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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各展神通 文 / 雲中岳

    國之將亡,必出妖孽。

    林彥離開陝西的將近一年歲月中,陝西的變化完全出乎人意料之外。

    正如狂劍榮昌所料,除奸案的徹底解決,須在一年以後方有著落。果然,局外人反而料中了。

    而在陝西的當事人,恐怕只有咸寧知縣是唯一料中事態演變的人。當初滿知縣秉一股忠義之氣,慨然與余御史合作除奸,他就知道自己日後的下場必定悲慘,但他義無反顧,將生死置之度外,毅然負起這艱苦沉痛的重責大任,奮不顧身與梁剝皮周旋。

    當第一次渭南截寶案發生後,他很幸運,僅被罰俸一年,幸而停俸留任。之後,他更為積極,把家小暗中送回原籍安頓,以免內顧之憂,下一步便是替自己準備棺材,準備死在這場轟轟烈烈的除奸大計上:而余御史這位除奸主帥,卻不幸把情勢料錯了,他以為在朝中有大學士沈鯉一群中樞大臣相助,加上所截獲的罪證,每一件證物都是抄家凌遲大辟罪的如山鐵證,梁剝皮絕對難逃一死,即使皇帝老兒再昏庸,也無法冒天下大不韙庇護梁剝皮。

    可是,證物一到京,刑部根本無法接收,被由太監主持的特務機關一衛兩廠接走了,化公為私,這案件已不受國法論處,而成為皇帝老兒的私事了。

    天下各處的稅監,都是皇帝老兒親自派出去的。天下是皇帝老兒一個人的天下,皇帝老兒想怎麼做就怎麼做,你們這些大小官吏,都是皇帝老兒的奴才的奴才,竟然管起皇帝老兒的事來,那還得了。

    京師與陝西兩地,官道中欽使往來奔忙,公文往返費時費事,調查、奏本、查勘……官樣文章不絕於途,永無止境,永遠解決不了問題。

    一切表面工作都是騙人的,唯一真實的事,是皇帝老兒已經打定了主意:不許任何人干預皇帝搜刮天下財物的至高無上皇權。

    廟堂上,大學土與一群忠貞的文武百官,發起空前猛烈的攻擊,彈劾禍國殃民的梁剝皮。

    結果是可以預見的。皇帝老兒大不耐煩,最後是龍顏震怒,把那些大小官吏罵得狗血噴頭,幾乎搬出祖宗家法「庭杖」,當庭打那些官吏的屁股。

    一拖再拖,光陰似箭。月月如梭,春去秋來,信使在途中往來不絕,轉眼一年過去了,皇帝老兒終於撕下假面具,由太監主筆的聖旨終於出了宮門。

    第一道聖旨,是逮捕咸寧知縣滿朝薦與藍田知縣王邦才入京師法辦。

    滿知縣剮了毒龍石君章和王九功,早就在衙門裡等死。可是,皇帝不敢在陝西殺他,要將他解往京城治罪。

    可惡的陝西巡撫顧其志事後倒戈,與余御史反目,助長了梁剝皮的凶焰。

    緹騎到達西安,當天便聚集了上萬民眾,包圍了欽差府和咸寧縣衙,不許緹騎出動,阻止任何人入縣衙捉拿滿知縣,緹騎一看風聲不對,匆匆撤走退駐灞上待變。

    第二天,兩地集結了十萬人,西安罷市,民情洶洶,殺欽差的怒吼響徹雲霄,連秦王府的三衛官兵也無法彈壓,也不敢彈壓。

    事態嚴重,眼看要激起慘絕人寰的民變。

    滿知縣不忍見慘劇重演,他派親信與緹騎取得聯繫,從衙後化裝溜出,在灞橋登上囚車奔向京師,投入虎口。

    他是三十五年七月到京的,在天牢飽受酷刑。梁剝皮的在京太監們,咬定他劫掠上貢物,屠殺解貢使。

    沈鯉營救無效,另一大學士朱賡聯合中外百官上疏營救,章疏數百件之多,但皇帝老幾根本橫定了心不加理睬。直至萬曆四十一年秋,萬壽節將屆,由大學土葉向高出面營救,總算皇天有眼營救成功,帶著滿身創傷,孑然一身淒淒涼涼回故鄉,在天牢整整被折磨了六年。

    萬曆帝死後,泰昌帝即位,他重獲起用,任南京刑部郎中。泰昌短命,即位不到一年便龍駕歸天。天啟帝登基,奸閹魏忠賢當政,從此,他又走上了與太監作對的艱辛道路,在天啟二年,他又發動虎口拔牙的豪舉。這一年,天下洶洶,朝政已不可為,他上了一本轟動天下的時事十可憂七可怪奏章。

