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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跟蹤追擊 文 / 雲中岳

    黎明前的陣黑過後,便是曙光初現的破曉時分。

    府城通向江邊碼頭大道中,二十餘名男女繞過城西大道,折入北行大官道飛掠而走,像一群喪家之犬,每個人皆渾身浴血,腳下沉重不怎麼靈活。

    後面一兩里,三五成群也渾身浴血,有些受了傷腳下同樣也不靈活的人,也循蹤窮追,總人數不下於三十,比前一批奔逃的人多些。

    離城三里,距望江亭還有一半路程。

    第一群追趕的人速度最快,共有七個人,走在前面的正是三眼功曹和女飛衛夫婦,已有氣喘現象發生,精力耗損得差不多了。

    繞城追趕,全程將近二十里,追的人辛苦,逃的人也不輕鬆,雙方精力將竭,追上了也無餘力狠拼啦!

    斬草除根,豈能不追?

    他們看不見一兩里外逃走的人,但事先已知道仇敵要逃往何處,所以追的路線十分正確。雖則不知道逃走的是些什麼人。

    正放眼追趕,腳步聲沉重,前面右側的右行道樹下,火光一閃,出現兩盞氣死風夜間照路的小燈籠。

    「咦!有人。」三眼功曹心中疑雲大起,江湖好漢夜間走路從來不屑用燈籠,扭頭向跟在身後的執事大爺朱仁低叫,「叫後面的人趕快跟上,那兩盞燈可疑。」

    信號發出,最前面的人腳下一慢,等候後面三五成群的人加快跟上,同時也利用機會調和呼吸,讓體熱有發散的機會,每個人都大汗淋漓,亟需調息恢復精力。

    漸行接近,看清路旁排列著六個人,有兩人高舉著燈籠,似在列隊相候。

    「窮寇莫追,呵呵呵……」長笑聲打破沉寂,「林大爺,這規矩你該懂。」

    「哦!四海游神公孫兄。」三眼功曹心中一寬,「公孫兄,我現在不乘機追上去斬草除根,他們就會登船遠走高飛,日後嚴家的走狗像潮水般湧到,死的將是我了,不得不追。」

    「那不是窮寇,林大爺。」四海游神搖頭苦笑,「你始終棋差一著。看來,千柳堤秘窟……」

    「咱們把它挑了。」三眼功曹興奮地說,「咱們得到確實的消息,替大乾坤手助拳的凶魔們,也藏在秘窟內,因此知會俠義道負責追兇的人分頭行動,果然所料不差,天柱峰三魔兩魔被誅,中州雙殘也死了一殘,漏網的人大概過去不久,你們沒看見?」

    「看見了。」四海游神說,「二十餘名漏網之魚中,沒有大乾坤手,沒有天殛真君,沒有一個猛獸。我想,你們在秘窟中大開殺戒,並沒發現真的大乾坤手,也沒有天殛真君,更沒有嚴家的黑龍幫副幫主金角黑龍。」

    「這……唔!的確沒發現這些人。」

    「林大爺,秘窟留下的人,也並不知道大乾坤手一群主腦並不在內,他們只看到大乾坤手的女兒在秘窟進出,便認為大乾坤手也理所當然在內了。」

    「咦!公孫兄的意思……」

    「大乾坤手利用那些人,和你們拚個兩敗俱傷,他算定你查出望江亭的蹤跡,讓你相信他失敗後,會從此地乘船逃走。所以,他將計就計,引你們這些精疲力盡的人追來,他已先偕同首腦人物,在望江亭附近布下天羅地網,等你們追來送死。」

    「我不相信。」三眼功曹執拗地叫。

    「好吧!不信你就追吧!」四海游神鄙夷地冷笑著說,「你不像是一個號令萬夫的江湖大豪,倒像是一個沒有頭腦的莽夫,難怪大乾坤手處處佔上風吃定了你。生有時死有地,我何必多管閒事,你請吧!」

