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鹿死誰手 文 / 雲中岳
張文季進了城,花重金找到一家民宅借宿。
他不想過早上山,時機未至。
山上不能鬧事,那會傷及不少無辜,傷及無辜將千手所指,菩薩不佑。
在各處走了一圈,熟悉環境最為重要。
一個老江湖如需在某地小作勾當,一定會先熟悉環境,拉長耳朵,睜大眼睛,便可概略看出吉凶的先兆。
他在購買行囊時錢財露了白,四十錠元寶是一筆可觀的大財富,所以消息不脛而走,他成了眾所注目的人,自然引起有心人的興趣。
青陽算是偏僻的城市,金與銀的兌換率比較低,甚至有些人拒收黃金,比率是一比六上下。
在南京,金銀的比率是一比七。四百兩黃金,值兩千四百兩銀子,在青陽足以稱富豪了,受到注目理所當然。
未牌末申牌初,從兩路匯合的香客便陸續到達。入暮時分,縣城內外湧到三兩千香客,似乎全城都活躍起來了,髒亂的情形也可想而知。
有所圖謀的人,愈混亂愈對活動有利。
青城三女妖所寄住的農舍,同時接待了二十餘名香客,所有的廳和房間都住滿了人。男士們在廳堂打地鋪,女的在廂房擠在一起湊合湊合。
隔鄰的農舍,寄住著為她們效力合作的七個人。至於玉面郎君,則帶了兩個人住在城裡的客棧,便於找朋友聯絡,也便於爭取合作的人。
三女妖並不介意師叔離去,雖然少了一個得力的人,實力減弱了一半,但少一個小長輩干預,她們才成為真正的領導人,可以為所欲為,沒有礙手礙腳的顧慮。
反正她們已決定著手網羅羽翼,像所有的豪霸一樣,發展實力,成為主人首領,多一個小長輩在身邊,在心理上就有大權旁落的感覺,永遠不會成為真正的主人。
小長輩一走,她們並無遺憾的感覺。
她們也在用手段招兵買馬,玉面郎君則分頭進行找人合作。
天黑了,她們尋找目標的活動不得不停止。今天這一批香客中,沒有一個是高手名宿,連二流人物也沒碰上一個,頗令她們失望。
玉面郎君派人傳來的消息,也令她們沮喪,沒遇見朋友,也沒碰上成名人物。唆使尚義小築的人向張文季挑釁大計也失敗了,尚義小築的人已經離開縣城。
有關張文季的消息,頗令她們不安,張文季竟然在縣城落腳,用意不明。
假使張文季找上了她們,她們毫無抗拒之力,即使師叔仍在,也對付不了張三。
張三沒有不走的理由,他被天垣宮的人整治得九死一生,應該盡快遠走高飛,怎敢還在天垣宮左近逗留?會不會影響她們招兵買馬的行動?