    最後被魏忠賢將他打入十八層地獄,不但褫職查辦,還把他列入「東林同志錄」,他成了「黨禍」的受害的人。這次,葉向高用了全力也救不了他。

    至於梁剝皮的罪證,也確實天人共憤不像話,滿朝文武交相參奏,御史的彈劾本章雪片似的上遞眾口一詞要殺梁剝皮以謝天下。

    皇帝老兒羞怒交加,但也知道無法再包庇了,在大罵朝臣一頓後,忍痛下詔召梁剝皮回京。回御馬監養馬,一切罪狀一筆勾銷。

    召還的聖旨是在滿知縣逮捕到京後一月所下的,當天欽差尚未派出,梁剝皮在京的黨羽,已用飛騎將信息遞送出京了。同時,梁剝皮在京的死黨,立即展開保護梁剝皮平安回京的準備工作,大批金銀向外流,禮聘天下具有奇技異能高手的錢花得最多。

    不到半月工夫,實力最雄厚的搜捕集團終於組成,這就是赫赫有名的黑狼會。

    黑狼會的目的:保護梁剝皮安全回京。目標:搜捕大刺客林彥。

    如果大刺客林彥不事先除殺,梁剝皮想平安回京險之又險。這件事其實在林彥離開陝西之後,梁剝皮便已著手進行招募死土,搜殺林彥永除後患的根本大計,經一年光陰終於籌劃成熟。按梁剝皮的估計,林彥絕不會在陝西伺伏,必須到天下各地搜捕,先發制人才能一勞永逸。惡賊認為皇帝老兒不會把他招回,這點點小罪行算不了一回事。可是,他沒料到會遭受到滿朝文武的圍攻,更沒料到他會被召回,得到消息便慌了手腳。時候不多,也必須趕緊把林彥置之死地,不然數千里返京長程,必定凶多吉少。林彥膽敢在兵馬圍繞高手雲集時行刺,返京途中沒有兵馬隨行,豈不等於是往鬼門關裡闖?

    林彥曾發誓要殺他,他也發誓要林彥的命。

    惡賊立即積極準備,首先便是爭取時間,以便將沿途的安全問題徹底解決,俾能從容布下萬無一失的防衛網。其次是人事問題,黑狼會的人已分出一半人事,至天下各地搜捕林彥,必須設法另找一些人增加聲勢。

    這兩件事都辦得十分圓滿,欽使一到,他便借口暴民可虞,不能成行,派人進京疏通,爭取了三個月時間。然後是聖旨二次到達,命陝西巡撫顧其志,派兵馬保護梁永返京。

    顧巡撫晚節不堅,不再支持余御史,竟將五百驍騎勇邊軍撥交梁剝皮作護軍,自己也帶兵馬親送梁賊的人馬出境,直抵潼關方行辭回。

    梁剝皮並不以為五百驍騎勇可保安全,另徵調死黨樂千戶樂綱選帶兩百名精選的校刀手隨行,並指揮沿途徵調的地方兵勇。至於那些以重金聘來的亡命高手,則由梁剝皮親自調度指揮。

    這方面的工作,進行得如火如荼,在緊鑼密鼓中完成部署,等候歲殘春到時動身返京。

    而另一方面,時間的因素對林彥也極為有利,有充裕的時間給他安排天羅地網。

    暗中主持大局的人,是狂劍榮昌和六合瘟神。

    他八月初方獲得梁剝皮被召返京的確訊。九月初他便按計帶了芝姑娘,僕僕風塵上道,突然出現在山西道上,打破了密雲不雨的局面。

    一接近太原城,便可以感覺出古樸莊嚴的氣氛。那四丈高兩尺寬、四樓八門的雄偉大城,真不愧稱踞天下之肩背,為河東之根本。

    城有南北兩關,北關的居民比南關少。嚴冬一到,從北面大漠湧來的寒流北關首當其衝,因此每一棟房屋,都是屋大牆厚門窗小,盛夏則炎熱如焚。

    鎮遠門外的燕然酒肆也不例外,店堂大,門窗小,設備簡陋,但酒菜卻是首屈一指的。

    店門外有座大院子,六株大榆樹,下面設了牲口欄、停車場。門廊下有東階、下馬石,專供那些達官貴人擺排場上下車馬的設備。酒肆右鄰,便是規模宏大,但設備卻不是第一流的晉中老店,店前的廣場,可停三十部大車,駐百十匹健馬。前面,便是自鎮遠門通向北關門的南北大街。另一條大街,是與這條街並行的拱極街,從拱極門伸展至北關外。

    這條街整天都有車馬往來,旅客成群結隊往來不絕。從北面來的熟悉旅客,大都在附近的酒肆休息片刻,進些茶水或喝兩杯,以便進城辦事。北上的旅客,天將黑也在附近投宿,以便明日早些上道,不必等天亮開城門;通常關門要比城門開啟得早半個時辰,雞鳴開啟天剛破曉,而城門必須等候天亮方能開啟。

