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傳統武俠 > 霸海風雲

第十五節 文 / 雲中岳

    高唐神女人影一晃,「錚」一聲,鏗鏘的金鐵交鳴,雙劍相交,人影疾分,這鬼女人旋身,拔劍、出招、攻敵,一氣呵成,急如電閃,奇快無匹,端的令人咋舌。

    「好啊!老雜毛,你得死!」高唐神女用似笑非笑,語利卻聲柔的口吻暱聲叫喚,但見銀星飛射,劍氣懾人,身劍合一猛襲棲霞子。

    接著是一連串的易進暴退,劍芒如萬道金蛇吞吐不已,人影難分,分不清劍招,辨不清人影的生死狠鬥。

    高唐神女的劍勢,不但辛辣霸道,而且詭異絕倫,全是不走正軌的殺著,明明是向上化招,乘勢下掠取敵的招勢,卻變成側射上絞的奇異狠招,把雄峙武林盛譽江湖的武當「八卦劍法」,反襯得得出奇的平庸無用。

    棲霞子乃是武當的元老中,功力超人的高手之一,江湖能接下他六十四劍的人,屈指可數,可是今天他暗暗叫苦,奇奧潑辣的八卦劍法竟然攻不出招式,對方的詭異劍術令他捉襟見肘,應付大感吃力,不由凜然而驚。

    反之高唐神女出奇地活潑,奇絕的劍勢宛若長江大河,怪招迭出,步步搶攻十分凌厲,主宰了全局,但見劍氣飛騰,銀鈴似的輕笑時起。

    兩對絕頂高手生死相拼,全憑真本事硬功夫,桃花仙子已誇下了海口,說要讓他們死得心服口服,故而不用邪門奇功置他們於死地,所以更為精彩。

    旁觀的武當少林人,全倒抽了一口涼氣,六大門派的絕學雄峙武林,今天算是受到了嚴格的考驗。

    三五十招一過,優劣將判。

    般若大師勝在沉穩凝實,桃花仙子則詭譎潑辣,起初老和尚以靜制動的策略確是大為見效,但時間一久,桃花仙子的怪招迭現,那可以直透內家氣功的陰陽玄玉掌,勁道逐步增加,老和尚那已臻化境的護身菩提禪功,可反震外力的曠世絕學也難以禁受,真氣漸慚逸散。

    般若大師愈打愈心驚,額上見汗,百步神泉固然可以與陰陽玄玉掌分庭抗禮,可是最耗真力,一興二衰三竭,不耐久戰,想得到老和尚要糟。

    一旁的逸雲,凝神體會他倆拚搏,尤其注意桃花仙子那剛柔並濟,可破內家真氣的陰陽玄玉掌,腦中靈光屢現,便心無旁鶩,參悟一種奇異的絕學。

    梵音掌,乃是至剛至猛剛多於柔的純陽奇學,可惜梵音一起,對方便有所警惕,稍弱的高手固然會心血下沉,無法抗拒,可是功力已臻上乘的人,亦知所趨避,或者聞聲遠離,一溜了之,長處也成為短處了。

    自從服下了龍貅丹黃,陽極陰生,經九幽界人一點醒,他己能控制梵音的發斂,力道也突增,功力更增加了三成左右。

    自得到玄陰寒玉功的心訣後,他雖然不想練這種半人半鬼半仙的無上絕學,但經碧芸一提醒,他口中不言可是心中不時盤算,無日或忘,另創奇學的念頭,不時在腦海中縈繞,陰極陽生,相剋相生的至理,他經常在不斷思索,有意無意間他已在暗練玄陰寒玉功。

    可是他一時還沒悟出應如何格兩種極端相反的奇功,取長補短揉合成一種無上絕學,直至天心大師坐化之前,傳了他以柔聚力,以剛發勁的罕見奇學天心指,他智靈之鑰已經打開了智慧之門。

    他不時在想,假使能時陰時陽交替行動,以練天心指的心訣調和經脈,分聚之際以至柔之力行功,定能避免玄門最懼的走火入魔,即內家高手所謂的真氣走岔,豈不有利無害?何況自己任督已通,已有一半功力,還怕什麼?

    桃花仙子的陰陽玄玉掌一出,時剛時柔時陰時陽,變化隨心,勁道奇猛,在旁人看來,僅覺凜然心驚而已,在他,不啻醍醐灌頂,智珠在握,困擾在心的死結突被解開來,靈智一清,豁然貫通。

    他悟力超人,不由狂喜,一面注意兩人攻招化招,一面以天心指心訣聚運真氣,先運陽剛,再變陰柔,兩種不同的曠世絕學,間歇地運行全身。

    他身軀騰起陣陣淡霧,俊面上時紅時白,一雙虎掌時屈時伸,時而就指平舉。

    所有的人,都將心提到了口腔,探身淌汗注視這對絕頂高手生死相搏,誰也沒留意他的變化。

    只有一旁的碧芸,她根本不管別人的死活,一顆芳心全關注著她的雲弟弟,天塌下來也不關雲弟弟以外的事。

    她在逸雲行功到緊要關頭之際,發覺了他奇異的舉動,和令她心悸的神色,突然訝然低聲問道:「雲弟弟,你……你怎麼了?你……」

    逸雲正在緊要關頭,兩種神功將合流,在生死玄關作猛烈的升沉,作生死須臾的纏結,假使姑娘要不知利害推動他的身軀,後果將不堪設想。

    她的聲浪雖低,但一旁的如意道婆和亡命花子皆聽得真切,聞聲轉首望去,不由大驚失色叫著。

    姑娘不見逸雲答話,心中大驚,跨前一步,惶急地伸掌想去挽他,纖掌距肩不過半寸。

    突然,人彤一閃,如意道婆一閃而至,在一髮千鈞中抓住她的手,將地帶開一旁說道:「你一勸他,我們全得死在桃花谷。」

    老花子一橫杖,擋在逸雲身前變色地說道:「這孩子,好不知厲害,竟然在這種危機重重之際行功,實在叫人忽死。」

    巫山怪姥也到了,她向眾人叫道:「結陣自衛,千萬別讓人碰觸他。」

    人影疚閃,紛紛掣劍結成圓陣,將逸雲圈住。

    桃花仙子和般若大師,正以絕學舍死相搏,罡風內勁直蕩五六丈外,逐漸向這兒靠近。

    天魔夫人和眾女一結陣,少林武當一眾門下全都一驚,弄不清發生了什麼變故,人群一陣騷動,掣兵刃之聲不絕於耳。嘩動起來。

    如霞八女全都是明艷照人,美似天仙的大姑娘,雖沒有桃花谷的少女們穿得那樣少,但羅衫兒薄,渾身曲線玲瓏透露,玉肌隱約,粉面含春,孕育著萬種春情,十分惹火,她們出現在這淫窟之中,怎不令人起疑?

    那些被救醒來的兩派弟子們,本已不明就理,先前沒有師門長輩的令偷,不敢安動,這時見眾女拔劍一團,認為她們也是桃花谷的妖女,要搶先發制人的機會呢。

    有人在大叫道:「先斃了她們!」

    「阿彌陀佛!斃了她們!」叫的人更多了。

    眾人中突然竄出八名老道五名和尚,還有三名俗家弟子,向前掣兵力一擁,怒叫著攻上。「」

    如霞尖叱一聲,與兩側的杜少春,如雯,舞起朵朵銀花,首先截住五名和尚。

    密談大師突然回頭大喝道:「退下!誰叫你們妄動?」

    五名和尚向後急撤,怔住了。

    同一瞬間,激鬥中的桃花仙子發出一聲嬌嘯。

    桃花瘴裡突然響起咚咚鼓聲,剎時渾天合儀大周天奇陣,三人一組僅披紗巾的少女,突然湧出陣外,數量不下二十組之多,她們右手舞劍,左手劍訣中挾起一根緋色小管,每一組三方分立徐徐舞近,形成合圍。

    在舞動之際,由粉肩垂下圍在腰問的桃色輕紗巾,迎風飄搖,妙處時隱時現;令人看了綺念橫生,慾火驟升。

    這一群天魔女一出現,除了修為高深的弟子以外,絕大多數的人,全都雙目噴火,如癡如狂不克自持。

    「南無阿彌陀佛!唉!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我佛慈悲!」

    苦行大師突以佛門獅子吼禪功,發出了撼人神智的禪唱,果然將大部分行將入魔的弟子驚醒了。

    也在這一瞬間,突變已生。

    桃花仙子只道少林武當的弟子,遷怒於逸雲,所以暗中加害她心目中可佩的俏郎君,更要襲擊護衛逸雲的八女。

    她與若般大師較量,柑距十來丈,看不清這兒的真實情形,但逸雲那奇異的失神景況她可看到了,只道他已受傷,不然何以呆立不動,反而要夫魔夫人和八女護衛於他?

