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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明攻暗襲 文 / 雲中岳

    城南郊的人想前往城北郊的龍車山,如果不穿城而過,就得繞城東郊北行,走環城小徑要穿城東門外的小市街。有坐騎而又訊刀帶劍,穿城而過相當危險。所以從唐樹前往石泉亭赴約,非統東門走不可。

    在東門外的市街留意動靜,要比提前至石泉亭等候有利些。

    至少,可以留意對方是否另派爪牙策應佈伏。

    他住在東門外大街的一家小客棧,客棧太小食物粗糙,本來就是窮苦旅客的棲身處,睡的是大統鋪,毫不引人注意,所以爪牙們忽略了這種小客棧。

    其實他無意躲藏,只是不想被盯梢,一旦有人日夜不斷盯梢監視,就不能活動自如了。

    日上三竿,旅客都走了。

    他一個人在空曠的食堂進早膳,沒有人打擾他,連店伙也不再走動,他也不需店伙照料。

    街上的客棧,白天不會有麻煩,一社一會的牛鬼蛇神,只敢夜間撒野。

    當一個美麗妖艷的女郎進入食堂時,他大感意外。沒錯,是天府三女煞中的一個。

    他對冷面佛母所知有限,只從口供中知道一些零星消息,一社一會的爪牙中,對這四個橫行四川的女強盜,也所知有限。

    甚至有些地位並不高的爪牙,根本不清楚她們與四海牛郎的關係如何。她們不與其他的爪牙走在一起,不與其他的人往來,爪牙們只知道她們是自己人,如此而已。

    三個女煞姓甚名誰,恐怕只有少數親信知道。

    他也不知道,昨晚見過面,印象並不深刻,也不會正式打交道。

    「佩服佩服。」他放下碗著坦然喝彩:「像你這種女強盜,做案無往而不利,任何地方,也可讓你來去自如。你不會是一早盛妝打扮來這裡早膳吧?這種小店夠資格招待你嗎?」

    二女煞打扮得確是出色,連身碎花套裝衣裙,繡帶佩如意鎖城囊,梳飛鳳擎,薄施脂粉,走動時幽香四逸,小坎肩的流蘇穗輕搖,渾身曲線玲現,十足大戶人家青春少婦形象,走到何處都會成為眾所注目的焦點。但出現在低級的小客棧內,就不夠高貴了。

    「在大庭廣眾間,你如果指我是女強盜,一定被人把你看成瘋子。」二女煞嫣然一笑」,在桌對面拖出長凳坐下:「你說得不錯,在四川作案十年,從來就不曾失風過,失敗出川遠走高飛,並非失敗在作案上。我想,你真是與女皇蜂相好的楊明。」

    「如假包換。我想,你已經到唐村走了一趟求證過,所以。

    不再懷疑。更可能是替九州會主傳訊息的,他對今午的約會是否有意見?」

    「你把他約到石泉亭,是不是有意再向我們挑戰?」

    「你們是振武社四海牛郎的人,與九州會主無關,你們會幫助他嗎?」

    「你早已知道一社一會其實是一家。我們捉住李小瑩和笑孟嘗的女兒交給九州會主,李小瑩知道一清二楚。」

    「但我不知道呀!我與四海牛郎無冤無仇,也不認識他,他用大嗓門向江湖朋友宣告,他是英雄豪傑,怎麼可能與九州會主九州冥魔沈迅一氣成為一家人?強盜通常自詡英雄好漢,四海牛郎這種英雄與你們是一家,我一點也不奇怪,與魔道人物聯手就令人難以相信了。所以我覺得謠言不可信,也希望振武社與你們這些女強盜,不要助紂為虐,幫助九州會主對付我。還沒請教姑娘貴姓芳名呢!失禮失禮。」

    「姓名重要嗎?」

    「至少便於稱呼呀!你總不能雙方你餵我喂,或者阿貓阿狗亂叫一通吧?江湖混世者十之九九用假名,你會把真名實姓告訴我嗎?告訴我我也不會相信。女皇蜂說她姓王閨名叫玉秀,只有傻瓜才肯相信。」

