「愚兄決定將取劍之事置之不理,但可在雞足山現身。請雲山弟速通知諸位長輩,撤出雞足山,在山下接應。

    愚兄只在山下露面,然後急急離開。中海弟可以化裝易容替代愚兄身份。每天以一百五十里腳程趕行,先到趙州雲南縣,然後隱去。愚兄則提前抄小路先兩日趕到,在山下潛伏待機現身,讓他們指手不及。」

    「大哥,你……你……」萱姑娘焦急地叫。

    司馬英搶著說:「津弟,距雲南縣尚有一日程時,你可以先趕來和我會合哪!」

    萱姑娘方喜形於色,說:「你我都未到過雞足山,該在何處會合……」

    沈雲山接口道:「入山第一處顯明而有居民之處,是龍潭,只要一問便知,在潭旁會合不會誤事的。

    記住,是龍潭而不是黑龍潭,黑龍潭在山上東面,後倚九重崖,那兒沒有居民。大家請看,小弟將雞足山概略的形勢畫出瞧瞧。」

    他用石塊一面畫一面講述,畫至九重崖,司馬英心中一動,心說:「唔!這兒與藏劍圖上所載的形狀極為相似,我倒得留意些。」

    他不願鬼斧神功和所有的朋友捲入漩渦,心中有他自己的打算,不然也不會叫眾長輩撤出雞足山,因為他想獨自行事,甚至還不想萱姑娘捲入。

    萱姑娘卻不知他的用心,滿以為定可在龍潭會合他哩!卻未想到他暗中打算提前兩日趕到,卻只要她提前一天前去會合。

    沈雲山講述畢,司馬英牢記在心,彼此再交換些意見。

    沈中海站起說:「今晚在鎮南州打尖,我兩人先走一步,晚間在城西龍川客店見。」

    兩人告辭先走了,司馬英三人在一刻後啟程西行。

    峽谷隘道並不太狹窄,官道仍可並肩而行,轉過一道窄隘的崖口,前面出現了一段三十丈左右的坡道,兩側崖壁稍張,但陡不可攀,前後都是窄小的崖口。

    當他們到了坡道中段時,前後弦聲震耳,不少箭矢如同點點流星,前後夾射。

    假使發箭人僅從後面發箭暗算,或許可以僥倖,三人並肩而行,可能射中一兩個人,至少仇姑娘難逃一死。她的功力以前比司馬英深厚,目下她卻成了最弱的一個,司馬英的進境委實驚人。

    「躲!」萱姑娘清叱。

    司馬英一抱仇姑娘,兩入滾下了左側深溝。

    萱姑娘向下一伏,拍飛兩支勁矢,看司馬英已和仇黛滾下溝中,她也向下滑入。

    箭在他們頭上呼嘯而過,危機間不容髮,好險!

    隱下身軀,他們探首上望,前後看不到人,發箭的人藏在兩側崖壁後。

    青天白日,少數的箭嚇不倒武林高手,但箭雨卻可怕,他們沒練成刀槍不入的深厚氣功,火候不夠,想和箭雨硬碰,划不來。由勁矢劃空的嘯聲聽來,發箭的人為數不少,而且勁道十分兇猛,定是了不起高手。

