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夜探九幽 文 / 雲中岳
不想管閒事是一回事,好奇心被吸引又是另一回事。他不想管閒事,卻禁不起好奇心的吸引,一有動靜,本能地介入其中。
二更剛過,店中人聲漸止,一聲奇異的怪嘯劃空而至,聲浪不大,但入耳卻有令人汗毛直豎的感覺,直覺地認為那是鬼嘯聲。
他還沒入睡,沒來由地一陣心悸,居然生出汗毛直豎的感覺,心中一動,悄然而起。院子黑沉沉,從窗縫向外張望,一無所見。他很有耐心,靜候變化。
片刻,對面屋頂黑影一晃,站立在簷口,可以看到微風掀起飄動的袍袂。
黑影口中,突然發出一陣碉嗽鬼聲,聲浪甚小,但耳力稍佳的人即可聽到。
也許是暗號,或者以鬼聲吸引有心人的注意。
「很像江湖十大神秘組合之一,無惡不作裝神弄鬼的幾幽門使者。」他自語:「難怪用鬼聲懾人,裝神弄鬼是他們的慣技。晤!難道飛龍劍客與九幽門有關?」
飛龍劍客的房門悄然而開,黑影輕如鴻毛向下飄落。
飛龍劍客人很壞,但敢殺敢拚倒有可敬的英雄氣概。今晚他跟在一個黑袍人身後,英雄氣概似乎完全消失了,與其說他像一個卑謙的隨從,不如說他像一頭乖順的哈巴狗來得恰當些。或者,像被牽著鼻子走的老牛。
黑袍人昂然而行,他在後面乖順地亦步亦趨、尾隨在後,似乎不敢直起腰桿走。
小徑沿河岸伸展,右面不遠處是水聲嗚咽的洛河。不久,西南方向出現閃爍的燈光。
那是一座小莊院,四四方方有土牆圍繞的建築,燈光是院門樓所懸的暗黃色門燈,可看清中山郡焦四個魏碑體紅字。
這裡是河岸旁的郊區,很可能是往昔的天津橋頭舊址,附近零星散佈著一些小莊院,白天也罕見人跡,晚間實在不需懸掛門燈。
小徑所經處草木叢生,大白天走動,由於很少有人行走,顯得陰森詭滴,夜間更是恐怖孤寂,似乎四面八方鬼影憧憧,各種奇怪的聲浪令人膽寒。
黑袍人真像個鬼,龍飛劍客也成了鬼卒,兩人默默地趕路,自始至終不曾發出語聲。
院門是敞開的,不見有把門的入。
兩人進入院門,後面不遠處出現另兩個人影,也是向院門走的。
潛藏在不遠處柳樹下的王若愚,心中疑雲大起。這地方透著古怪,除了門燈之外,裡面沒有任何燈光,沒聽到人聲。也不見有人走動,沒有人看門,任由外人自由出入,而且沒養有家犬。
郊區的人家,不養狗豈不可怪?
不可能是被放棄的廢宅,更不可能沒有人居住。
後來的兩個人漸來漸近,門燈的微弱光芒,已可看清來人的形影。
又是一個黑袍人,梳了泛灰的道譬,佩了劍,面目陰沉象死人面孔。
後跟的是一個勁裝大漢,腰帶上插著連鞘單刀,相貌威猛雄壯魁梧,但也像飛龍劍客一樣,茫然無神乖順地跟在黑袍人後面亦步亦趨。
「這是怎麼一回事?」目送兩人進了莊院,他訝然自語:「這裡是聚會所?他們在幹什麼?」
他更為好奇了,向側繞走。
後進的內廳門窗緊閉,門外有兩名穿黑勁裝的人守衛。外面的院子黑沉沉,兩個守門人也渾身黑,如不移動,真難發現守門人的形影。
廳內懸了兩盞暗紅色的小燈籠,偌大的廳,兩盞小燈寵光度有限,顯得幽暗陰森。上面環椅高坐著兩個黑袍人,渾身黑,鬼氣沖天,唯一白的是左上首那人頭上的泛白道譬,鷹目中似有冷芒閃爍,其實那是燈火的反映光芒。人的眼睛,是決不可能發光的。
堂下兩側,分列著八名黑袍人,抱時而立,絲紋不動,真像泥塑木雕的偶像。
十個黑袍人一式打扮,從發轡至所穿的黑快靴,完全相同,不同的是面貌而已,身材也高矮不等,所流露在外的陰森氣質,也是相同的。
中間,有七男一女席地而坐,面向堂上,像是等候訊問的犯入,不過是易跪為坐而已。
八個人都沒帶有兵刃,赤手空拳,一無長物。
