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文 / 雲中岳
鎮北的小道,可通鳳陽,古道蜿蜒南下,經過北爐寨旁,路口設有茶亭,過往的旅客不需進寨,就可以獲得茶水解渴。
張允中和黑煞女魅,穿了黑勁裝各背了包裹趕路,頭上戴了寬邊遮陽帽,在炎陽下向南又同南,相當辛苦。
接近茶亭,看到茶亭外站著一位頭戴遮陽帽的人。
「前面有市鎮,可以找到午膳的地方了。」張允中向兩里外的北爐鎮一指:「順便打聽打聽消息。」
「渴死了,我要喝碗茶。」黑煞女魅摘下遮陽帽往茶亭走。
那人咦了一聲,摘下遮陽帽,三角眼冷電四射。
黑煞女魅一驚,向側一閃,丟掉帽火速解下包裹。
「好哇!黑煞女魅。」那人怪叫:「山與山不會碰頭,人與人總會見面的。兩年了,別來無恙。」
接著瞥了摘帽在手,英俊魁梧的張允中一眼。
「嘿嘿嘿!又找到了新相好了?」那人又加上陰笑,和帶刺的兩句話:「這位倒楣鬼還真有點人樣呢!」
「閉上你的狗嘴!」黑煞女魅臉色一變:「毒蠍史潢川,你想怎樣?」
「怎樣?嘿嘿嘿……」毒蠍史潢川掀起青直裰的衣尾掖在腰帶上,露出垂掛在左胯旁的大革囊:「兩年前在開封,你接受了我一包價值千金的金珠,你不否認吧?」
「那是本姑娘贏來的。」
「你算了吧!在新相好面前不好意思承認是不是?嘿嘿嘿……收了我的金珠,你繫好裙子溜之大吉,太不夠意思了吧?哼!瞧你,比兩年前更加豐滿,更加成熟了,是不是養了孩子?是我的嗎?」
「你這胡說八道的混帳東西!」黑煞女魅狂怒地拔劍。
張允中順手丟掉遮陽帽,迎面一攔。
「你這位仁兄,嘴上缺德得很。」他陰陰一笑:「老兄,你得把這些髒話吞回去。」
「喝!你小子大概吃了老虎膽,想在女人面前充人樣表示英雄氣概。年輕人,我不怪你,人生在世有兩樣事值得打破頭去爭取,甚至丟性命也在所不惜,那就是名與色。
我看你還蠻像個人樣,年輕人少見識不知利害,我很體諒你們年輕人,你道個歉滾遠些,我放你一馬。」
「在下如果不呢?」
「那你就死定了。」
「真的呀?你這傢伙真會唬人。」
「唬人?你小子知道我是誰?」
「你,不是聽黑煞姑娘說了嗎?你叫什麼毒蠍子史潢川,大概善用暗器蠍子鏢殺人,再不就是你的尾巴帶毒鉤暗算人。告訴你,你得向黑煞姑娘道歉。」
「在下如果不呢?」毒蠍史潢川模仿他的口音,居然有八分神似。
「那麼,這裡就會有一條死蠍。」
「知道在下的名號,你小子竟然還敢侮辱我。」毒蠍憤怒地叫吼:「氣死我也……」
「那你怎麼還不死?」張允中語利如刀,咄咄逼人。
毒蠍幾乎氣昏了,但看了張允中雄壯的身材,與充滿自信的神彩,真有點不敢冒失發作。
「你小子該死!比我當年狂一百倍。你姓什麼?是那一家的狂妄子弟?」
「我,黑天鷹張允中。」
「黑天鷹?沒聽說過……」
「你沒聽說過的人多得很呢,現在,你知道了吧?」
「知道了,你也死了……」毒蠍左手一動,連環彈出三枚蠍子鏢,破風厲嘯聲極為刺耳,黑蠍色的物體連續飛到。這玩意長有六寸,外形真有點像蠍子,前有刺,中有六爪,後有尾鉤,一沾物體便會收縮。