    他們伏下路溝,恰是最深的一段,足可掩身,不怕勁矢勁射。久聽不到聲息,司馬英低聲說:「我先探探。」

    聲落,上半身突然伸出。

    四顆青色流星,在剎那間突然射到。

    他忙向下一伏,「嚎嗤嗤嗤」數聲襲嘯,勁矢掠過頂們,以乎是擦頭巾而過。危機一發。

    「前後有不少蠻人,糟!不易衝出哩。」他說。

    萱姑娘驀地長身,同樣地箭雨又到,但箭飛行十餘丈空間,再快也快不過她的神目,箭未到她已伏下了。」

    在伏下的剎那間,她竟接住了一支勁矢,說:「果然是蠻人,他們已控制了。

    兩端,發箭的力道驚人,定是越州阿資的門人。光天化日之下,如想衝出十五六丈,委實太過冒險,我們得等機會。」

    她將接來的箭加以細察,發覺那是明軍所用的鐵雕翎,那是百戶以上的軍官所用之物,必須用兩石弓方可使用,並非蠻人所用的木箭。

    箭尖發出可怖的青色,聞不出有何異味。

    但看光景,毫無疑問是有毒之物。

    仇姑娘黛眉深鎖,憂形於色的說:「這種毒家父曾聽人說過,甚是霸道。」

    司馬英身上有八荒毒史所贈的解毒藥,他問:「仇姑娘能一說麼?」

    「這是雲貴邊區生長的懸崖絕壁中的一種異種顛茄,枝比常見者為高大,實如金丸,枝中有白漿。煉製時加信石,其色變青,見血入心,雖大象也支持不了片刻,猛虎僅可躍出一步,便倒地而斃。

    如果是此物,可怕得緊,昆明以西一帶蠻人,善用此物。

    如果是阿資的手下,卻不會獲有這種毒物,因此物多產於姚安府北面金沙江一帶危崖峭壁之上,越州沒聽說過有此毒物。」

    驀地,左面飛崖之上,三十丈高的崖頂,草木一陣暴響,幾塊巨石在飛枝墜石中,轟然下砸,聲勢洶洶,如同山崩地裂。

    「轟隆隆……」地動天搖,塵埃激盪,碎石紛亂,碎沙石像暴雨,蓋向他們的頭面。

    還好,巨石砸下之處,超過了深溝,砸在路中心,滾向對面崖根下,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因巨石飛砸時,碰上崖緣石壁,故而蹦上路面,如果向下直墜一切都完了,不被砸成肉醬才怪。

    仇姑娘眼角看到前後崖根下,有五六名髮辮纏頭,赤著上身下穿短褲的兇猛嘍囉,剛射出幾支毒箭。

    她向下急伏,但慢了些兒。

    「哎……」她叫,「砰」一聲仆倒,左肩外挨了一箭,箭鋒劃下一條血縫,箭桿擦過,如被火焰。

    司馬英眼明手快,一把將她抱下,仇黛眼向上翻,氣息奄奄,創口流出青色的變色血,好厲害。

    司馬英一看血色和翻眼珠的光景,火速掏藥說:「有救。萱妹,小心戒備,防止他們衝來。」

    萱姑娘手中扣了三枚如意神針,說:「他們知道近身討不了好,要砸死我們,絕不會衝來,但我們必須離開。聽,右面崖頂有人聲了。」

    果然,右面高崖上有人吆喝,有節拍地暴吼。

    顯然,有不少人在上面用器物撬動崖頂前緣的巨石,如果撬下,足夠砸在他們隱身的水溝內。

    也唯有這一段路溝可以隱身避箭,不可能移動離開,否則即入險境,苦也!