    重九快到了,午後的太原城炎陽正熾;但夜間便得穿裌襖了。

    燕然酒肆的店門雖是開得大大地,但店堂中仍然顯得悶熱,曲廊式的三間食堂通風不良,右面的店堂稍好些,因為三隻小窗恰好朝著晉中老店的廣場,外面的老槐樹擋住了熱浪。

    三名青衣大漢佔住了窗口的一桌,正在酒到杯乾食興正旺,敞開胸襟,露出山丘似的結實胸膛,食相頗為狂放。他們的衣內腰帶上,都帶了殺人的傢伙,還有百寶囊。

    「乒乓兩聲怪響,面向窗外那位大漢突然目瞪口呆,酒杯失手掉落桌面,再滾落地面打碎了。

    「咦!張兄,怎麼啦?酒嗆住了?」右前另一大漢訝然問。

    大漢張兄當然不是被酒嗆住的,滿杯酒尚未接唇便失手跌落,桌上地面的酒杯便是明證。

    「你……你們看……看……」張兄終於說出話來了,驚恐地用手向窗外一指。

    兩匹健馬剛從大街小馳折入晉中老店的廣場,直趨店門左側的拴馬欄。這時不是落店的時光,店前人少車馬稀,所以相當引人注目。

    「老天!」先前問張兄的大漢驚叫,如中電殛:「我……我是……是不是眼花了?」

    「我們都沒眼花。」對面那位仁兄倒還沉得住氣。「羅貼刑官燕山霸劍羅廣,帶了狼群窮搜大河兩岸去找他,他卻神不知鬼不覺在此地出現,有如鬼魅幻形。錯不了,他定是為梁公公而來的。」

    「趕快將消息傳出。」張兄推桌而起。

    「慢著!」那位仁兄伸手扶住了張兄:「沉著些,打聽清楚再稟報並未為晚。看樣子,他們要落店了。」

    兩騎士正是林彥和芝姑娘,完全以本來面目出現。兩匹並不怎麼特殊的棗騮,鞍後各帶有馬包,鞍前掛著鞘袋,顯然經過長途跋涉,風塵僕僕但精神抖擻。

    林彥頭上戴了一頂花陽帽,青色對襟勁裝,換佩了從前在陝西奪目神劍孫立的冷虹劍,顯得特別威武雄壯。

    藝姑娘已換回女裝。她成熟了,已經是曲線玲瓏的大姑娘。黃毛丫頭十八變,醜小鴨已變成了美天鵝。歲月無情,她身心的成熟,已表示她已度過了愉快長成的似水年華,邁入少女的黃金歲月。

    她也穿著緊身勁裝,但加上了月白雲雷圖案闊花邊。未施脂粉,健康的臉龐泛著天然的紅潤光澤,嫵媚中透露出三分英氣,與林彥並肩一站,任何人都會說他們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壁人。

    店伙接過馬匹,林彥一面卸馬包,一面說:「小二哥,勞駕溜溜韁,好好照料。在下兄妹落店不知要住多久,隨時都可能使用坐騎,請費些心。」

    「客官請放一百個心。」另一名店伙陪笑說:「在這附近,坐騎比人還重要,小店豈敢大意,兩位……」

    「給我們來兩間相鄰的上房,在貴地將有一段時間遠留,最好有清靜些的獨院。」

    「獨院沒有,但上房保證客官滿意,請隨小的來。」

    在店堂辦完手續,一切順利。太原是九邊之一,鎮守總兵官就有兩位之多,是兵力最盛的軍事重鎮地,布政司衙門的政令推行,皆以支援軍方作為施政重點。對商旅的盤查登記,雷厲風行毫不馬虎。但真正以軍管為主的地域,是始自忻州市面的石嶺關,以北出大同直達漠外。

    那時,天下亂像已顯,流民日眾,遍地範行。山西汾陽以南主要的南北交通線上,也不時出現成群結隊鋌而走險的亡命之徒,線外更是盜賊如毛,各城鎮經常處在風聲鶴唳中,真所謂鴻飛滿野,萇楚無家,政散民流,積薪蘊火。

