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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大張魔旗 文 / 雲中岳

    一擊得手,斃了兩個高手爪牙。

    下一步,她得找地方躲起來,躲得穩穩地,以應付即將展開的大舉搜索。

    她不能遠逃,遠逃便會失去與目標保持接觸的機會。

    目標如果一走了之,便得多花幾倍時間,重新尋覓目標的去向了。

    人手不足的追蹤,極易把目標追丟。

    即將到來的大搜索,城內反而安全,對方決不會料到她反而在城裡藏身,定會大搜城郊各隱蔽處。

    再就是州城畢竟是有王法的地方,大舉搜索會讓官府的威信掃地,更引起市民的反感,官府必定出面干預。

    侯二爺雖是交通官府的豪紳,但做得太過火,官府不得不為了威信而出面干預,爪牙們不可能搜查全城。

    預定的撤走路線有危險,她繞過城南郊,走遠些,打算從城東爬城。

    侯家大院在城西郊,這時該已高手齊出,大搜西郊附近。她從城東返城,應該是安全的。

    遠出三里外,精力已耗掉一半,奔掠的速度也減半,氣血流速加快,渾身汗水呼吸急促,腳下已有點不俐落,得放慢速度向東繞,迫的人大概在西門附近窮搜,該已脫出危險區啦!

    夜幕剛張,不易辨別景物。

    她腳下一慢,將劍從背上解下,換插在腰帶上,這樣拔劍的速度要快些。

    其實她心中明白,除非到了生死關頭,決不可拔劍而鬥,必須避免與人用劍相搏,她最可靠的武器是飛針。

    用劍必被纏住,她輸定了。

    她不能輸,輸不起。

    鑽出樹叢,打算從天上的星斗找出方向。

    夜間身在林中,什麼也看不見。

    很不妙,二十餘步外的草坪邊緣,隱約可看到一個衣裙飄動的女人形影,動的衣裙吸引她的視線。

    假使對方不動,她必定對面撞上了。

    「你來了嗎?算定你該來了。」

    那女人的嗓音清脆悅耳:「彼此正好親近親近。」

    近字聲猶在耳,黑影已冉冉而至。

    「慢來!」她飛退入林,魚躍穿過兩株樹仆倒,輕靈地一滾一竄,蟄伏在一株樹幹下。

    女人不入林,一閃即設。

    片刻,她心中開始發慌。

    她不能逗留,身形一動必被發現,不動怎能通走?對方定然是埋伏在這裡的人,召集人手的信號可能已經傳出了。

    不走不行,悄然而起,小心地蛇行睦伏向側移動。

    很不妙,林下枯枝敗葉甚多,野草也枯葉叢生,天氣炎熱久未下雨,走動怎能不發聲?

