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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文 / 雲中岳

    在一處山崖角落內,外面草木遮得密不透風,一男二女在裡面發膩。文昌左擁右抱,逐漸將兩女的衣衫剝掉。

    文昌說:「你該知道,親親,黑魅谷真和非我人妖,都教過我許多絕話,但我卻怕你們借用藥物,不剝光,衣衫內可能藏著……」

    他突然冷哼一聲,雙手齊下,同時制住兩女的右期門脈,兩女軟倒在地,同聲的驚叫。

    他將兩個女人放在一塊兒,拔出她們的金釵,點在他們左乳上,雙膝分抵住小腹,厲聲道:「蔡文昌不是淫賊,你們錯了,黑旗令主也錯了,你們聽著,招,咱們好來好去。不招,金釵刺入乳房,注入內力,你們不死也得殘廢,而且痛苦難受。最後,你們得死。花花世界不是你們的了,世間美好的事物將在你們的面前消失,塵世是值得留戀的,自然人為何不願死?你們還年青,還可以找個好歸宿。我答應你們,招了,決不傷害你們,說!令主如何差遣你們?那枝盒箭和你們衣帶裡的藥物是怎麼回事?」

    文昌制住了兩女,用金釵刺乳迫供,惡狠狠的說完,丟出兩隻小布袋,又道:「這是一種有奇異氣味的藥物,如不是母狼內藏所煉製,也定是麝的內藏所提煉的東西。而這種東西引獵犬,太妙了。已經散掉了三分之二,大城在你們所經之處,都有這種藥沫散佈了。彭姑娘,招了吧?」

    他雙手重又舉起金釵,輕輕一送,釵尖入內一分。

    九星妖女一聲尖叫,吃力地說:「我招,我招。聽你的口氣,你好像全知道了,別折磨我們,我們其實也是一片癡……心……唉!真是冤孽。」

    文昌拔出金釵,冷笑道:「你的癡心假使再實癡些兒我這條命便全完蛋了。願意招你如何招法,我問你,你給我回答,那枝蛇焰箭匣能射多高?」

    「約三十丈。」九星妖女據實答。

    「霧約高不過二十丈,九里外的九宮堡該看得到了。這是代表你們已釣上了我這大魚了?」

    「正是此意。」

    「那兩包藥末是獵犬的?」

    「正是,九官堡發覺蛇焰箭升空之後,即升起紅旗示警……」

    「見鬼!誰看得見紅旗?」

    「是否看見紅旗無關緊要,引領獵犬的人已經能聽到,只消聽見號角聲,便大舉搜索。」

    「獵犬怎知方向?會不會反而走回頭路?」

    「不會的,藥沫灑落的地方,是從發現你之時放出,直到這兒為止。當然啦!如果獵犬從中段發現,自然有向相反方向搜尋的可能,但追到現場便自會往回捏。」

    文昌將兩包藥沫用衣巾包了,又問:「在下的衣褲中,你是否已做了手腳?」

    九星妖女看了他的赤裸胸膛一眼,笑道:「你剝我的衣衫,我也卸你的衣褲,哪能不沾上的?你多問了。」

    「說吧,今晚九宮堡的人是否全部出動?堡中又請來些什麼了不得的人物?等一下,喲!有人來了。」

    文昌的耳目真靈,他已發現有人,抓起犢鼻褲穿上,急忙紮好一雙臂套。來人已近,來不及穿衣褲了,抓起碧玉屠龍劍,突然飛奪而出,鑽出崖前叢草,真想出聲怒吼,卻吃了一驚,怔住在那兒了。

    他身上只穿了一條短犢鼻內褲,上身光赤,像一個高大兇猛的野人,臉上還留有金陵雙妹留下的脂粉痕,張目結舌,默在草叢外。

    前面,是兩個少女,一白一綠。稍右些兒,是一個古稀老人,一個並不現老的女人。

    古稀老人頭球平定巾,橢形臉龐,神目如電,鼻直日方,臉色紅潤而皺紋甚少,五綹灰長髯拂胸,錦緞直綴,同質燈籠褲,爬山快靴,腰帶上,插了一個尺餘長錦囊。

    老女人梳了盤頭髻,頭皮已泛灰色,臉色紅潤,也極少皺紋,目如午夜朗星,五官秀逸。穿一身綠繡碎花的勁裝,同色坎肩,背上有劍,沒帶百寶袋。

    兩少女一是白衣龍女,穿綠勁裝的是曾假扮村姑的方小娟,她的白骨陰陽劍仍用囊盛著。

    「是……是你……」方小娟粉臉紅似五月梅火,文昌這種裝扮委實令女孩子羞殺。

    真是鬼使神差,凡是他與女人糾纏時,必定有白衣龍文在場,真糟糕!