飛龍劍客是七個男人中的一個,低首垂啟;臉上毫無表情。
「都到齊了嗎?」堂上道譬已泛白的黑袍人,嗓音陰森,真帶有幾分鬼氣。
「上復總領,人已到齊。」堂下一名黑袍人欠身回話,聲如洪鐘,中氣充沛。
「先問他。」總領伸手向下一指。
一名黑袍入走近一個道裝中年人,踢了那人一腳。
「向上稟告,據實回話,知道嗎?」黑袍人向中年老道沉聲說:「你可以申訴你的困難,不許敷衍,咱們長上將權衡情勢,作必要的裁決。」
「貧道怎敢敷衍?」老道打一冷戰,垂頭喪氣,說話軟弱無力:「貧道已盡了力,無奈家師心意已決。」
「令師怎麼說?」總領厲聲問。
「家師說,上清宮是王府的祭天壇。敝宮的道侶,不許參予任何世俗事務。事關敝宮道侶的生死,因此堅決拒絕貴門的要求,不接受任何人的差遣,必要時將據實呈報王爺。」
「那麼,你已經沒有什麼用處了。」
「施主明鑒。」老道驚恐他說:「敝宮有王府派來的中官坐鎮,所有的道侶皆不許隨意外出,就算是家師願意接受貴門的差遣,也不敢派人執行,反而誤了貴門的大事,施主何苦相迫?」
「你少給我胡說八道。」總領冷笑:「本門事先已調查得一清二楚,貴宮的道侶,經常至巨室豪紳的家詞做法事,可以任意出入豪門仕紳的內室。本門所要求的是,由貴宮供給各地豪門巨室的動靜消息,堂奧內的房舍格局,要求不算苛,其他的事不需你們執行。令師膽敢斷然拒絕,心目中哪有咱們本門在?」
「施主……」
「把他弄出去,另行找人設法。」總領沉喝,舉手一揮兼打手式。
黑袍人一掌拍在老道的天靈蓋上,抓住背領拖死狗似的往廳外拖。
老道略一掙扎,氣息漸絕。天靈蓋被重掌所震,腦部成了爛泥,軀體的掙扎力道亦漸小,片刻便一命鳴呼。
坐著的另六男一女,驚得不住戰抖,但無力反抗,顯然身軀已經受到可怕的禁制了。
飛龍劍客也在打冷戰,無意奮起反抗。
「你。」總領指著第二個人。那人豹頭環眼,身材魁梧,只是雙眼無神,顯得萎靡不振。
另一名黑袍人走近,揪住那人的髮結將頭向上提,往後扳,逼使臉部朝上。
「要殺要剮,你們瞧著辦好了。」這人說話有氣無力,但語氣倒有幾分亡命英雄氣概。
「你追殺夜遊鷹,從磁州追到洛陽,仍然殺了他。」總領聲色懼厲質問:「你假藉俠義英雄名義,就敢肆無忌憚殘害他人?」
「夜遊鷹背負了七件血案……」
「呸!那不關你的事。」
「在下目擊他的罪行……」
「他是本門的朋友。你好大的狗膽,膽敢殘害本門的朋友,心目中哪把本門放在眼下?」
「在下對事不對人。貴門總不能包庇天下的牛鬼蛇神,世間蛇鼠橫行……」
「處置他!」總領怒叱。
黑袍人手下腳動,手抓頭有如鷹爪抓雞,下面一腳踢在那人的腰脊上,打擊力十分沉重。
腦破脊斷,那人口中鮮血湧出。
黑袍人毫無表情,拖了一手向外走。
「你叫飛龍劍客?」總領的手,指向垂頭喪氣的飛龍劍客冷冷地問。
「正是在下。」飛龍劍客不敢不答,因為一個黑袍人已經到了身側,揪住他的背領向上略提。
「你是頗有名氣的壞劍客,對本門的人沒有威脅。你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中,有些人是本門弟兄的朋友。」總領的話似乎略帶友善。
「在下對貴門並無成見,也不認識貴門的人。這次五湖浪客約至中州客棧等候他,商量日後追尋廬山藏寶圖下落的大計。迄今為止,在下還不知道五湖浪客是貴門的朋友,似乎貴門對朋友的朋友,手段未免太狠了吧?五湖浪客也是在下的好朋友呀!」
「把你請來,與狠不狠無關。」
「這算請嗎?」飛龍劍客沮喪他說:「在下聽到五湖浪客的暗號,歡歡喜喜啟門迎接,便受神智模糊,手腳發軟的禁制。被帶來立即受到一頓拳腳狠揍的招待,再押來當囚犯處置,這算什麼?」