    司馬英撕衣替仇姑娘上藥裹傷,八荒毒史的奇藥果然靈光,藥下血色漸變,從鬼門關上將人拉回來了。

    他向右面崖壁不住打量,那兒,有一條闊約兩尺的石縫,深亦有兩尺,直透上三丈餘,隱人籐蘿之下。以上一段還有十丈餘,全是籐蘿和稀奇古怪的老松。

    「不行,我得冒險。」他說。

    「怎麼?你……」萱姑娘驚問。

    「我們不能坐而待斃,我將由石縫爬上高崖,先解決崖上的入,再從前面降下,宰了前面的狗東西。」

    「不!讓我去……」

    「不行!如果他們同時前衝,我無法兼顧仇姑娘,但你卻可應付。相信我,我會小心。

    且等右面再有巨石砸下,我便利用發紗激盪時越過路面。」

    「轟隆隆……」左面高崖上巨石如同天雷下擊,煙塵滾滾,枝葉飛揚,從頭頂砸落路中。

    司馬英抓起先前落下的一根樹枝,急急地說:「小心了。」

    他藉樹站掩身,從煙塵滾滾中越過路面,閃入石縫中,丟掉樹枝向上攀升。

    石縫寬僅兩尺,雙手不易施展,但腳下卻方便,不片刻便升上五丈,隱入籐蔓中。

    下面,萱姑娘拾起一枚拳大碎石,突然抬身,一聲叱喝,碎石脫手奮力扔出。

    「啪」一聲暴響,十餘丈外崖根下,碎石擊中一面籐盾,太遠了,籐盾被擊破後,盾的主人僅向後挫退兩步。

    沒有人衝到,一陣毒箭卻劃頂門上空尺餘而過。

    前面崖根下,有人用純熟的漢語叫:「站出來,自割下右手投降,不然將活埋了你們。」

    司馬英急速向上爬,藉籐蘿古樹掩身,逐寸接近崖頂。崖頂上,吆喝之聲愈來愈急,並有砂石沙沙下落,大塊撬動的岩石鬆動了。

    「老天,佑我。」他不由自主地在心中暗叫。假使在他爬上之前岩石被如下,不但他性命難保,下面的萱姑娘和仇姑娘也完了。

    「刷」一聲,一顆海碗大碎石,擦過他的背部,他驚出一身冷汗。

    事急矣!他奮不顧身急急上爬。

    近了,距崖頂還有三兩丈,他向右移開八尺。

    「嘿!嘿!嘿!嘿……」崖上人群吆喝聲更急,沙石下墜也愈來愈密,並有草根紛落。

    他心中焦躁,猛地提氣輕身緊攀住一株小松樹,向上急躍。「嗤」一聲,他的雙手扣住了崖頂,十指如鉤,扣入石縫中勾住了。

    左面不遠處,吆喝聲震耳欲聾,撬石的入正在加緊,沙石碎土不住滾墜。

    司馬英一咬牙,腳向上一抬,人突然向上滾,像一條滾動的蛇。在滾動中,他已看出有十餘名蠻人,正用鐵棍撬動兩塊萬斤巨石,巨石已搖搖欲墜。

    有兩個凶悍蠻人,正用一根碗粗樹幹,插入石底下,看樣子,只要全力向下壓,便可將巨石撬動了。

    他已沒有多餘的時間,滾動中雙手齊發,四把飛刀接二連三射出,人一躍而起,刀出人亦衝到,左手仍不住將飛刀射出。

    「呀……」正欲將木下壓的蠻人,肋下挨了一把飛刀,狂叫一聲,上身向上一挺,踉蹌衝前兩步,撞上了巨石,再向外一翻,跌下了高崖。

    「哎」

    「呀……」接二連三倒了五個人。

    所有的蠻人,被這突然而來的奇變嚇了一跳,抬頭轉身,司馬英已狂風似的捲到。

    「殺!」他叫,劍出似穿魚,刺倒了兩名。

    「是他!」有一名蠻人叫。

    叫聲未落,一把飛刀已貫入了蠻人的胸口,狂叫一聲,向後退去,站不牢跌下崖去了。

    司馬英奮不顧身,從鐵棍中搶入,在一陣慘叫聲中,刺死了十三名蠻人。

    另三名蠻人見機,從一旁衝出,到不遠處去搶堆擱在那兒的刀槍籐盾。

    司馬英已橫了心,怎肯讓他們如意?