    原來白衣龍女發覺是文昌救了她,瘋狂地在這一帶荒山野嶺中奔跑尋找,文昌沒被她找到,卻找到了禁區之外,正好碰上往禁區裡搜尋的方小娟的祖父母。

    小娟得到文昌重出江湖的消息後,大喜欲狂。恰好弟弟小山和黑鐵塔從成都護送施姑娘前來遊玩。煉獄谷頓時高手齊出,連爺爺不歸客奶奶魔劍陰煞也出山了。她在慈雲庵下了素裳換了勁裝,立即和家人東下。施姑娘聽了文昌要和天下黑白道群雄為敵,芳心自也焦急,也隨大夥兒東下。她不會武功,沿途乘轎。

    他們從東道進入,在禁區外紮了營幕。這一帶營幕星羅棋布,一群群江湖人各自佔地為營,煉獄谷的人在最外側,他們的到來未免引起人群的注意。

    等他們把住處弄妥,九宮堡要不相關人的離開二十里外的禁令傳到,其他的人紛紛作撤離的打算,但不歸客卻置之不理,目下武林道中,沒有任何人可以隨便指使煉獄谷的方家老少。

    小娟急不及待,立即和祖父進入禁區,希望在日落之前能找到文昌。可惜氣候不好,霧影朦朧,視野難及十丈外,在山林中搜索,一無所見,文昌沒找到,卻找到了夢遊似的白衣龍女。

    白衣龍女和小娟結為好友,只是兩年前她和文昌跌下黑龍潭,此後大病纏身未再在江湖露面,江湖人都以為她已死了,因此,方小娟並末至君山找她的麻煩。

    白衣龍女自然認得方小娟,但她並不知小娟和文昌之間的交情底細,照面之下,突然驚叫:「喲!是小娟姐,你……」

    小娟不是個小心眼的姑娘,她並不知道白衣龍女在心中暗戀文昌,對這位曾經是朋友,而幾乎令她抱恨終天的女人並無惡感,迎上有點不悅地問:「夏姐姐,是你!咦!你難道還不放過蔡文昌?」

    達句話觸及白衣龍女的痛處,上前拜見了不歸客夫婦,垂淚問小娟道:「一言難盡,小妹豈敢再……再找他?」

    「那麼,你為何在這一帶禁區……」

    「小娟姐,請恕我暫時不能詳告,總之,我該死,我只想找到他,請寬恕我的無知和浮燥……」

    「你迫他從虎頭峰跌下黑龍潭,他怎會寬饒你?」小娟搶著接口,有點氣憤。

    「他會的,不然不久之前,他不會救我,只是他不願見我,我必須找到……」

    「什麼?他不久之前救了你?」小娟喜悅地問。看來,文昌仍活在世間不是假的事了。

    「是的。」白衣龍女答,便將不久之前被三名九宮堡惡賊圍攻的事說了。

    不歸客一直在旁靜聽,突然接口低聲道:「如果所說不假,蔡小哥定在這附近;甚至有在夏姑娘附近追隨保護的可能,快!我們搜。」

    說巧真巧,這兒距文昌審訊金陵雙妹的秘巖不遠,只搜了片刻,便搜到秘巖附近。

    不歸客修為已臻化境,耳目通大。而且文昌認為藏身處附近不會有人潛伏,目下搜山的舉動,也因蛇焰箭的升空而停止,江湖朋友也將撤出二十里外,所以說話的聲音不低,豈逃得過不歸客的神耳?

    不歸客耳聽到輕輕人聲,說:「小心,附近有人。」

    「有人?爺爺是指……」小娟低問。

    「不必問,隨我來,恐怕有九宮堡的暗哨。」不歸客低聲說,領先向前走。

    四個人飛掠而至,相距十丈外,便看到上石巖,人聲清晰可聞,是男人的聲音。

    「分開,擒人。」不歸客低聲示意。

    白衣龍女畢竟差勁,腳下觸動枯草發出輕微的聲音,被文昌發現了,突然掠出,見了四個人,怔住了。

    他不認得不歸客夫婦,卻認得清瘦了的小娟姑娘,白衣龍女更不是生人。裡面有兩個赤條條的女人,他自己也只穿一條短褲,跳在黃河裡也洗不清嫌疑,他也無法向小娟解釋,也羞於啟齒。