    她心中狂怒,故而傳諭進攻,由於這一鬧,般若大師首先遭殃。

    般若大師力拼百招,氣血逐漸衰竭,拳風僅能發至一丈左右,大汗直冒,身法己現遲滯之狀了。

    「你們這群卑劣的傢伙,接招!」桃花仙子怒吼,雙掌突然加了三成勁,身形轉疾,狂風暴雨似的挾忿猛撲。

    只一剎那問,她攻出八掌揮掃五腿,攻破陣陣令人窒息的拳風,貼身猛撲,勁烈而力可推山的拳勁,全被她一一化去,她那神奇的陰陽玄玉掌,排山倒海而至。

    般若大師駭然倒退,連搗八拳卻退了三丈。

    霖烈的內家暗勁,已經接近逸雲,擋在前面的老花子和如意道婆,一隻玉如意和一根花子杖不住以內家真力向前急震,將迫近衝到的潛勁一一震散。

    可是襲來的暗勁潛流,愈來愈猛烈,如意道婆和老花子額上見汗,暗暗叫苦不迭。

    「送你歸西!」桃花仙子嬌叱,雙掌一分化去般若大師攻來的一招「漁陽三撾」,搶進五步攻出一招「上下交征」。

    般若大師哼了一聲,三拳落空他也霍然心驚,招到,他左掌下撥由下拍來的一掌,兜心又連搗三拳。

    豈知桃花仙子已橫了心,左手一圈變拍為托,將剛猛的掌風向上震催,乘勢突然反掌向前隨身猛吐,右手仍然不收招,吸引老和尚的右掌。

    她身形快逾電射,在雙掌相接的瞬間,左足疾飛,快得令人肉眼難辨。

    「砰!」「啪」!「噗」!三聲同起,「砰」是掌勁拳道相接,「啪」是雙掌相撲,「噗」是她蓮足小靴前的鋼尖兒,踢中老和尚左手肘關節,菩提護體禪功,竟然擋不住她那怪異的一足尖。

    老和尚大吼一聲,竟被震飛兩丈,肘骨血流如注,可能肉綻骨折了,要不是他禪功夠火候,不但臂飛,人恐怕也被一點一端之奇招將胸肋踹穿。

    他身形一定,搖搖欲倒,正要跌入如意道婆的身前。

    老道婆百忙中伸手去抓,豈知被巨大的潛力一撞,竟然站立不牢,向後面的逸雲倒衝了過去。

    碧芸大驚失色,尖叫一聲雙手一伸,向老道婆側方肩上猛然衝去,她已用了全力。

    她這一衝,恰是時候,兩人向側一衝闖,在逸雲右側擦衣而過,一髮之差,幾乎撞了逸雲倒下。

    同一瞬間,亡命花子一低頭,將左肩向老和尚一撞,巨大的潛勁將他硬生生反震三步,總算將老和尚的倒勢止住了。

    震天大吼突然響起,苦行大師和大悲僧雙雙槍出,禪杖和方便鏟一攔;同聲念:

    「阿彌陀佛,女擅越不可趕盡……」

    「禿頭,你們上!」桃花仙子怒叱,青芒一閃,一把青芒電射的寶劍神奇地到了手中,兩面一張,一招「平分秋色」分襲兩人,身形仍向前直射,她想走近逸雲察看他的傷勢。

    兩僧只道她要追襲般若大師,怎能讓她如意?杖鏟罡風怒號,一絞一點勁道如狂風既倒。

    響起一聲龍吟,人影三下裡一分,各退三步。

    「不愧少林掌門!接招!」桃花仙子怒極,桃腮泛白,「貼地盤龍」飛搶苦行大師的下盤。

    「打!」大悲僧一聲暴喝,踏前三步斜視裡一鏟揮出。

    另一面,高唐神女已經刺倒了棲霞子,正與那兩位豐滿美艷的少婦,三劍合壁來去如電,和武當的三劍追魂與八名老道生死相拼。

    而正面的武當少林眾弟子,正被那群裸女將他們追逐引入陣中,有些被迫得逐步後撤,漸退到天魔夫人這一面。

    所有的裸女無一庸手,尤其那挑紅色的小管兒,飄出極為誘人的濃香,配合那無雙迭蕩粉臠雪股的蕩勁兒,所有的高手們神智大亂,似乎力道盡失。

    慘號之聲此起彼落,殺聲如雷。

    天魔夫人十五名男女結成的陣勢,漸被人潮衝動,情勢殆危,他們不能將近身的兩派門人殺源,不殺又無法止住他們往這兒衝撞,真是苦也,而桃花瘴內那一群裸女,由崔嗌率領,也載舞栽行殺出,將兩派的幾名首要圍住了,兩派的人,首尾不能兼顧。

    正在千鈞一髮間,兩側梅林中,殺出金眼龍龍成一群少林俗家弟子,和江湖浪子等一群武當俗家英雄,近五十名高手一加入,情勢略穩;但麻煩也來了,竟然有人向逸雲這一面攻到,一言不發便放手槍攻。

    金眼龍在大珠台,被逸雲一招毀了兩節金槍,銜恨切齒永銘心頭,他怒吼一聲,用新接好了的金槍撲到。

    首當其衝的是如雲,她嬌叱一聲揮出一劍。

    「錚」一聲響,妞兒斜退三步,金眼龍手腕一緊,金芒如電猛地兜心便刺。

    碧芸吃了一驚,趕忙側撲而上,嬌叱一聲,光華飛旋。

    金眼龍知道龍淵劍的利害,無暇收始如雲,身形疾閃,順手揮槍橫掃碧芸雙足。

    這時,逸雲剛剛將兩種神功溶合,渾身的薄霧已斂,生死玄關中,兩股回異的奇功,齊頭並進向奇經百脈緩緩流行循環不止,他玉面上泛上緋色,俊目中異彩閃爍,雙掌微動之際,澈骨寒流和炙熱如焚的氣流,向四面八方逸蕩,而他的口角,泛起了令女孩子心蕩的微笑,長吁一口氣由無我的境界中回歸現實。

    這一瞬間,金眼龍一槍迫退碧芸,快逾閃電掠到,一槍向逸雲肋下扎到。

    姑娘驚駭地尖叫一聲,身劍合一捨命猛撲。

    金眼龍志在逸雲,羞憤之心,蒙蔽了他的靈智,以一個武林聲望極隆的名門大派高手,竟會向失神屹立一動不動的一個後生晚輩,一聲不吭突下殺手,這確是前所未有的事,不可原諒的過錯。

    由於逸雲不言不動,像是視而不見,金眼龍似乎一怔,一抖手槍尖略偏,想由逸雲胸肌上扎入。

    突然,他只覺手上一震,便看也沒看清,槍尖已被逸雲抓住,接著,他只感到手中金槍像是燒紅了的鐵條,燙得掌心皮肉若焦,氣血立時渙散。

    他嚇了個膽裂魂飛,立時撒手丟槍,向下一伏,貼地掠出丈外,恰好躲過姑娘一劍,實在好險!

    逸雲將金槍徐徐搖動,喜悅地叫道:「金眼龍,你遲了?」

    金眼龍剛站起,姑娘已驚喜萬分地向逸芸說:「雲,你太好了,真把人急得上天無路,你怎樣了?」

    「芸姐,等會兒向你說。」

    他面向金眼龍,含笑道:「你心地雖可惡,但仍不至於無藥可救,念你當時偏槍之舉,在下不再追究,還你。」

    說完,將槍拋出,金眼龍不得不接,極不情願地抓住,用奇異而恐怖灼眼神,死盯著他。

    兩截金槍每節長三尺六寸,算上中間可以旋轉的兩個巧妙金環,全長七尺六,而那炙熱的火流,竟然由槍尖傳至掌心,委實是駭人聽聞令人難信之事,金眼龍怎能不駭然?

    這時,場中成了混戰,各自為營,不能兼顧。

    碧眼行者被崔荑和兩名裸體少女,以手中桃色小管的迷魂暗香弄得狼狽非常,這僅次於桃花春霧的歹毒玩意,可以迷人神智,要不是少林弟子早已先服下避邪丹,恐怕早就先了。

    可是時間一久,迷魂暗香愈來愈烈,避邪丹藥力漸微,加上三女的功力也是頂尖兒高手,碧眼行者岌岌可危。

    負責掩護碧眼行者的佛光上人,也被三名裸女纏住,脫身不得,也自顧不暇。

    崔荑英勇如雌虎,三劍飛騰,每一劍都詭異莫測,碧眼行者的方便鏟自保甚難,在頭暈目眩中挨了兩劍,鮮血染透了左臂和右小腿,眼看性命在呼吸之間。

    天魔夫人脫口叫道:「雲侄,接應法淨大師。」

    逸雲仰天長嘯,聲如怒海龍吟,似乎天地為動,聲震耳膜,谷壁傳來的回聲,殷雷似地狂鳴著。

    在嘯聲中,他一閃而出。

    崔荑剛一劍點到碧眼行者的後心,半分之差即將貫肌而入,她感到手中一輕,長劍已經失蹤,接著「嗤嗤」兩聲,另兩名少女的長劍驀地齊中而斷。

    她一驚之下,還沒弄清什麼回事,只覺渾身一軟,已被逸雲挾在肋下了,她不知是誰,溫熱的巨大虎掌,正按在她右乳之上,挾包裹似的挾在肋下,她駭然一驚,僅能活動的右手,猛地一肘扔出。「噗」一聲響,撞在逸雲的小腹之上,像撞在棉花團一般,毫無感覺。