洗漱畢,她們在房中品茗,商議今後行動的一些細節,自然而然地提及此行的目標大乾坤手。
「這個大豪的行事,委實令人莫測高深。」大女妖坐在床口,一面無意識地挑亮燈火一面說,「我們在南京發現他一家老少,那時人數不足十個。他們不乘船而走陸路慢慢南行,也令人大感意外。接著,人數一天比一天增加,他的得力朋友一一現身,我們下手的機會愈來愈渺茫,現在更是毫無希望。在江湖得意多年,我們從沒想到招納一些人,擴展實力,稱雄道霸,創建自己的局面。現在情勢不利需要人手,這才發現我們浪費了多年的歲月,毫無根基無人可用,後悔已來不及。」
「大姐,我們現在進行,還來得及,亡羊補牢尚未為晚,短短的幾天,我們已經有十個以上的人可用了。玉面郎君甘願幫助我們,這是最大的收穫。」三女妖顯得樂觀,一點也沒有後悔的神情流露。
「我有點擔心控制不住他。」大女妖眉梢眼角有隱憂,「他的野心很大,而且他的女人很多,日後如果碰上他心愛的女人,他會把我視如蔽履的。在武功的真才實學上,只有師叔可以勝他一分半分。師叔一走,我們克制不了他的。」
「可惜。」三女妖歎了一口氣,「如果能留住張三,該多好?他居然能不受三陰絕脈手法控制,比玉面郎君強多了。」
「師叔很怕張三,知道為什麼嗎?」大女妖似乎想起了些什麼,惑然向兩位師妹問。
「她為了救我們,敗在張三的劍下,我們親眼看到的,她當然怕啦!」三女妖自以為是。
她們都不知道張文季侵入住處逼迫荀明萱的經過。荀明萱當然不便說,也不想說。
「還有,師叔怎知道天垣宮的事?」三女妖也提出疑問,「她說天垣宮的山門在這裡曾經劫持張三,她怎麼知道的?可能嗎?」
「她不進一步說明,誰知道呢?」大女妖苦笑,「師叔有時冷得像冰,你問她,如果不願回答,就用冷冰冰的目光瞪著你,實在令人渾身不自在。她是長輩,我們實在無奈她何,她走了也好,受人管束畢竟不是愉快的事。」
「這兩天我們都不在一起,分頭踩探活動。師叔的武功比我們高,更受了師祖的道術衣缽,消息比我們靈通,該是意料中事。」二女妖替師叔辯護,「她說天垣宮的山門在這裡,我們最好相信她的話。我們在江湖消息靈通,迄今仍然不知道天垣官的底細。她竟然一語驚人,說天垣宮的山門在這裡,決不會是信口開河,師叔不是胡說八道的人。所以,我們必須小心留意天垣宮的人。天垣宮在外行走的星主,沒有一個是好東西,有許多神秘的殺人滅門謀財害命大案,很可能都牽涉到他們。總之,離開他們遠一點大吉大利。」
三個女妖住在這間廂房內,香客甚多,住處不足,擠一擠理所當然。在房中,可以隱約聽到借宿香客嘈雜的聲浪,門窗簡陋,不可能摒絕外面的聲波。
大女妖是武功最高的一個,經驗豐富,精明機警,突然似有所覺,打出噤聲的手式。
人聲寂然,香客嘈雜的聲浪不知何時已經停止傳入了,房門外聽不到任何聲息。
剛起更,香客不會早早就寢。
「有古怪。」三女妖變色低語,首先抓起床頭的連鞘劍和百寶囊。
砰一聲大震,房門被踢開了,門閂折斷,燈火搖搖。
三個女妖大吃一驚,僵住了。
湧入五個人,領先的佩劍綵裳美婦風華絕代,珠翠滿頭,異香滿室,高貴得像仙女或女皇,明亮的水汪汪大眼冷然注視著她們。
四個穿黑勁裝的星主,有兩個捧著匣弩。
如果她們反抗,兩具匣弩夠她們受的了。
「咦!你……你們……」大女妖駭然驚問,不敢移動,以免引發巨變。
「你們知道我的來歷,是嗎?」綵裳美婦冷冷一笑,「我知道你們的來歷底細。」
「坦白說,我一點也不知道你的來歷,可否明告?」大女妖沉著地說。