    跟蹤便追,一間即至,左手一飛刀收拾了最遠的一個,狂呼地一劍點向另一名最近蠻人的背心。

    「呀……」蠻人狂叫著向上一挺,劍尖穿脊而過。

    最後一名蠻人知道跑不掉了,猛地旋身大吼一聲,雙手持鐵棍劈落,十分兇猛而力道如山。

    司馬英不閃不讓,反而向蠻人懷中搶進,左手一秒,順勢抓住鐵棍向後帶,長劍無情地貫入對方的胸膛,飛起一腳,將屍體踢飛三丈外。

    連殺十六名蠻人,司馬英感到喉間有點苦澀,太狠了,片刻間便殺了十六個人,他有點心軟。

    他一咬牙,將蠻人的屍體從另一處崖口拋落,一聲長嘯,向西南奔去。

    同時,西面崖下也傳來一聲裂石穿雲的長嘯,慘叫聲乍揚。

    他知道,那兒有人動手了。

    他繞出二十丈外,找到一處稍斜的崖壁,取山籐接上,向下急降。

    下面,慘叫聲和吆喝聲如雷。

    他下到崖根,不遠處有一個極為熟悉的身影,大袖飄飄,灰色有補丁的儒衫徐蕩,正用奪來的一把蠻刀大開殺戒。

    十餘名凶悍嘍囉,已經有五六名屍橫在地,弓箭丟了一地,刀過處,連人帶刀全斷,屍體沒有一個是完整的。

    「是落魄窮儒。」他想,人已撲上了。

    兩人聯手,如同虎入羊群。

    他衝入叫:「徐老前輩,殺他們。」

    「好啊!不必手軟。」

    落魄窮儒也叫,一刀揮出,將一名蠻人籐盾砍破,盾後的蠻人頸上也被透過的刀尖劃開,鮮血狂噴。

    有兩名蠻人知道不妙,扭頭便跑。

    跑到中處,溝中的萱姑娘打出一枚如意神針,貼地升起伸手一勾,勾住了另一名蠻人的足踝,將他拖倒在地,閃電似的拉近,一掌擊中他的背心,乘便抱回蠻弓應用。

    東面路中,閃出一列藉籐盾掩身的蠻人。

    她張弓待發,突然站起射出一箭,再迅速向下伏。

    「哎……」對面有人狂叫,箭貫入籐盾,將盾後的人射倒了。同時,一叢箭雨到了,但她已伏在溝中絲毫未損。

    蠻人用箭雨急射,並傳來一個漢人口音叫:「我,趙州阿資,你們非死不可。」

    蠻人的弓箭,可及三十丈,但力道已失,已無法傷人。

    落魄窮儒不怕,走出路中。

    司馬英也仗劍屹立,叫:「出來,咱們決一死戰。」

    對面,站出九名赤著上身,大髮辮纏頭。面貌兇猛身材魁偉的蠻人,正是掩去本來面目盯梢的九個人。

    中間那人不但滿臉橫肉,身上的虯結肌肉委實令人望之心驚。

    他在箭雨的保護下,怪叫道:「總有一天,咱們算總帳,抓住你們時,將活剝你們祭奠我落魄寨的地下英魂。」

    司馬英點首叫:「你來,在下要教你死得心服。」

    但阿資並沒有單打獨鬥的勇氣,說:「咱們日後見,將有活剝你們的一天,除非你們死了,或者離開我雲南的土地。」

    說完,率領著手下退去。

    司馬英不知對方是否已經退走,抓起兩具籐盾,大踏步向前走,一面亮聲叫:「是的,咱們不死的話,或者可以再見,但最好目前解決。」

    經過萱姑娘隱伏處,將一具籐盾拋下說:「快!離開險境。」

    萱姑娘挽著仇黛,挾盾掩身躍上路中,一步步向後移。

    司馬英也戒備著往後倒退。

    轉過了崖壁,三人向落魄窮儒行禮道謝。

    司馬英說:「再次多蒙前輩援手解危,晚輩銘感由衷。」

    落魄窮儒淡淡一笑,瞥了他一眼說:「小友,咱們陌生得緊,怎說再次?」

    「晚輩司馬英,在清江府,翡……翡翠閣……」

    「哦!你是被五毒陰風掌擊傷的司馬英,老朽記起來了。」

    「正是晚輩。」

    落魄窮儒轉身舉步說,「小事一件,不必掛齒。這次老朽也是湊巧,剛在前面崖壁下歇腳,卻聽到這兒鬧得天動地搖,回來瞧瞧究竟,恰好趕上了。小友,目下何往?」