刺、爪、鉤都淬了奇毒,任何部份都可傷到肌肉,沾上了就緊附難脫,霸道歹毒無比,接不得擋不得,傷人的體積比鏢箭大了十倍以上。
刀光一閃,怪響震耳,三枚蠍子鏢被刀拍成碎屑。
「咦!再給你幾枚玩玩。」
蠍子鏢接二連三飛出,鐵爪破風聲驚心動魄。
刀光一閃,再閃……
剎那間,鐵屑漫天飛散,九枚蠍子鏢全部被刀拍落。
「在下對你們這些用暗器的人,懷有強烈的憎恨。」張允中狹鋒單刀一伸,刀勢瞬即將毒蠍控制在威力圈內:「我接了你十二枚蠍子鏢,你必須接下我三刀。現在,你解腰間的軟鞭準備吧!千萬不要作逃走的打算,你這蠍子絕對無法爬得比在下的刀快。」
黑煞女魅的臉色仍然有點不正常,毒蠍那些惡毒的話深深地傷害到她的自尊。
「快取出你的軟鞭吧!你還有機會活命,只要接下三刀就可以活。」黑煞女魅咬牙說:「不過,我懷疑你的骨肉是不是真的鐵打銅澆。黑天鷹火焚三山別莊,數百里窮追漏網之魚公孫少莊主,從淮州過鳳陽,沿途擊潰了無數高手名宿。恨天無把、鬧海金鰲、天王甄海、逍遙飛魔,全都是比你這蠍子強一百倍,厲害一千倍的腳色,沒有人能接下他三刀。蠍子,好好準備吧!也許,也許你真的比那些絕頂高手名宿強一百倍,說不定真可以接下三刀而不死。」
毒蠍大吃一驚,打一冷戰,突然感到褲襠涼涼地,開始發抖。
「三……三山別……別莊毀了?」毒蠍幾乎語不成聲。
「你不信?」張允中冷冷地反問。
「難……難怪……」
「難怪什麼?」
「放……放我一馬,我……我用消……消息交……交換,我……」
「說……」
「你答……答應了?」
「這得看你的消息是否值得答應。」
「你……你們是追公孫英來的?」
「不錯。」
「他們走了片刻,六個人,其中有無情劍單定遠。」毒蠍穩定下來了:「放我一馬,我告訴你們那些人的去向。不然……」
「不然怎樣?」
「前面是北爐鎮,路四通八達,你們往何處追?」毒蠍指指不遠的寨門:「在下寄居朋友家中,朋友在鎮上開了一家食店。在下已從店伙口中,知道他們的去向。殺了我,你們……」
「我答應你。」張允中收刀入鞘:「從今以後,不許你糾纏黑煞姑娘。」
「在下豈敢?」毒蠍又打冷戰:「他們往西走,從壽州入河南,轉光州奔武昌,向四川追他的老爹公孫莊主。走了不久,你們還可以趕上他們。」
「胡說!他老爹躲在南京,怎會往四川趕?」
「這我就不知道了,是店伙聽到他們的話,轉告給我的。」
「好,姑且相信你的話,謝啦!」
送走了兩人,毒蠍脫力地倚在茶亭柱上,身軀仍在發抖,褲襠裡尿味外溢。不是他怕死,而是黑煞女魅所提到的那些人,聲威都可以嚇破他的膽。
三山別莊名列天下三莊之一,狂彪公孫龍自稱江南黑道第一霸,居然被黑天鷹毀了,將少莊主窮追到此地來。
他認識無情劍,也曾經到三山別莊投過帖,所以也認識公孫英。
三山別莊那些人,在他投帖時根本沒把他看成人物,因此他見了公孫英和無情劍,不想露面以免自討沒趣。
兩相對證,他知道黑天鷹窮追公孫英絕對不是假的了,三山別莊被毀也是真的了,他還敢接黑天鷹三刀?