「問題出在你在嵋山追逐神力金剛期間,並沒盡全力而為。你是主要追逐的入,表現卻像一個旁觀者,為何是不是已經知道藏寶圖的下落,成竹在胸,有意表示你放棄追逐,讓其他的人不再注意你?」
「在下的實力,的確單薄,事先並沒料到,有那麼多高手名宿蜂湧而來,不得不承認勢孤力單,暫且在一旁看風色。何況……何況……」
「何況什麼?」
「何況追入山區之前,在下與神刀天碩程老兄,半途被一個姓張的小女人,帶了一群武功驚人的男女,把咱們攔住了,上咱們替她奔走。事實上咱們的行動已受到管制,哪能盡全力追逐神力金剛?」
「真的?」
「在下難道願意揭自己的瘡疤?受人所制並非光榮的事。」飛龍劍客痛苦地說:「何況是被女人所制住。」
「那姓張的小女人是何來路?」
「在下毫無所知,所認識的朋友也對這小女人無印象。只知道她的人武功奇高,而且會妖術。在下的劍攻出,毫無著力處,甚至劍勢不受神意控制,完全失去反抗的能力,所以不得不屈服。」
「看不出底細?」
「除了知道她姓張之外,連她的名在下也不知道呢!怎能看出底細?」
「哈!你的話有暇疵。」
「在下字字皆真。」飛龍劍客大為緊張。
「帶他下去,交給余令主好好盤間,徹底瞭解日內所發生的事故,查出藏寶圖的下落。」總領一面說,一面揮手打出暗號。
「跟我走,你很幸運。」黑袍人揪起飛龍劍客,牽狗似的拖了便走。
「你……」總領的手指向那位中年女人。
九幽門,一群夜間活動,無惡不作凶殘惡毒的男女,成為江湖人士聞名膽寒的可怕組合。
白天,他們與常人一樣吃玩拉撒,誰也不知道他們是老幾,誰也不知道他們是九幽門的人。
九幽門比兩條龍更令人害怕,因為他們蒹有兩條龍的買賣,而且手段更殘忍,更暗中發展外圍組織,利用牛鬼蛇神替他們賣命而不自知。
天下十大神秘組合,九幽門穩可坐二望一。而兩條龍,排名不上不下。
一個在江湖邀游的人,如果逞強大過主觀,或者死咬定俠義英雄宗旨行事,十之八九會與這十大神秘組合發生嚴重的利害衝突,早晚會走上不是你就是我的不歸路,而最後勝利者,似乎很難輪到這些俠義英雄頭上。
因此,最後能識相些,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實在犯不著逞個人英雄,與大批凶魔賭命。
王若愚不想多管閒事,他也不認為自己是英雄。
可是,飛龍劍客落入九幽門的人手中,勢將和盤托出山區所發生的事故,那不但牽涉到他,更影響到張姑娘的安全。
飛龍劍客不是真正的有骨氣的人,本來就是令人討厭的壞劍客,欺善怕惡,也是見風轉舵的混世者,不需著意威逼,什麼秘辛都會一一從實招供。
他不能讓飛龍劍客招供,不希望九幽門日後找他。
他對張姑娘頗有好感,第一次見面所留下的惡劣印象,已經逐漸沖淡,最後消失。至少,張姑娘感恩圖報,暗中跟在他身邊默默地留心凶險,就令他心感。
小丫頭不是放肆的女暴君,只是一個初出道的任性好奇的小女孩,把脅迫人當作有趣的事,事後也知道後悔。
他離開廳堂的監視壁角,不再理會那位總領處置仇敵的惡形惡象。
想闖出營救這八個不幸的人,事實上他無能為力,不是他見死不救,而是勢孤力單救不了。
雖則他不敢妄動,但憤怒之火在胸間猛烈地燃燒。
他不配主持人間正義,但目擊這種有如謀殺的罪行,他真有氣湧如山的感覺,幾乎抑止不了衝出去奮力一搏的衝動。
他是懷了無窮悲憤的心情離開的,更感到無力援救的深深愧疚啃食他的身心。
一股以暴力回報的強烈毒火,在他體內猛烈地燃燒。
但他心中,卻不住地嘮叨:不關我的事,不關我的事啊!