    一聲嬌笑發自側後方,黑影連閃近身了。

    她反應仍然迅疾,可惜精力不繼,有欠靈活,只好再次仆倒滾出貼在另一株樹下。

    黑影又不見了,移動比她快。

    「是什麼人?」她硬著頭皮問。

    「擒住你之後,便知我是誰了。」聲音傳自左側不遠處,看不見形影。

    「為何要擒我?站出來,我們談談。」

    「我知道你的無影神針厲害,等擊倒你之後再談。」

    她心中一涼,對方是衝她而來的,閃躲的身法極快,而她所餘的精力有限,很可能被對方擊倒,因為她必須動,對方卻可守株待兔用暗器襲擊。

    她必須冒險,猛地一竄兩丈。

    利器破風的尖銳嘯聲令她毛骨驚然,對方果然用暗器對付她,暗器在她身後不足一尺掠過,好險。

    她不假思索扔出一枚雙鋒針,身形再起。

    「厲害,神針的綽號不虛傳。」身後傳來那女人的喝彩聲,像是發自耳後。

    兩起落遠出五文外,全力急竄。

    嬌笑聲銜尾追隨,但不見形影。她專心竄逃,也無暇向後察看。

    真走運,竄入一處地溝,野草小樹可以提供最佳的掩蔽,循溝飛竄速度提至極限。

    老天爺保佑,地溝已盡,後面毫無聲息。

    剛想爬起飛奔,前面傳來一聲輕咳。

    「你認為人一定會從這一帶逃走?」另一個女人的口音,在前面不遠處傳來,看不見人影。

    「你真笨哦!」又是一個陌生的女人聲音:「這是唯一撤走的地方,西面是河,東面是城,北面也有河阻隔,換了你,你往何處逃?」

    「可以泅水呀!」

    「那個織女生長在北地,北地的大姑娘,敢在河裡習水性?在澡盆裡學嗎?」

    「說得也是。二姐恐怕把人追丟了,好久沒聽到聲息啦!。我們也搜吧,守株待兔不會有收穫的。」

    「不要急,可不要亂了章法。人到了誰的埋伏守候區就是誰的,夜間移動太危險,你想挨針呢,抑或想爭功?別亂來。」

    她心中叫苦,這一帶是埋伏區,她一頭演進來,脫不了身。

    等天一亮,她死路一條。

    「我忽略了那位老前輩的警告。」她心中暗叫:「他要我防備出人侯家的女人,我卻不進行偵伺,終於自吃苦果。」

    略一觀察地勢,她飛竄而起,發出兩枚雙鋒針,全力逃生。

    又是估計錯誤,雙鋒針落空。

    那兩女人的話,是說給她聽的。

    右側黑影一閃即至,劍的閃光與強烈的劍氣同至。

    手中恰好沒有針,不假思索地拔劍、揮出。

    是先前追逐她的女人,這次突襲不用暗器向她攻擊,大概認為突襲必可得手,身到合一凌厲萬分。

    「錚」一聲狂震,居然被她在倉卒間,封住了這一劍突襲,強猛的震撼力,把她震得摔出丈外。

    生死關頭,把剩餘的精力全用上了,一滾而起,臂套內一枚無影神針滑入掌中。

    猛然一怔,針及時停發。

    一個黑影正抓住那個女人的背領,一扭身,那女人飛拋起丈高,發出一聲尖叫,像蝴蝶般向外飛。

    「快走!」她耳中聽到熟悉的語音,聲甚低,卻入耳清晰:「西南。」

    是那位神秘的白髮老人,聲落人已失蹤。

    她飛掠而走,腳下像是突生神力。

    身後,傳出那女人摔落的響聲和尖叫聲。

    三個女人在草叢邊緣發征,不知該向何處追。

    那位被抓住背領摔飛的女人並沒有傷,根本不知道是如何被人從背後抓住摔飛的,不見人影,力道又巧又猛烈,抓她的人像是把她當作玩物擺佈。

    她可以肯定的是:決不是被神針織女扔飛的。

    織女被震倒摔出丈外,怎麼可能反而從她後面抓住她的背領摔飛?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事。

    如果是織女所為,她決不會留得命在,不可能僅將她摔飛而已,鐵定會一擊致命。

    「她另有黨羽策應。」這女人向同伴說。

    「我們應該一現身就斃了她的。」另一女人慢聲說:「偏偏侯二不願意,指定要活的,因而坐失良機……」

    「要活的,咱們冒的風險太大了。」第三個女人倒也謙虛:「這小潑婦的針非常可怕,我幾乎把命賠上了,現在想起來還感到毛髮森立,難怪四海牛郎奈何不了她……」

    三人突然一分,同時挺劍撲向近樹林一面的草叢。

    金鳴震耳,火星飛濺,三人先後暴退,強猛的迸爆劍氣,把野草震得七零八落。

    一個暴起封架的黑影,也暴退入林。

    「你們在說我嗎?」暴退人林的黑影,在眨眼間重行出現在原處。

    「是你,凌社主。」踉蹌穩下馬步的穿裙女人,似乎並不怎麼驚訝:「說你奈何不了那個織女,沒有什麼不對呀!你也不諱言她跟在你後面,等候好機會偷襲暗算,受到不小的損失,對不對?」

    「我也沒怪你們呀!」四海牛郎收了劍藏好牛角襠:「你們沒攔住那潑婦?」

    「沒有。這個機警萬分的女人,很難對付。」

    「你認識我。」四海牛郎話鋒一轉:「誰要你們在這裡布埋伏的?」

    「哦!你以為我們是你振武社的人?」

    「不是嗎?」

    「不是。

    「可否請教三位小姐貴姓芳名?」

    「我們是得了侯二爺一些好處,助他擒住那個小潑婦的人。」女人有意迴避問題:「看來,活擒的成功機會相當渺茫,要付出的代價可能太大,咱們不得不放手啦!要死的或可商量。」

    「原來如此。」四海牛郎的口氣有點不正常:「侯二爺另行安排一些人,布下另一棋局,總算發揮了意想不到的功效,那小潑婦幾乎被你們弄到手了。我不知道這一帶派有人,所以預先安排五個人,向這一帶快速追趕再包抄合圍,卻勞而無功晚了一步。」

    他隨即發出兩聲短嘯,召集其他四位同伴前來會合。

    「凌社主,你可別誤會了。」女人糾正他的話。

    「我誤會什麼?」「我們不是侯二爺的人。」女人鄭重地說:「只是有些交情的朋友。

    他請我們協助,也給我們一些好處,我們的行動不受他管制,如何進行,我們有自主權。在這裡潛藏埋伏,侯二爺並不知情。」

    「這叫做欲蓋彌彰。」四海牛郎這句話是含笑說的,含義令人莫測高深:「有朋友協助,有人可用,就可以縱橫捭闔,培植人脈。不過,侯二爺似乎有點不夠朋友。」

    「咦!你是什麼意思?」

    「朋友應該肝膽相照,同甘苦共患難,也共享富貴。小姐們,難道你們不覺得,一個人爭取江湖霸業是如何難嗎?結合所有朋友的力量,壯大擴張便可事半功倍,登高一呼,天下豪傑景從,權勢財富於取予求。侯二爺沒請你們加盟振武社共襄盛舉,不要你們共富貴,是不是不夠朋友情義?」