    司馬英卻不回答,搶前伸手虛攔,臉色一沉,說:「老前輩請留步。」

    「你…」

    「晚輩有事請教。」

    落魄窮儒哈哈一笑,背手站住說:「你說吧,老朽並未耳聾。」

    萱姑娘心中狂跳,臉色大變,手按劍把,左掌心扣了三枚如意神針,隨時準備下手。

    司馬英先行禮,說,「晚輩如果不善言詞,開罪處尚請見諒,請前輩坦誠相告。

    落魄窮儒臉色一沉,說:「你說吧,老朽不會計較。」

    「晚輩問的是前輩與家父母之間的一段恩怨經過,尚請明告。」

    「你如果是在亡魂谷重建天心小築的司馬英,便該打聽出那次老朽出現谷中擊退天完煞神,收殮江湖客的事。」

    「這些事晚輩已打聽過了,晚輩只想知道前輩在二十二年前,群丑夜襲梅谷之際,前輩那時的行蹤……」

    「呵呵!你要查問老朽的行蹤?」

    「前輩曾因家母之事,與家父的好友趙伯父,從潼關打到京師。二十二年前夜襲梅谷,六大門派僅是被人利用的幫兇,暗中另有主事的人。」

    「咦!誰告訴你的?不可能,小友。不錯,老朽早年與令尊確有嫌怨,但令尊令堂婚後,老朽即失意邀游江湖,從此足不履袁州府。」

    司馬英神目如電,緊緊地捕捉住落魄窮德的眼神,不放過任何變化,說:「晚輩對夜襲梅谷暗中主事之人……」

    「老朽想知道,另有暗中主事人的消息,從何處得來,未免太可笑了。」

    萱姑娘卻突然插口道:「老前輩又怎知道可笑?又怎能武斷地認為絕無暗中主事的人?」

    「哈哈!老朽從不過問武林恩怨,只知六大門派夜襲梅谷天心小築,卻沒聽說暗中有主事的人,所以據實說出。小友,如果你們願意相告,老朽願聞。」

    司馬英略一沉吟,又抬頭說:「以老前輩的武林聲望來說,晚輩相信定然是拿得起放得下的俠義英雄,晚輩只消聽前輩說是否有關,一句話。」

    落魄窮儒笑道:「如果有關,呵呵!在翡翠閣你就完了。」

    「那時,老前輩並不知晚輩的身份。」

    「你說過姓名哩,天下間誰不知司馬文探的愛子叫司馬英?夜襲梅谷那晚,就是你的六歲生日,對麼?」

    萱姑娘又接口道:「那時,英大哥的掌傷毒將攻心,活的機會微乎其微。」

    「哼!你這人太不知好歹。」落魄窮儒冷冷地說。

    司馬英見落魄窮儒已是不悅,但他不願放過機會,緊追著說:「晚輩恭聆老前輩的坦誠賜示,是或否。」

    落魄窮儒爆發出一陣狂笑,久久方笑完,溫和地說:「小友,與老朽無關。

    那時,老朽在湖廣武昌府黃鶴樓醉宿哩,不必懷疑老朽,老朽不過問江湖事,人不惹我,我不惹人,夠了吧?小友。」說完真誠地微笑。

    司馬英問不出所以然,從對方的眼神中也看不出端倪,只好行禮退在一旁說:「晚輩放肆,得罪了,老前輩尚請海涵。」

    「呵呵!親仇不共戴天,操心過切自然對任何人都抱有懷疑,這也難怪。

    哦!小友目下何往,老朽往點蒼山遊山玩水,是否願同道?」

    司馬英不願任何人跟隨在旁,他有事待辦,謙辭道:「晚輩同伴受傷,不敢耽誤老前輩的行程,老前輩請自便。」說完,行禮閃讓。

    落魄窮慌不再相挽,說:「小心了,後會有期,老朽先走一步。」說完,大袖飄飄,飄然而去。

    等落魄窮儒走遠,萱姑娘拭掉額上的香汗,吁出一口長氣,如釋重負。

    司馬英已看清姑娘的緊張神情,訝然道:「萱妹,你似乎很緊張哩!」

    萱姑娘搖頭苦笑,幽幽的說:「我記得你在台下對叔祖爺所說的話,說要是落魄窮儒真是夜襲梅谷的暗中主持人,你將還他一臂報他續命三天之恩然後殺他,我怎能不耽心?唉!