    而皇帝所派的催稅太監,仍在天下各地替皇帝大刮特刮多了財寶。撤掉一個,又換上一個,太監們神氣極了。

    遼東已失,後金(滿清)的兵馬已兵臨邊(長城)下。

    晉中老店的店東八爪龍翟有信,一看旅客流水簿上出現了林彥與芝姑娘的大名,只感到心向下沉,涼了半截,不由心中暗暗叫苦。

    在山西陝西兩地,提起大刺客休彥,幾乎無人不曉,譽滿秦晉。但尊敬讚譽是一回事,被牽連進去又是一回事:翟東主擔上了無窮心事。

    整座店除了翟東主有苦說不出之外,所有的人皆興奮地熱烈歡迎他們。

    燕然酒肆中,三大漢匆匆過城,奔向上馬街的一棟大宅院。

    不久,宅院中的人紛紛外出,有些乘了長程健馬,出城分南北飛傳信息。

    一位身材高大鷹目炯炯的中年人,帶了兩名隨從,進入三橋街本地名人牛八爺的大宅。

    牛八爺牛坤,有一個很中聽的江湖綽號:有求必應。當然。並不是請求他救窮他也有應,他這綽號只限於用在江湖人身上。有人說他釣名沽譽,也有人說他確是有求必應。

    接到門房的稟報,牛八爺親自降階相迎,團團富泰的臉上掛著和藹的笑意,抱拳施禮呵呵笑,說:「常二爺,怎不先派人知會一聲?請恕失迎之罪,裡面坐,請。」

    「八爺客氣。」常二爺回禮,鷹目中的笑意令人打冷戰,這種人的笑令人莫測高深:

    「無事不登三寶殿,來得魯莽,八爺海涵。」

    客氣一番,與常二爺相並升階,在廳堂分賓主落坐,僕人獻上香茗。

    「兄弟此來,或許八爺已經知道兄弟的來意了。」常二爺開門見山道出來意:「衝咱們的交情,八爺大概不會令兄弟失望的。」

    「不錯,在下已經知道二爺的來意。」有求必應瞼上仍然掛著和藹的笑容:「二爺,這恐怕不是你二爺的事吧?恕在下直言,事不關己不勞心,管上了不屬於你的事,不會有好處的,是嗎?」

    「這個……」

    「二爺的責任,是預先安排欽差的食宿事宜,防範刺客另有專人負責,聽說是由京中派來的北地高手,二爺犯不著冒風險,是嗎?」

    「八爺應該知道,這是二而一的事。不瞞你說,真要有事發生,兄弟這些人都得派上用場。」

    「不是在下有求不應,事實上是在下愛莫能助。」有求必應牛八爺不笑了:「二爺,林彥林大俠的聲譽,不但在敝地如日中天,可說譽滿江湖,黑白道與綠林朋友,無不對他刮目相看。二爺,不管出了任何事,你們拍拍腿遠走高飛,無牽無掛,而我呢?如果我助你,不論成敗如何,我姓牛的還能地本鄉本上混嗎?」

    「兄弟並不奢望八爺與姓林的小畜生面對面衝突。」

    「那……」

    「只要求八爺派幾個人,前往晉中客棧挑釁鬧事,那麼,官府必定將他驅逐出境,只要他出城,我們的人就可以毫無顧忌地對付他。」

    「呵呵!」有求必應大笑:「二爺,你說得真輕鬆。我敢給你打睹,在太原城,你絕對找不到半個願意到客店向林彥挑釁的人,本城的地棍正在準備具帖請他倆賞光,到鴻賓樓治酒替他倆接風呢。聽在下的勸告,二爺。」

    「你是說……」

    「在下仍是那一句老話:事不關己不勞心,我敢向你保證,已經有許多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在注意你們這些人的舉動了,你不知道有很多很多人,恨你們入骨嗎?」

    「八爺……」

    「愛莫能助,在下十分抱歉。」有求必應客氣地拒絕:「只有利慾熏心,或者急於成名的人才能幫助你們。」

    「八爺,你會後悔的。」常二爺不悅地說。

    「不要嚇唬我,二爺。」

    「李前輩已經親自去找游擊將軍霍昆山。沒有你,兄弟同樣可以辦事。」

    「哈哈哈……」有求必應大笑:「霍將軍早就看你們這些人不順眼,我敢向你保證,李前輩要是弄得不好,恐怕要被霍將軍弄至邊外做戍卒,死而後已。」

    「他敢?哼……」

    「他為何不敢?梁剝皮管不到山西來。這些當兵的愛恨分明,不怕官只怕管,你們要不是布政使下令給你們方便,恐怕早就讓這些將爺們上了腳鐐捉去做苦工啦!」

    「胡說八道!欽差在此地出了意外,哼!他有幾顆腦袋?他敢不合作?」

    「欽差在何處?在西安嗎?哈哈!遠得很呢。」

    「欽差早晚會來的……」

    「等他來了再說吧。」有求必應離座:「這期間,二爺,你們只能靠自己了。牛忠,送客。」

    「如果八爺不願相助,最好能保持中立。」常二爺離座,語氣奇冷:「與朝庭的欽差為敵,那是最愚蠢的事。如果我是你,便立即警告那些聽命於你的人,不要去巴結林小輩,離他愈遠愈好,以免惹火焚身。告辭了。」

    公道自在人心,林彥當天便得到匿名人的通知,太原府的各路英雄,決定置身事外,嚴守中立。同時,他也接到官方秘使轉達的警告:「在梁剝皮進入府城百里之內,他必須銷聲匿跡;百里以外,有力的人土保證他不受官方文武衙門的干涉,但條件是不能在大庭廣眾間鬧出人命、陝西欽差府無權派人前來此地作威作福,那些預先派出來安排欽差過境食宿,與提供安全防護措施的人,目下並未享有特權,可以不必理會。」弦外之音,明顯地要他不必顧忌,只是不可在大庭廣眾間鬧出人命落案。同時。也等於是警告他不可在府城百里內向欽差行刺。