    「不和你胡扯啦!你就叫我二女煞好了。告訴我,你為何救那個李小瑩小丫頭?」

    「她把只剩一口氣的我,從雙頭蛇家的地牢中把我救出,我能不回報她嗎?你們幸好沒有傷害她,所以你們師徒四人仍然活著。」他鄭重地說。

    他一直就在信口開河胡纏,只有這件事是真的,大丈夫恩怨分明,他不希望妖女用異樣的眼光看這件事。他一說,等於是揭開他逃出地牢之謎。

    「難怪你說願為她赴湯蹈火。」二女煞恍然。

    「你不會是為了這件事來找我吧?」

    「你說對了,我是替九州會主傳口信的。」

    「他怎麼說?」

    「破例招納你加盟,取代雙頭蛇招賢館八方功曹的重要職務,免除奉納加盟金。八方功曹的地位僅次於八金剛十大將,權勢卻比金剛神將大,負責招賢納士共圖富貴,可任意調度往來的資金。日後如果會務興旺,發展蒸蒸日上,可望升任副會主或重要埠頭的分會主。楊兄,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千萬不可輕易放過,以免抱很後悔,你意下如何?」

    「開玩笑,空口說白話毫無誠意。」他乾脆停止進食,滿意地拍拍肚皮表示吃飽了:

    「我在江湖混了一段時日,知道各種組合的組織規章,瞭解那些陰謀野心家的心態。我本身也做過采雄巨率。沒有任何一個首腦人物,肯把重要職務交給心腹以外的人擔任,避免大權分落。我與九州會結仇,已到了誓不兩立地步,情勢明白表示我佔上風,他們肯在屈辱中用名位向我表示攏絡的誠意?就算那位混蛋會主親口向我表示,我也心中凜凜,一旦落在他手中,前車可鑒,我會死得更難看。」

    「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是嗎?你比我還要清楚君子與小人的區別,我死過一次,不想死第二次。二女煞,你最好轉告四海牛郎,如果他膽敢站在九州會主的一邊對付我,他稱霸江湖的雄心壯志必定落空。」

    「有這麼嚴重?」二女煞的語氣有調侃味。

    「比你想像的更嚴重。一旦他的江湖霸主夢,影響我的生存,他將會發現莽莽江湖,僅招集百十個亡命,玩些不守規則的遊戲,是成不了大事的,美夢必定成空。你們這些追隨他追逐名利的人,又得另投明主了。」

    「嘻嘻,是虛張恫嚇嗎?」二女煞可沒把他的大話當真:「在江湖混世的好漢們,劣根性是死不服輸,輸陣不輸氣,被打得頭青臉腫還嘴巴死強硬窮吹牛。你一個人打了就跑,就憑這點吹牛,恫嚇?真是不知死活。我大姐與四海牛郎相好,你知道嗎?」

    「有所風聞,好事呀。英雄愛美人,天經地義。牛郎窮追織女,要霸王硬上弓,結果幾乎生死相見,那織女受不了他這個英雄。你大姐別具慧眼,女煞暫代織女星。我一點也不嫉妒牛郎艷福齊天。但走桃花運的人,賭運一定每,他最好不要和我賭命,畢竟命只有一條,人只能死一次,他絕對不可能是打不死的九命怪貓。叫你大姐勸勸他,不要和九州會主並肩站,離開我遠一點,對大家都有好處。」

    「也許你真的很了不起……」

    「我已經證明給你看了,你師父腿上的那一刀就是明證。如果我真把你們當仇敵,結果是可想而知的。我無意滅你們的威風,你們的巫門大法,絕對不比玄門正宗弟子的王屋丹士強。王屋丹士的結果如何,九州會主沒告訴你們嗎?那他一定存了私心,有意讓你們面對不可測的強敵。我就是不可測的強敵。」

    聽口氣,他已經知道冷面佛母師徒,並不知道王屋丹上把供出賣她們,當然也不知道他毀了王屋丹士右手的交手經過。

    「王屋丹士這位妖仙,其實浪得虛名。」二女煞撇撇嘴,表示對王屋丹士的不屑:「你打倒這種已入土大半的老朽,並不表示你英雄了很。老道是雙頭蛇的家飼護法,九州會主其實指揮不了他。楊兄,四海牛郎並不希望與你為敵,他的振武社與九州會卻是同盟,你向九州會尋仇,他怎能坐視?」