    你倒放心,我……我……」

    司馬英一陣激動,不顧有仇姑娘在旁,親熱地挽住她,替他用袖拭去她眼角將要掉下的珠淚,說:「好了,不必擔心了,萱妹,走吧!」

    三人急急上道,仇姑娘傷不重,卻垂頭喪氣,沖司馬英背影幽幽一歎。

    自從知道他與萱姑娘的感情後,她知道,她的癡心是不會獲得他的憐惜了,希望隨風而逝,絕望取而代之,愛情從心間溜走了。

    次日,沈中海在萱姑娘的妙手相助下,變成了司馬英,外面用青布直綴掩上,因為他沒有皮護腰。

    沈雲山昨晚已經先行上路,晝夜兼程趕往雞足山,他也改變了小花子裝束,成了一個英俊的小伙子。

    司馬英在五更初便越城而出,向北抄古徑出姚安府。

    他已經將道路打聽清楚,飛步起程。

    這一帶俗稱三姚之地,外環金沙江,是一處蠻人聚居的山區,但相距不遠便有街子,有古徑連貫於各街子之間,並非原始地域。而且這一帶也是產鹽區,黑白鹽井分佈在各山區的角落裡。

    從鎮南州北上,一百四十里到姚安府,再北上一百二十里是白鹽井,這一帶都有小道直達。

    從姚安到西南的趙州,卻有大道直抵小雲南驛。他卻不走大道,退出白鹽井,翻山越嶺向西又向西,涉窮荒絕域急奔雞足山。

    這一帶地曠人稀,猛獸出沒,他卻可放膽急趕,每天以四百里的腳程,無畏無懼的勇往邁進。

    假司馬英等一行三人,卻慢慢速達前行,還未到達小雲南驛,而司馬英已經到了雞足山。

    怪醫魯川和鬼手天魔到達雞足山的前一天晚間,司馬英已經秘密地到了九重崖附近了。

    而鬼斧神功等一群人,也在昨晚接到晝夜兼程趕來的沈雲山,在黎明前撤下了雞足山,在山下一間草屋中待機。也就是說,司馬英在山上已沒有朋友,只有敵人。

    九重崖,乃是雞足山東面一處名勝之區,前臨黑龍潭,再前面有回龍山環抱。

    那時,黑龍潭並未湮沒,稱息潭,或叫雪潭。潭與崖之間,也未建有禪寺,最大叢林悉增寺,是百年後方由古德本無大師所建。

    總之,那時的九重崖和黑龍潭是荒涼之地。

    司馬英已經在山間隱藏了一天,看清了各處的形勢,與藏劍圖對照,已經確定了九重崖與黑龍潭之間,正是藏劍之所。

    但要往何處發掘,如何發掘,他卻煞費思量,感到人孤勢單,無從著手。

    同時,他發覺各處險要處所,皆隱藏著不少武林高手。六大門派的弟子,分佈在玉龍瀑附近。另一批高人,則分佈在獅子林附近。另一些企圖不明的人,卻在傳農古松左近隱身。

    之外,便是零星散處的宇內綠林豪客。

    在九重崖附近,一群黑衣人建了八座帳幕,全是些行蹤詭秘的黑衣人。

    中間一座帳幕之前,堅了一根旗桿,桿頂掛了一面紅白相間的怪旗,有點像軍旗,隨風飄拂獵獵有聲。

    他知道,那是把引信鴿的旗,一天中,有五次發現有信鴿盤旋而下。

    午間,狂風呼嘯,大雨如注,暴風雨光臨了雞足山。整個下午大雨傾盆,各處溪間洪水暴漲。

    入暮時分,暴雨不僅未停,反而聲勢更猛,天空中金蛇亂舞,雷聲殷殷,烏雲掩覆著大地,天宇中黑沉沉伸手不見五指。

    但在電光乍閃時,林野中則現出白濛濛的奇異光芒,高手在十丈內可以明察秋毫。

    司馬英身上未帶包裹,無衣可更,傾盆大雨反而給了他不少便利。夜來了,他該到九重崖下碰運氣了。

    首先,他得到崖下幾座帳幕中看看那是些什麼人,到既然埋在崖附近,有人在那兒怎能大意?