其實,她心知肚明,說曹操,曹操就到,天垣宮的人找來了,她硬著頭皮說謊。
「真的不知道?」
「青城三仙姑已是老江湖,在江湖有我們應有的地位,決不會滅自己的威風,承認自己見聞有限。我,大仙姑幽虛仙姑安瓊。我該稱你夫人呢,抑或該稱小姐?」大女妖身處危境,依然能保持鎮定。
「你可以叫我二宮主。」
「宮主?」大女妖臉色驟然吃驚的神情裝得十分逼真,「什麼宮主?九華山沒有宮,黃山才有。」
「我問你,對張三這個人,你知道多少?」二宮主另起話題。
「知道不多。」大女妖心中一跳,「很了得的一個年輕人,可惜他快要死了。」
「他快要死了?」
「對,快要死了,至遲明天。」
「為何?」
「我擒住他,要他向我投效,用三陰絕脈手法制了他的任脈,期限是三天。他拒絕投效逃掉了,明天是脈斷的時限。」
「真的嗎?似乎你對你的三陰絕脈手法頗為自滿呢!你可能真的擒住他了,青城三女妖的迷香是頗有名氣的。你要他投效……」
「幫我們計算大乾坤手。他本來就從南京跟蹤大乾坤手前來的,人孤勢單,不敢半途下手。他很愚蠢,竟然不識抬舉。我們不再理會他了,反正他活不了多久。」
「他目下在何處?」
「住在城裡一家民宅中。」
「迄今為止,你所說的話大部分是正確的。」二宮主表示自己消息靈通,「憑你們三個人,就敢妄想計算大乾坤手?」
「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二宮主,不要小看了我們青城三仙姑。」
「我沒小看你們,所以要求你們合作。」
「合作?」
「對,合作對付大乾坤手。」
「你們也……」
「我們也在計算他,人手仍嫌不足。我的要求是要活的,死的大乾坤手不值半文錢。你們的迷香雖然品質不是第一流的,但仍可派用場。我的條件是,雙方是合作關係,有司令人而無主從之分。追出金銀珍寶,你們可以分一成半,如何?」
「一成半?這……」
「不要太貪心,大仙姑。」二宮主沉聲說,「我可以在口頭上騙你給四成,一成半我是誠意的。」
任何口頭上的承諾都是騙人的。真等到金銀珠寶到手,那一定是皇天保佑。雙方實力懸殊,勢弱的一方注定了要人財兩空。
「我能有異議嗎?」大女妖心中一涼。
「不能。」二宮主答得簡單俐落。
「滅口?」
「擒住帶走。」二宮主冷笑,「本宮有一套十分靈光、萬無一失的控制異議分子法寶。
除非萬不得已,決不處死有用的人才。你們就是有用的人才。」
幽暗的房門外,突然飛入兩根套索,一左一右無聲無息拋入,奇準地套住兩側捧弩的星主脖子。
繃弦乍響,六枝弩箭穿入房頂,擊碎了屋瓦,透屋頂飛走了。
兩個星主叫不出響音,被仰面拖倒丟弩掙扎。
大女妖機警絕倫,一掌拍滅了油燈。
狂笑聲震耳,罡風呼嘯,有人從門外發掌,用勁道萬鈞的劈空掌向內攻擊,一掌連一掌交叉猛襲,堵住房門不許人衝出。
夜中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砰然一聲大震,二宮主撞毀了唯一小窗。
點亮了油燈,三女妖惶亂地整理破裂的傢俱。人都不見了,她們驚魂初定,首先便在外面巡視一周,這才返回房中整理睡處,暗叫僥天之悻。
「幫助我們的人是誰?」二女妖將碎桌推至牆角,「有點耳熟……」
「張三。」大女妖肯定地說。
房門外傳入一聲冷笑。
三個女妖是驚弓之鳥,大吃一驚,不假思索拔劍。
一個中年人迎門背手而去,沒佩有兵刃。