    「如果是組合之間,為爭名利而你打我殺,同盟的人兩助插刀,合乎江湖道義受到尊敬。但私人的個人仇恨,同盟的人哪能插手?插手就不合道義。振武社所有的人,也不會同意替個人的仇恨挑冤擔債。四海牛郎如果公私不分,那他是在玩火,玩自己的命,」我等他。你最好置身事外,以免殃及池魚。你很漂亮,又妖又媚,很合我這種人的胃口。但你如果向我下毒手,我可不敢保證動手時有何種結果。我喜歡女人,但更喜歡自己的命。我喜歡女皇蜂,但她出賣我,如果他沒被九州冥魔打傷,我也會毫不遲疑廢了她。你聰明伶俐,明白我的意思嗎?」

    「如果我真心和你好,你也不想放棄向九州會主尋仇?」二女煞嫵媚地白了他一眼,眉梢眼角漾溢著春情。

    「可惜太遲了。」他坦然地說,二女煞露骨地向他表示情意,他沒感到驚訝:「女皇蜂的事故余創猶在,我不想再死一次。你可以走了。」

    「你拒絕我了?」二女煞的笑容僵住了。

    「你很可愛,但我不能愛一個仇敵。」他站起離座:「昨晚我向你們所說的話,你如果當真,那就注定了是輸家,重新再犯錯。如果美人計真可以對付我,我會把弱點告訴你們嗎?你不走,我走。」

    「你這畜生……」二女煞惱羞成怒大罵。

    「在我眼中,你根本不是美人。女皇蜂也不是。你們只是一些浪費自己生命的混世女人,只知道互相利用有欲沒有情的江湖浪女。正午石泉亭見。」他大踏步出門走了,背後的二女煞眼中冷電迸射。

    二道電芒射向他的背影,他的身影卻消失在門旁。

    「我一定要殺死你。」二女煞淒厲地尖叫。

    街上行人不多,沒看到有江湖牛鬼蛇神走動。

    如果暗中派人前往石泉亭附近埋伏,就應該有人化整為零動身了,沒發現可疑的人經過,他頗感詫異,那個九州會主,真敢帶兩三個人和他了斷。

    三個人跟上了他,然後走了個並排。

    「你沒痛宰他們?」與他並行的人笑問,是定一刀余世賢巡捕。

    「我不想報過於施。」他坦然說:「再就是殺那些一二流混口食亡命,其實並不愉快,他們奉命行事身不由己,與我無冤無仇。至於那些首腦人物,身邊高手眾多,硬碰硬用命來拼,犯不著哪!何況也找不到他們。那個九州會主,迄今我還沒見過他的人影呢!」

    「你找不到他了。」

    「他早晚會和我碰頭的,我已經約了他……」

    「他走了。」

    「走了?」他一怔。

    「只留下少數幾個人虛張聲勢,四更天化整為零,陸續走荒野西奔,恐怕已經遠出五十里外了。」

    「這混蛋是怕死鬼,他怎配冒充九州冥魔?簡直就有意站辱九州冥魔的聲譽。」他跳腳大罵:「糟了,我又不能失信現在去追他。」

    「這就難了,除非你能通權達變……」定一刀搖頭。

    「如果他派兩個人冒充他,而我卻不在石泉亭露面,他就可以用大嗓門充好漢,我就成了受人早視的懦夫啦!我知道他的去向,他跑不了的,反正現在追也來不及了,午後再說。

    晤!這混蛋還真不易對付。」

    「留下赴約的人,必定非常了得,尤其是那位冒名頂替的傢伙,很可能是集惡魔性格大成的可怕人物。老兄,你應付得了嗎?」

    「應付不了也得去。公爺,不要干預,好嗎?」

    「我哪敢干預?死掉幾個捕快,我怎麼向鄉親們交代?我帶一把刀去,也奈何不了他們。」

    定一刀歎了一口氣:「江湖凶果一旦結成蛇鼠眾多的組合,那就成了燎原的大災禍。我這裡如果沒有你們幾位小菩薩在,天知道會發生些什麼禍事?宿州就沒有如此幸運了,一些稍有名氣的人死的死逃的逃,只有一些向他們屈服的人,向他們投降或破財消災。謝啦!楊兄。」