    帳幕中黑沉沉,僅堅有旗桿的那一座有燈光從上面通風口映出,而且十分微弱。他蛇行潛伏,在風雨交加中小心翼翼接近了帳幕後方。

    裡面有人聲,但風雨太大,聲如萬馬奔騰,打在帳幕上隆隆作響。他大膽地拔出一把飛刀,輕輕靠縫刺了一個小孔。

    風雨聲掩蓋了一切,任何絕頂高手亦難發現外面有人搞鬼。

    他向裡張望,裡面高掛了盞氣死風打,暗黃色的慘淡光芒,照亮了內間。

    裡面共有五個頭戴斑紋面罩的黑袍人,坐在用粗木做成的木凳上,五雙怪眼,冷電四射。

    「天!是天完煞神。」他驚然地想。

    他知道今晚行事不易,有天完煞神出現,太可怕了。

    他想退走,但想起父親早年的一些好友,聽說都死在天完煞神之手,他自己也幾乎被天完煞神要了性命,今晚他們在這兒出現,其中定然暗藏歹毒的陰謀,他得探出其中的隱情。

    暴風雨的夜間,脫身極易,正是好機會,絕不可輕易放過。

    仇恨加上好奇,他留下來了,用耳貼在小孔上,凝神傾聽帳內人的對話。

    風雨言雖大,但他仍可聽清。

    首先有人低沉地說:「老三,主人這次也似乎無意全力以赴,此中原因,你可知道?」

    「不知道。主人的行徑,確是令人費解,捉一個後生晚輩,似乎不需如此鋪張哩!」

    另一個沙啞的嗓音接口道:「據我所知,主人的行事精明過人,但又像是糊塗,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哼!有許多事你們還不知道哩。」是一個尖銳的喉音說道。

    「怎麼?咱們有何事不知?」

    「主人分派了三群人,各行其事,誰也不知另一批人的底細,也許互相殘殺也不知是自己人。而且,主人近來的行事,有點顛三倒四,真不知其用意何在。」

    「你有何為證?」

    「當然有,武當派的淨俗老道,乃是死在亡魂谷的老九的侄兒,卻死在勾魂手沙罡的手中。

    「以司馬英來說,幾次讓那小狗從容脫身,並非咱們不行,而是主人有意放水,信不信由你,但這是事實。」司馬英心中一凜,暗道:「原來勾魂手也是他們的人,但不知他們所說的主人是誰?」