    晚膳後,已是黃昏時分,關內有夜市,兩人在衣外加了罩衫,信步到街上看看府城的夜景。梁剝皮還遠在千里外的西安,他有充裕的時間,把太原的情勢模熟摸透,第一件事就是熟悉環境,在外面走動走動是必要的。

    兩人手牽著手,談笑自若繞出拱極街。這條與北關大街平行的街道同樣寬闊,店舖反而比北關大街多,食店和旅客特別熱鬧,這時正是旅客們外出逛街的時光。

    正走間,一家賣鞍具的店堂內,踱出一位身材魁梧,相貌猛威,穿一襲鴉青罩袍的中年人,恰好與林彥走了個並排。

    「兩位是眾矢之的,居然有暇逛夜市,膽氣高人一等。」中年人說:「在下作東,請兩位喝兩杯,肯賞光嗎?」

    「在下不勝榮幸。」林彥客氣地說:「恭敬不如從命,叨擾見台了。請教兄台……」

    「此非說話之所,請隨我來。」

    中年人腳下一緊,折入一條小巷,燈火一暗,小巷中沒有門燈的人家不多。

    中年人在一座住宅前止步,前後不見有行人。

    「你們無所謂地跟來,是倚仗藝高人膽大嗎?」中年人冷冷地問。

    「非也。」林彥答得很得體:「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又道是武學深如瀚海,誰也不敢說他已獲武學神髓天下無敵。記得三十年前在漢陽鸚鵡洲,三山五嶽武林高手濟濟一堂,以武會友設下論武台,擺下十絕大陣,那位奪得刀陣、火陣、飛蝗陣三冠軍的人……」

    「聖手妙刀邢存孝,武林十一奇人中七僧的師兄。」中年人接口:「武林朋友公認他武功天下第一的。」

    「對,就是他。」林彥點頭:「三年後,他死在蕪湖碼頭的一座塌房內。」

    「是被一個無依無靠,已入土大半的老酒鬼,用酒葫蘆砸破了他的頭,就此不明不白嗚呼哀哉。」

    「而那糟老頭老得連一頭病狗都抓不住。所以說,藝高人膽大不是什麼好德性,膽大的人也許死得最快。聖手妙刀今何在?他那位本來並不高明的七僧,閉關九截去年出關,從此不問江湖事,活得身心愉快長命百歲。」

    「那你為何冒然跟來?」

    「因為在下雙目不盲,尊駕雙目神光湛湛,氣宇風標不同凡俗,梁剝皮絕對收買不了尊駕這種人。」

    「你相信相人術?」中年人笑了。

    「不信,但相信看人的經驗。」

    「總之,你的膽氣委實令人佩服。」中年人伸手扣門四下:「著走了眼,你們的麻煩大了。」

    門開處,一位彪形大漢閃在一旁。

    「你到外面守著,門不必關,小心了。」中年人向彪形大漢吩咐。

    廳中點了兩根牛油大燭,桌上已擺好一壺茶,盤內有四隻小茶杯。

    「請坐。」中年人肅容就客座,伸手斟茶:「在下姓霍,霍昆山。」

    林彥一怔,遲疑了一下。

    「原來是霍將軍,失散失敬。」他離座行禮:「將軍戎馬半生,號稱驍將,竟然身在邊塞,熟知武林典故,在下極感意外。」

    「我麾下早年有不少流放邊寨的犯人,有些曾是江湖大豪武林健者,所以對此道不算陌生。老弟,你知道我負責城防?」

    「有人說了。」

    「職業有點類似京城的五城兵馬司,從捉拿江洋大盜,至監督民眾掃街,大小事都有我一份。」霍昆山苦笑:「你知道嗎?欽差如果在太原出了事,我這顆城防將軍的腦袋,恐怕是最先被摘下來的一顆了,從此不用上邊關去游擊了。」

    「我知道。」

    「如果你不在本城下手行刺,我提供你安全的保護,供給你重要的消息。」

    「霍將軍,我可以向你保證,決不在貴地行刺梁剝皮。」林彥鄭重地說。

    「這……你……」

    「我和龍姑娘是從北面來的。」

    「我知道。」

    .「來自京師,沿途探道。我要在京師殺他,免得連累沿途的無辜官民。」

    「哦!」

    「我要先剷除梁剝皮布在沿途的爪牙,先剪除羽翼,等他到了京師,剩下的人就所餘無幾了。」林彥喝乾了杯中茶:「再笨的刺客,也不會明目張膽在梁剝皮仍遠在千里外,動身無期,不知從何處取道的期間,在這裡招搖引鬼上門。」