    「我們不會加入某一個組合,自由自在不受拘束。我明白你的意思……」

    「我以萬分誠意,邀請諸位共襄盛舉。」四海牛郎搶著說:「振武社不以主從維繫組織,以加盟為主旨。侯二爺就是獨當一面的地區負責人,他有最大的自主權。他這裡如果發生某些重大事故,振武社便會全力支援,眾志成城,任何事故皆可擺平,任何困難皆可迎刃而解。江湖情勢日趨複雜,結合同道凝聚實力,是唯一逐鹿江湖,號令天下的好機會。」

    黑影乍現,兩個人飛掠而至,遠在兩文外止步,不言不動屹立如山,那股無形的冷森氣勢,會令人感到寒氣襲人毛髮森立。

    「我們得考慮考慮。」女人口氣一軟,大低已感覺到危機。

    這新來的兩個人。顯然態度並不友好。

    「應該,侯二爺方面,諸位也應當有所交代,我誠待回音。可否亮諸位的名號?」

    黑影像幽靈幻現,又來了兩個人。

    黑夜中難辨面貌,僅可看到黑黑的形影,卻可感受到所流露的壓力,行家是可以感覺出危險的氣勢。

    人多勢強,即使這四個人是三流混混,擺出的氣勢,也會讓一流高手心中懍懍。

    「天府三女煞……」

    語音未落,三個女人倒飛出兩文外,魚龍反躍的身法不但快捷,而且姿態妙曼輕靈像已失去重量。

    手一沾地,吸腹錯腿沾地再次倒空翻,三個空中倒翻騰,像快速飛舞的蝴蝶。不用猜,也知道她們在有意賣弄。

    「好高明的輕功,佩服佩眼。」四海牛郎高聲喝彩。

    喝彩聲未落,天府三女熱已經一落地便形影俱消。

    「侯二爺肯嗎?」一個黑影向四海牛郎問。

    「一定肯。」四海牛郎顯得信心十足。

    「有理由嗎?」

    「以一比三,她們並沒佔上風。這種心高氣傲的女霸,也佩服真正比她們強的人。再對她們客氣些,她們會死心蹋地擁戴你。」四海牛郎似有知人之明。

    雙方初見面碎然一擊,天府三女煞的確沒佔上風,雙方心中有數,誰強推弱心照不宣。

    「可能的。」黑影說:「而且,她們不僅喜歡英俊的男人,更喜歡財寶,也對爭名十分熱衷。這種女人缺點太多,最易於控制的。」

    「所以侯二爺不可能滿足她們的慾望,振武社能。」四海牛郎肯定地說。

    神針織女失了蹤。四海牛郎的人大搜四郊,浪費了三天時間,毫無線索,所有的人累得人仰馬翻。

    見好即收,隱忍一段時日。

    她是很有耐心的,這是她成功的地方,不貪功不急利,所以四海牛郎雖然人多勢眾,個個都是高手名家,皆奈何不了她。

    四海牛郎站在明處,她站在暗處伺機而動。見識與經驗與時俱增,愈來愈精明小心。

    她是天生贏家型的人,知道自己只能贏不能輸,因為她輸不起,輸了就輸掉一切,下場可悲。

    大搜索的人中,有天府三女煞在內。

    四海牛郎不但獲得天府三女煞的效忠,更獲得天府三女煞的師門長輩支持。

    天府三女煞在四川,作惡多端被四川群雄逐出,潛逃至下江圖謀發展,是四川有名的黑道淫蕩女霸。

    同行的有她們的師叔冷面佛母了因尼姑,是四川的隱身巨盜。目下寄居在普光寺,白天很少在外走動。

    天府三女煞則落腳在侯家大院,通常夜間秘密至普光寺與師叔見面。

    她們不但與侯二爺有親密的接觸,也獲得侯二爺所饋贈的重禮,侯二把她們看成心腹兼情婦,可是卻不敢明目張膽公開讓她們露面以表支持。

    侯二爺是亦黑亦白的豪紳,有不敢公開的困難。

    四海牛郎卻不在乎,他那些忠實高手爪牙,有一半是黑道與邪道的高手名宿,白道與俠義道人士不屑與他公開站在一起爭名奪利。

    振武社的旗號雖然鮮明,但仍難獲正道人士的支持認同。

    天府三女煞投效四海牛郎,侯二爺最為不悅,但也無可奈何,私自發展實力的計劃受到打擊,因此對大舉搜索的事並不熱衷,本地的心腹爪牙,根本不在城內用心搜查,全派到城郊鬼混。