    定一刀所說的幾位菩薩,指他和先後與的果們周旋的人。由於他們的牽制搔擾,四果們無暇分出人手向本地人施壓,本城的治安人員才得以置身事外,一社一會的人失去殘害本地人的藉口。

    世間有太多的無奈,向強權屈服、是無奈之一。

    定一刀抗拒不了蜂湧而至的大f生命,以情勢權衡利害,有兩種途徑周旋:其一,不惜犧牲,為保持執法的尊嚴,把一社一會的人搏殺,或驅逐逮捕法辦。其二,在暴力脅迫下屈服,暗中助一社一會的人,早早把對頭擺平,消除災禍之源以保全自己。

    定一刀採取的是第三種手段,表現可圈可點。

    石泉亭只是一座普通的八角小亭,是北門外小街居民的散步歇息的地方,喝兩勺石泉甘美的泉水,小孩們也成群結隊在這一帶山被揭戲。

    酷陽高照,午間不會有人在這附近遊蕩。

    楊明挾了一根齊眉棍,出了街口沿小徑泰然自若像在遊山,他必須先一步在石泉亭等候,表示他是約會了斷的主人。

    九州會主走掉了,他感到十分遺憾,這個人敢公然冒充九州冥魔,應該具有驚世的武功,早點認識了斷,以免回後率纏,反正早晚一定會碰頭,晚見不如早見。

    可是,這傢伙竟然不敢接受挑戰,難道昨晚他逼迫傳話的三個名家,沒特口信傳到?

    他必須提防意外,所以換了齊眉棍防身。齊眉棍可以當杖用,不算是凶器,但在他手中,卻是致命的兵刃。

    里餘路程片刻即到,附近鬼影俱無。山坡上雜草叢生、長了些零星的槐樹榆樹,枝濃葉茂,蟬聲震耳,舉目四顧,看不見任何移動的物體。

    他在亭中的欄凳坐下,猜想不會有人來應約了,午正將屆,國外的密情跟本看不到有人向這裡走。

    「會不會先躲在這附近?」他想。

    按理應該不會,成名人物不可能扮鼠輩先躲起來,九州會大張旗鼓公然耀武揚威,用意就是炫耀武力,接受任何挑戰,打出旗號的初期,必須以英雄姿態,建立震撼人心的巨霸形象,扮鼠輩那是懦夫混世現世的表現。

    目光落在西南角的矮樹叢;心中一動。相距僅二十步左右,的確隱約可以看到有些地方,出現枝葉紊亂的景象,是有人踐踏的遺痕。

    不可能是兒童在這裡值戲,所留下的踐踏痕跡。他舉步出亭,打算察看那些灌木叢。

    蹄聲如雷,打消他前往察看的念頭。

    三匹健馬來自石泉寺小徑,石泉寺距此僅里餘。冷面佛母師徒,應該早就動身離寺了。

    健馬飛馳,看到騎影,已接近至五十步內了,似乎三頭怪物,突然從樹隙中狂衝而出,聲勢驚人。

    騎士優鞍狂馳,不接近便難以分辨面目,但看到天藍色繡有華麗花邊的高品質騎裝,必定是不同凡響人物。劍繫在背上,是有備而來的。

    「來了,看到底是什麼雜碎。」他挨了齊眉根,在亭前的小平飭相候。

    迄今為止,他還不曾與九州會主正式打交道,更沒通名交手,見了面也不認識。

    即使曾經交過手,他也不認識。

    這期間他與不少人發生衝突,根本不知對方是何人物,其中有沒有九州會主在內,他毫無所知。其實知道他叫楊明的人也不多,在雙頭蛇家中,他只見過一些人,雙頭蛇也沒替他正式引見詼會的爪牙。