「報應至速,老天爺畢竟是公平的。」中年人笑容可掬,「你們算計別人,脅迫別人投效,現在就被別人所計算,同樣逼你們投效,真有趣。」
「你是誰?」大女妖沉叱,不敢貿然撲上攻擊。
「看熱鬧的。」
「亮名號。」
「江湖小人物,鬼手柯永福。呵呵!也許你們曾經聽說過我這號人物。」
「哎呀!黑吃黑的專家……」
「呵呵呵……」笑聲漸遠,鬼手柯永福已經不見了。
鬼手柯永福不但是黑吃黑的專家,也是亦俠亦邪的江湖神秘名人之一。
四海游神公孫皓,鬼手柯永福,都是江湖上早年並不怎麼走紅的一流人物,只能算是小有名氣的邪道高手。
但自從四年前與太歲張一群神秘人物接二連三幹了幾票黑吃黑大案之後,聲譽鵲起,升上了風雲人物之林,身價行情水漲船高,已具有震撼江湖的價碼了。
那些名號響亮的黑道大豪,和聲威遠播的強盜集團,對太歲張這群神秘人物恨之入骨,作案之後必定心驚膽跳躲得穩穩的,恐怕這群神秘人物找上頭來。
那些所謂正道人士與所謂俠義門人,對太歲張這群人真也無可奈何,沒有把柄可抓,想仗義問罪也師出無名,暗中卻替他們喝彩,明裡不褒不貶不親不近,保持距離,以免蜚短流長有損俠譽,因為太歲張這群人的所行所事,應該列入黑道豪霸的名單。
大乾坤手卻不同,公然打起俠盜的旗號,以強大的實力做後盾,沒有人能奈何得了他。
所以,他敢無所顧忌地搶劫嚴家的珍寶船。
白道或俠義門人,不屑與嚴家的走狗沾上邊。
任何人劫掠四大奸惡,都受到這些俠義英雄的喝彩,甚至暗中支持,所以,有許多英雄豪傑與大乾坤手暗中有往來,明暗間給予道義上的支持,因此,大乾坤手敢公然在外活動,是江湖朋友又羨又妒的一代之豪。
這就是當時的江湖情勢:正邪黑白難分的混亂時代。
青城三女妖一聽對方是鬼手柯永福,真嚇了一大跳。
如果是四年前,青城三女妖還不屑與鬼手柯永福打交道呢!
她們第一個想到的事,是鬼手柯永福暗助她們度過一場劫難。
但大女妖卻肯定地表示,門外發狂笑的是張三。
天垣宮有三位宮主,她們的名號是外人無從得悉。
天垣宮是神秘強盜集團,江湖朋友耳熟甚詳。
二宮主帶了四個男女星主,狼狽地跳城而走,功敗垂成,她們根本不知道栽在何人手中的。
兩具匣弩丟掉了,兩個男星主的喉部也受了傷,幸好喉沒破,套索粗力道也恰到好處,套索的主人手下留情,總算保住了老命。
五個人怨天怨地,走上了至楊嶺山十八灣小徑。全程三十里,不需急趕,戌牌時分,早得很呢!
一個灰影在百步後悄然跟蹤,卻沒發現另有跟蹤的人。
「有人跟來。」斷後的一個女星主低喝。
五個人兩面一分,回身戒備。跟來,用不著緊張。
灰影冉冉而至,是一個穿灰長衫的佩劍人。
「什麼人?」女星主沉叱。
「你們為何還在此逗留?」來影沉聲說,「貴宮的主要執事人員,是不是應該在今天上山的?」
「咦!你是……」二宮主訝然問。
「龍騰鷹翔。」灰影朗聲高呼。
「按計行事,時間充裕,不須急急上山。」二宮主口氣一懈,「請放心,誤不了事。」
「如果你們再這樣繼續胡鬧下去,鐵定會誤事的。」灰影不悅地說,「你們將招引一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人纏住你們,無法集中心力,怎能不誤事?」
「你們重要的人員不來,我們仍欠人手,留在山下找些可派用場的人相助,怎說是胡鬧?」二宮主為自己的行為辯護,態度相當強硬,「貴長上似乎不信任本宮,而且派人暗中監視本宮的一舉一動,閣下幫助青城三女妖目的何在?希望閣下能舉出合理的解釋。」