    「公孫兄,可否請多透露一些?請。」執事大爺朱仁卻不魯莽,上前行禮請教。

    「在下受張兄弟所差,天一黑就在望江亭附近埋伏了。」四海游神不忍心斷送這些江湖群豪,只好直說,「大乾坤手那些人,二更天就來了。他早就算定你們的行動步驟,事先早已派人至江西請救兵,早兩天才接到信使傳來的消息,知道救兵到達的時刻。秘窟的消息,也是一步步按計透露給你們的。張兄弟與荀姑娘、十方瘟神,已和天垣宮的人取得協議,以出其不意的快速行動,四更時分趕到江邊,清除江西來的走狗。如果不成功,望江亭附近,你們將增加十倍強敵。你們這三二十個精疲力盡的人,老天爺!三歲小孩也該知道結果。」

    「太歲張……」

    「我這位兄弟是人中之龍,算無遺策。你們再三提防他,他仍然不放在心上,但不想高攀你們,因此寧可與天垣宮的人採取聯合行動。」

    「公孫兄,也難怪我們提防他。」三眼功曹訕訕地說,「他對小女的行為……我道歉,我欠他一條命的恩情,我會向他面致謝意和歉意,他還有何指示?」

    「這……」

    「公孫兄,請賜示。」

    四海游神的江湖聲望與地位,比三眼功曹差了十萬八千里,目下三眼功曹居然謙虛地請賜示,不啻把四海游神的地位,提高至平起平坐甚至更高。

    「張兄弟如果成功,他會發信號通知。」

    「下一步呢?」

    「你們知道,大乾坤手的女兒,所訓練的那些黑衣殺手,是如何陰狠可怕。」

    「是的,的確可怕。」

    「夜間先期佈伏……」

    「威力可增三五倍。」三眼功曹知道謙虛了,甚至語氣流露出恐懼,「咱們這三十餘條好漢,闖進他們的口袋裡……」

    「剎那間便會死掉一大半。」四海游神毫不客氣,「剩下的幾個,禁不起天殛真君與昊天教主兩妖道一擊,全軍覆沒已成定局,尚義小築在江湖正式除名。」

    「公孫兄,我豈能罷手?」三眼功曹歎了一口氣,「我不甘心……」

    「天一亮,他們如果上不了船,如何?」

    「對,白天就不怕他們的暗器了。」

    遠處江邊上空,一枚蛇焰箭破空上升,劃出一道上升的火流,在高空爆炸,青白色的閃光過後,火星四散搖曳而下。

    「張兄弟成功了。」四海游神歡呼。

    「江西方面真來了人?」三眼功曹驚問。

    「你還不相信?」四海游神大搖其頭,「張兄弟要大乾坤手,要金角黑龍,你們最好不要和他爭,他和天垣宮的人會策應你們的。祝順利,好好準備吧!諸位。」

    吹熄了燈籠,六個人越野走了。

    「咱們準備,公孫兄,謝啦!」三眼功曹欣然叫。

    東方發白,天終於亮了。

    十方瘟神出現在望江亭的西南角,那一帶樹叢隱伏著十八個人。

    「你們必須作壁上觀。」十方瘟神向現身相迎的人,用無比堅決的口吻說,「這是黑道群雄生死存亡的總結算,你們俠義道人士絕對不可以參與。三眼功曹與你們多少有些交情,不便斷然拒絕你們的加入,所以你們參與了襲擊千柳堤秘窟的行動,天知道日後江湖朋友怎麼說?太歲張的聲望,不容許你們破壞,他參與望江亭之鬥,希望你們作壁上觀。」