跳入猛虎叢中,救這幾個羔羊,他救得了嗎?這幾個將被處決的人,已經受到獨門的禁制,不可能有自保的機會,他能找到一個神仙的八寶乾坤袋,把這些人吸入袋中帶走嗎?飛龍劍客被帶走,他必須在飛龍劍客招供之前將人救出。救一個人,他有八九成把握。
九幽門已經佔據了這座莊院,男女老少皆被囚禁在一座廳堂內。
第三進的廳堂內,同樣只有兩盞小燈籠照明,陰森幽暗可增加恐怖氣氛,其實的用意,是不讓外人看清他們的面貌,兼收神秘不測的效果。
這裡也有七個黑袍男女,面貌難辨,在幽暗陰森的燈光下,像七個鬼魂。
廳門開啟,一個黑袍人拖了飛龍劍客入廳。
這次,他沒有這麼幸運了。
「跪下,向上回話。」黑袍人一腳喘在他的腿彎上,他不自由主跪下了。
「你……們……」他哀叫。
啪一聲響,黑袍人給了他一耳光,把他要說的話打回咽喉內,嘴角立即有鮮血流出。
「問你,才許回答。」堂上的黑袍人沉聲說:「我姓劉,九幽門令主之一。你姓什名誰?」
「在下凌……凌君豪……」他含糊地回答,那一耳光打得他眼前星斗滿天。
「不錯,天下十大劍客之一,頗有名氣的劍客,飛龍劍客就是你?不怎麼佯嘛?」劉令主嘲弄性的口吻,表示出得意和不屑,臉上鄙夷性的獰笑,顯然對他的劍客名頭不以為然。
「你們沒給在下發揮劍術的機會…」
劈啪!這次是正反陰陽兩耳光。
「你還沒學乖,再讓他學。」上面的劉令主冷叱。
黑袍人應喏一聲,拳打腳踢勢如暴雨打殘花,一頓拳腳狠揍,把他打得僕而後起,拖起再打,他共被打倒七次,最後一次他哀號一聲,渾身抽搐動彈不得。
黑袍人凶狠地把他拖起,強迫他跪好。
「哎……晴……晴……」他雙手撐地以支持不爬伏,發出痛苦的哀號。
「學乖了吧?」黑袍人間:「跪好,不許叫。你這雜碎,一代名劍客,挨了幾下就像個禁不起揍的下三濫,鬼叫連天就不怕被人笑話?」
上面幾個黑袍人,發出輕蔑的狂笑。
「你如果不吐實,或者有所隱瞞。」劉令主的話陰森凶狠:「就會變成砧上的一團爛肉,把你剁碎了餵狗,不信你可以試試,最好不要試。」
「你……你們要……要問什……麼?」
「峪山奪藏寶圖,那幾天的經過,把你所經歷的事,與所見所聞的一切瑣碎情景,給我一五一十,鈕細無遺一一道來。」
「這……從何說起……」
「從你追上神力金剛之後,開始動手擒人的時候說起。我得提醒你,本門曾經弄到幾個參予追逐的人,得到不少口供,概略瞭解當時的情勢。你如果有一字不實,我會把你一身筋骨逐根逐條拆散,知道嗎?」
「在下知……知無不…言……」
「那就好,你是一個明時終的聰明人,不需在下費勁拆你的筋骨。說吧!我在聽。」
「在下……」
「廢話少說,必須簡單扼要。天色不早,咱們沒有工夫聽你婆婆媽媽。」
「那天……」
兩盞小燈籠,倏然自行爆破熄滅,全廳立即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鬼影憧憧,八個黑袍男女突然齊動。
他們都是夜間活動的族類,平日苦練夜眼,黑暗中的視力,比其他的人要強得多。但如果真的完全黑暗,就比其他的人強不了多少啦!
負責管制飛龍劍客的黑袍人,憑經驗知道有警,兩盞小燈籠不可能無端自行破裂熄滅,而是發生了不測的意外,有人在暗中搞鬼。
第一個反應是抓住飛龍劍客,抵在身前作擋箭牌,隨即急急拔劍,有劍才能發威。可是,慢了一剎那。
堂上的七男女,搶下堂左右一分。
「把住廳門。」黑暗中傳出劉令主的急叫:「快燃火招子……啊……」
之後,便聽不到劉令主的權威性發令聲了。
飛龍劍客昏昏沉沉中,發現挾持他的黑袍人渾身一震,手一鬆,他向前栽。
真妙,噗一聲耳門挨了一擊,立即昏厥。這剎那間,他唯一感覺的是,仆倒在一個人的肩上。之後,便昏天黑地一無所知了。
冷水淋頭,他猛然甦醒,頭腦仍然昏沉,本能地爬起便跑。他在這剎那間,感到興奮莫名,原來手腳已恢復有力的活動,所受的禁制已解,只是被打的地方,痛楚卻加劇了一倍。
一衝之下,「噗通通」水響震耳,他一頭栽入泥水中,眼前一陣黑。
幸好他懂水性,水性並不差。他綽號叫飛龍,龍游滄海,水性當然不差。
狼狽地爬起,抹掉眼中的泥水,發覺處身在河岸水濱,泥水深僅及膝。
扭頭向岸上注視,看到一個朦朧黑影。
「趕快隱起身份,加快逃離洛陽。」黑影的話清晰入耳:「有多遠你就走多遠,最好逃菱「夭盡頭。招惹了九幽11,他們在暗你在明,你活不了多久的。」
「閣下……」
「後會有期。」
「等一等……」
黑影一閃就逝,像平空消失了。夜空寂寂,附近鬼影俱無,只聽到蟲聲,黑影怎麼可能在他眼前消失的?不是鬼是什麼?