    又過了兩天,汝寧傳來訊息,大群江湖名人光臨汝寧,投帖拜望四海牛郎,信使催促社主返回汝寧處理。

    項家福與乃妹項碧瑤,兄妹倆不時前往楊家莊,拜望楊大爺楊旭,名義上是看望楊明的傷勢。

    楊旭夫婦是看著項碧瑤長大的,對這位大小姐頗有印象,有相當好感,但很少正式交往,保持好鄰居的禮貌,在城裡相遇客客氣氣,如此而已。

    對這一雙兄妹如此熱絡,並沒感到詫異。

    前三兩天,項家福還能進人楊明的側院住處會晤致意。之後,楊大爺便不再讓他進入探視了。

    小姑娘當然不可能獲准進入,由楊大爺的妻子接入內堂款待。

    楊明下肢活動有嚴重的障礙。痊癒遙遙無期。

    之後,兄妹倆不再前來探望了,因為楊大爺已把楊明送回老家靈壁調養,可能不會返回徐州田莊啦!

    為了九州冥魔豐縣現蹤,報復京都運珍寶專使,劫走大批珍寶的事,笑益嘗一家緊張了一陣子。

    豐縣與徐州毗鄰,九州冥魔在豐縣現魔蹤,笑益嘗怎能不緊張?還真怕九州冥魔光臨徐州鬧事。

    其實是窮緊張,九州冥魔雖有魔名,三年來名震江湖,從沒聽說過他大發魔性,更不會肆無忌憚大開殺戒懲罰正人君子。

    笑益嘗就是正人君子之一,沒有理由防範九州冥魔。但魔總是帶有令人畏懼的魔力,不得不防。

    漸漸地,便把楊明的事置於腦後了。

    楊明通風報信的情義,也該告一段落啦!小恩小惠,哪能長掛心頭念念不忘?過去了也就算了。

    唯一對楊明念念不忘的人,是項碧瑤大小姐。

    從小,她就默默地注意楊明的一切,包括遠遠地注視楊明馴馬、縱鷹、與同伴角力,甚至種莊稼刈麥……似乎她是一個旁觀者,與其他小女孩比較,她似要文靜些,雖則楊明很少認真地逗她開心。

    其實,男孩女孩在田野裡玩耍,壁壘分明很少混在一起嬉戲,隨著年歲的成長,在一起玩耍的機會愈來愈少,八九歲的女孩便不能在外面野了。

    楊明已送回靈壁老家調養,靈壁,遠得很呢,雖說是毗鄰,但也還在百餘里外。

    而且,靈壁屬鳳陽府的宿州,至靈壁要繞宿州走,全程將近兩百里,乘坐騎也需要兩天,走一趟可不是容易的事。

    小姑娘本能地覺得,楊明的受傷成殘,追根究源,是為了她項家而遭了不幸的。

    楊明向她家報訊,所以才和毒娘子會面。

    至少她認為,毒娘子因而起意引誘楊明的。

    因此她把一股怨氣與憎恨,全投注在毒娘子身上,把毒娘子看成罪魁禍首。楊明的武功還沒人流,當然逃不過毒娘子的誘惑,直接導致楊明受害。

    江湖上以毒娘子綽號混世闖蕩的女人,她知道有幾個。有些是以用毒名震江湖,有些以狠毒令人害怕。

    她有自知之明,奈何不了以毒藥或心腸狠毒出名的女人,即使想報復,她老爹也不許她妄動。

    她從沒在江湖行走,哪敢和那些綽號嚇死人的江湖牛鬼蛇神打交道?

    這天一早,她一身騎裝,偕同侍女小秋,兩匹健馬踏上南行大官道。

    第一站,宿州。這座城,她並不陌生。

    楊明是小姑娘離家的前三天,半夜三更秘密離開的。離家所發生的事故,當然無從得悉。

    他並沒受傷成殘,受傷是擺脫毒娘子陰雷豹一群凶梟的藉口。

    那些人不敢前往南京發財,改變主意前往汝寧府,投奔候機宣佈振武社開山門,將要正式稱雄道霸的四海牛郎。

    那與他的意向不合,這些人已無利用價值了,所以他乘機擺脫,果然如願以償。

    可是,另一件消息吸引了他的注意。

    有些人最為相信緣。

    緣,有百種千種;緣,是與理性通然不同的。一見投緣,也是緣的一種;第一眼看對方不順眼,爾後就很難改變印象,那是無緣,也是緣的一種。

    也許真有一根緣絲繫住了他,他居然重新對汝寧感到興趣。

    四海牛郎凌雲飛,未來的江湖霸主。他似乎對這個四海牛郎有緣,想不理會也難。

    那一根無形的緣線,把他牽住河南汝寧。仇人相見也是緣的一種,但這根緣線卻界限難以理清。

    這次,他完全是浪人打扮,粗礦、豪邁、不修邊幅、野性十足。

    泛灰的浪人掩襟兩截衫,馬包也被破爛爛,身上只帶了一把八寸長的工具小刀,這就不像一個懷刀闖道的浪人了。

    他在趕路,健馬小馳比其他車馬快些,未碑時分,黃圍鎮在望。這是宿州三鎮之一,在州北三十里左右。

    這座鎮其實並不大,百十戶人家而已,但卻是徒步旅客北行的重要歇腳站,半天腳程需在這裡歇息,午間炎熱,可在這裡歇息一個半個時辰。

    鎮在道西,鎮口有亭供應茶水。柵內是一條小街,小商店供應旅客日常用品,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飲食店最多,甚至有酒坊。