    「鍾老哥,還有幾個凶魔逃來此地……」一名虯鬚人沉聲抗議。

    「他們逃不了,閣下。」十方瘟神的嗓門更大,「你們坐觀虎鬥坐享其成,居然還不滿意?」

    「這……」

    「話我已經傳到,聽不聽悉從尊便。」十方瘟神不再多說,「惹火了太歲張,你們不會有好日子過,很可能黑道群雄生死之鬥後,再來一次黑白道總結算,天知道日後要有多少人遭殃?你們要負全責,哼!」

    老怪傑轉身大踏步走了,腳步聲沉重,以表示心中的不滿,責怪俠義道人才不知好歹。

    站在望江亭向江岸遠眺,可以看到擱在江岸上的三艘船,桅桿上仍然飄揚著三角黃底繡黑龍旗,黑道人士都知道黑龍旗的來歷。

    活的人只有兩個,把守在江岸兩端,禁止有人接近,是天垣宮的人。

    艙面擺滿了橫七豎八上百具屍體,血腥刺鼻。

    遠在望江亭的人,仍可隱約分辨出是屍體。

    這是說,後援已絕。

    後援的人不按期到達,等候的人已經知道大事不妙,看到三艘船的光景,便知道凶多吉少啦!

    其實,大乾坤手發現三眼功曹並沒追來,便有了不祥的預感。

    情勢有了變化,天衣無縫絲絲入扣的妙計,在緊要關頭出了預期以外的意外,功敗垂成難以善後。

    天亮了,終於發現外圍有人出沒,他們陷入包圍,進退無門。

    佈伏的人,仍然眼巴巴枯候強敵進入。

    等到日上三竿,依然毫無動靜。

    幾個首腦坐在亭子裡,不住向下眺望等得心焦。

    「天殺的!他們等什麼?」已恢復道裝的打扮,面目陰沉的煉魂修士田寒焦躁地叫。

    天殛真君的四位弟子中,這位大弟子性情最為暴躁,武功與道術也最佳,受困在這裡難免焦躁不安。

    「他們在等我們失去耐性,離開有利的地勢和他們拚命。」昊天教主冷冷地說,「他們會來的,在天黑之前必定會來。天一黑,他們就留不住我們了。」

    「如果我所料不差,太歲張目下已成為他們的司令人了。」大乾坤手咬牙切齒恨恨地說,「我策劃經年,以取代三眼功曹接收他的地盤,被這小狗乘機插手而功敗垂成,而且造成小狗崛起的情勢,我實在不甘心,我要向這小狗挑戰,除去小狗,三眼功曹易於應付了。」

    「問題是,你勝算有限。」天殛真君洩氣地說,「三人全力一擊也斃不了他,這個禍害只有江西來的人才對付得了。」

    「我的人恐怕已經……靠不住了。」金角黑龍懊喪地說,「江邊那三艘船上的屍體……

    唉!這小狗怎麼可能消滅了我三船人?」

    「他一個人,就把雲霧谷的人全殺光了。」昊天教主洩氣地說,「三妖仙的武功道術,比貧道更高明些,結果……罷了,目下咱們必須打算如何脫身方是上策。」

    「一步錯,全盤皆輸。」金角黑龍洪斗不勝懊惱,自怨自艾也有意埋怨,「江西來的人,不能如期到達,我就該帶了我的人先走的,偏偏聽信曾老兄的話,十分肯定地說三眼功曹的殘餘一定會追來送死,因而留下來希望能竟此全功,沒料到兩頭落空,陷入如此絕望的困境。目下咱們進退失據,有何良策脫身?」

    「洪副幫主,你又有何良策?」昊天教主反問。

    「這……集中一點突圍。」金角黑龍沉聲說,「沒有人能攔得住我們,出其不意快速一擊。我擔心他們並沒合圍,集中人手向咱們突圍的方向窮追猛打。」

    「出去試探一下就知道他們的佈署了。」大乾坤手慨然說,「我先去試試看。」

    「曾師侄,你是名義上的主將,怎能親自出馬?」天殛真君不悅地說,「你如果出了意外,這裡就成了群龍元首,人人自危的絕境,勢將慌亂中各自打算一哄而散,一發不可收拾,你不像一個成功的領袖人才。」