一陣寒顫通過全身,渾身汗毛根根矗立。
但他知道不是鬼,是人救了他,語音有點耳熟,只是想不起這人是誰。
九幽門!他想起就害慨覺得全身又在發痛了,奔上岸撒腿便跑。
沒錯,他得逃到天盡頭。這期間,他必須化裝易容隱起身份。九幽門的人像潛伏在暗中的鬼魂,他如果不隱起身份,早晚會被鬼魂們找到的,他決不可以站在明處等死。
沒有外人在場,不需佈置陰森詭橘的現場唬人,廳中點亮了八盞大燈,廳堂光亮不再神秘陰森。十四個黑袍男女,在廳研究兩個死人。
死人是劉令主,咽喉被鈍器擊碎了。
另一個負責管制飛龍劍客的黑袍人,腦袋被人扳斷了頸骨。
稍具常識的人都知道,是被人貼身殺死的。黑暗中交手,纏在一起勢所難免。
問題是,兩人都是武功超絕,長於在黑暗中搏鬥,經驗豐富的高手中的高手,怎麼可能反而被人貼身快速地殺死的:而且不是用兵刃行致命一擊。
如果是貼身用手殺死的,兇手未免太可怕了。
「到底這兇手是何來路屍那位總領找不出結論,向同伴詢問意見:「你們能估猜出一些蛛絲馬跡嗎?是一個人抑或兩個人所為?」
「恐怕不止兩個。」一個同伴說:「一定有第三個人,乘機救走了飛龍劍客。」
「什麼人有如許可怕的實力?居然在咱們所佈的嚴密中樞,幾個人如入無人之境,往來自如,深入堂奧,咱們卻毫無所覺。」
「飛龍劍客有幾個隨從和朋友……」
「不可能是這些入,咱們瞭解這幾個人的底細。」總領肯走他說:「他們還不配稱一流高手,而兇手卻是超拔中的超拔高手。」
「可從遠抵洛陽的人著手查。」一個女黑袍人說。
「已知的人有哪些名流?」
「不必從高手名家著手查,那是浪費工夫,他們天膽也不敢在咱們九幽門弟兄面前自尋死路,都是些欺善怕惡的膽小鬼。比方說,浪得虛名的電劍公子。」女黑袍人的口氣頗自負。
「他來了?」
「昨天午後趕到的。他那群在暗中策應的朋友,就沒有一個真正的高手。」
「你的意思是……」
「兩條龍。」女黑袍人鄭重地說:「只有他們才有這份實力,也只有他們才敢向咱們挑戰。毫無疑問地,他們阻止咱們追查藏寶圖。」
「他們不是還在峭山,追捕神力金剛嗎,」
「長上也相信他們的謠言呀?」女黑袍人冷笑:「傍晚時分,神龍會三龍頭之一,老三絕爪飛星彭奇,已經僕僕風塵趕到了,還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呢。咱們所獲的消息,說他們搶奪神力金剛失敗,人仍在黑龍會手中,誰相信啊?那該是他們放出亂人耳目的謠言。」
「長上。」一位矮身材的黑衣人說:「據可靠的消息,神龍會的確把神力金剛丟掉了。」
「參與峪山搜索的江湖群雄,都應該閉上嘴。」女黑袍人堅持己見:「閉上嘴的死人,就不會說出所見所聞。飛龍劍客是最先發動的人,一定知道得比別人多,所以神龍會猜出飛龍劍客落在咱們手中了,便迫不及待趕來先奪走滅口。長上,事不宜遲。」
「屬下也主張向他們討公道,他們欺人太甚。」另一黑袍人顯然是積極的主戰派:「只有他們兩條龍,才有如此高明的超拔人才。劉令主不能白死,必須討回公道。藏寶圖咱們也要,他們必須交出來。」
「不可,咱們無憑無據……」矮身材黑袍人要穩重些,不主張魯莽行事。
「陸姑娘的猜測頗有道理。」總領打斷矮身材黑袍人的話:「只有兩條龍,才有派三個超拔高手直接向咱們挑戰的能力,意在不讓咱們介入爭奪藏寶圖的行動。咱們立即著手,調查與行動同時分頭進行。天色還早,咱們好好先作準備。」
這些人都是不可一世,凶殘惡毒的高手中的高手,行事從不顧及後果,那受得了挑釁:
何況死兩個人,其中一個是地位甚高的令主。
一呼百應,群情洶洶。矮身材黑袍人孤掌難鳴,反對進行報復的呼聲軟弱無力。
安樂窩至關林,約十里左右,沿途村舍星羅棋布,官道寬闊平坦,白天前往龍門的外地遊客甚多,晚上卻鬼影俱無。
那時的關林,只是一處小村落。關羽的頭葬在一座大墳內,墳前僅又建了一座小廟,香火稀少,毫無風景可言。廟始建於唐朝,本朝稍加增修。有明一代,關公並不怎麼受重視。
真正大規模拓建,是滿清康熙三十一年的事。由於滿清人有意貶低武聖岳飛地位的緣故。