    本來沒打算歇息,突然目光透過柵口,看到小街的一家酒坊前,拴馬樁系有六七匹雄駿的黃驃,從沒卸下的馬包鞘袋估計,騎土必定不同凡俗。

    心中一動,策馬馳入鎮柵。

    這是一家頗具規模的酒坊,店門外掛的不是酒篩子,而是神氣的精雕招牌:符離酒坊。

    宿州古稱符離縣,黃圍鎮南面仍有一座符離鎮。三大鎮夾溝、黃圍、符離,都在州城以北的大官道上。

    不是進食的時光,歇腳的旅客皆動身就道了,小街活動的人不多,符離酒坊目前卻是高朋滿座,八副座頭都有酒客,其中兩桌共有十一名粗豪的江湖男女,似乎是同路的人,談笑風生語驚四座。

    他的長相也粗擴豪邁,走近窗台的一桌。

    原先在座小伙的一位酒客瞥了他一眼,不再理會自斟自酌旁若無人。是一位景況不佳的孤老頭,還真有點像老花子。

    擱在長凳旁的黃竹打狗棍,油光水亮已有多年歷史,棍尾有點斑剝,快成老古董啦!很可能和人一樣老。

    酒坊不賣菜餚,但供應一些下酒的肉脯乾果。他要來兩壺一鍋頭高粱燒,四小碟肉脯乾果相當豐盛。

    鄰桌的十一位江湖男女,也瞥了他一眼便不再向他注目,已看出他身上沒帶兵刃,不是形跡可疑的人。

    「咱們在徐州,真得逗留幾天。」那位留了鼠鬚的中年人嗓門特大,也許必須大聲才能讓兩桌的人聽得到:「打聽九州冥魔白晝現身的消息,到底是真是假;他以報復作藉口洗劫人熊那群秘使,真實性有多少成。」

    「那不關咱們的事呀!」下首那位漂亮的蜂腰女郎嗲聲嗲氣:「謝老大,你沒事找事做呀?」

    「怎麼不關咱們的事?」謝老大嗓門又提高了些:「那魔頭專門向豪強下手,敲詐勒索強龍級的高手名宿。咱們風雲幫在江湖,也是實力強大的大幫大派之一,萬一他挑上了咱們風雲幫,咱們還真有點招架不住呢!」

    鄰桌那位老花子,突然用乾咳吸引這些人的注意。

    「三陰手謝英,你還有臉打腫瞼充胖子大吹其牛,我算是服了你。」老花子瞇著老眼,手舉酒碗盯著謝老大怪笑:「貴幫被大江的俠義道大爺,混江龍歐陽老匹夫掘掉根。已經樹倒猢猻散,各奔前程找人收容投靠,居然認為九州冥魔會找你們勒索敲詐,少抬舉你自己好不好?」

    天氣熱火氣旺,距老花子最近那位大漢,憤怒地跳起來,跨過長凳跨出一大步。

    「他娘的混蛋……」大漢口動手也動,扶拳疾揚。

    老花子的酒碗一亮,半碗酒潑在大漢臉上。下面左手虛拂,修然站起,老眼光芒暴射。

    砰然一聲大震,大漢側摔至走道,手腳期天。

    另一名大漢怒容滿面站起,手抓住了腰間鏈子槍的握把,怒容僵住了,抖出鏈子槍的念頭比為烏有,被同伴摔倒的狼狽相驚得張口結舌。

    所有的人,皆急急推凳而起。

    「誰再敢在老夫面前撒野,一定死!」老花子凶狠地瞪著想抖出鏈子槍大漢:「可打包票。」

    「咦!你這老傢伙……」三陰手謝英大吃一驚。

    「天下三怪,毒怪掄元。」

    「你……你你……」不但三明手大驚失色,其他的人也臉色大變。

    爬起以袖拭臉上殘酒的大漢,打一冷戰往同伴身後躲。

    名震江湖的天下三怪,毒怪周乾、妖怪吳坤、魔怪鄭元。毒怪名列第一,所以誇稱掄元,考中狀元的意思,帶點文味不易聽懂。

    「是你們撒野,沒錯吧!」毒怪惡人先告狀,但確也是大漢出手在先。

    「老前輩,咱們並沒招惹你呀?是你故意侮辱人……」三陰手愁眉苦臉,一臉委屈相。

    「老夫說的也是實話呀!」

    「這……」

    「你們要去投奔白虎幫,對不對?」

    「咱們風雲幫……」。

    「瓦解了。」毒怪搶著說:「老夫在勸阻你們自眨身價,白虎幫不成氣候。另投明主,一定要投最強大最有利可圖的主人,愈混愈回去了,還用混嗎?你們的幫主投奔水賊搖櫓划槳,更沒出息。」