    「曾兄的確不宜親自出馬。」金角黑龍說,「古往今來,主將親冒矢石鼓舞士氣的事件,十件中最多只有一件成功事例,主將一死群龍無首,因而潰敗的,卻佔十之九,甚至比例更高。這樣好了,我派幾個弟兄試試。」

    不等大乾坤手是否同意,匆匆出亭找他的弟兄去了。

    「我也派人試試。」昊天教主也自告奮勇,「至少可以表示咱們還有主動出擊的力量,不能等他們任意前來叫陣,滅咱們的威風,證明咱們不是困獸。」

    昊天教主還有幾個可用的人,不想在這裡坐以待斃,所以也自告奮勇派人試探,當然心中另有打算。

    以望江亭為中心,大乾坤手所布下的防衛網,周徑約百步左右,人都利用草木掩身,以暗器攻擊為主,盡量避免現身相搏。

    大乾坤手這些先期潛來佈伏的人,有二十餘名之多,加上從千柳堤秘窟劫後餘生,負責將三眼功曹引來的二十餘名,共有五十名可獨當一面的高手可用,三眼功曹如果硬闖,將付出可怕的代價。

    如果沒有壓倒性的實力,想攻入談何容易?三眼功曹顯然有所顧忌,因此久久不曾發動。

    黃龍山是府城人士游春欣賞江景的風景區,草木繁茂一片蔥鬱,通向望江亭的小徑只有一條,從其他方面接近,必須穿越草木幽森地帶,人埋伏在內僅用暗器攻擊,佔盡了優勢。

    三眼功曹不是傻瓜,不想用無數人命做代價衝上望江亭決戰。

    張文季與荀姑娘、十方瘟神,率領四海游神十四位弟兄,扼守在亭西百餘步外一處山腰斜脊上,透過樹梢,可以看清望江亭的光景,看不到埋伏在亭四周斜坡下的人;人都躲在草木中不曾移動,不動就難以發現。

    「他們為何還不發動?」姑娘等得不耐煩,不滿地說,「三眼功曹不是膽小鬼,他應該發動攻擊了,一鼓作氣衝上去,埋伏的人必定措手不及……」

    「你說得真輕鬆。」十方瘟神說:「小丫頭,你知道要死掉多少人,才能通過埋伏區?」

    「曾漱玉所訓練出來的爪牙,都是冷血的殺手,在九華山,我就衝不過她的雙鋒針網。」張文季並不急躁,倚坐在樹幹下歇息,「他們的人躲在暗處,我也無可奈何不想冒險。三眼功曹的人正陸續趕來,準備停當他一定會發動的,定下心好好歇息養力,時機一到他非發動不可。」

    「他會不會與大乾坤手談條件,避免兩敗俱傷?」姑娘的憂慮寫在臉上,「如果他們談條件,我們的處境似乎不太妙呢!」

    「不可能的,小萱。」張文季肯定地說,「黑道豪霸們火並,只許有一個結果。」

    「大乾坤手就算能殺了三眼功曹,又怎能取代他的地位?能管轄尚義小築的人嗎?」姑娘提出疑問。

    「尚義小築的首腦人物,不可能存在,樹倒猢猻散,不散的人注定非死不可。」十方瘟神是老江湖,知道火並是怎麼一回事,「但三眼功曹各地的組織,雖則隨之而散,人仍然在該地活動,不可能所有的人皆拋棄根基亡命他方。大乾坤手就會在三眼功曹以往所控制的地盤內,派人加以接收,恩威並施控制該地的人,改豎大乾坤手的旗號。這與改朝換代並無多少不同,範圍大小之別而已。所以說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至於大乾坤手是否有能力控制三眼功曹的地盤,得看江西嚴家是否有足夠的人手支援他了。」