岳飛是抗金的名將,滿清自稱是金的後裔,所以早期一度稱為後金。
把岳飛貶低,把關羽抬出來取代。各地關王廟如雨後春筍般大建特建,由官府方面支持。
乾隆皇帝對關公更有興趣,親自賜聯贈匾。御筆大書「聲靈於爍」,以表示震古爍今。
那時、方是關林的黃金時代。
總之,那時到關林上香叩拜的人並不多。信徒一來上千上萬,那是以後滿清皇朝的盛事了。
距關林兩里餘的下洛村,只有十餘戶人家,村民在關林設攤鋪,賣些香燭紙馬上產,毫不引人注意,也沒有遊客在村中投宿。
誰也沒料到有陌生人,潛藏在這座小村裡:有心人例外,知道村裡藏了些什麼牛鬼蛇神;
四更未,大吠聲大作。
小襯的農舍散亂凌落,無章無法。最北首的一座農舍,除正屋之外,附加了不少牲口欄、禽寵豬舍、麥倉柴房……雜亂無章,接近容易。
八個黑袍人,越野而至從兩方接近,近風撒出一些粉未,村中的犬吠很快地便銷聲匿跡。
當然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覺接近而不被發覺,有大的村落,連小偷也感到頭疼。
曬麥場中,三個黑影已久候多時。
八個黑袍人也不想偷偷淹人,兩面一合,徐徐接近曬麥場,果然看到三個黑影,從場邊的老愧樹下踱出,並背站立,舉動從容。
「嘿嘿嘿……」三個黑影同時發出刺耳的陰笑,吸引來人現身。
八個黑袍人毫不急躁,慢吞吞踏入曬麥場。
「何方神聖光臨,深感榮幸。」中間那位穿青灰色長衫的黑影,用刺耳的嗓音打招呼:
「未克遠迎,諸位海涵。嘿嘿嘿……請教諸位尊姓大名,並明示來意,在下洗耳恭聽,看在下能否擔待。」
「我知道你。」為首的黑袍人是總領,語音特別陰森懾人。
「真的呀?在下卻不知道閣下。嘿嘿嘿……顯然在下栽了。」
「你也應該知道在下。」
「嘿嘿嘿……在下應該知道你嗎?可是,似乎在下對尊駕一無所知,嘿嘿嘿…閣下是有名有姓,有嚇死人綽號的高手名宿嗎,我怎麼沒聽說過?」
雙方鬥嘴皮子,愈說口氣愈驕做,可各對方都驕傲自大看誰被先氣得發狂。
「在下姓陳,陳家謀。」黑袍人總領一字一吐:「該知道在下了吧?」
「咦!」青衫人吃了一驚。
「而且,你也知道在下的來意。一照面閣下便該心知肚明,何必水仙不開花裝蒜?」總領有意無意地輕撫劍把:「劍斷魂陳家謀就是我。當然,我的綽號嚇不死人。」
「九幽門的二總領。」青衫人啞然說,笑不出來了。
「沒錯,那就是我。」劍斷魂可就神氣啦:「咱們都是黑道中頂尖的組合,應該彼此有所認識,所以我說知道你,那就一定知道。」
「該死的!你既然知道我,仍敢擺出霸王面孫氣勢洶洶前來討野火?可惡!」
「你絕爪飛墾彭奇,在我劍斷魂面前,說這種大話,你才該死。在貴神龍會中,你是三龍頭的老三,高高在上神氣得很,自命不凡目空一切。但在咱們九幽門來說,像你這種人才,不客氣他說,用掃帚一掃就有一大堆,敢在我面前窮叫吼?哼!」
先前絕爪飛星向對方冷嘲熱諷,驕做得意神氣得很。這時,輪到劍斷魂用冷嘲熱諷回敬了。
天下十大神秘組合中,大半是黑道的豪霸,免不了相互之間,有一些利害衝突,因此也就你虞我詐,明暗之間互相防範,都暗中瞭解對方的底細、一旦出了嚴重的衝突,就會出現你死我活的局面。
黑道組合互相火井、吞併、出賣,是極為平常的事,有如家常便飯。
各地半明半暗半公開性的黑道幫派組織,利害衝突更為明顯,僅勢力範圍的劃定,就衝突時起,難以擺平,早晚會不是你消滅,就是我除名。
「他娘的!你是故意向咱們示蔡了。」絕爪飛星無名火發,受不了啦!憤怒地踏前三步:「咱們雙方井水不犯河水,以往誰也不干預誰的事。今晚你帶了人打上門來,是可忍孰不可忍。你出來,我這種三流人才,就希望有一天,能向你這種超等高手挑戰,是時候了。」
左手爪斜伸,五指不住屈曲。右手拔劍亮出門戶,躍然欲動。
「有何不可?在下也早有教訓你的念頭。」劍斷魂踱出、拔劍:「你的左爪中,可以出其不意飛出眩目珠,中間夾有可怕的六角星形嫖,沒有人能逃過致命一擊。你盡量施展吧!