「為了保障咱們的權益,必須派人留意各方的動靜,貴宮的一舉一動,咱們有瞭解的必要。你們計算青城三女妖的事,咱們傍晚才得到正確消息。因此,敝上派在下前往察看,事前並不知你們採取進一步的行動。」灰衣人一字一吐忿然解釋,「去晚了一步,你們剛動身撤走,在下不知道你們發生了何種衝突,卻發現有身手極為高明的人在旁潛伏,很可能是三女妖暗中策應的人,幸好你們不曾久待在屋內。」
「不是你用套索傷害我的人?」
「在下再次鄭重奉告,不知道你們到底發生了何種衝突,只發現你們撤走時,有人潛伏在旁躍然欲動。聽在下的勸告,不要再招惹是非了,三女妖目標太明顯,找她們相助,必定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聽說,你們也在找一個叫張三的人。」
「不錯,本來已經到手了……」
「趕快打消計算他的念頭。」
「為何?」
「這人幾乎與所有的人為敵,目下是尚義小築的目標,讓他們去你打我殺,離開他們遠一點。」
「你不知道那個張三也在打大乾坤手的主意嗎?」二宮主的嗓音提高了一倍,「本宮找他,目的就是除去競爭者。對付競爭者最好的辦法,就是收服他網羅為羽翼;如果認為不可靠不能用,就斷然殺之,永除後患。本宮的事務,請勿干預好不好?」
「你們還要一意孤行?」
「那是本宮的事。」
「那會誤了敝上的大事。」
「事關一二十萬金銀的大事,本宮成功的期望比你們更殷切。由於你們改變計劃,重要人物不來參與,本宮只好另行羅致人才,以保證計劃成功。你們如果干預,本宮不負成敗的責任。閣下可以回去了,請便。」
「既然你們不聽勸告,一意孤行,在下只好向敝上據實稟告了。」灰衣人悻悻地說,轉身便走。
二宮主哼了一聲,也舉手一揮,轉身啟程。
僅走了百十步,二宮主倏然轉身。
「閣下跟來又有何用意?」二宮主冷冷地說,「你可以據實向貴上稟告,本宮的事務不容外人干預……」
「你們仍然不放過青城三仙姑?」在二十步外的灰影,用另一種嗓音問。
「那是當然,她們可派用場……咦!你是……你不是剛才的人。」
嗓音不對,定神察看,天色雖黑暗,但仔細察看,仍可分辨形影……
這人的灰色衣衫稍暗些,身材也矮些,穿的不是灰長衫,而是大氅式的披風。
「還打張三的主意?」灰影不回答問題,另找話題追問。
「該死的!你是誰?」二宮主沉叱,手動劍出鞘。
四個男女星主左右一分,劍同時出鞘。
灰影一閃即至,劍出鞘龍吟隱隱,劍光反射著星光,幻發閃爍不定的光芒。
「來向你們提出嚴重警告的人。」灰影陰森的語音令人入耳便毛髮森立,有如鬼聲,蒙了臉,露出的一雙眼睛,也似乎映著星光,反射出獸類才有的怪光芒,「你們必須為所做的事受到懲罰。」
「可惡!什麼嚴重警告?」
「今後,你們天垣宮的人,如敢繼續向青城三仙姑與張三玩弄陰謀詭計,殺無赦。」
「該死的!你敢說這種狂妄的話……」
灰影冷哼一聲,劍光排空而至。
兩側一男一女兩個星主,不約而同雙劍齊出。
兩聲金鳴,火星飛濺;一聲驚叫,人影乍分。劍氣呼嘯中,兩男女星主斜飛出丈外,劍上的勁道相差太遠,一接觸人便被震飛。
二宮主大吃一驚,不假思索揮劍直上,志在阻止灰影追襲兩星主,劍一發風雷乍起。
「錚錚」兩聲狂震,二宮主暴退了兩步。
「你也接我兩劍。」灰影沉叱,劍如匹練橫空,又快又狠又準,鋒尖疾射二宮主的胸口。
二宮主剛穩下馬步,駭然一震,一劍封出,乘勢右閃,借力飄出丈外。