    「老前輩是否有意指點咱們一條明路?」

    「對。」

    「是何去處?」

    「九州會。」毒怪提高嗓音,有意張揚。

    「什麼?哪有什麼九州會的組合?」

    「即將有了。」

    「即將?」三陰手苦笑。

    江湖朋友時興組幫結社,人多勢眾才有力量爭名奪利,因此幫、會、派、社、門、教……多如牛毛,三人一會五人一幫,你吞我並,旋起旋滅,風起雲湧。一些名門大派,也在擴大聲勢推波助瀾,一亮旗號便可予取予求。

    即將,表示江潮又將崛起一個幫會。

    四海社也是「即將」開山門的幫會,氣候將成。

    有四海,再有九州就不足為奇了。

    目下以四海為旗號的組織,可能難以計數。

    江西寧王造反失敗,隸屬寧府的神龍密諜外圍組織四海盟,正式瓦解成了喪家之犬,餘眾星散各投明主。

    另有四海幫、四海會、四海團、四海旗……不一而足。

    「不久之後,九州會的旗號將在穎州飄揚。」毒怪傲然地說:「九州稱尊,四海臣服。」

    「穎州隔鄰是四海社預定的山門。」三陰手一怔:「九州會旗號還沒打出,就要和四海社火並?兩雄不並立,有並掉四海社的本錢嗎?未來的會主,是哪方的神聖?」

    「九州冥魔。」毒怪一字一吐:「本錢充足吧?」

    眾人又是一驚,這消息未免大突兀了。

    九州冥魔出道橫行三年,從沒露面,更沒聽說這魔頭有黨羽,怎麼突然站出來組幫結會的?

    近來謠傳四海牛郎北進失敗,是在順德被九州冥魔嚇走的,因此毒怪所說的本錢足,就意指這件事。

    這是說,兩個主腦早已分出高下了。

    「那怎麼可能?」三明手拒絕承認。

    「天下沒有不可能的事。」

    「可是…」

    「九州會在四海社臥榻之旁建山門,已明白表示要並了他們。誰強誰就是老大,互相吞併事極平常。要在江湖稱霸,消滅競爭者是壯大的不二法門。九州冥魔的聲威已震撼江湖,是邁向雄霸江湖的時候了,他早該在一兩年前便站出來亮旗號的,現在還不算晚。」

    「這畢竟是謠傳,沒有人能證明他站出來……」

    「老夫就是證人。」

    「咦!你……」

    「老夫是擁戴他的眾多高手名宿之一。」毒怪又是一語驚人:「諸位若投奔只有小貓小狗三五隻的白虎幫,能有幾天好日子過?去穎州吧!老夫可以充作你們的引介人,千萬不可錯過機會了,你們將是九州會的元老級人物,將來前途無量。晚去一步,好差事可就輪不到你們啦!」

    「如果真是九州冥魔站出來組會撐大旗,咱們當然熱烈響應擁戴他。」三陰手相信毒魔所言,但仍有些不信:「真是他嗎?」

    「老夫就是勸他趕快出面組會的人,那能有假?」毒怪傲然地說:「他的武功與見識,老夫極感佩服,憑我毒怪的名頭聲威,我會棒一個混世失敗者出來稱雄道霸?老夫又不是白癡。」