    接著,最先發話的人說:「其要收拾司馬英,並非難事,主人為何在行將得手時,卻又臨時改變主意?怪事。」

    「哼!據我看,主人定然與司馬英有糾纏不清,不足為外人道的瓜葛。十餘年來,派咱們四出誅殲與游龍劍客有交往的人,難道說,主人與游龍劍客有關?」

    「禁聲!」沙啞嗓子低叫。

    司馬英心中一動,展目向裡瞧。

    糟!五雙眼睛全向這一面瞧,有一名天完煞神的食指,正指著這一面。

    另一名天完煞神突然一閃不見,帳內風燈搖搖,不用猜,這傢伙出去了。

    他知道不妙,雨水由小孔中滲入,可能裡面出現了水清,暴露了行藏。

    他無暇多想,向後急退。

    來不及了,出帳的天完煞神已閃電似的繞到,嘯聲入耳,飛撲而來。

    八座帳幕中,人影閃動。

    司馬英扭頭急躲,糟!只掠出五六丈,卻到了崖根,他只好向右折,便被追來的天完煞神抄捷徑截住了。

    他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也怕人多,難以力拼,只好轉身急躲。

    前面黑影急閃,有人搶到。

    驀地電光一閃,他被搶到的人看清了,相距已在三丈內,無法遁通形。

    他心思靈巧,毫不思索地乘電光乍斂的剎那間,利用強光耀目閃後的瞬息,擲出了一把飛刀。

    乍明乍滅,強光乍熄的瞬間,人的視覺有短暫的昏黑,這一刀發得正是時候。

    「哎……」黑影慘嚎一聲,上身一挺,衝勢一頓,再向前衝。

    司馬英向左略閃,伸右手一勾對方右臂,全力向後揮出,甩向後面追來的第一名天完煞神。

    「噗」一聲,將後面的天完煞神撞得退了五步。雙方相距太近,變化也太快了,而且是黑暗中,撞上了並非奇事。

    他這一手真絕,爭取了片刻的時間,一閃即沒,隱入崖下夜色茫茫中。風狂雨暴,崖下草木叢生,一個渺小的人藏身在內,委實不易找得到。

    八座帳幕中,共住了三十餘名黑衣人,另有十二名天完煞神,將近五十名高手,在暴雨中四出兜截。

    警哨大鳴,四周黑影奔掠如飛。遠處潛伏的江湖好漢們,紛紛驚起,提刀帶劍向九重崖集中。

    在雞足山等待期間,司馬英的行蹤消息,全得自九重崖這一群神秘客,午夜驚擾,定然有重大的變故,怎能不來看個究竟?

    人群在風雨中亂哄,司馬英卻貼在一叢倚崖的短草根下,偶然電光一閃,便可看到黑影在附近急掠而過。

    他心中凜然,知道不久之後,他們必定撥草尋隙細搜,也定然可以發現他匿伏之處,再不走恐怕嫌晚了。

    他已利用電光閃耀的剎那間,扭頭看清這一段崖壁並不太峻陡,一層層突出的黑色岩石,有許多折皺和洞窟,看光景,不但爬上不難,藏身亦易,那石縫隙間的草木,也可以攀援或隱身。

    他向後一寸寸緩移,退向崖根。

    電光又閃,接著是一聲震天炸雷暴響。

    電光閃爍中,他看到一名天完煞神,從他的左側射來,看路線正好掠過他的背部上空。

    機會來了。

    首先,他得設法讓天完煞神在身畔略為停頓。其次,必須一擊即中,而且決不能讓對方發出任何聲響,免得驚動附近的人。

    他腦中的念頭如電光疾閃,毫不遲疑地抓起一把泥土,略用兩分勁,擊在身左五尺處,發出一聲不算小的音響,像是重物墜落一般。

    真妙,計算得真準。

    天完煞神的右腳,不偏不倚落在他的左脅分三寸左右,聽到後面有異響,閃電似的轉過身形,背部便暴露在他的眼前。

    他幽靈似的升起,掌出如電閃,「噗」一聲,擊中天完煞神的背心,人應掌昏倒。暴風雨幫了他不少忙,被他僥倖成功了。

    他挾起人,指出無情,先制手足軟穴,再拉開牙關,向崖根仆倒。

    電光又閃,十丈外有人,但他已仆倒在地,並未驚動十丈外的另一黑影。

    黑影走了,另五名黑影又在左方出現,不是飛掠,而是一步步向這兒搜來。

    「事急矣!走!」他想。

    他爬入一條石縫中,順著石縫向上爬,爬過了三道疊石層,艱難地上了三丈高。下面,五名黑影已搜到崖根,正分成一列,不住用手中劃向草叢中探索。假使他不走,後果不堪設想。

    他不敢再向上爬,向崖壁擠。怪!怎麼裡面是空的?再一模是向內凹的一個石洞,他不假思索向裡滾,壓著一團軟綿綿冷冰冰的物體,接著渾身被綁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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