上!」劍斷魂口氣強硬驕做,其實深懷戒心。黑夜中文手,有如電光的眩目閃光乍現,對方的視力必定暫時消失,怎能躲避夾在中間的星形鏢?威力比白天;雖大十倍。誇大說是一回事,而對死亡凶險又是另一回事,至少在心理威脅上,就令人難以負荷。
除非他的劍,能真的布下潑水不入的劍牆。但那是不可能的事,劍不是擋暗器的最佳兵器。
已經知道對方的底細,在意識上就覺得膽氣上壯了許多,也增加了對方心理上的威脅。
找機會致命的一擊。如果二擊落空,對方的可怕殺著將無可克當,因此強忍搶先出手的衝動,極為緩慢地移位,以製造最佳好機。
眼看生死相博將無可避免,廣場側方人影依稀幻現,香鳳撲鼻,隨即踱出五個人影。有三個是女人,裙袂飄飄,夜間可以清晰地從衣著中分辨男女。
農舍中,急急掠出九個人,左右一分,氣氛一緊。
不是九幽門的人,九幽門的人不穿五顏六色的衣裙。這五男女所現身的方位,也明白表示是第三者。
農舍出來的九個人,則是神龍會的弟兄,他們一直就沉著地隱身在暗處,僅由絕爪飛星帶了兩個人,出面與九幽門的人打交道。現在對方又有人出現,他們不得不出準備應變了,誤把這無個男女當成九幽門另一批策應的人了!
「不像是鋤除異已的搏殺,倒像是爭強鬥勝的公平叫陣打鬥,這裡在擺擂台嗎?或者是個人恩怨尋仇報復,看你們的打扮和氣勢,不像呀!」
如果是鋤除異己的搏殺,那就會一擁而上。叫陣打鬥,才列陣公平拼博。
五男女的出現,的確有沖談緊張氣氛的功效。雙方都以為來的是對方的黨羽,突然加入一走會破壞均勢,很可能引起混戰,不得不暫且壓下出手的衝動。
聽口氣,便知道來的不是對方的黨羽了。
兩方的人皆頗感驚訝,這女人口氣托大。半夜主更,居然敢出面干預大規模的衝突,不但需有超人的膽氣,還得具備超人的武功作後盾。
面對面準備一搏的兩個人,已警覺地分開脫出威力圈外,避免因分心而暴露空隙,先穩下再說。暫時鬆弛緊張的氣氛。
劍斷魂是主事人,八個人中地位最高。這突然間的鬆懈,他突然發現自己的錯誤。身為主事人,怎可因情緒被激怒而挺身鬥狠。
假使因而引起混戰,必定雙方死傷慘重,而他要辦的事,還不曾提出呢!一言不合便拔劍相向,犯了主事人的大忌。
他的七位同伴,的確已撤兵刃在手躍然欲動。
他是來興師問罪索回飛龍劍客的,迄今為止還沒說出來意與目的呢!
「你這女人的確是膽氣可嘉。」他知道自己犯錯,但改不了,說的話依然口氣狂做:
「你認為有能力管閒事?有管閒事的份量嗎?」
「大概有的,閣下。」
「真的?閣下。」
「真的?亮名號。」
「我姓許,你大概沒聽說過我這個姓許的女人。但提起四海飛狐,你應該不會陌生,那就是我。」
「咦!」劍斷魂顯然吃了一驚:「江洋大盜四海飛狐,怎會是女的?」
「少見多怪。」姓許的女人格格嬌笑:「現在,你知道了。」
「晤!在下確是少見多怪。四海飛孤來無影去無蹤,見過你真面的人屈指可數。有些見過你形影的人,只知道穿在外面的披風十分怪異,戴了狐面具男裝打扮,豈知卻是女的,我這老江湖也信以為真了。飛狐,你來……」
「我是來向神龍討消息的。」四海飛狐向絕爪飛星一指:「他們,有我所要的消息。」
「我不認識你四海飛狐,神龍會也不會供給任何人消息。」絕爪飛星火氣仍大:「神龍欠你的?」
「飛狐,請等一等好不好?」劍斷魂顯然對四海飛狐不敢疏忽,江湖聲威夠份量:「在下與神龍的事,還沒著落呢!