    「哈!咱們真得跑一趟穎州看風色。」三陰手向同伴徵詢意見:「諸位意下如何?」

    「算起來,九州冥魔該是咱們的同道呀!」一位虯鬚同伴明白表示同意:「真該去看看風色,合則留不合則去,看了再決定還來得及,是嗎?」

    「白虎幫真沒有幾個人才,咱偷去投奔他們,用意也在看看風色,必要時還打算並了他們呢!」那位蜂腰女郎也表示贊同:「我參加。」

    「這是老夫的信物。」毒怪將一塊刻了鬼頭的竹牌遞給三陰手:「你們持信物前在賢良坊孫家,找雙頭蛇孫尚志便可。放心啦!保證你們不會後悔。」

    「謝謝老前輩成全。」三陰手欣然道謝。

    「老夫要往北走,不陪你們了,再見。」毒怪放下兩弔錢酒資,欣然出店走了。

    楊明也會帳出店,策騎南行,在鞍上不住沉思,神色百變。

    「也許,我真該站出來了。」他突然自言自語:「獨木不成林,我有權爭取我應得的名利權勢。」

    發出一聲發洩性的長嘯,健馬開始大踏步快馳。

    三陰手十一個男女,走上了回頭路,不再北進,反而南返宿州。

    至穎州須從宿州西行,所以他們走上了回路頭。

    當他們離開符離酒坊時,一位身材修長鷹目炯炯的食客,拉住了添酒的店伙。

    「那個花子一樣的老頭,所說的話你聽到了?」食客向店伙和氣地問。

    毒怪打倒那位大漢,食客全被驚動了,店伙嚇得遠遠地避開,不敢上前勸解。這些人說話的嗓門大,全店的人皆聽得一清二楚。

    「小的聽……聽不太懂。」店伙一驚,不敢完全否認。

    「這老鬼在你這裡吃喝多久了?」

    「他…他經常來。」店伙據實回說。

    「經常來?」

    「是的,他借住在街頭那間小店,好些天了。那邊可以看得到小店的動靜,只要有佩刀攜劍的人,在小店喝酒,他就會進來與來人套交情。」

    「哦!這是說,他對那十幾個佩刀帶劍人所說的話,在這裡已經說了好多遍了,是嗎?」。

    「是……是的。」店伙不敢撒謊:「有時候一天來兩三趟,說的話都差不多。什麼九州會四海社,小的聽都聽膩了。」

    「原來如此,是個媒子,這老侯真有出息,在玩什麼陰謀花招。」食客喃喃自語:「難道故意招搖?」

    「客官說什麼?」店伙沒聽清他的話。

    「沒什麼,你忙你的。」食客揮手讓店伙走。

    在大道旁的小店有意傳播消息,功效卓著,傳播特別快。

    一些半吊子浪人,更推波助瀾加枝添葉,以表示自己消息靈通見聞廣博,消息是真是假,沒有人計較,也不會有人出面求證闢謠。

    傳播消息的人,不止一個毒怪,宿州城就有另一組人,負責供給最詳盡的消息。

    就這短短的幾天工夫,九州冥魔即將出面創建九州會的消息,自宿州傳出,向四面八方轟傳,引起相當大的震撼,江湖震動謠言滿天飛。

    同一期間,四海牛郎已返抵汝寧。

    四海牛郎在光州有失也有所得,不得不承認又栽在神針織女手中,損失了兩員大將。失去神針織女的蹤跡,他豈能在光州久留?不得不含恨而走,急急趕運汝寧。

    等候拜會他的人,是陰雷豹、毒娘子一群喪家之犬,雙方一拍即合,皆大歡喜。

    天殺星已成了廢人,陰雷豹不忍心把他丟下不管,準備見過四海牛郎之後,找地方安頓他把傷養得差不多了,再設法將他送回老家隱世逃災,當然承諾日後有機會,除去笑益嘗替他報仇。

    四海牛郎獲知他們在徐州的遭遇,大喜過望。

    四海牛郎的莊院四海莊,並不在府城內,該說是位於附廓縣汝陽縣境內,在府城北鄉綠楊村,至府城十里左右,步行約需半個時辰。

    四海莊在村東,那一帶地勢低,三面有散落的沼澤,汝河在這裡形成灣流,莊高出地面三丈餘,所以把沼澤當成海,莊名四海氣勢磅礡,地基高出丈餘,再加上兩丈餘高的莊牆,遠遠看去,像是沼澤中的一座城池。

    向南望,可看到北門外三里左右的小小土丘中天山,莊似乎比那座測天象日景作指標的中天山還要高些。

    中天山是天的中心點,而非天下地理之中。

    聚義廳像一座宮殿,足以容納三五百人聚會。四海牛郎闖出名號的第一年,便賺到無數金銀,大興土木,把這座莊建成金城湯他。

    金銀是如何賺來的,無人知悉,所以有人說他曾經參加山東響馬,曾經是白衣軍二十八宿中的一宿,攻城掠地發了大財,但無人能證實是真是假。

    這天午後,主人召見陰雷豹五位地位高的人,偌大的聚義廳,只有主客雙方十個人聚會。

    其實已經不能稱主客,該稱主從。

    「徐州有笑孟嘗坐鎮,我早就想在徐州建山門。」四海牛郎臉上有興奮的表情:「那老匹夫是俠義道的名宿,我投鼠忌器,想逼他又師出無名,不得不忍耐徐圖擴展。現在,終於天從人願有了藉口,你們促成我進入徐州的好機會,真是天從人願。」

    明雷豹是人精,聽得心中一涼。

    如果大舉向笑益嘗興師問罪,他豈不成了罪魁禍首?

    假使那位怪瘸子仍在徐州,他必定第一個遭殃,勢必要他這幾個人打前鋒,成為對方的獵殺目標。

    「長上,徐州還有不少人才……」陰雷豹按下心中的不安,想將怪瘸子可能仍在徐州的意思表白。

    「你放心啦!我的人才更多。」四海牛郎打斷他的話:「派在穎州的心腹,就有三十餘位之多,早已在那邊暗中經營三載,都是足智多謀武功超絕的高手名宿。他們暗中策劃待機東進,列有多種製造情勢的妙策,只等機緣到來,我等得太久了。你們到達穎州之前,我的人便瞭解你們的一舉一動,可知我那邊的弟兄,是如何精明幹練。我打算立即著手調動人馬。你們可先到穎州等候,我用緊急召集令把可用的人手召來,盡快前往穎州與你們會合。

    諸位有困難嗎?」

    陰雷豹心中叫苦,但哪敢說有困難?