    一聲長嘯,他橫棍相候提醒對方的注意,表示毫不在乎對方用馬瑞,棍敲斷馬足輕而易舉。

    嘯聲震動山林,健馬果然慢下來了。

    「是這個混蛋,來得好。」他看清了第一匹馬上的騎上,騎上緩下坐騎挺身坐正露出面孔。

    四海牛郎,冤家路窄。

    他並沒感到驚訝,冷面佛母師徒住在石泉寺,四海牛郎從石泉寺來,該不是意外。

    四海牛郎與大女煞相好,今早二女煞已經告訴他了。

    另兩位騎上一男一女,氣概不凡,年約四十左右,想必是四海牛郎的貼身保縹,不是八金剛就是十大將,武功比四海牛郎差不了多少的超拔高手。

    三人在亭旁的大樹下系坐騎,四海牛郎一直用怪怪的眼神盯著他,可明顯看出驚疑的神情。

    他與在順德時的面貌相差不遠,難怪四海牛郎驚疑。

    面面相對,三雙鷹圖凶狠地盯著他。

    「九州會主叫你們來的?他人呢?」他先發制人,用特大的嗓門質問,氣勢真像個強者。

    「你就是楊明?」四海牛郎反問,嗓門也夠大。

    「沒錯,那就是我。」

    「前個月你到過京師順德府?」

    「記不得啦!好像沒有。你脅下的牛角檔袋,想必就是什麼振武社的社主四海牛郎凌雲飛了。「你們一社一會,沉據一氣狼狽為奸……」

    「閉嘴!順德有個叫楊敏的人,相貌和你相差無幾,是你的兄弟嗎?」

    「你這個混蛋真沒知識,兄弟有同名的嗎?」他糊塗裝到底,說的話嘲弄味十足。

    「那混蛋的名,是敏捷的敏,不是明白的明。」

    「字不同音同,哪有把兄弟的名取音同的?說你沒知識,你還不承認?九州會主為何不來,剛好午正。你如果不是與他並肩站,替他挑冤擔債的人,滾吧!太爺我也該走了,跟到宿州去找他。」

    不是順德那位楊敏,四海牛郎膽氣一壯,驚疑的神情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氣湧如山,威風八面。

    在順德被楊敏整得灰頭上臉,被九州冥魔折辱,從此就走霉運,對那兩個人懷有相當強烈的俱意。不是那個楊敏,沒有什麼好怕的。

    「我以為這混蛋什麼人物,原來卻是一個亡命潑棍。」四海牛郎怒火上衝。舉手一揮:

    「你們堵住兩端,不許他逃走。我要碎裂了他,再去追那老不死的九州冥魔。除非他打算逃走,不許你們插手。」

    「咦!你這混蛋不但沒知識,而且是神智不清的半白癡。」楊明再次諷刺:「你振武社與九州會並肩站,狼狽為奸。九州會的會主,自稱是九州冥魔,你說追他那個老不死,是不是狗咬狗?據我所知,九州會主年輕英俊,人模人樣,你怎麼說他是老不死?」

    他是存心激怒四海牛郎,已經知道這位大英雄,誤把夜遊神兩位老前輩中的一個,當成九州冥魔。同時猜想兩位老前輩,帶了小瑩姑娘走掉了。

    「不關你的事。」四海牛郎徐徐拔劍,取出牛角檔逼進,鷹目怒睜像要吃人:「你如果死得快,就沒有機會知道了。死得慢,我會告訴你其中秘辛。」

    「你這狗娘養的賊王人。」他粗野地破口大罵:「聽口氣,你他娘的像是吃定我了。我不想要你死得慢死得快,只要把你的狗腿打斷,許你做現世的斷腿英雄……」

    他罵得痛快,把四海牛郎激怒得火冒三千丈,火雜雜地衝上,劈面就是一記「飛星逐月」攻上盤。

    這一招走中宮的快攻,一看便知是虛招,儘管劍上風雷俱發聲勢懾人,但卻決不是高手攻擊的氣勢。

    劍比齊眉棍短一倍,劍也不是對付棗木齊眉棍的兵刃,以,短攻長從正面攻擊,簡直有如兒戲。

    槍為兵中之祖,槍招卻是從棍招演變出來的。練武人稱練拳棒,不稱練拳槍;棒練好了,槍法一點即會。武技中有單刀對花槍的技巧,誇口說單刀是槍的剋星,那只有一個可能:持槍的人不會槍法。

    再就是持的花槍是黃楊或佳柳制的白蠟桿,一刀可以砍斷好幾根槍。所以後來倭寇躁防海疆,官兵的槍根本禁不起倭刀(倭刀在宋代曾經大量從日本進口,刀法也以硬砍花槍為主的砍劈。