    「你最好別動,不然點你的穴道。」

    崔荑一聽就知道是誰,她酥軟軟地嬌喚:「好人,這多叫人難受?天!你擠扁了我的胸骨了啦。」

    逸雲放了她,笑道:「乖乖叫你們的人先撤下,不然……」

    她喘過一口氣,揉著半裸的酥胸,噘起小嘴兒,春情洋溢似嗔非嗔撒嬌道:「你……

    你毛手毛腳,唉!也不是好人,你向宮主說去。」

    逸雲只聽了一半,扔下她已經無蹤,到了桃花仙子之前,將苦行大師和大悲憎阻住大叫著說道:「仙子前輩,叫他們先撤。」

    「咦!你沒傷?不可多管閒事。」說話間一劍點出,青芒電射,萬千劍影飛旋。

    「有何不可?」逸雲問道,瞬時間劍已飛至手中,怎樣拔劍,誰也沒看到。

    「叮叮呼噹噹噹」桃花仙子青芒銀光閃爍的寶劍,被寶刃傷不了的伽藍劍震開。

    褐影飛舞,雙劍相交寒光四射,殺得難解難分,兩人在眨眼間各攻五招之多,桃花仙子退出了十餘尺。

    逸雲說道:「仙子前輩,這次該撤了吧!」

    桃花仙子無可奈何答道:「雲哥兒,也罷。」

    金鐘鳴聲,雙方各後退了十餘丈。

    地上景象,屍橫遍野,目不忍睹,躺著已經死去或重傷的,仍在呻吟的大概傷得不輕。

    大多數的人,皆神情黯然,或者互相包紮服藥,或者行功調息,全都狼狽非常,垂頭喪氣。

    逸雲一陣慘然,叫道:「我倘若能夠救死扶傷,也許尚可一盡人力。」

    桃花仙子冷冷地說道:「哼!早晚是死,雲哥兒,你何必替他們苟延殘喘?」

    迎雲大眼睛一瞪,怒聲道:「你太殘忍了,想不到你竟有如許毒辣的心腸。」

    「毒辣?哼!這算得了什麼?你如到我桃花宮內地底逍遙宮一看,管教你嚇散了三魂七魄。讓他們死在刀劍之下,也是本仙子的慈悲呢。」

    逸雲心中一霖,也怒火漸生,先前同情她的遭遇,所發的同情心一掃而光。

    這時,就只有桃花仙子和高唐神女兩人在場,先前那一排裸體少女,已經退入桃花瘴內去了。

    桃花瘴緩緩飄蕩流轉,不時隱現僅披輕紗巾的少女群,隱約如仙女駕著彩雲,不時隱現。

    所有的少林弟子,在右方結成陣勢,傷者在中,死者堆積在一旁。

    武當的門下,則在左方結成陣勢,嚴陣以待,兩派的劍陣,在武林大名鼎鼎,剛才要不是他們自亂章法,斷無如此沉重的死傷,真是天意。

    中間靠北渾天合儀大周天奇陣之前,是天魔夫人等十四人,加上一個老花子共十五名,也四面戒備結成陣勢。

    與桃花仙子高唐神女對峙的人,計有逸雲、苦行大師、三劍追魂、密諦大師、全真子,共有五名。

    逸雲虎目中異彩倏現倏斂,朗聲道:「仙子前輩,為人不可做得太絕,你當真要趕盡殺絕麼?」

    桃花仙子冷冰冰地說道:「除你這一群十六人之外,全都得死,但我可答應你,絕不凌虐他們。」

    「華逸雲不能眼見慘事再發生,你未免太殘忍了,上天有好生之德,你這樣做確是未免太絕了。」

    「哼!這些禿驢雜毛,大舉傾巢來犯,我不殺絕他們,豈不惹火焚身,進我桃花谷,斷然無活著離開之理,他們夠狠辣,難道不許我狠辣?哼!」

    「無量道院,前輩慘殺武當五道,七盤灣夜擄少林門人中原狂生,凌虐半月以上,韓前輩,捫心自問,請自思量,是你狠辣在前,怎能怪他們呢?」

    「廢話,他們是罪行應得,尤其是武當門下更是該死,早些時在巴陵就殺了我兩個姐妹,錯在他們而不在我。」

    「江湖之上,武林道義首忌淫戒,前輩可想到,他們是為了維護武林道義而出此的?」

    「呸!他們還敢奢言道義?在他們看來,武林道義不值半文談,七盤灣之事,本仙子曾派人在旁採探跟蹤,武當的道士明若觀火,囂張到何種程度,毋庸再說,你道本仙子不知麼?沒話說今天也叫他們一嘗倚眾群毆的滋味,你還是快走吧,你我的兩場較量也免了。」

    「對不起,華逸雲還不想苟免全身。」

    「你想怎樣?」桃花仙子桃腮微泛薄怒,語氣益冷。

    「義之所在,赴湯蹈火義無反顧。」

    「憑你,哼!也是死路一條,你再嚕囌,後悔無及。」

    苦行大師跨前一步,向逸雲沉重地說道:「華少俠,你還是走吧!老朽和妖女一拼,相信少林門人還不至於束手就死,少俠雲天高義,老朽代表本門弟子,致上至高敬意,願檀越福澤綿長阿彌陀佛!」

    「老和尚,多念幾句佛號,準備超升吧!」高唐神女顯得十分狂妄地說著,且不住的在吃吃發獎。

    「大師且等晚輩說完不遲。」逸雲恭敬地說。

    接著又向桃花仙子哈哈一笑,朗聲說道:「華逸雲要沒有三兩手三腳貓功夫,怎敢公然進入桃花谷虎穴龍潭?前輩,你小看華某了,要不,我們各以絕學,下注賭賽,不知你可敢賭?要不敢,這就拉倒。」

    「不敢?本仙子一生從未想到不敢兩字,如何賭法,小畜生你說。」

    桃花仙子自命非凡,連武林北斗的少林掌門她還不看在眼下,怎受得起逸雲一激,確是激怒了。

    逸雲參悟的奇學初成,剛才就以新奇絕學運劍,立生奇效,心中已穩操勝算,仍然笑道:「我們賭三場,一比拳。腳,二較內力,三斗兵刃,三場輸二,即告落敗,高手過招,點到即止,但我們可以任意施為,比兵刃可以施暗器,誰先死,當然算輸……」

    桃花仙子搶著說道:「好辦法,可是……」

    逸雲含笑搖手阻住她往下說,截住話頭道:「且忍耐片刻,聽我說完,我的暗器不登大雅之堂,絕不使用;你大可放心,如果你輸了……」

    「怎樣?你敢奈何得了我這桃花宮?哼!」

    「一切瘴毒和奇門生剋之學,難不倒我華逸雲,這些玩意我仍是一句老話,不足恃,如果你輸了,請送我們大夥兒出谷。」

    「如果你輸了呢?」

    「華逸雲敢誇海口,自割頭顱雙手奉送,屍首仍不會倒,算是多管閒事的懲罰,其他後事,悉聽尊便。」

    「哼!我不要你的人頭,我要整個的人,你得陪我一輩子,如何?」

    「那我不是太便宜了麼?你是桃花谷的一代宗師,一言九鼎,華逸雲一百為定,就請兩位掌門作一見證。」

    碧芸慘然地叫道:「雲弟弟!你……你……」

    「菩姐,我有把握可穩操勝算,剛才我試過她的功力了,我新參悟的奇妙武學足以勝她。」

    逸雲轉面用傳音入密之術,向姑娘保證,並微笑令她安心。

    姑娘心中忐忑,正待開口,桃花仙子已向她冷然發話了:「丫頭,你要捨不得他,可以留下,我善待你就是。」

    又對逸雲道:「三場印證我答應了,你可敢一試我的天魔大陣?」

    「目下恕不奉陪,日後有機會,定然領教。」

    逸雲知道,目下危機重重,惟有早早出谷,方是最緊要之事,所以不願答允,又道:

    「你是主人,又是前輩,不會今晚輩失望吧?」

    桃花仙子知道這小後生心思靈巧,不會避輕就重,便不再套他,身形曼妙地向前一滑,輕飄飄地掠出,笑道:「以後亦無不可。來吧!第一場。」

    逸雲大踏步向前,往下首一站,躬身行禮道:「晚輩放肆了!」

    「請!按規矩,讓你三招。」桃花仙子若無其事似地說。

    逸雲足踏四平,說聲「有僭」,身形驀地掄進,右手虎按,左手後發先至,「佛手擒龍」屈指倏伸,一屈一伸之間,已到了右粉肩之旁,好快!

    「咦!出手就是絕招哩!」桃花仙子向後一錯肩,小腰一扭,不退反進,由逸雲右側輕靈地掠過。這一錯一掠之間,身法和部位之準,恰到好處,保是在對方手下滑出,難得的是她那麼從容和美妙。

    逸雲當然是存心試招,既名之為試,自不能輕鬆,自然也不能太緊張,右足一點,突向後斜退,右掌後扔,頭也不回,緊隨她身後信手便點。

    這一手確是冒險,兩人像同時一閃,而那一指信手反點,雖未回頭,認穴卻是奇準,只差半分兒,便點上了她肋側凝脂也似的肌膚,直取章門穴。

    印證拳腳,不能用內力傷人,故而險招選出,每一指一掌,都是相差毫釐,令人提心吊膽,目不暇接。

    讓招絕不能回手,更不能遠遠地左奔右逃,那算什麼?逸雲放膽出手,心中有數,如影附形盯緊大膽出招。

    指一到,桃花仙子向左一扭水蛇腰,卻又向後急退,一髮之差避過一指。

    「嘻嘻!差點兒……喝!厲害!」她突然向上一升。

    她剛說到「兒」字,逸雲身形突停突閃,右足「勾籐被蔓」,突然一勾一撥,身形貼地飛搶猛攻她的鹿皮小短靴。

    桃花仙子沒想到他身形驟退之際,竟然能攻勢疾進,而且快得驚人,出招捷如電閃,一照面間,三招一氣呵成,要不是她功臻化境,這三招勢必出醜。

    雙腳疾逾閃電,一勾一撥幾乎令人難覺,但她確是了得,就在這一瞬間凌空疾升,躲過一招。

    與婦女動拳腳,忌諱極多,不可攻擊胸部,更不許在腹部下手,擄,抱,挑,挽,全不行,請教,還有多少地方可以下手?

    逸雲一勾一撥,如果對方是男人,他只消左足略點,撥出的右腳乘勢上挑,準有好看,可是他不能,那不像話。

    桃花仙子也許早看出他不敢,所以一升之際,立即展開反擊,身形凌空下撲,那雙令人心動種搖的赤裸玉腿,像一雙肉剪劈面攻到。

    這簡直是要老命,這種潑辣大膽的招式,似不可能出自婦女的身上,尤其是幾乎裸體的桃花仙子,但她竟然用上了,明明是不懷好意嗎?