「老天爺保佑,我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他拍拍自己的腦袋悚然自語。
公孫英六個人,是從鳳陽的途中,折入山區走小道。
繞道定遠而來的,估計得十分正確,果然把張允中引到鳳陽去了。
可是,他卻沒想到,張允中並沒有在鳳陽逗留,失去目標便趕快南下,改走盧州道南下追蹤,鬼使神差,在北爐鎮又會合到一條路上來了。
到壽州仍是小道,古道沿淮河的一條小支流向西北伸展,經過一些小山和丘陵區,沿途不時可以看到一些小村落,不至於迷途。
過了小小的東陵村,小道向丘陵起伏的坡地上升,滿目全是松柏和雜林,前後不見人煙。
這裡,距北爐鎮已經遠在二十里外了。
他們並不急於趕路,反正攝魂妙劍曾經走過這條路,有識途老馬帶領,錯不了路也錯不了宿頭。
「過了前面兩座岡。」攝魂妙劍向前面一指:「有座九龍神祠,岔出南面的小徑約三里地,有座小村可以買到坐騎。買了馬,咱們不需在壽州投宿,繞城而過晝伏夜行,就可以避免暴露行藏了。」
「好,趕兩步,咱們買馬。」公孫英欣然說:「小侄雖然生長在江南,對騎乘並不陌生呢。」
無情劍走在前面,一直就無精打彩。
「該死的!這半天我怎麼左眼皮一直跳?」無情劍牢騷來了:「他娘的,不會是要從馬上摔下來,摔斷脖子的先兆吧?」
「哈哈!左眼跳財,右眼跳災。」走在後面,綽號叫鐵羅漢,腹大如鼓的洪大吉大笑:「單兄,你要發財啦!有財就有勢,可以再找幾位大姑娘呀!成天在想你走散了生死難料的小師妹,睡眠不足,眼皮那能不跳?假使跳的是右眼,那可就麻煩大了,你一定會有橫禍飛災運。」
「去你娘的烏鴉嘴!」無情劍回頭咒罵:「你才一定會有橫禍飛災……咦!」
他們後面還有一座小岡,透過岡頂,可以看到三里外小道的折向處,從北面彎過西北來。
兩個戴了寬邊遮陽帽,一高一矮背了包裹的黑衣人,剛好到達小徑轉彎處,腳下甚快,相隔不遠,但仍難看得真切,因為路旁有草木,依稀擋住了視線。
「怎麼啦?」鐵羅漢發覺他臉色不對。
「你看。」無情劍的嗓音變了。
不但鐵羅漢循他指的方向,其他四個人也不約而同扭頭回顧。
「張小狗與黑煞女魅!」袖裡乾坤是目力最佳的一個,天生的一雙鷹目,脫口駭然驚呼。
「怎麼可能?」公孫英說。
這時,人影已被小岡頂部擋住了。
「錯不了,快走。」袖裡乾坤悚然地說。
六個人像是見了鬼,飛掠而走。
越過岡頂,前面還有一座岡。
「如果是他們,而他們已經看到了我們,咱們往前逃,逃不掉的。」攝魂妙劍一面奔跑一面說:「他們會把咱們追得筋疲力盡,上天無路。」
「可能不曾看到我們。」袖裡乾坤說:「他們用的是快腳程趕路,而不是用輕功……」
「廢話!用輕功能趕長途嗎?你能嗎?」赤練蛇計昌忍不住出言諷刺:「趕不了二三里,你就會變成拉了十個時辰破車的老牛,還能拔刀和強敵拚鬥?」
他們剛越過最後一座岡,前面坡腰的小徑旁,樹林圍繞的九龍神祠在望。
眾人藏身在路旁的樹下,透過岡頂的草梢張望。
後面的岡頂,兩個黑衣人正快步往下急走。
估計距離,似乎已拉近了一里左右。
「是他們!」公孫英倒抽一口涼氣,臉色大變。
「走不掉了,這天殺的小狗。」攝魂妙劍恨聲說:「看情景,他們並沒有發現我們,完全是快步趕長程的態勢。要是發現了我們,一定全力飛趕的。」
「凌叔,咱們怎辦?」
「到九龍神祠埋伏,拼了!」攝魂妙劍沉聲說:「置之死地而後生。」
「可是……」
「咱們出來的時候,共有三四十個人,其實並沒有真正與小狗面對面決戰。那時如果咱們能主動地找他拼,並不一定落在下風。」
「現在咱們只有六個人。」
「打埋伏六個人就夠了。要不,少莊主另外有好的辦法嗎?」
「這……」
「假使他們不中伏,咱們仍可在原處躲躲,是不是?」
「好吧!快!」公孫英下了決心,反正跑不了,拼也許有生路,六個人結陣,足以一併。
埋伏的地方相當理想,位於小徑兩旁的茂草中,前面就是九龍神祠的山門前廣場。
任何人經過此地,必將被神祠的山門所吸引,不管是否進山門拜神討水喝,注意力也將放在神祠這一面,忽略小徑的草叢,暴起發難,暗器先攻,必可一舉殲敵。
日影西沉,按行程兩個黑衣人應該早就到達了,可是竟然不曾到達。似乎,這兩個人平空消失了。要不,就是人已折返,或者在岡上休息尚未下來。
好漫長的等待,等得埋伏在草中的人心中冒煙。
神祠不大,兩進殿堂,四周林深草茂,祠內罕見人蹤,香火冷落。如果鬧旱災,這裡才有進香求雨的人。祠後半里左右,是流入淮河的一條小河流。
等了一刻時辰了,公孫英首先耐不住了。
「凌叔,恐怕他們折回去了呢。」公孫英捏弄著左手的生死針筒,向身側不遠的攝魂妙劍說:「咱們快去買坐騎,不能再等了。」
一刻時辰了,平常人都可以走五六里,這三里不足的路程,按剛才看到兩黑衣人的速度,絕對要不了半個時辰,為何迄今還亳無所見?