    「所以兩方的人,都必須為生死存亡而放手一拼。」張文季加以補充,「死了那麼多人,根本不可能坐下來談條件了。像我和天垣宮的人,處境又是不同。我們有聲威有地位,但沒有地盤,損失了一些人,風色不對可以一走了之,暫避風頭,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不需為了保住地盤江山而生死與之。大乾坤手失敗了,他必須遠遠地逃離三眼功曹的勢力範圍,逃不掉,就得用命償付,所以兩方的人勢成水火,不死不休,就這麼簡單。」

    他們十七個人,也是借草木隱身戒備的,只要他們不隨意走動,上面望江亭的警哨,不可能發現他們。

    上面傳來撥枝踏草聲,有人正小心地慢慢向下探。

    十方瘟神一打手式,張文季向上一竄,便到了三四丈外的坡頂,這裡草木已稀。

    兩個老道,還有一個是身材高瘦,缺左耳輪的魏武,中州雙殘的大殘。

    昊天教主有十大弟子,已經死了兩個。

    這兩個是五行真人和元亨真人,十大弟子中武功邪術最好的兩個。

    「好哇!老相好走在下這條路,妙哉!」張文季從草茂中跳出,哇哇怪叫,「這是看得起我太歲張,深感無限光榮。」

    五行真人是他手下敗將,見到他就心虛冒冷汗。

    大殘也是驚弓之鳥,所以他說來的是老相好。

    「是你這小狗。」大殘驚怒交加,也破口叫罵,「小狗,你……你不要欺人太甚,你……」

    「咦!老殘廢缺耳賊,在下問時欺人太甚了?」張文季氣勢洶洶擋住去路怪叫,「自從你們殘害了入雲龍那些人之後,跟著大乾坤手東躲西藏不敢露面,之後咱們從沒碰頭,我又欺了誰啦?你是一個成名人物,不能像潑婦罵街一樣胡叫含冤負屈。」

    「你想怎樣?」大殘心虛地拔劍,「老夫要找的人不是你,你……」

    「我也沒說要我找你呀!」

    「那……你想怎樣?」

    「那得看你想怎樣啦!」

    「老夫要找人。」

    「不是我又是誰?」

    「你管不著,反正不是你。」

    「不是我就好,你去找吧!請便。」張文季大方的橫移兩步,讓出去路,「我找的人不是你,太歲張是很講理的,不會為了不相關的人而浪費精力,而且我也怕你的霸道暗器回風錐。」

    他大方,大殘卻心虛。

    「你……你在玩什麼花招?」

    「沒有花招,沒有詭計,我在讓你去找要找的人,有什麼不對嗎?」

    他們是來探虛實的,怎敢冒失地繼續往下走?當然不會想信太歲張讓路的誠意。

    「姓張的,你到底要找誰?」五行真人憤然問。

    「你明明知道在下要找大乾坤手,找他討取一船金銀。你們兩個老道但請放心,在下也不會找你們,你們身上搾不出十兩銀子,所以你們也可以和大殘一起走,在下不攔你們。冤有頭債有主,我不找你們,你們必須自愛些,不要轉惡毒的念頭。」

    大殘的確在轉惡毒的念頭,打算用回風錐突下毒手。

    但一接觸張文季陰森凌厲的目光,只感到心中發虛,手出現反射性的痙攣,怎敢輕舉妄動?