    直至戚繼光先生用毛竹製成利器狼憲,倭刀根本砍不斷,所以戰無不勝,倭寇聞風而潰。江北鹽戶所用的棗木扁擔,也是倭刀的剋星,倭寇看到民宅前准有鹽袋,就知道不好惹而溜之大吉。

    這說明單刀不是克棍的利器,劍更糟糕,想一刀砍斷一握粗的棗木齊眉棍,難難難。

    誘出棍,便可切入近身了。

    楊明早知道這位大英雄有多少牛黃馬寶,四海牛郎卻對他一無所知,以為只要封棍架劍,切人便可用牛角檔把他挑飛,在他身上刺出一個或兩個大血洞。

    接觸快逾電光石火,看誰快。

    他向前一仆,單手伸棍向下急沉。

    一劍走空,四海牛郎吃了一驚,本能地左手牛角銷疾沉,封架下面射來的根影。

    慢了一剎那,牛角銷下沉的高度也高了些,齊眉根貼地一指,力道居然極為猛烈。

    四海牛郎來不及縮腿上跳,「啪」一聲右踝被掃中,大叫一聲,扭身摔倒。

    總算非常幸運,半統馬靴是雙層牛皮縫製的,不會直接打擊骨肉,是以被巨大的掃力擊倒而不會受傷。

    楊明料錯了這位大英雄的心態,立陷危局。剛一蹦而起,兩支劍已排空而至。

    同一瞬間,不遠處的灌木叢怪影依稀,似流光,似逸電,四個快得幾乎目力難及的怪影,御青虹向這裡進射,大劫臨頭。

    四海牛郎嚴厲地命令兩保嫖不許插手,除非楊明要逃走。結果,不但兩保嫖在後一剎那加入、撲上。埋伏在灌木叢的冷面佛母師徒,也及時衝出、投入。

    摔倒的四海牛郎果然了得,人末倒地,左手的牛角欄已脫手飛擲,急劇飛旋,發出可怖的破風嘯鳴,所有的絕活全卯上了。

    生死關頭,他也全力卯上了,生死決於電光石火間的反應,賭命決不可有絲毫差錯閃失。

    七比一,幸好七個人有快有慢,不可能七個人的兵刃同時到達,攻出的兵刃功力也各不相同。

    牛角銷到得最快,飛旋的速度驚人。

    他順蹦起的落勢仰面躺倒,「卡」一聲齊眉棍搭住牛角襠,竟然旋斷五寸長的一段棍尾,但牛角銷也因之而折向,間不容髮地擦他的胸口飛過,勁氣直迫肌骨。

    斷了五寸的齊眉棍,幻化為大輪急劇飛旋,向一名保源與冷面佛母師徒飛去。

    另一名保嫖的劍貫入地面半尺,幾乎把他釘死在地上。

    「哎……」牛角襠擊斷了第一名保瞟的右臂。

    一陣怪響,齊眉根在四個女人四支劍的對封下,崩碎成碎片,劍勢略頓,重新迸射,要將他在地下分裂,風雷糜臨,異光向下急瀉有如暴雨。

    他滾出丈外,慕地幻化為流光,射入灌木叢,枝葉搖搖形影乍消。

    「一定要斃了他……」躍起的四海牛郎厲叫,先搶回牛角銷。

    冷面佛母師徒也像青虹,追人灌林叢。

    一盛二衰,人的精力畢竟有限。在生死關頭,人會忘了痛楚,忘了外在的變化,憑求生的本能,產生神力向安全的地方找生路。

    他身上真有十餘處傷口,幸好都不嚴重,那是以神御發的各種妖刀妖箭法器,所造成的創傷。

    護體神功發揮了最大的抗拒功能,仍難完全避免傷害。最大的傷害在於所耗的精力過巨,拼全力脫身更大量耗報體能,因此遠逃出里外,便瀕臨體能崩潰邊緣。

    逃的方向,正是破敗的石泉寺。這一帶有荒林郊野可以逃竄,逃入田野可就災情慘重,農作物已經收穫,田野中無處遁形。

    追的人也分散了,追的速度不同,視野有限,稍一轉折,人便分散了各找蹤跡。

    大女煞真走運,居然在寺後的野林截住了他。

    剛分校撥葉鑽出林外,便聽到另一邊有異樣聲息,伏下用耳力傾聽,卻又聽不出異聲,略一察看,附近鬼影俱無,便向南急走。

    他渾身衣衫破裂,有不少處血跡。狼狽已極,呼吸不穩,腳下發虛,連舉步也感到吃力,這時碰上一個九流痞棍,也可三拳兩腳把他擺平。