    逸雲轉身側閃,左手反鉤她的右小臂,右手掌一抽出,逕取她左肩後琵琶骨。

    桃花仙子一聲輕笑,「回眸反顧」轉身雙掌齊揮。

    兩人身形越來越迅疾,在電光石火似的乍合迴旋中,各攻出十餘招,不但招式難分,而且人影亦不易辨。

    兩人各展絕學,出奇地迅捷,出招化招之間,無一不是生死須臾,間不容髮的險招危局。

    半盞茶時,換了近兩百招,兢兢業業小心應付,只消被對方手腳沾身,廈毫之差就有生死之判。

    在鬼魅似的淡淡人影中,突然人影分飛。

    桃花仙子在丈外屹立,桃腮泛笑,粉面含春,她徐徐舉起一角衣袂兒,向逸雲媚笑。

    逸雲的手中,掌心擱著一把長僅三寸,寒芒閃閃的奇形小劍,像柳葉鏢,也像回風奔電錄,只是縮小而已。

    他也是嘴角含笑,突然將小劍拋給她,哈哈一笑道:「一瞬之差,我輸了。」

    桃花仙子接住小劍,插回左足靴口插縫內,笑說:「你客氣,幹嗎啪模我的腿?嘻嘻!活該!」

    迎雲玉面飛紅,本來他可以一掌拍中她的大腿,卻臨時縮手,向下一滑戟兩指取了她的靴口小劍,高手過招,分厘之差足以抱恨終身,他競然在千鈞一髮中轉念變招,端的活該!他訕訕地說:「晚輩學藝不精,輸得心服口服。」

    「第二場比內力,請劃道。」桃花仙子知道他臉皮薄,不再擠他。

    「前輩請見示,強賓不壓主。」

    「第一場你既然認輸,該你劃下道來。」

    「前輩的陰陽玄玉掌,乃是曠世絕學,專破內家氣功,可以隔牆腐物,晚輩斗膽,請先換三掌再隔物傳功。」

    桃花仙子臉色一變,正色道:「你……你不想活?請教,你的先天真氣練了多少年了?」

    「螞蟻尚且偷生,我為何不想活?先天真氣嗎,僅練了十二年,六歲築基,小有成就,仙子前輩但請全力施為,晚輩自信還不致落敗。」

    「哼!世間竟有你這種愚蠢之人,也沒有你這種狂妄之徒,以十二年的修為,敢與本仙子一甲子苦修的陰陽玄玉掌拼內力。」

    「百歲老牛,力不可架犁,仙子何必自恃……」

    「小畜生,你將我比牛?」桃花仙子火啦。

    「不敢,借口胡言,前輩海涵,我出掌了。」

    「本仙子等著哩。」

    兩人相距只一丈左右,各自運氣行功,腳下不丁不八,雙掌上提,按規矩,由逸雲先發第一掌。

    逸雲掌緣雪白,掌心寸徑卻紅似丹朱,桃花仙子掌面全烏光閃閃,微泛紅潮。

    「打!」逸雲叱喝一聲,一掌登出,驀地理風怒吼,轟然狂震,如山暗勁一湧,聲勢駭人聽聞。

    桃花仙子臉色如常,左掌一圈一震,罡風暗勁在身前三尺,便已消散於無形。

    逸雲故意沮喪地說:「以柔克剛,無往不利,果然不錯。」

    「看我的!」桃花仙子嬌喝,輕描淡寫地一掌拍出。

    「打!」逸雲也一掌猛扔,掌風如雷,仍是一記陽剛之掌。

    「噗」一聲響,逸雲上身猛幌,罡風銳嘯刺耳,四面怒進,他像是不支,但雙足仍不動分毫,桃花仙子屹立如嶽峙淵亭,沒事人一般。

    「最後一掌!」他叫,一掌拍出。

    這一次,罡風如巨雷乍響,排山倒海似的壓去。

    桃花仙子右掌一登,似同無物。

    這一次可擋不住了,怒嘯著的罡風似被無形之物阻了一阻,突然「轟然」一聲,以更強的力道向前一湧。

    桃花仙子麵包一變,身軀向後一仰,像是使鐵板橋絕技,背脊幾乎貼地,但雙足仍釘實地面,這撩人的畫面,幾乎讓人神經爆烈,慾火驟升。

    她倏然挺起恢復原勢,驚奇地輕呼:「咦!你這種剛陽之勁有異,是什麼奇功?你,不像是僅練了十二年的毛孩子。」

    「我也不知是什麼功,練了十二年確是不假,三掌拉平,該較量隔物傳功了。」他縱至桃林邊折下一株桃花,往桃花仙子身前一站,說:「就借此花傳力。」

    桃花仙子心小一凜,但仍泰然伸掌。

    異種桃花花大如拳,這一株中共有五朵花,全徑大有一尺左右,兩人的掌擱花相抵,各自運功向對方攻去。

    遠遠觀戰的金眼龍,突然自語道:「這小於該完蛋了!」

    苦行大師凜然問道:「師弟你說他要完蛋?」

    「是的,他用的奇異功力,像是玄門的『純陽真火』,桃花一見到火,豈不立焦,准輸沒贏啦!」

    密諦大師接口道:「只怕未必,請拭目以待。」

    嬌嫩的桃花,不但紋絲未動,花瓣兒也末損分毫,在雙掌之間靜靜地散發著清香。

    逸雲先前以陽剛之力發掌,就是令對方錯覺他練的是純剛之功,這時他用上了新參悟的奇學陽極陰生,二陰相輔,力道何止強了十倍?

    拼內力,與對掌不同,掌勁一發僅有一擊之力,腳步移動便算輸,擋不住可以借勁而退,雖落敗也不致命。

    但拼內力,沒有任何取巧之處,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內力綿綿而出,差一分厘就無可挽救了,勢必被對方將內腑全行震腐,除非對方已練至收發由心,而又不願將人置之死地,不然准有一方傷亡。

    桃花仙子只覺一道其冷如萬載寒冰,直令心脈凝結的綿綿暗勁,自花瓣兒傳至掌心,直透心脈,不由大吃一驚,她也是練的陰柔陽剛合運之奇功,可是與逸雲一比,差得太遠了,她怎想到陽剛之力猛烈無倫的小逸雲,竟然有神奇而不可置信的陰寒絕學呢?

    只半晌,她黑色的掌面烏光漸黯,桃腮泛白,鬃角已現汗珠,那半裸的酥胸起伏差距甚大,高聳如山的玉乳輕微地顫動。

    逸雲寶像莊嚴,渾身騰起了陣陣輕霧。

    四周寂靜如死,觀戰的人全像是摒住了呼吸,張目結舌汗下如雨,空氣像是凝住了。

    碧菩面色死灰,恐怖的陰影令她心膽俱裂,嬌軀顫抖,無助地倒在地煞夫人懷中,香汗濕透了薄裳,渾身肌肉繃得死緊。

    逸雲已輸了一場,小命兒已經去了一半,她怎能不心如火燒?簡直像千萬毒蟲在她心中裡殘酷地爬行咬著,她感到身軀正向萬丈深淵乎問下決沉,冉疾沉。

    她鳳目圓睜,死盯著兩人。

    逸雲和桃花仙子誰也不敢分心,誰也不敢一顧身外物,兩雙靴子緩緩向下沉,半寸,一寸,兩寸,終於超過了腳踝。

    不久,桃花仙子臉色泛灰,嬌軀微顫,渾身大汗映日生光,伸出的右掌微屈並抖動,與掌接觸的那一朵巨大桃花,突然飄落了一片花瓣兒。

    少林武當的高手們,突然吁出一口長氣。

    碧苫姑娘只覺心神一懈,渾身癱軟倒入乃母懷中。

    片刻,與桃花仙子手掌接觸的那朵桃花,終於化成碎瓣掉落,她的手也緩緩收回了。

    假如是生死相搏,她算是死了一次,逸雲的內勁收發自如,極有分寸,他知道,要是斃了桃花仙子,能否闖出谷中仍是未定之天,他自己無妨,但眾人可虞。

    兩人徐徐收掌,桃花仙子拔出陷入地中近尺的雙足,退出五尺外,說道:「這一場你贏了,本仙子估計錯誤,想不到你的功力已經超越五氣朝元之境,深厚得令人難信,難怪你有恃無恐了。」

    逸雲謙虛地答道:「承讓了,那是晚輩僥倖。」

    桃花仙子調息了片刻,功力一復,說道:「第三場本來不用比了,剛才你攻我五招,將本仙子迫退了一丈,事實上你已經勝我一籌,但我仍須領教你的劍術,一試你的真才實學,你準備了嗎?」

    逸雲掣下伽藍劍,上前獻劍,說道:「仙子請包涵,晚輩衷誠請益。」

    桃花仙子可不敢托大了,一聲龍吟,青芒如電,欺身滑進點出三朵劍花,劍氣迫人膚髮,虛幻莫測。

    逸雲神色肅穆,踏出一步,由「朝天一柱」突化「星飛電射」,萬千褐影倏吐。

    兩人一接上手,劍勢不徐不疾,瀟灑從容,身形飄逸,似若行雲流水,但見青芒似電,褐影縱橫,那時急時緩的化招出招,令人心弦為之繃得死緊,進招時急逾電閃,狂飆驟起,靜止時如嶽峙淵停,點塵不驚。