    「對,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霍將軍拍拍自己的腦袋:「我相信你。你知道黑狼會?」

    「知道一些風聲。」

    「這一路的主力,潛伏在平陽府。快馬飛傳已經走了半天,要不了幾天他們的狼群便可趕到了。」

    「我正要逐次南下,剷除沿途的爪牙,來得好。」

    「最厲害的四條狼,分別稱風、調、雨、順。」

    「咦,四大天王?這……」

    「不是你上次所殺的四大金剛,是橫行遼東一帶的四大天王。」

    所謂四大天王,民間俗稱四大金剛,也就是名山大寺寺門外,把門的四尊大菩薩。這四大金剛,寓意是風調雨順,國泰民安。他們的兵刃有四種;劍代表風;所以武林朋友稱劍如風。琵琶代表調;彈奏琵琶首先得調弦。傘代表雨;沒有雨要傘何用?蛇代表順;抓住蛇頭順溜溜往下抹,一切順利。

    真正的天王,民間有多種說法。有人指是托搭天王李靖;有人指伏魔韋馱是天王的代表人物。不管金剛也好,天王也罷,最重要的是,他們手中有兵器,毫無疑問代表了武力,不是全靠嘴皮子講道理說服人的菩薩。

    上次在終南設伏,林彥就幾乎死在金剛的霹靂火傘下。所以一聽風調雨順便吃了一驚。

    梁剝皮的四大金剛八大天王不是死傷殆盡了嗎?怎麼四大金剛又復活了?」

    「遼東丟掉了,高麗也丟掉了;這四個悍匪存身不得,逃入關內混口食,被梁剝皮的爪牙所收買。」霍將軍進一步解釋:「總之,你不要被那些在明處虛張聲勢,明白表示為欽差安排食宿,負責保護欽差安全的人所愚弄,那些人不值得你剪除,必須小心防備躲在暗處的厲害殺手。根我所知,京師一衛兩廠的無敵高手五虎八彪,這次全部秘密出京了。上次錦衣衛捉拿滿知縣與藍田知縣王邦才的緹騎中,就有兩虎三彪在內,他們是梁剝皮聘來探道的,公私兩便,兩面拿錢,你得千萬小心。」

    「謝謝霍將軍關照。」林彥由衷地說:「我在等他們,一來內人愈多愈好。」

    「你應付得了?」

    「大概可以。」

    「好,我相信你已成竹在胸,儘管我知道你另有用意。」霍將軍笑笑:「為將用兵,奇詭相生相成,不戰而屈人之兵,是一為上將;我認為你是上將之才,奇謀詭略決不是那些江湖合賊所能合測的。放心啦!只要你不當街殺人,不會有人妨礙你的除奸行動。總兵和布政使大人,明裡支支吾吾,暗中是支持你的;除了一些狗官之外,沒有人不將太監們恨之入骨的。早些年大同兵變。就是被監軍太監沒收衛軍的屯四所引起的暴亂。可惜我不能直接幫助你,深感遺憾。時候不早、我送你們從後門走。」

    兩人回到拱極街鬧區,芝姑娘低聲說:「彥哥,霍將軍會不會是他們故意派出探口風的人?山西也有幾個相當可惡的稅監和礦監,梁剝皮可以利用關係,透過此地的太監逼官變們就範。」

    「不會是的。」林彥肯定地說:「霍將軍不是易受脅的人。

    如果他問我們共有多少人來辦事,這就值得警惕了。我擔心的是他已看出我們的計謀,傳出去將對我們極為不利,影響大局至鉅。」

    「不可能吧?」

    「但願如此。」兩人直至夜市將闌,方返回客店。

    一連三天毫無動靜,暴風雨來前的平靜一定維持不了多久的。

    沒有來自官方與地頭蛇的壓力.兩人感到當興奮,至目前為止.一切皆進行得極為順利。

    而在南面數百里外,河對岸的中原第一軍事重鎮潼關.有幾個人正在默默地安排布線的工作。這座軍塞的內城固然全是軍人,但外廓仍然有百姓居住,尤其是渡口一帶,碼頭仍然形成小規模的商業區,同時也是相當具規模的稅站,是相當忙碌的水陸碼頭。

    居民以衛軍的眷屬為主。那些編額外的余丁,雖則列為軍戶,事實與普通百姓毫無兩樣,他們生於斯。死於斯,只是遷徙的自由,比一般府州的百姓要有些麻煩而已。如果與他們攀上交情,活動是十分方便的,軍方對他們管理鬆弛,官府的管轄權在這裡不發生作用,巡捕們的活動範圍只限於渡口附近,弄得不好,很可能引起衛所將爺們的反感,或許會送體老命。同時這裡是三省交界點,真是名符其實的三不敢管地帶。