    「老弟,俗語說:胳膊往裡彎。又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大殘隨即改變態度,換上了笑臉,「你是威震江湖的黑道之雄,卻一而再幫助那些俠義道人士,你的作法和想法,委實令人氣憤填膺……」

    「閣下,你給我聽清了。」張文季臉色一沉,嚴詞駁斥,「沒有任何人敢說,黑道人必須都是些喪心病狂,不分黑白不論是非,不講道義沒心肝的敗類,即使強盜也有道。我太歲張的作法和想法,無愧於天無怍於人,至少我知道一個人應該所行所事像個人樣,明是非講道義不失人的尊嚴。我所幫助援手的人,我不管他是黑是白,只要我認為在義理上需要插手,就義無返顧插手干預。第一次你向入雲龍兩人挑釁,我插手是因為你找錯了人。第二次我恰好碰上,你們的所作所為太毒太絕,我必須管,我對是非的認定,是對事不對人。今天我能不與你們計較談笑自若,原因是今天你沒在我面前,做出太絕太惡的事。我不過問你與俠義道人士的恩怨是非,日後你們如何解決皆與我無關。閣下,我說得夠明白了嗎?」

    「哼!不管你如何分辯,反正你是黑道的背叛者,吃裡扒外的卑劣混混,今後黑道朋友不會放過你的,看你橫行到幾時。」大殘憤慨地指責,聲色俱厲。

    「是嗎?據我所知,大多數黑道朋友,皆認為我做得對,為我喝彩……」

    「三眼功曹的人當然替你喝彩,哼!」

    「不要和他胡扯,咱們走。」五行真人不耐煩地催促,轉身向上走。

    「你們不是下去嗎?」張文季高叫,「我太歲張並沒擋你們的路。」

    「貧道不信任你。」五行真人扭頭說。

    「你死吧!」大殘乘機打出一枚回風錐,不管結果如何,錐出手立即轉身飛奔而走。

    張文季一掌拍飛回風錐,冷冷一笑並沒追趕。

    荀姑娘從側方的草叢鑽出,伸手接住拍飛而來的回風錐。

    「相當霸道的暗器。」姑娘察看手中的回風錐,「尾翼精巧得很呢!」

    「比雙鋒針更霸道。」張文季說,向後退走,「只是打造不易,無法大量使用,太過精巧的暗器限制甚多,這玩意就沒有雙鋒針實用。」

    「他們……」

    「他們來試探的,不久之後,不管由哪一方發動攻擊,沒有人走這條路了。」

    「太歲在此,誰敢走這條路沖太歲?」姑娘笑吟吟說,「三眼功曹怎麼還不發動?」

    「拖得愈久,對他愈有利,他何必急於發動?多一分準備就多一分勝算,他不急。」

    左側方草聲簌簌,鑽出明艷照人的大宮主,這位天垣宮的首腦不易看出真實年齡,反正漂亮的女人如果知道打扮,即使半百年紀,依然風韻動人。

    「三眼功曹希望你也能一起發動。」大宮主顯然聽清他的話,「他托我和你商量……」

    「沒有什麼好商量的。」張文季斷然拒絕,「那是他的事,我只取我所需,可不想讓江湖朋友誤解,認為我太歲張得了他多少好處,所以替他助拳賣命。」

    「張兄,能與尚義小築結為奧援,對你日後的聲譽威望極為幫助,你不覺得有利於你的江湖霸業嗎?」

    「我不想借他增加江湖威望,我有我的聲望和地位,也無意爭取奧援壯大聲勢,更無意擴展江湖霸業。你們和他取得協議了?」

    「天垣宮傷亡過半,不得不急於找到同盟重振聲勢。你不是要他的女兒做壓寨夫人嗎?」

    「我已經當他的面,解釋明白逼他女兒的用意。」

    「可是,他改變了主意。」

    「改變什麼主意?」

    「他夫婦轉托我玉成此事,要將女兒嫁給你。他女兒林翠珊也同意了,小丫頭對你的看法徹底改變。」大宮主得意洋洋地說,「冤家變成親家,何以謝我?」

    「去你的!」張文季笑罵,「你還真有幾分媒婆相呢!」

    「弄假成真,好事呀!」

    「一點也不好,大宮主。」張文季大搖其頭,「三眼功曹為了我一句戲言,把我恨得要死,他為何同意我不知道,卻知道他決不會樂意,天知道他如何向他那些弟兄解釋?這可是十分丟臉的事。」