    一個字內女魔,藝驚武林,一個是新近崛起的一代奇才,蓋世的後起之秀,攻招化招之間,不但是變化詭奇,威力駭人聽聞,五丈內無人敢於接近,而那以意使神,以神馭劍的革革風範,莊嚴而倜儻的氣度,令人心折,確已得到劍道的神髓。

    在凝如化石,擊似雷霆的乍合乍分中,但見青芒電射,褐影飛族,懾人心魄的劍氣,不時爆發出氣流的銳嘯,尖厲刺耳,令人聞之毛骨悚然,血脈似要凝固。

    各顯其學,換了近五十招,桃花仙子愈來愈心驚,也逐漸心中浮躁,論功力,她相差甚多,論創術,她似乎略勝半籌,因為逸雲攻少守多,她的寶劍乃是可以洞壁穿銅的神物,卻不能將伽藍木劍削斷,她有點氣忿和不服。

    在一招奇奧的猛烈襲擊中,兩人迅疾地分開,萬千劍影突發突斂,絲絲劍氣銳嘯仍在長空震盪,兩人已經相距丈餘定下身形。

    桃花仙子神色凝重,鬃角見汗,酥胸起伏不定,青芒閃縮的寶劍徐徐上升,她用那似是來自遙遠天邊的聲音說道:

    「你的通玄劍術值得驕傲,為了保持令名,我將行雷霆一擊,能在我這招『萬點春紅』中逃生的人,世所罕見,接招!」

    招字一落,身劍合一向前一閃,劍尖微揚,近至六尺時,突然身軀一升一沉,萬千寒星飛旋急射,中有無數劍花的幻影,也有無數寒星直射,不知那一道幻影是真的創,那一顆寒星是致命的劍尖,她的人影,也在一升一沉中化成淡淡的虛影,迎面撲來。

    逸雲早將她的神奇劍法摸清,這時已不作謙讓,「伏魔慧劍」的絕學突出,反守為攻,絕招「萬有俱寂」出手。

    但見六尺大的褐影,形成一個半斜面似實猶虛的劍幕,向萬朵劍花無數寒星中罩去,雙方一接觸,劍氣破空的勁嘯突然靜止,褐影突然向四面八方飛射。

    劍花和寒星飛退,再飛退,褐影漫天徹地湧進,再湧進,奔騰撲擊矢矯如無數飛龍,狂舞著要吞沒那萬千青芒。

    這一瞬間,人影模糊,迅捷如電,不知是人是鬼,似是鬼魅幻形。

    「嗡」一聲清越劍嘯,青色光華一斂,褐影突止,不再進襲,人影重現。

    桃花仙子退抵桃花瘴旁,白嫩的粉臉泛灰,大汗在頷下一申串掉下酥胸,寶劍下垂,握劍的右手顫抖。

    她粉腿外側,共有四處殷紅的劍痕,雖末傷肌肉,僅淤血清晰可見,右臂外側,粉肩兩旁,甚至小腰深陷的臍側,共有十二處淤血凝積,她頭上的宮髻已經被打散,那烏光鑒人的齊腰秀髮在後面披散下垂。

    逸雲仗劍屹立在她丈餘之外,額上也現汗珠,但神定氣閒,神色肅穆,他徐徐收劍,抱拳躬身行禮道:「承讓!請恕晚輩放肆。」

    桃花仙子用奇異的目光,凝視了他許久,手一動,寶劍迅捷地歸鞘,歎口氣幽幽地說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我老了!你,劍道通玄,足以榮登天下第一劍寶座。」

    那一聲「我老了!」充滿了英雄末路的惆悵與歎息,似在惋惜往日的光榮歲月,歎歲月之悠悠。

    「前輩過獎了,華逸雲愧不敢當。」

    「你比那些倚仗門派欺世盜名之徒,不知強了多少千萬倍。」她冷峻地看了少林武當的僧道俗一眼,他們的臉上湧起了迷惘困惑,而駭異莫名的神色,死盯著逸雲的背影發呆,似末將她的話聽清。

    她冷哼一聲,將冷峻的目光收回,又道:「你們可以走了!下次相逢,哼!希望沒有下次了。」

    她這話不知是對誰說的,再凝注逸雲一眼,災然幽靈似的消失在桃花瘴內。

    桃花瘴一陣翻湧,隱約的縹緲的美女們突然全部隱去。

    在煙瘴瀰漫中,突然響起一聲響徹行雲的金鐘震鳴,隨之傳出桃花仙子的嬌呼:

    「二妹,送客!」

    「叭達」一聲,降龍僧的屍體突由桃花瘴內飛出。

    揮天合儀大周天奇陣之前,神奇地出現了剛退入桃花瘴中的高唐神女武娟娟,顯然,桃花宮下面定然有地道相通,不然她怎能出現在眾人之後。

    高唐神女向逸雲一招手,甜甜一笑道:「雲哥兒,來,攜著我的手,出谷。」

    逸雲向眾人說聲「走!」走近碧芸攜著她的纖手,眾目睽睽之下,他不敢做出親熱的舉動,只深情而無限憐惜地看了她一眼。她蒼白而冷汗淋漓的粉臉,泛起了疲勞而十分高興的神色,兩人並肩領先,向高唐神女走去。

    「唷!竟然帶著保鏢了,嘻嘻!」高唐神女放肆地媚笑,等他走近突將她的左膀挽住,三人齊向陣內進入。

    天魔地煞等一行十四人,魚貫跟入,後面,是神色沮喪扶傷背死的少林武當門人。

    武當掌門三劍追魂玄同,突然用傳音入密之術,向腕肘受傷的般若大師說道:「大師請聽貧道一言,這女妖倚仗桃花奇陣瘴毒,將少林武當門下凌辱屠殺,仇深似海,且丟開這筆血債不談,站在俠義門人理當除暴安良之地依來說,如不除去這女妖,武林道義何在?」

    般若大師也用傳音入密術說:「道兄不必多說了,日後再議,是否由貴派與敝派同傳玉柬佛帖,邀集天下俠義門人共誅此妖,不是輕舉妄動所能解決的。」

    三劍追魂不再言語,陰陰一笑舉步而行。

    在煙瘴瀰漫中,高唐神女帶領他們出了陣,由山洞另一條密徑出谷,向逸雲殷殷道別。

    逸雲也灑脫地向她含笑道別,各奔前程。

    一行人到了管道,已近末牌時分,逸雲突然止步,迎著苦行大師行禮,取出佛道同源像,神色莊嚴地說道:「大師此行甚是湊巧,免了晚輩一番跋涉,請問大師可記得龍吟尊者麼?」

    苫行大師一怔,合掌道:「他老人家與檀越有何淵源?尚請見告。」

    「乃是晚輩思師。」

    他這一說,所有少林武當的弟子,全吃了一驚!

    金眼龍虎目一瞪,說道:「閣下不是自稱是四海狂客的弟子麼?」

    「不錯,在下第一恩師確是姜公,龍吟尊者也確是在下的恩師,信與不信,悉從尊便,目下華某不是因師門之事,與貴派攀交情。」

    他將佛道同源像在掌上攤開,續往下說道:「家師將這尊佛道同源金像……」

    三劍追魂不悅地說道:「華施主,你難道也想愚弄我們麼?」

    逸雲輕瞥他一眼,沒理他,續往下說道:「矚在下親赴少林,親交掌門大師之手,以了結這樁公案,今五派門人安心,這像關係武林禍福,在下行前曾浸以水銀,以防不測,果然被同門的花和尚,以詭計奪去,要不是曾浸水銀,恐已惹起軒然大波,今兩位掌門皆在,華某即將此像歸還,只稍一經火,金像即恢復原狀,請大師一驗真假。」

    他將佛像交在苦行大師手中,大踏步轉身。

    等苦行大師和三劍追魂驗出真跡時,逸雲和一行眾女早已走了。

    少林武當一眾弟子商量許久,接著由苦行大師攜走金像,分道揚鑣,珍重而別。

    三劍追魂不回武當,逕奔常德府。

    十天後,武當的湖廣高手雲集常德,準備了大量煙火硝石,乘夜抵達桃花谷正東高崖之上,投下了大量引火之物和硝石,把桃花谷燒了個七零八落,他們卻偷偷撤走了。

    由於逸雲觸發了桃花仙子心中的隱痛,而且更以絕世神功驚醒了她的迷夢,而他那絕世的風華,再將她鬧了個神魂顛倒,漸漸地,逸雲的音容笑貌,成了揮不去抹不掉的幽靈,纏擾了她的精神和理智,令她情難自已。

    在逸雲走後的第四天,她終於一病奄奄,纏綿床第,其實也不是什麼大病,只是精神萎頓,軟弱不起而已。

    這一來,谷中警衛頓疏,谷外也無人四出走動,終於被武當的數十名高手所乘,將大部分異種桃林付之一炬,大周天奇陣也幾乎全毀,幸而未波及桃花宮。

    桃花仙子勃然大怒,發誓要找出縱火之人,便重新安排秘窟,安頓手下的眾女,獨自率高唐神女和崔荑,重出江湖。

    這次她有兩個心願,一是找出縱火之人是誰,這並不難,向少林和武當的弟子下手準沒錯兒。

    第二是她對逸雲念念不忘,愛入骨髓,已至刻骨相思勢在必得,甚至不惜為情而死的境地,她非找到他不可,即使不擇手段亦在所不惜。

    可是她失望了,茫茫人海,竟然失去了逸雲的蹤跡,而天魔夫人等一行,也如泥牛入海音訊全無。

    在愛恨交織中,再加上她先天上仇恨男人的本性,兩相調和的結果,江湖中掀起了軒然大波了。

    艷蹤所至,血案叢生,尤其是少林和武當的門下,更是慘禍白天而降。

    凡是遭劫之人,定是被完全吸盡元陽,失去頭顱而死,胸前也必定留下一朵桃花形的傷痕。

    第一樁血案是發生在岳州府,為這座湖口的第一名城,籠罩上一層恐怖的陰雲,武林大為震動起來。

    在以往,桃花仙子行蹤所至,飄忽如煙,只聞有壯男失蹤之事,而找不到屍體。

    江湖中但聞桃花仙子之名,而抓不到她的為害確證。

    即使是前些時湖口扁山之上,武當的弟子格殺了兩名淫娃,救出幾名壯男,除了找到一瓶「桃花春霧」之外,根本無法斷定她們是桃花仙子的手下。

    這一次,血案又公然出現在岳州府。

    這一天,是七月初旬,烈日高張,炎暑迫人,一葉輕舟由洞庭沏悄悄地滑向西門岳陽樓下,老船公跳上碼頭盤纜,架上跳板,重行上船。

    不久,船艙中緩步走出三名眉目如畫,溫文俊逸的少年相公,手搖彩絹折扇相繼上了岸。

    喝!這三位相公真教人愛煞,端的貌如子都重生,齒白唇紅桃腮帶笑,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加上梳羽一般的光亮長睫毛,那點漆雙眼令女孩子芳心狂跳。

    天!恐怕不是男人哩!男人哪有這麼標緻的?見鬼!