「再等片刻,少莊主。」攝魂妙劍倒還沉得住氣:「要是他們在罔上歇息片刻,咱們一現身,豈不功敗垂成,甚至凶多吉少嗎?」
公孫英不再多說,耐心的等候,感到心跳加速,掌心直冒汗。大太陽熱烘烘,但他卻感到身上發冷。
鐵羅漢洪大吉長了一身肥肉,躲在草中曬得渾身不自在,七竅生煙。說再等片刻,其實又等了一刻,受不了啦!
「不能再等了,師爺。」隔著小徑,鐵羅漢向埋伏在對面草叢中的攝魂妙劍低叫:
「那兩個黑衣人,很可能不是張小狗和黑煞女魅,半途有事折回去了,咱們在這兒像白癡一樣呆呆地等,豈不是白受罪嗎?」
「好吧!可能真的不是張小狗。」攝魂妙劍確也等得不耐煩,長身而起:「走吧!
咱們走南面的小徑,到村落設法買坐騎,走!」
南面小徑的岔道口,在神祠的西端。眾人剛通過神祠前的廣場,剛向岔道口走。
岔道口的路旁樹叢下,突然踱出戴了鷹頭罩的張允中,黑煞女魅則跟在後面。
「哈哈哈哈!諸位辛苦了。」張允中大笑:「在下知道你們的暗器厲害,公孫英這狗雜種的生死針尤其歹毒,所以不想冒險闖你們的埋伏。」
「公孫英,你這天打雷劈的畜生!」黑煞女魅切齒咒罵,女人罵男人,罵不出什麼花樣的:「不斬盡殺滅你們這些喪盡天良的惡狗,誓不甘休。」
六個人大驚失色,本能地聚集在一起,紛紛取下包裹,刀劍出鞘,迅速地結陣自保,人多氣便壯,面對強敵,生死關頭,除了一拼別無他途,因此他們反而橫定了心,先前未發現敵蹤前的恐懼,見了敵人反而一掃而空。
攝魂妙劍是公孫英的軍師,是狂彪公孫龍以重金物色而來輔佐兒子的謀士,為人冷靜陰沉,武功深不可測。
這期間,這位軍師一直不曾與張允中接觸過,為了重責在身,必須以公孫英的安全為首要,所以一直就主張走避,不讓公孫英暴露在張允中的刀下。但現在,已無法躲避了,生死關頭到了。
「張老弟,光棍打九九,不打加一。」攝魂妙劍仍圖作最後努力:「江湖仇殺,事屬平常,恩恩怨怨,過了也就算了。老弟,何必呢?能不能平心靜氣地談談,必可談出一條解決之道的,是嗎?」
「可以。」張允中說,站在兩丈外有如天神當關:「他父子把在下弄入地牢,五個人輪番上刑。我是很講理的人,我也肯寬恕仇人。」
「是啊!這才是英雄的度量,豪傑的胸襟……」
「在下還沒說完呢。」
「老弟的意思……」
「所有的酷刑,在下認了,不再追究,在下只要求在他身上,施半刻時辰的九陰搜脈。他施詭計打了在下一枚生死針,在下也認了。」
半刻時辰的九陰搜脈,鐵打的人也受不了,片刻也會令人痛得昏死過去,全身十三條經脈都可能毀壞成殘。
張允中在地牢中,撐過半刻以上。
公孫英機伶伶打一冷戰,臉色突然成了死人面孔。
「不!不!」公孫英像在叫:「我……我寧可死,寧可……」
「至於黑煞姑娘與他的賬,黑煞姑娘稍後再找他算。」張允中不理會公孫英的叫號:
「在下與黑煞姑娘雖然是朋友,但這種事,朋友是不能越俎代庖的,不是受到切身之痛的人,插手過問是不公平的。」
「老弟,俗語說:冤家宜解不宜結。三山別莊已毀在閣下手中,死傷上百,難道就抵銷不了閣下所受的痛苦嗎?」
「閣下,不要扯上三山別莊的事,那是三山別莊與桃花塢女匪之間的一筆濫帳。」
「可是……」