    潼關賓館與驛站相鄰的那一段小街,一戶姓藍的人家,接到了來自陝州的一位遠房族叔。這件事,沒引起任何人的注意。鄰居只知道這位族叔是個老得快進棺材的人。眼昏耳背腳下一高一低.除了不時坐在橫角的樹下打瞌睡之外,從未見他離開藍家在外面走動。

    過了一天又一大,連藍家的人.也似乎忘了這位族松的存在.屋角的大樹下,也極少看到這位老人家孤獨的身影了,似乎他根本不是屬於這世間的人。

    在西安,余御史身邊的俠義道群雄,被梁剝皮的爪牙以緊迫盯人手段,把他們一個個盯得無法動彈,誰也無法擺脫這種肆無憚忌的公然盯梢。

    終於有一天.千里追風失了蹤。那是山西太原的快報傳抵欽差府三天後所發生的事。

    一早,林彥與芝姑娘換了一身騎裝,跨上了店伙備好的健馬.蹄有得得,馳出北關門.奔向至大同的寬闊大官道。北行的旅客漸稀,腿快的旅客早已遠出十里外了。

    北瓜廠在望,遠遠便可看到殿閣崢嶸的巍峨千壽寺寶塔。

    這裡是城郊的名勝區,寺東北便是柳丘康寨。

    康寨是一座小村寨,寨東北一帶原野是康寨主人的牧場:分別畜養些馬牛羊.算是城郊的富戶。

    兩人發現後面沒有人馬跟蹤,便馳入康寨南面的小徑,穿越牧場的南界,折向東南小馳。

    這是將跟蹤人引入歧途的老把戲,他們心中明白,這種老把戲瞞不了有心人,但卻是不可或缺的手段,至少盯以令跟蹤的人心裡高興高興。

    蹄聲漸緊,向東飛馳。

    在一處樹林內,隱藏著一匹鞍轡齊全的健馬,騎士躲在樹上,遠遠地監視著林外側的小徑。

    這是從城北面繞至城東的捷徑,連貫北大道與東大道。北大道至太原;東大道出娘子關。通常從南面各府州至京師的人,皆走娘子關進入京師地境。

    騎士目送兩人的人馬去遠,熟練地躍落地面,奔向藏坐騎的地方。

    剛伸手解侵繩,突覺身後聲息有異,猛地收手向下一伏,貼地急旋,身手出奇地敏捷,眨眼間便閃到樹後去了,反應之快超人一等。

    一把飛刀端端正正地插在繩結稍下處,並未切斷絕繩。發刀人無意割級,因為這種單刃的大型飛刀的刀背,對正了韁繩。

    「好身手!」不遠處的大樹後轉出一個高大的人影,脫口喝彩:「把你老兄派來作伏路的眼線,的確是委屈你了。這也證明了梁利皮的手下高人輩出,連派在外面充任眼線的人也無一庸手」

    騎士從樹後跨步徐移,手按劍把冷冷一笑。

    「你閣下的飛刀術很不錯,但火候仍不算到家,刀翻騰飛行對所發的聲息太大,可知閣下的手勁並沒有聲音快。你是林小狗的人?」騎士一面說一面戒備著接近:「好像迄今為止,林彥小狗並未與任何外來的人接觸,大概是在此地等候黨狗。

    你是他的黨羽嗎?」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高大的.人影到了樹下,拔出飛刀信手一揮,割斷了韁繩,吆喝一聲。

    蹄聲暴起,健馬被喝聲所驚,發瘋似的放蹄狂奔。

    騎士知道來不及阻止,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坐騎落荒奔馳,無可奈何。

    「不管你是與不是,結果只有一個。」騎士臉色一沉,一步步向高大的人逼近。

    「是你的結果呢,抑或是指在下的結果?」高大的人嘲弄地問:「也許你很了不起,但你知道在下也很了不起嗎?兩個了不起的人碰上頭,一定會有某種結果的。」

    「對,一定會有某種結果,而且很快。」騎士說,劍往外拔。

    這瞬間,高大的人一聲長笑,割韁繩的那把飛刀化鏢而至,恍若電光一閃。

    「錚!」騎士拔劍的速度加快了十倍,恰好在劍出鞘的剎那間揮出將飛刀打落,危機間不容髮。

    「果然高明。」高大的人第二次喝彩,手中已多了一把蛾眉刺,鋒芒映日生光,又尖又長,鋒利無比。

    「原來是個只會突擊偷襲的鼠輩。」騎士不屑地說:「在下錯把你看成有頭有臉的人物了。」

    「幹我這一行的人、用不著有頭有臉唬人騙人。」高大的人拉開馬步舉劍立下門戶:

    「咱們責任相同,各為其主,勢必有你無我,動手吧!」

    這位仁兄真是個言出手隨的豪客,聲落,人進,蛾眉刺幻化一道閃電,以雷霆萬鈞之威劈面攻到。

    騎士不敢大意,沉著地應付,「錚」一聲將刺封出偏門,順勢立還顏色,一記「飛星逐月」吐出快速絕倫的致命劍虹,劍氣似乎突然迸發,潛勁山湧。

    高大的人反應也夠快,連封三劍,瓦解了這一記可怕的飛星逐月,在劍吟聲中,雙方皆被震得馬步散亂,各向側方斜退,誰也沒有餘力抓住連續追擊的機會。

    「你很不錯。但要想留下我,」騎士戒備著徐徐後退:「哼!不會作白日夢,妙想天開。在下要將消息傳出,後會有期。」

    「你這輩子永遠沒有機會把消息傳出了。」高大的人亦步亦趨緊逼盯人,要製造出手行致命一擊的機會:「你這種見利忘義的武林敗類,多殺幾個雖不至於就此天下太平,至少不會比現在更壞;目下的武林人早已將武林道義忘了。如果沒有你這種人保護梁剝皮,梁剝皮即使有一千條命,也不敢作出那些天人共憤的事來。」

    「老兄,你不要以俠義自居……」

    「在下從來自命俠義,也把武林道義丟到九霄雲外去了。」

    「那你憑什麼責備我?」

    「總得找個借口,以便師出有名,對不對?」高大的人說這些話,居然臉都不紅,理直氣壯。

    「在下明白了,閣下根本不是林小狗的同伴。」

    「當然不是。」

    「你……」

    「山西綠林道的好漢,為了活命鋌而走險的英雄。」

    「你們……」

    「我們已經派了代表邀請林大俠,在狄村對面的白楊林談判,要他放棄行刺的行動,讓咱們山西的綠林朋友,把梁剝皮弄到山寨去剝皮示眾,替天下無辜被殘害、被壓搾的人出口怨氣。當然,你們這些狗腿子吃血腥錢吃得太多了,你們不死,天道何存……」

    「閣下既然是山西綠林道的朋友。那就該知道故石統領與四大金剛八大天王的交情……」

    「住口!那些混帳東西是晉南的毛賊,離經叛道的下賤惡狗,與咱們晉北的好漢勢不兩立,道不同不相為謀。上次他們追逐林大俠,引來了一批官兵的圍剿,風聲鶴唳,整個山西戒嚴,官府出動邊軍大索各山區,有不少人遭了殃,咱們晉北的好漢也死了不少人,真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你還敢提那幾個混帳東西?你走!」

    騎士一躍兩丈餘,去勢如星跳丸擲。

    功力相當,在樹林中追逐,想拉近一步半步也不是易事,脫身毫無困難。

    騎士遠出百十步,腳下一慢,扭頭回顧,高大的人還落在二十步外。

    「閣下,你差得太遠了。」騎士大聲說:「你得好好練練腳力,再見。」

    「再見不如不見。」身後傳來陰森森的語音:「走狗的嘴險再見也毫無意思。」

    騎士吃了一驚,火速旋身一劍揮出自衛,反應奇快。眼角瞥見人影,劍己揮出。

    人影順著劍勢側飄,但見大袖一張,罡風驟發,金芒入目,異響人耳,嘯風聲令人聞之頭皮發緊。

    「嗯……」騎士發出半聲厲叫,腦袋突然離頸飛跌,鮮血噴出。

    那是一根金芒閃閃的丈八長鞭,從一位大馬臉的中年人手中發出,纏住騎士的脖子一勒一抖,硬把騎士的脖子在剎那間勒斷,如被利斧所砍。

    「走!速離現場。」中年人向急操而至的高大的人說:「讓他們的人前來善後」

    兩人飛掠而走,消失在樹林深處。

    半個時辰後,兩人兩騎搜至現場,血腥與成群的蒼蠅暴露了屍體的位置。

    兩騎上先檢查屍體,警覺地勘察現場附近的遺痕。地面落葉甚多,雜草及腰,不難找出痕跡。到最後,他們跟隨奔跑的遺痕,回到死騎先前登樹監視道路的地方。

    「不是被林小狗與龍賤婦所殺的。」一名騎士斷然宣佈結果。

    「對,兇手雖然也是兩個人,但卻是天亮以前。便分別在兩處地方埋伏的。」另一名騎士也是行家。

    「這麼說來、林小狗是有黨羽的了。」

    「不錯,這些日子以來,兩個狗男女一直就謹慎得很,希望我們相信他兩人沒有黨羽。」

    「會不會是余狗官身邊的人在暗助他?」

    「很難說,不過不太可能。余狗官身邊那些人只是一些三腳貓,成不了事。林小狗捲土重來,豈能不多帶幾個功臻化境的高手?咱們趕快把消息傳出,幸好被咱們發現他們有人在暗中活動,襲擊的計劃必須更改,還來得及。」

    消息傳出了,大刺客林彥帶了大批高手光臨山西——

    xmwjw掃校,獨家連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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