    身後草聲籟籟,出現沿林綠飛掠而來的大女煞。

    「可找到你了,我不信你還有精力竄逃。」大女煞一面歡叫,一面挺刻奔到:「先卸你的狗腿……」

    其實大女煞的精力也耗掉大半,奔來的速度有限,腳下沉重,踐踏野草的光景像奔牛,劍伸出也不夠穩定,揮向他的下盤沒有破風聲發出,可知運劍的力道有限,似乎不易砍斷他的腳。

    他踉蹌地後退,狼狽地閃避,換了五次方位,勉強閃過連續攻下盤的七劍,發發可危。

    「你一個人還奈何不了我。」他一面閃避一面咬牙說:「今後,你們永遠沒有大群爪牙埋伏的機會了……」

    他腳下一虛,突然被草根絆倒。

    「砍掉你的腳……」劍光急落。

    「掙」一聲狂震,大女煞的劍,突然被側方傳來的一道光芒擊中,劍翻騰著斜飛而起。

    「你死吧!」嬌叱聲震耳。

    光芒再問,貫入大女煞的右肋。

    「嚨……」大女煞上身一挺,腳下大亂。

    是一身村婦裝的神針織女,一腳將大女煞的身軀端倒,收劍入鞘急急扶起楊明,半挽半扛將他帶人樹林隱身,先脫離險境再說。

    這一劍深入內腑,大女煞痛得在草叢中打滾,起不來了。

    皮肉之傷小事一件,他只需歇息以恢復精力,甚至不需裹傷,塗上一些金創藥便可。

    神針織女熱心地替他上藥,自己也處理夠得上的小創口,整套衣褲都成了破爛廢物,不能補了。

    「你很像我的一位好朋友。」神針織女不住打量他,晶亮的明眸有重重疑云:「面貌相差不遠,可是……」

    「可是什麼?」他笑問。

    「他的武功深不可測,非常了不起。」神針織女眼中有像陽光一樣的神彩:「那個妖女還不配稱一流高手,你卻毫無還手之力……」

    「你知道她們是如何對付我的?」

    「不知道。你的意思……」

    「四海牛郎與兩個可怕的保嫖來明的,冷面怫母與三女煞埋伏采暗的,突然猛然急襲,七比一,我就成了這鬼樣子。你說那妖女不配稱一流高手……」

    「在河南光州,我曾經和她們交過手,狹路相逢,她們三個妖女奈何不了我。」

    「那是她們疏忽大意,並沒用妖術對付你,真要正式交手,一比一,你的勝算不會超過三成。」

    「這……可能她也力盡了,所以我一劍就擺乎了她。你怎麼與他們結怨的?我是指那個牛郎。」

    「我在穎州幾乎死在九州會的人手中……」

    「哦!那就難怪了。」神針織女苦笑:「那個九州會主自稱是九州冥魔,其實是那個牛郎的爪牙。九州會是振武社設在穎州的分社,掩護汝寧總社的支撐站。四海牛郎與九州冥區結怨,故意宣告成立九州會,要引出九州冥魔雪恥報仇,也想利用九州冥魔的聲威擴張勢力範圍。這件事我有深入的瞭解,我一直就跟在那畜生後面殲除他的爪牙。九州冥魔是我的救命恩人。他已經在這一帶暗中活動。本來我該聽從他的勸告遠走高飛,但……」

    「但仍然不甘心?」

    「咦!你怎知我不甘心?」

    「想當然而且。」他支吾以對。

    「我覺得他不會放過我,早晚他會整得我家破人亡,所以……算了,不談這些。你可以照顧自己嗎?」

    「沒問題。」楊明肯定地說。

    「那我得走了,我一定要盯牢他。」

    「他可能在石泉寺……」

    「不可能,他的爪牙都返回宿州去了,我得走了。」

    「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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