「不要可是。公孫英,你出來,你必須像個人樣站出來,你自己所做的事,你必須負責。你這一路上逃命,已經葬送了不少親朋好友,你還有臉帶累你這幾個忠心耿耿的爪牙陪你死?」
公孫英抖了一抖,反而後退了一步。
「你如果有種,你如果有骨氣,站出來拍拍胸膛,大聲告訴我,恩恩怨怨你一肩挑。
不願承受九陰搜脈,你可以找劍和我賭命,活得英雄,死也死得英雄,這才像個漢子。
你,出來!」
公孫英怎敢獨自上前?劍向前一伸。
攝魂妙劍知道公孫英其實膽怯不敢上,伸劍只是裝模作樣的反應而已,但也為了顏面,伸手攔在公孫英身前。
「姓張的,咱們不會和你一比一公平決鬥。」攝魂妙劍沉聲說:「咱們六個人,生,六個人生;死,六個人死。你上吧,咱們和你拼了。」
「哈哈!在下從來就不相佶你們敢一比一決鬥。」張允中示意要黑煞女魅後退,緩緩拔刀出鞘。
「少莊主,愚叔拚死纏住他。」攝魂妙劍附耳向公孫英低聲說:「從祠後脫身,前往光州找夜遊鷹葛子玉,不要等我了。」
「凌叔……」
「假如我不死,我會追上你的。記住,脫身要快,我不知道能撐多久。」
一聲低嘯,張允中疾衝而上,刀光劃出一道令人目眩的快速電弧,人刀俱至,長驅直入銳不可當。
六人刀劍一分,然後三方聚合,刀風劍氣凌厲無比,六條左臂不約而同先發暗器阻敵。
人刀渾如一體,狂風乍起,勁氣飛旋,一沉、一扭、一旋,從左側的斜上方切入,躲過了蝟集的暗器射擊焦點,打落了外方的幾枚,熠熠刀光流瀉、左旋、飛逸。
「回龍泱!」沉叱聲震耳欲聾,與電旋的刀光同發。
血雨飛濺,刀光倏止。
這瞬間,人影似流光,掠向路側的樹林,射向神祠的右側林深草茂處。
另一個人影,則回頭飛躍而走,循原路飛逃,去勢如電射星飛。
「砰匍!」有人倒下了,倒了兩個。
刀光再閃爍,再衝進。
「錚錚!」攝魂妙劍連揮三劍,皆被刀一一化解。
「你這怕死鬼敢走?」是黑煞女魅的厲叫。
原來第三個逃走的人是無情劍,逃向第一個人逸走的方向。
第一個逃走的人是公孫英。
第二個沿原路逃走的人,是袖裡乾坤古建陽。
樹倒猢猻散,是散的時候了。他們兩人是接觸的後一剎那,在張允中刀劈鐵羅漢與赤練蛇的生死關頭,看破這稍縱即逝的好機逃去的。
變化太快,接觸有如電光石火,這一剎那機會,不是行家是很難看出來的。兩個傢伙是行家中的行家,看破好機溜之大吉。千緊萬緊,性命要緊,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只有笨蛋才肯將生死置於度外,來保護一個不值得保護的公孫英。
無情劍也是行家,但卻比不上行家中的行家精明,逃晚了一剎那,被在一旁滿懷怨毒的黑煞女魅釘上了。
他的內功與劍術,皆不下於黑煞女魅,僅輕功略差一分半分。在江湖追求黑煞女魅期間,雙方曾經多次衝突,誰也奈何不了誰,他甚至還宰了黑煞女魅一位武功相當高明的情夫。
可知雙方真要拚搏,黑煞女魅不見得可以穩操勝算。
而現在,他是個喪了膽的人,鬥志全消,那有勇氣與黑煞女魅拚搏?只有拚命逃走了。
他曾經看到公孫英首先逃走;他自己本來就打算找機會逃走,沿途被公孫英看得死緊,沒有機會逃,這時不走,更待何時?