    「明天走?」他硬著頭皮問。

    「是的,兵貴神速。」你們可曾聽到,九州冥魔在豐縣一帶現身的消息?「四海牛郎又另出難題。

    「不知道。」他肯定地答:「離開徐州便急於趕路,也懶得打聽不相關的消息。」

    「真的?穎州傳來的信息,三天便可傳到,每天都派有信使往來。徐州所發生的事,兩天半便可傳至穎州。顏州派有弟兄在徐州潛伏,我知道所發生的一切事故。」

    「長上懷疑屬下有所隱瞞?」他極感不安,四海牛郎的神色突然冷森得可怕。

    他的確不知道離開徐州之後,徐州所發生的事故。

    九州冥魔在豐縣現蹤時,他們已經抵達穎州繼續西行,怎知後來所發生的故事?

    「不關你的事。」四海牛郎的臉色不再冷森:「我上次離開京師時,先派人返回傳信,授權穎州方面的弟兄,策劃一些重要的活動大計,利用一切消息訂定行動手段。你們供給的消息如果正確,可作修訂行動計劃的依據。你們辛苦些,盡快趕回穎州準備。」

    「好的,明早就動身。」陰雷豹順從地應諾。

    毒娘子也在座,她像個冷眼旁觀者,聰明地不發表任何意見。其實她心中害怕,害怕再見到已經成殘的心愛男人楊明。

    當然更害怕那位神秘瘸子,以及暗器宗師千手准提。

    九州冥魔開始在穎州召兵買馬,是最近幾天的事,聞風而至趕來投效的人稀稀落落,只有一些途經宿州臨時起意的人,抱著姑且一探究竟的念頭,前往看看風色。

    這魔頭雖然聲威相當盛,畢竟資歷僅有淺淺的三年,以往沒有黨羽,沒有追隨他的人,所以號召力有限,誰也沒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見面也不知道他是老幾。

    任何人也可以自稱九州冥魔,因為沒有人知道誰是專向強梁挑戰,向豪霸敲詐勒索的那個九州冥魔。

    江湖上綽號相同的人為數甚多,陌生人極易錯把馮京當馬涼,張冠李戴認錯人平常得很。

    比方說,以人屠綽號嚇人的綽號,就不知凡幾,所以有人乾脆另加辨識,北人屠、南人屠、關中人屠、黑人屠、太行人屠……洋洋大觀,亮名號時如不把其姓名報出,誰也弄不清是哪一個人屠。

    而絕大多數江湖亡命,只亮綽號不喜歡說出姓名。

    前往州城賢良坊孫家,向雙頭蛇投帖的三陰手十一男女,已算是首批人數甚多的客人,其他先到的幾個零星亡命,總數不出二十個。

    幾天工夫,便有三十餘人的成績,已經不錯了,陸續聞風趕來投奔的人,可能愈來愈多了。

    聞風趕來的仇家,也可能陸續趕來興師問罪。所以南北兩城的蛇鼠,晝夜滿街走,可疑陌生人的一舉一動,皆在蛇鼠們的有效監視下。

    這座城與州城相同,有兩座城。

    不同的是,穎州的南北兩城是連在一起,以城門作通道,交通相當不便,其實是本朝初把南面的城加大併合而已,不像光州兩座城是分開的。

    外人如果在城中鬧事,很難快速沿街竄逃出城。

    九州會把預定的山門設在南城的賢良坊孫家,就不怎麼聰明,徒眾們的活動大受限制。

    尤其是那些背了案的凶梟,住在城內簡直有如置身危城。

    賢良坊孫家是一座巨大的宅院,重門疊戶跨院連廂,真有五六十座房舍,白天闖進去也難分東南西北。

    主人孫大爺尚志,是本城的大戶名流。

    他在江湖綽號雙頭蛇,本城的人略有風聞,反正知道這位孫大爺不怎麼安份,打手護院眾多,招惹了一定日子不好過,把他看成惡霸豪強,最好不要經過孫家的大門外,以免被狗咬有冤無處訴。

    九州冥魔向豪強挑戰,怎麼可以把山門建在豪強之家?

    三陰手謝英十一位男女,受到雙頭蛇的熱烈歡迎,被當成貴賓安頓在客廂,所受的禮遇讓他們心花怒放。

    風雲幫在江湖地位不算高,比起其他小幫會卻又高出多多,幫主死了組織瓦解,各奔前程另投明主,這十一個殘餘,舉三陰手為老大。

    三陰手的名頭,份量並不輕,武功也相當扎實,只是為人陰狠,經常出其不愈來陰的,令人防不勝防,引人反感。

    雙頭蛇孫尚志,哪會是好東西?一個頭的蛇已經令人害怕,兩個頭的蛇劇毒必定加倍。

    三明手十一個男女,可以東山再起大展鴻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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