    走在中間那位身材略高,一身墨綠絲袍,儒巾旁飄帶輕蕩,瀟灑地含笑前行。

    後兩人身材略矮,同樣穿著打扮。

    三人在城外舉目打量矗聳城上的岳陽樓,大個兒說道:

    「滕子京重修此樓,至今轉瞬數百年已經老態龍鍾了,大明的岳州知府們太懶啦!」

    右首相公接口笑道:「樓雖巍峨,毫無所用,以民脂民膏成此偉樓,不關國計不利民生;張道濟被稱為唐代大手筆,文名滿天下,俗到建造這座怪樓,顯然也是欺世盜名之輩。」

    左首那人也笑道:「張道濟釣名沽譽於前,滕子京勞民傷財於後,連范仲淹也英名奇妙,為這樓作起記來了。」

    大個兒接口道:「咦!看你們的口氣,都對那些大賢們不滿哩!為什麼?二弟,你說說看好了。」

    右首那位是工弟,他說道:「大哥,這樓是大官名流附庸風雅宴樂吟詠之所,百姓小民是不許涉足其間的,試想,這座崇樓與百姓小民何關?該怪誰?」

    左首那位相公接口說道:「嘻嘻!怪我們是升斗小民,不然大可登樓一看范仲淹的大手筆,也題壁塗鴉幾句名傳千古。」

    三人說說笑笑,泰然入城。

    當天晚上,城東郊東茂嶺下,山陰之麓一座村莊中,靠西一間大宅院裡燈火輝煌。

    這是岳州府最有名氣的關家村,武當大名鼎鼎的俗家門人,三湘大俠關敬宇的府第,也算是岳州府首富之家。

    三湘大俠不但名重鄉里,而且俠名四播,手中一把劍,威鎮三湘,連知府大人也慕名折節下交,可見他在地方上的名望。

    原來這天是東茂嶺玉真觀,舉行三天祭天大典剛結束的最後一日,三湘劍客是地方首善,忙了這二天,可算得功德完滿,可是也夠吃力的。

    晚間,關敬宇整治家宴,與三五知己及至戚道勞,盛筵剛上第四道菜。

    大廳中人不多,主客兩人,一是玉真觀的觀主玄極,一是洞庭君山的斷魂刀朱國泰,另兩位是族中父老,貿是陪客,外客還有兩位,名頭都不小,一是岳州府雙環鐵膽於志高,一叫子母金梭楊超凡。

    主人當然是三湘大俠關敬宇,執禮是他的族弟關敬洪。

    八仙桌上八個人,服侍的僕人不下十六名,還不算裡裡外外執役的下人,和供奔走的稚環小廝,富貴人家,端的不同凡響。

    八個人正在興高彩烈轟飲中,大門外進來了一名家丁,手捧大紅漆金拜帖雙手至上主人面前。

    三湘太快向眾人告便,展開拜帖,一陣幽香中人欲醉,由拜帖中散逸在整個空間裡。

    拜帖上寫著:「武林後學尹天香、尹天鳳、尹天荑,頓首百拜。」

    三湘大俠一怔,向家丁問道:「是怎樣的人?怎麼三更半夜前來投帖?」

    家丁躬身答道;「是三個身穿墨綠勁裝,十七八歲的大姑娘,據她們說,姐妹三人浪跡江湖跑馬賣解,不料途經洞庭蘆洲附近,被一夥強人劫走了全部家當,僅她三人逃得性命,不得已兼程趕來投帖拜莊,欲懇求主人做主。」

    三湘太快一皺劍眉,向族弟關敬洪問道:「洪弟,蘆洲不是譚家八寇的地盤麼?」

    「正是,可是他們已經死在辰州府大珠台。」

    「可有其他人在那兒盤踞?」

    「還沒聽說過,也許是譚家八寇的手下所為,蘆洲隸屬沉江,該由沉江古老爺子過問。」

    三湘大俠沉吟半響,向家丁揮手道:「且帶她們到西院將息,明日教她們到沉江找古老爺子。」

    「稟老爺,她們說不管老爺是否過問,以一片至誠先請拜見老爺……」

    「告訴她們目下有客,明日再說。」

    「是!老爺。」家丁應嘮著出廳而去。

    一進院門便是庭院,商條回廓分別進入東西跨院;靠後一進是客房,踏入院門,廳外明亮的燈籠,可將來人看得一清二楚。

    相距那麼遠,三個美絕塵寰的小姑娘一道門,廳上的人全看到了,連三湘太快也回轉頭來注視。

    三湘大快突然說道:「叫她們先來這兒。」

    應聲竄出一個僕人,奔向前院,不久,廳中一亮,香風微蕩,整個大廳生色不少。

    三個女人真是美,尤其走在前面個兒稍大的大姑娘,墨綠繡小朵臘梅乳黃如意花邊的勁裝,渾身玲瓏透凸,萬分惹火,一頭秀美青絲梳了個盤龍髻,表示她不是一個黃花閨女,其實看那身惹火曲線,像個倒頭葫蘆,光景也絕不是一個大閨女,一把長劍斜扎背後,翠綠絲條在胸前打了一個蝴蝶結,顯得高聳的乳峰更為撩人。

    另兩位身材稍矮,一色兒裝束,頭上梳了三丫髻,都未包繡帕,翠玉耳墜兒輕蕩閃閃生光照人。

    美!真是美,桃腮嫩臉,眉目如畫,五官無一不是神仙的傑作,令人目為之眩。

    三女一進廳,秋波流轉,卻又秀眉微顰,另有一番處處可憐的迷人風韻,燈光下,八個德高望重的英雄們眼都直了,連玉真觀主那位有道全真,竟也不例外。

    三女先自報姓名,稍高那位自稱尹天香,第二位叫尹天鳳,最小而羞答答不敢抬頭的是五妹尹天英。

    在尹天香的率領下,三女向首座眾人深深萬福,然後在三湘大俠身前盈盈拜倒。

    尹天香用令人渾身舒燙的媚人嬌嗓,嬌滴滴地說道:

    「難女家破人亡,走投無路,尚望關爺仗義援手,盼予成全。」

    三湘大俠含笑虛抬,卻又一正容色說道:「尹姑娘請起,些許小事,關某理當效勞,今晚夜已深,明日當與姑娘詳談,旅途勞頓,姑娘如果方便,請小飲三杯,關某先為諸位壓驚,來人啊!看座。」

    一桌已經滿了八人,按名望和規矩,應該另設一席方是道理,那年頭,女人上桌只有兩種人,一是內廳女眷自設的內宴,那兒沒有男人參加,一是娼優之流,看酒陪待不當人子。

    武林人物比較豁達,登堂設宴男女不禁,可是仍須另行設席,尤其是少女,更應另行設席的。

    可是三湘大俠似聽說他們是跑馬賣解的江湖女,也許是她們太美了,故而沒加考慮,竟然在桌邊加了三把椅子,要她們入席。

    三女也不推辭,大大方方的入席,尹天香就坐在三湘大俠的下首,毫不忸怩。

    八個人一個個神采飛揚,經三湘大俠一引見,姑娘們一敬酒,大姐大方,三妹羞怩,二妹則介於二者之間,媚笑如花。

    三湘大俠一再向她們拍胸脯保證,替她們到蘆洲奪回家當,酒酣耳熱之際,漸漸地放浪形骸起來,尹天香簡直要擠在三湘大俠的懷中了。

    第二天,岳州府傳出了駭人聽聞前消息,三湘大俠關敬宇,和玉真觀主玄極,一共六名有頭有面的人物,竟然被人殺死在後園中,死狀極慘。

    八個人頭顱失蹤,下體仍在流清液,但元精盡竭,身後腎門穴和臍下丹田穴,有被點的跡象,點的手法異於常人,不知是武林中哪一門派的奇學。

    而那三個跑江湖的賣解女郎尹氏姐妹,早已鴻飛杳杳。她們出現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

    出現在岳州府的那三個少年相公,第二天己隨舟下放。

    玉真觀主是武當派駐節湖廣洞庭湖的首腦,三湘大俠更是俗家弟子中極有名望的高手,這事一發生,不但武當門下赫,然震怒,江湖也大為震動,群起追蹤尹氏三姐妹的蹤跡,但江湖中根本就沒有她們這一號人物。