「錚」一聲金鳴,飄勢加快,顯然知道無法封住這兩劍急襲,接一劍便從灰衣人的劍尖前逸走,幾乎逃不過第二劍的急猛強攻。
很不妙,腳剛沾地,灰影的劍已如影附形追及,森森劍氣壓體,這一劍逃不掉了。
另兩名男女星主來得正是時候,一支劍上挑灰影的劍,一支攻灰影的左肋。
灰影不想與二宮主同歸於盡,斷然變招自保,劍轉身,劍光暴射撒出滿天流光電火。
「嗯……哎……」兩個星主搶救二宮主心切,招一發便無法改變了,發覺灰影不進反退,劍光驟變,已來不及收招閃避了。
兩星主向兩側暴退,二宮主也疾退八尺穩下身形。
「你該死!」二宮主脫出危境,驚出一身冷汗,突然發現兩個星主扔劍挫倒,咬牙切齒暴叱,左手取出暗器,三道電芒破空射向灰影。
另兩個星主也發瘋似的衝上。
灰影乍隱乍現,現身時已遠出三丈外,三道電芒落空,閃避的身法快得有如鬼魅幻現。
「下次見面,劍下絕情。」灰影不再撲上,語氣冷森,「如敢忽略警告,我要毀掉你們楊嶺山的山門。」
二宮主銀牙一咬,飛撲而上。
灰影一一閃兩閃,消失在右面的樹林裡。
「這是什麼人?」二宮主駭然自問。
夜間豈能入林追逐,追也無法追及,灰影的速度太快,追上了也無可奈何,五個人也對付不了灰影,一個人追上去凶多吉少。
與二宮主打交道的灰影,回頭奔向縣城。
天垣宮的人是不肯接受勸告,不再打青城三女妖與張三的主意。
他無法進一步干預,大概身份地位還不夠干預的份量,二宮主強硬的態度,已表明不理會他的勸告了。
遠出里外,他突然向右一閃,隱身在路旁的一株大樹下,形影俱消。
跟蹤的黑影沒料到已被灰影發現,貼路側的草木陰影,時起時伏疾走,似是以聽覺作為跟蹤依據,小徑在草木中彎彎曲曲蜿蜒,視界不良,反而不如聽覺靈敏。
到達灰影隱身的地段,黑影終於發覺有異,往草叢中一竄,也形影俱消。
雙方都發覺有警,看誰先失去耐性。
有事在身,或者自以為是強者的人,通常是容易失去耐性的一方。
片刻,灰影從路右的樹影下踱出。
「出來吧!咱們親近親近。」灰影向路左的草叢,用陰森的嗓音說,「今晚出現在青城三女妖住處附近的人真不少,各懷鬼胎或者各有慾望,這三個浪女確有吸引人的魅力,招蜂引蝶已有幾分氣候。閣下用意何在,何不當面說個明白?就算雙方有利害衝突,說出來也許有溝通的餘地,是嗎?」
黑影乾咳了一聲,排草而出。
「閣下阻止那些男女,要他們不要打青城三仙姑的主意,你我已經沒有利害衝突。」黑影首先便表明立場,「但閣下居然可以干預那些男女的事,顯然從你們的對話中,有一件陰謀正在山上山下進行。很可能與在下要進行的事有密切的關聯,與可避免的利害衝突。所以,在下要查個一明二白。」
「哦!你是否太狂妄了些?」灰影說,「要想查明別人進行的事,必須具有查的實力,就憑你這麼鬼鬼祟祟地在後面跟蹤,就可以查個一明二白了?」
「你會提供在下所要的消息,是嗎?」
「你閣下又在說狂妄的話了,我為何要提供給你所要的消息?你是哪座廟的大神佛呀?
憑什麼你認為可以吃定我了?你配嗎?」
一連串的問話,語氣相當托大,而且飽含諷刺嘲弄挖苦,這些話用來刺激狂妄自負的人極為管用,鐵定會激怒對方引發嚴重衝突。
「憑我玉面郎君的名頭與劍上的真才實學,吃下你一個眼線,應該是天經地義的事。」
黑影受不了激,一激就亮出身份以震懾對手,人的名,樹的影,高手名宿的威望,的確有震懾人心的威力——
無涯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