「尊駕是……」
「在下劍斷魂陳家謀,在九幽門混世。神龍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妄想阻止旁人染指廬山藏寶圖,不擇手段截斷一切線索,不許旁人追查,竟然派殺手殺了敝門兩個人,奪走了本門所捉住的飛龍劍客,以為神不知鬼不覺。哼!他們必須為這件罪行負責,九幽門不是能打掉牙齒和血吞的窩囊廢。」
「見你的大頭鬼,你這是含血噴人。」絕爪飛星跳腳怪叫:「咱們正集中全力,盯牢黑龍會,準備搶奪落在他們手中的神力金剛,哪有閒工夫過問不相干的事?飛龍劍客是什麼東西?哼!混蛋雜碎一個。在峭山活動的江湖群雄中,他是表現最差的一個。咱們向神龍會襲擊,他還躲在對面的山腰中不敢下來呢!他能知道什麼狗屁線索,值得我們搶奪他,送給我還嫌累贅呢!你真是見了鬼,愈混愈回去了。」
如果這傢伙知道,飛龍劍客是最後一個看到神力金剛的人,可就不敢說這種輕視飛龍劍客的話了。人多勢眾的豪強,通常小看那些孤軍奮鬥的英雄好漢。
其實,如果單打獨鬥,劍斷魂與絕爪飛星這些人,還真沒有幾分勝算。
「他娘的!你說得像是真的一樣。」劍斷魂口中雖不乾不淨,卻也有點意動。
想起飛龍劍客被整治的表現,確也不像一個能舉足輕重影響大局的人。
「去你的娘的混蛋!」絕爪飛星也破口大罵:「我絕爪飛星雖然不是金口玉牙,卻也是響噹噹說話算話的好漢,實話實說決不無的放矢,做了的事決不推卸責任,天不怕地不怕敢作敢當。為了一個混蛋雜碎,我犯得著和你們同道相殘,自貶身價?憑什麼你怪罪到咱們頭上?你是吃多了撐壞了,狗屁!」
「你……」
「好,拿證據來。」絕爪飛星得理不讓人:「你進屋子裡搜吧,找不到人拿不出證據,神龍會和你九幽門沒完沒了,咱們走著瞧。」
「劍斷魂,恐怕你真的燒錯了香拜錯了廟。」四海飛狐在旁說。
「你又知道什麼?哼!」劍斷魂仍不輸氣。
「兩條龍部在緊鑼密鼓,調兵遣將準備大幹一番,將對方一舉打入十八層地獄,徹底了斷,哪有閒工夫理會其他不關緊要的事?怕樹敵不夠多嗎?」
「你怎知道?」
「只要我四海飛狐肯花心思打聽,沒有事瞞得了我。他們雙方都認為對方把神力金剛弄走了,卻又相互聲稱都沒到手,雙方都不肯置信,只有拼出結果來,你死我活是唯一解決之道。」
「那是你一廂情願的想法。」
「我根本懶得去想,也不想去挖億萬珍寶。我四海飛狐搶遺天下大戶,金銀珍寶多得很,活得如意,要那億萬珍寶做什麼、我在黑龍會有朋友,他們的事瞞不了我。但我不再過問,我有私事未了,事不關己不勞心,我只管我自己的事。」
「好,彭老兄,也許我真的找錯了門路,我道歉。」劍斷魂竟不糊塗,很有風度地道歉:「我得重新找線索,看是哪些膽大包天的人,存心向咱們九幽門挑戰,他們必須償付這筆債。告辭。」
「不要去找黑龍。」四海飛狐說:「他們對飛龍劍客不屑一顧,你誠心把人送去,他們不見得肯接受。黑龍咬定神力金剛被神龍奪走了,是在雙方拼博時奪走的,抓住根領,不再理會其他枝節,去找他們,一定鬧得不愉快,肯定會反臉成仇。」
「謝謝你的關照,我會另找線索。」
「我向你打聽一件事。」
「什麼事?」
「一個叫王若愚的人,曾經參與峪山奪圖,被窮家三友打落山坡而不死,是個深藏不露的危險人物,我想知道他的下落。這種孤魂野鬼精得很,到處都可以藏身,打聽不易。貴門人手眾多,消息靈通,可否賜告?」
「我們知道這個人,他擊敗了電劍公子,但在媚山他的表現毫不起眼,只是一個頗為機警,一時好奇跟去看熱鬧以增長見識的混混,你找他……」
「這是私事。」四海飛狐口風緊得很。
「很抱歉,本門的弟兄,不會在這種人身上浪費工夫,怎知道他的下落?我會替你留心,有消息該如何送達給你?」
「這兩天如無頭緒,我在豫州老店落腳。先謝謝你,陳兄。」
「不必客氣,這是在下的榮幸。至少,在下有幸知道四海飛狐的真面目,呵呵!」
「多知道一件秘密,就多一份凶險。」一旁的絕爪飛星毛病改不了,出言諷刺:「你走吧!走了就不要再來,」哼!」
「如果查有實據,的確牽涉到你,我會再來的,後會有期。」
劍斷魂也不示弱,撂下話率領同夥走了,口中不住哺哺咕咕,似乎走得心不甘情不願,像是埋怨白跑了一趟冤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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