    第二次血案發生在嘉魚,當地大得人望的武林高手,先後共有十七名死於非命,死狀都是相同。

    而在前些時日裡,荊州府也發生了令人變色的消息,原來。有兩個祖孫女人,突然出現江湖,由荊州抄陸路向東走潛江漢川,也向武昌府緩緩而來。

    這一老一小兩個女人,不但功力奇高,而手段之辣,端的令人談之色變,心黑手辣四字,形容得確末過火。

    而這兩老小,據說無人認得,老的身材中等,年約百齡,似乎雙目已盲,可是殺起人來比有眼的更凶,小的嬌小玲瓏,美得令人目眩神移,而且舉動似乎有點放蕩,妄殺了許多登徒子,她帶著一把似錦囊盛著的長劍,殺人時但見紫虹一閃,對方淮沒命。

    據旁觀的人說,那寶劍極像掃雲山莊的傳家至寶紫電劍,可是小妮兒卻不是九天王鳳周如黛,九天玉鳳在鄭州大鬧群英台,認得她的人不算少。

    且說逸雲和天魔地煞一行人的下落。

    逸雲完成了歸還佛道同源像,了卻第一件心願,他不管金像以後的命運如何,反正當著少林武當兩位掌門,和數十名兩派門人之頂,金像已親交少林掌門苦行大師之手,還會出紕漏麼?所以他放了心。

    為了追尋如黛,他將金像在途中交還,到頭來仍是出了紕漏,實非他始料所及。

    當天晚上,他們趕到了桃源落店,在這兒,接到了四面八方各地昭樁傳來的汛息。

    一是祁連陰魔確已西上,二是朗月禪師曾在荊州逗留,爾後行縱不明,三是陝西太白山莊己公開招納亡命,伏牛五霸花花太歲死後,己和太白山莊互相呼應。

    最重要的消息是荊州府那兩位老少女人,目前仍在荊州,似有向潛江方向移動的跡象,至於那少女的可疑寶劍,仍末查出是否就是紫電,而荊州的眼線從未見過如黛的真面月,不知這少女是不是她。

    當晚,逸雲根據各地傳來的訊息,一一詳加分析,果斷地加以安排。

    一是天魔夫人一行,抄漢江潛赴伏牛山左近佈置一切,部置一網打盡伏牛四霸的萬全計劃,務必保證極端秘密,免得他們聞風遠離。

    二是由他帶同碧芸,暗地裡到荊州尋訪如黛的消息,由長江下武昌府,以亂賊人耳目,吸引他們的注意力,鬆懈他們的戒備心。

    最主要的是,他必須找到如黛的訊息,唯一的線索是紫電劍,劍在,找人不會太困難。

    雙方約定好,八月中秋之前,大家在伏牛山莊東面一座小山城李青店聚會。

    第二天一早,互道珍重分道揚鑣。

    天魔夫人一行眾女,等待後面的十二星宿和侍女們,分為三撥易裝前往伏牛,每撥相距一里緩緩秘密啟程。

    逸雲改裝一襲天青色兩截褲褂,村夫不像村夫,商旅不像商旅,黑漆照人的絲發用髮結綁住,腰懸伽藍劍,爬山虎快靴,背了一個大包裹,倒像個保暗鏢的鏢師。

    碧芸也易了裝,翠帕包住頭上的三丫髻,黛綠的窄袖短衫,同色的長褲,小腰上佩著龍淵劍,小蠻靴前面鑲著有鋼尖兒,背著一個小包裹。

    兩人這一打扮,像一雙落魄江湖的武林小混混,可是他倆的面容和風標,卻與衣著大相逕庭十分不調和。

    他們的腳程真快,急如星火,快步向北前趕,當天入暮時分便趕到了荊州府。

    南關外的夜市末開,兩人進了城,找了一間客店要了間內有內間的上房,洗漱畢外出打聽消息。

    碧芸帶著他找到在荊州府隱伏的暗樁,一問之下,大失所望,但也有了一線希望。

    原來那一老一小兩個古怪女人,已在前天離開了荊州,那暗樁倒也機警聰明,將十來天中發生的故事打聽得一清二楚,一從頭說出。

    這一老一少,少女果是如黛,她不是已經橫劍自盡了麼?怎會是她?

    她認為已經失身於賊,痛不欲生,不顧一切後果,竟然橫劍自絕,正當她舉劍臨喉,間不容髮之瞬間,一隻枯老的手恰好伸到她的劍柄上,好險!

    紫電劍的冷焰一觸她的粉頸,她的神智全昏,只感到天地茫茫人事不省,向後便倒。

    不久,一隻溫暖的手在她天靈益上輕輕地撫動,她在虛無縹緲中緩緩醒來,神智漸清。

    「孩子,好死不如惡活,天地茫茫,何必難為了自己?」一個蒼涼的口音,突在她耳畔響起。

    她探身脫力,生意全無,有氣無力地說道:「是的,天地蒼茫,我已無臉活下去了,你是誰?何必在鬼門關上救我回來?總之,你白費心力了,我下次還是要死的,我已沒活下去的理由存在了。」

    「胡說!你年紀輕輕,不會活膩了的。」

    「活著,我會痛苦一生,活下去毫無意思,死了,在我是一大解脫,比活著快樂太多了。」

    「黃泉道路崎嘔難行,除非是非走不可,不然比陽世的折磨更要悲慘,假如我是你,絕不會出此下策自尋絕路。」

    「假如是你,相信你也會的。」

    「你想錯了,任何悲慘的境遇我都經歷過了,可是我仍活著,看那些給我慘痛折磨的人,早已毛髮化泥,骨肉餵了蛆蟲,而我卻活得好好的;」

    「你真受了無窮的痛苦麼?你是誰?」

    「我在近萬個無盡的黑夜,與蒼涼的寂寞黃昏中,度過了漫長的淒涼歲月,但我並未倒下,仍堅強地活著,雖然仍有無盡的哀傷,但奪不去我的生機,你問我是誰?我也記不起我是誰了,世上仍有極少的人叫我天涯孤姥。」

    姑娘驀地睜開風目,訝然地問道:「前輩真是易婆婆?真的?」

    「是與不是,你自去參詳,起來,看看我。」

    姑娘在易婆婆懷中撐起,轉身一看。

    身後,是一個雞皮鶴髮,眼皮深垂的老婆婆,一身粗布灰褲褂,身旁擱著一棍赤紅如火的壽星杖。

    看她下搭的眼皮,和赤紅的壽星杖,正是她爺爺忘我山人曾經說及的天涯孤姥易婆婆。

    論輩份,天涯孤老比她爺爺還高一輩,論年歲,她已有兩甲子以上的年紀。

    這位老婆婆,有一段可歌可泣的人生遇合,年方及笈便闖蕩江湖,早年也曾飽受折磨,歷盡艱辛,好不容易得了歸宿,相夫敬子安度餘年,豈知早年的對頭放她不過,在八十年的突然厄遠光臨,不但夫死子亡,險些她也做了刀下之鬼,從此,她奔走天涯二十年,冤冤相報快意誅仇,然後失去了蹤跡。

    在二十年奔走天涯海角中,她自稱天涯孤姥,老一輩的人,還有些記得這個心黑手辣的古怪老太婆。

    忘我山人出道之時,也正是天涯孤姥開始歸隱的時候,所以不算太陌生,小姑娘也在爺爺口中略知端倪。

    其實老婆婆並末安居名山納福,她歷遍天下名山大澤,以排遣老懷,江湖上的事她並不陌生,只不願過問而已,這次她走遍了武陵山由青龍嶺而下,恰好碰上小姑娘橫劍自絕,她怎能不管呢?

    姑娘打量老婆婆半晌,木然地跪在她面前,泣道:「婆婆,你讓我走自己的道路吧!」

    天涯孤姥將她攬入懷中,慈愛地說道:「為什麼?孩子,把委屈說給婆婆聽吧,那對你要好過些。」

    姑娘怎能說?她哭了個哀哀欲絕。

    天涯孤姥等她哭夠,方為她拭淨淚痕說道:「好了,別再傷心了,跟我走啦,要設法排遺你心中的哀傷,只有如此了,你有一把好創,我傳你一些小玩意吧!」

    十天之後,官道中出現了天涯孤姥,和高梳盤龍髻,一身雲裳,美似天仙的如黛姑娘。

    姑娘的性情似乎大變,喜怒無常,但舉動輕浮,每至一地,必將引來一大批登徒子,她媚目流轉,蕩笑撩人,一眼一銷魂,一笑一魂銷。

    她們出現的第一個大城,就是荊州府。

    荊州府,是江漢之問第一座大城,人姻輻輳,商旅雲集,且當水陸要衝,早年是兵家必爭之要地。

    這天午牌初,東門市集一家杏花村酒樓,店門口突然光臨了一個像是瞎了眼的老婆婆,和一個美艷超塵的雲裳仙子。

    不知她們是否想進酒樓,反正恰好到了店門外,酒樓上人多,猜拳吆喝之聲直達店外,突然店中數聲大笑,三個人跌跌撞搜衝出簾子外,突和小姑娘打一照面。

    姑娘正是如黛,她一身曲線畢露,霧樣紗衫薄得撩人,媚笑中綻起的笑渦兒愛煞人,長裙下不時隱現的緋色小小蓮瓣喜煞人,那雙水汪汪的星眸兒瞟呀瞟,直令人神魂飄蕩,真要命。

    她只勝一握的小蠻腰,旁掛著一根紫緞長囊,不知是什麼傢伙,反正相當沉重。

    她挽扶著天涯孤姥,老太婆眼簾往下落,像是瞎子,她一手換住姑娘的小臂,一手點著壽星杖緩緩走到店門。

    三個酒鬼一撞出門簾,剛好和姑娘照了面。

    看一老一少的打扮,不三不四不起眼,大戶人家斷不至於這麼拋頭露面,小家碧玉又不會有如此華麗的打扮,要說她們是風塵中打滾的娟優,卻又沒帶有管絃樂器。

    三醉漢全是膊胳上可以跑馬,拳頭上可以站人的粗壯英雄,俗語說:英雄難過美人關,英雄和美人是二而一的事,他們是英雄,看了美人腿卻軟啦!可惜如黛今天穿的不是石榴裙,不然他們真要拜倒石榴裙下,要將石榴咬上一口哩!