他不打算跟著公孫英逃,明知公孫英是張允中的目標,跟著走豈不是拿自己的老命開玩笑?因此公孫英沿神祠的側方樹林脫身,他立即向左移,分道揚鑣,明知不是伴,事急也不能相隨。
遠出近裡,糟!前面是十餘丈寬的滾滾濁流。他不諳水性,不能跳水逃生。前面走不了,只好向左折。
糟了,銀芒人目,銀針已經入體,貫入左肋鑽入骨縫,左臂立即失去活動能力,動一動就痛入心脾。
臨湖莊的那位老人是行家,一看就指出黑煞女魅的銀針,外型有點像化骨針。
化骨毒針,一代魔頭碧湖老妖的獨步武林暗器,早年老一輩的天下第一白道名宿玉龍崔培傑,就曾經幾乎死在化骨針下。
黑煞女魅的銀針,確是化骨針,但以鋃打造,而且沒淬毒,所以沒有化骨的功能,卻有透骨的效果。
「賤婦!我給你拼了!」他切齒怒吼,揮劍反衝。銀芒再閃,肉眼不易看清,看到芒影,針已貫入右臂彎,如中電殛,馭劍的力道立即消失。
「錚!」黑煞女魅震飛了他的劍,劍虹再閃,齊肘砍斷了他的右手。
「哎……」
「錚!」劍虹又閃,左臂也齊腕而折。
「啊……」他終於摔倒了。
「惡賊!你也有今天。」黑煞女魅踢了他兩腳,咬牙切齒將他踏住,發瘋似的撕爛了他的下裳。
「我不殺你。」黑煞女魅恨聲說:「我留你一條狗命,讓你痛苦一輩子。」
「姑……姑娘……我……我……」
「我要切掉你的命根子。」
「不!不要……」
劍一點撤,鮮血濺出。這瞬間,人影從黑煞女魅身後悄然撲到。
「哎……喲……」他狂叫,竭力扭動。
黑煞女魅嗯了一聲,上身一挺。
這瞬間,叫聲傳到。
「公孫英,你這雜種……」是張允中的厲叫。
正要刺黑煞女魅第二劍的公孫英,一躍三丈,向下游如飛而遁,失去刺第二劍的機會。
黑煞女魅向下一栽,在地上掙扎滾動,壓平了附近的野草。
張允中飛掠而來,但已晚了一步。
「黑煞姑娘……」張允中狂叫,收刀按住了滾動的黑煞女魅:「天哪!你……你你……」
「我……我死……死不瞑……瞑目……」黑煞女魅虛脫地顫聲叫,臉色蒼白如紙。
「不要動,我看看。」他翻過黑煞女魅抽搐著的身軀,檢查傷勢。
創口在右背上第九第十兩椎骨外側,正是膀胱經中的肝俞穴。一看湧血情形,便知已傷及內腑。
「很糟,但還不致命。」他安慰黑煞女魅,立即取藥,撕衣袂按住創口。
「來,先吞下護心丹。」他強將黑煞女魅的百寶囊中,所擄帶的救命丹丸三顆,塞入黑煞女魅口中。
黑煞女魅將陷入昏迷境界,劍所造成的創口是很大的,痛楚不問可知。
救人要緊,而且需要搶救。
他脫掉黑煞女魅的內外衣,清理創口敷上金創藥,用腰帶作傷巾,熟練地包紮妥當,黑煞女魅終於昏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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