    荀姑娘先前大感震驚,立即心中一塊石頭落地。

    「大宮主,張爺可不希望被江湖朋友恥笑。」荀姑娘理直氣壯,「參與九華風雲的人,都知道張爺要搶林大小姐做壓寨夫人,真要成了事實,三眼功曹有一千張嘴,也解釋不清脅迫下屈服的嫌疑,有何面目見江湖朋友?張爺日後還得挺起胸膛面對江湖群雄呢!」

    「你不懂,小姑娘。」大宮主正經八百笑著說,「在江湖闖道的人,誰都會用盡一切手段爭取名位,擁護的人愈多,權勢愈大。尚義小築旗下的江湖群豪為數眾多,那些人本來就對張兄敬畏有加,一旦張兄成為他們的自己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別提了,大宮主。」張文季打斷對方的話,「太歲張野心不大,你這些話不啻對牛彈琴。」

    「張兄,不要急於拒絕……」

    「我堅決拒絕。」張文季沉聲說,「一旦牽涉到利害,日後將禍患無窮。哦!你們已和三眼功曹取得協議,準備何時發動?」

    「張兄,我希望知道,一旦發動時,我們能獲得張兄多少實質上的支援。」

    「三眼功曹也希望知道?」

    「他存疑。」

    「存疑?」

    「他覺得……覺得你並不怎麼積極進取。」大宮主欲言又止,似乎不便直說,「張兄,你……你是不是有意製造均勢?」

    「他身為司令人,存疑理所當然。」張文季淡淡一笑,「製造均勢反而對我不利,我不可能從你們鷸蚌相爭中演漁人得利,你們任何一方快速敗沒,對我卻好處多多。我對大乾坤手不怎麼積極,原因是我和他沒有致命的利害衝突。老實說,我向他追奪一船金銀的借口,本來就十分牽強,在理字上就站不住腳。假使我不顧一切積極摧毀他,就算我不怕人言可畏,自己也感到良心有愧,不夠正大光明。如無必要,我是不會下毒手的,所以,一切得靠你們自己了。大宮主,我說得夠明白嗎?」

    一聲輕咳,一旁鑽出十方瘟神。

    「我十方瘟神,迄今仍然找不到插手的真正借口。」十方瘟神說,「那些狗腿子們雖則一而再向我下毒手,怪他們不得,畢竟我曾經多管閒事,招致報復理所當然罪有應得。大宮主,去告訴三眼功曹,不要將希望寄托在張太歲身上,這是你們生死存亡的霸權之爭,一切都得靠你們自己。不要把問題搞得太複雜,此時此地,搞出節外生技的情愛糾紛,保證章法大亂。」

    「好吧!我把兩位的意思轉告。」大宮主有點失望,知道事不可勉強,「不久將有所行動,希望那些人不要從你們這一面撤走。」

    她的意思是說:你們不會全力加以堵截。

    「大乾坤手的想法你們並不知道,他是否肯撤走誰也難以預料,一旦他覺得必須寧為玉碎,你們可不要樂觀得太早了,最好不要逼他作困獸之鬥。」張文季語重心長指示機宜,「一個有決死念頭的人,是十分危險的。」

    「承教了。」大宮主行禮退走。

    「這些人的氣勢仍然不足。」十方瘟神說,「可知千柳堤秘窟惡鬥,他們付出了相當高的代價,所以要借重你的鼎力相助。」

    「他們知道強攻勝算不大。大乾坤手實力仍在,千柳堤秘窟所留的人手都是些二流貨色,全靠請來的三山五嶽妖魔鬼怪送死擋災,並沒損害到他的精銳。看來,他們必須自求多福了。」張文季表示出不想積極參與的態度:

    「三眼功曹如果沒有信心,這一關他可能過不了。」——

    無涯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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