    三醉漢瞪著大牛眼一排站開,酒醒了一半,卻又被色迷了一大半,瞧!他們不是迷了麼?

    中間那位爺伸手將同伴一攔,打著酒呢怪叫道:「咦!好個花不溜丟小娘們。喝!

    比花花解語,呃……呃……比玉……呃……玉生香。呃呃……二弟,看我問問她……是誰人的……」

    他向前一顛,將酒氣沖天的腦袋,直伸到姑娘的面前不到半尺之處,大牛眼不住亂眨,短著舌頭說道:「我說,娘子!你……你干什的?呃呃……我,呃……荊州府青竹蛇佘如龍,娘子你的……呃呃……你的芳名是……呃……」

    奇怪,姑娘不但沒生氣,也不討厭令人作嘔的酒臭,競媚態橫生地微笑,嬌滴滴甜蜜蜜地說道:「哦!是荊州府的蛇(余)爺,失敬失敬!蛇又叫龍,龍蛇不分,難怪大名鼎鼎。蛇爺,非親非故,你問小女子的芳名,豈不太過魯莽了麼?」她掩口而笑,媚態撩人。

    青竹蛇骨都酥了,他竟大膽到伸手按住姑娘的香肩,往懷裡帶,淫笑道:「小娘子,武林人物沒有魯莽二字,開門見山,乃是英雄行徑。呃呃……你……你不是本地人……

    呃……佘爺喜歡你……」

    街上行人那麼多,這小子竟然毛手毛腳。怪!行人都一個個倉惶遠避,不敢走攏來。

    姑娘競也伸出纖纖玉手,似羞似喜地抵住他的胸前,紅霞上頰,掀起小嘴兒呢聲說道:「蛇爺,光天化日,怎可動手動腳?爺,尊府在哪兒?小女子途經貴地,還沒拜謁貴府的碼頭呢!晚間再到尊府拜謁,該多好?」

    「那敢情好。」另一個紅眼醉鬼看出便宜,也踉蹌上前一把握住姑娘粉臂,色迷迷地又說笑道:「咱們的宅院在南街口,只消一問便知,這樣吧,馬上跟咱們走,明天,咱們帶你謁見荊州府的大爺,荊州之虎烏大爺。」

    姑娘反手拍拍他的肩膀,撲嗤一笑道:「小女子有事待理,目下不便,晚間定然趨府請益,記住啊!晚上可要等著啊!」

    她掙開兩人的手,向老太婆說道:「婆婆,我們上酒樓歇會兒。」

    兩人進入店中,三個醉鬼直待她們的背影消失在簾內,方打一踉蹌,狂笑著走了。

    他們走了半條街,沿途鬼叫鬼鬧,得意忘形,行人紛紛趨避,正把臂衝闖間,青竹蛇連打王個酒呃,說道:「那小娘們,呢……真是天下少有。呃……天下少有,今晚咱們得好好消受。呃呃……過幾天再送給烏大哥……」

    他語聲漸弱,腳一軟,趴伏在地。

    曾經握住姑娘的粉臂的人,也短著舌頭接口道:「大哥,呃呃……說得是……是……

    別送去太早,呃……你怎樣了?別高興得爬回去啊!起來。」

    他蹣跚著去扶,人沒扶起,他自己也趴下了,雙腳伸了兩下似在抽搐,瞬即靜止不動。

    最後那醉漢突然發覺同伴不見了,轉頭一看,喝!他們怎麼都趴下了!他踉蹌著回頭,一面說道:「只吃了十斤洞庭春,你們就醉得趴在街心了,丟人!還不滾起來?」

    他伸手先拖青竹蛇,觸手冷冰冰,他心中一怔,拚命一拖,乖乖!眼前的景象令他膽裂魂飛酒已醒了大半,他狂叫一聲,拔腿就跑。

    青竹蛇和他那位同伴,靜靜地趴伏在地,面色青灰,地下各流了一灘鮮血,漸漸泛上了紫色,那是出口中流出的心血,有些已凝結成團。

    杏花村酒樓之上,三五十名酒客佔據在寬敞的二樓雅座,十二張八仙桌倒有十張有人,只有兩張靠壁處空著。

    老少兩人佔住一席,叫來幾樣佳餚,一壺好酒洞庭春,慢慢小酌。

    整樓的客,目光全往如黛這兒集中,目光灼灼,呆口張張,像要將她看煞,或者吞下肚中,她成了眾人下酒之物。

    姑娘仍媚笑如花,兩杯酒下肚,她春潮上臉,女孩子微醉之時,那情調真叫人心癢難熬,足以令男人發瘋。

    那年頭,敢在茶樓酒肆現身拋頭露面的,也僅有兩種人,一是走江湖的武林英雄,一是賣唱的粉頭,不是有刺的玫瑰,就是可供玩弄的小羔羊可憐蟲。

    姑娘腰懸劍囊,招子亮的朋友一眼便可看出,她一定是不好惹的帶刺玫瑰,但嬌滴滴膩酥酥的風流勁兒,可迷惑了不少名家。

    要說名家,荊州府乃是藏龍臥虎之地,荊州府每年秋後所舉行的英雄會,吸引了附近五府七縣的高手,確是人才輩出尚武精神最高的聖地,名家高手多如牛毛。

    杏花村酒樓並沒栽有杏花,在座的武林奇才卻多的是,確有不少人才在這兒消遣,內中當然有荊州的地頭蛇。

    姑娘這一桌右手邊,是一桌十二道菜的全席,山珍誨味雜陳,杯酒滿台飛,客人共有八個,都是肩寬膀圓了不起的英雄豪客。

    小姑娘性情大變,她竟然不知羞恥,一而和老婆婆低鑷,一面不斷向附近的人飛媚眼兒。

    八大漢從姑娘上樓始,八雙色迷迷的狗眼始終末離開她的上下,姑娘一暗送秋波,他們靈魂兒一一飛走啦!

    上首那大漢紅光滿臉,穿著團花長袍,年約四十上下,鷹目大鼻,五嶽朝天,傲態迫人。

    姑娘知道他是首腦人物,纖纖玉手拿起酒杯,有意無意地向他照杯,秋波一轉,卻又低聲一笑,似有萬種風情,卻也有七分兒嬌羞。

    她放下杯,對天涯孤姥俏生生地說道:「婆婆,荊州府乃是湖廣首善之區,不知是否有英雄人物,值得我們枉顧?」

    天涯孤姥臉上毫無表情,用不帶絲毫感情的聲音說道:「誰說沒有?只是不會有人理會你我孤單老小而已,孩子,我們不必在荊州府逗留了。」

    姑娘撲嗤一笑,伸玉指向鄰桌一指,笑道:「他們不是麼?都是有頭有臉的爺們嗎!」

    為首大漢突然插口道:「小姑娘,你是說我們麼?」

    姑娘笑盈盈地答道:「是啊!你們可是荊州府的英雄?唔!看氣度風際,倒也不愧是荊州府的豪傑。」

    「啪」一聲響,左方一張桌面上,五個身穿勁裝的人,突有一人站起,一掌拍在桌上,杯盤震得滿台亂跳。

    他哈哈一笑,向姑娘眨眨眼說道:「小姑娘,你說他們是豪傑麼?不錯,他們是荊州府的地老鼠,誰不知道神偷束伯先?喏喏喏!就是那位仁兄。」說完,抱腹狂笑起來。

    姑娘眼角觀見神偷變色而起,卻慢慢站起,向說話的人嬌媚地一笑,撇著櫻桃小口,突又說道:「那麼,尊駕可是荊州府的英雄?小女子初履貴地,未能登門拜謁,失禮之至,請問爺台尊號。」

    「哈哈!我乃是荊州三霸之一,神拳趙青是也。」

    對面的神愉束伯先陰陰一笑,向姑娘道:「小姑娘,趙老三是南關武館的教師爺,一拳可以打跑一條狗,確是英雄。」

    「怎麼?趙老師可以一拳打跑一條狗?稀罕著哩!」姑娘輕笑著坐下了。

    她這一說,樓上的客人全都嘩然大笑。

    神拳趙青勃然大怒,「叭」一聲將椅子踢翻,氣唬唬地往前一站,戟指向神偷大吼道:「小偷兒,教師爺不但可將狗打跑,也能將你像狗一般打跑,你信是不信?」

    神偷右首一個大漢站起不懷好意地說道:「教師爺,你還是回南關抖威風吧,這兒不成。」

    「你是小飛魚郁定麼?不服氣你來。」神拳向他傲岸地招手,狀極輕鬆。

    「神拳趙青,簡直沾污了神拳二字,郁爺看你像土雞瓦狗,今天教訓你也好。」小飛魚一緊腰帶,走出坐位。

    神拳趙青淡淡一笑,等他走近說道:「是否神拳,你會知道的。」

    小飛魚一定近,神拳趙青突然急搶兩步,兜胸就是一記狠招「黑虎偷心」,出手極快。

    小飛魚沒想到教師爺會突然發難,樓上地方又窄小,對方來勢又急,立時手忙腳亂,百忙中一招「撥雲見日」,想化招進襲。

    神拳已存心傷他,豈會讓他如意?右拳原招不撤,左拳連環搗出一記「三星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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