    「快逃!我怎能向她解說?」這是他第一個念頭。

    小娟大喜欲狂,老天爺保佑,這不是她生龍活虎似的愛侶麼?兩年來的憂愁,哀傷,痛苦,絕望等等情絲,在這剎那間飛走了。

    她激動的渾身顫抖,輕聲叫:「大哥,大……」

    文昌像一只受驚的小鹿,突然向巖側草叢中一鑽,捷逾電閃,一閃不見。他沿岩石旁茂草堆裡竄,三兩個起落使遠出十丈外,飛身登上巖頂,利用巖上的草木藏身,-向南如飛而去。

    這座秘巖不是他的藏身之處,僅是他暫時作為迫供的地方。不久,到了一條山溝附近,跳入溪中將身上所沾的引藥末洗淨,隱入對面山林中。

    他丟了外衣,還有百寶囊;百寶囊中,藏著小娟在太白山給他的紗巾。

    他找到藏在樹上的包裹,換了身上的短褲和快靴,埋在土中,重新換了一身藍色農褲,外面被了一件一面藍一面灰的大氅,結束停當,俊目中厲光閃閃,玉臉上殺氣騰騰,自語道:「現在,我真正成為令人不齒的淫賊了,好吧,我有我的前程,往日的一切,已在我心中埋掉了。」

    他在開始向南移動,移向斷腸巖。他並不因為這次的變故,而改變自己的預定行動,他要在黑旗令主大舉搜山區十里禁區之前,到九宮堡鬧一鬧。

    他卻不知,秘巖之事並沒有他想像的嚴重,假使他不離開,局面定然改觀,這一帶山區中,也不至於枉死許多人,真是天意。

    不歸客反應極快,已知這雄獅般的少年定然是孫女兒的愛侶蔡文昌,見文昌滿臉愧色往回竄,弄不清怎麼回事,立即跟蹤便追。

    穿入秘巖,第一眼便看到了兩個赤條條的女人,令他大吃一驚,也無名火起,大吼一聲,火速退出,由另一方向追截,他沒料到文昌會登巖逃走,撲了個空。

    第二個跑入巖下的是魔劍陰煞,怒叫道:「該死!這孽畜!」

    小娟征在那兒,突然以手掩面哀哀飲泣。

    白衣龍女倒抽了一口涼氣,搖搖欲倒。

    九星妖女不認識其他的人,只認得白衣龍女,仍認為文昌是白衣龍女的死對頭,大叫道:「夏姑娘,快救我!」雨露神女,也迫不及待地急叫:「快解我們的穴道,亡命客已用刑迫供,將令主的計策真像迫出了,必須立即訊號通知令主。」

    魔劍陰煞畢竟是老江湖。一聽話中有因,走近問:「你是誰?」

    白衣龍女走近、低聲說:「稟老前輩,這兩個叫金陵雙妹,姓彭,乃是江湖中有名的女蕩淫妖……」

    魔劍陰煞搖手止住她往下說,向雨露神女往下問:「你是說:你並末守口如瓶,洩漏了令主的計策。」

    雨露神女真該死,她還末察覺危機已臨,急道:「怪我們不得,我們以為他已經被我們迷住,不想他早已知道令主的計謀,故意作弄我們,在緊要關頭突然反臉將我們制住……」

    外面,不歸客的吼聲震耳。「小畜牲溜掉了,快出來,我們快追。」』魔劍陰煞示意小娟將衣衫掩住金陵雙妹的胴體,向外低聲用傳音之密之術叫:「事情有怪,你進來聽聽,不可打岔。」

    不歸客氣沖斗牛地入崖,站在一旁吹鬍子瞪眼晴。魔劍陰煞沉下臉,向雨露神女說:

    「聽著,不許隱瞞,不然老身可要立即將你置於死地,再回報令主。」

    九星妖女奸滑過人,也沒看出破綻,還以為這四個人必定是令主請來制文昌死命的朋友,便將經過情形一一說了,她們的臉皮夠厚,並未因為不歸客在旁而有所顧忌。

    四個人靜靜地聽完,不歸客的怒火第一個消退,小娟姑娘的粉臉上,笑容漸泛。

    白衣龍女突然插口問:「彭姑娘,你那年在岳陰真和亡命客第一次相識?」

    「怎麼不真?他聽說你被粉狼所虜走,才丟下我們偷偷溜走的。如果我所料不錯,他定然是怕在岳陰招上嫌疑才溜走的。」

    不歸客拾起兩包藥末,說:「不必問了,速將蔡哥兒遺下的物品找地方埋了,我們去找他。

    「同時也安排一些小玩意讓姓常的傷傷腦筋。」

    小娟將文昌的衣衫雜物收了,打開百寶囊,紗巾入目,她喜悅地叫:「奶奶,瞧,快五年了,他還保存著娟兒的紗巾。」她慌不失地藏入懷中,不住甜笑。

    她的話,把九星妖女姐妹嚇得心膽俱裂,天!聽口氣,小娟不僅不是黑旗今主的人,竟然是文昌的朋友哩!非女人不足以瞭解了女人,一個女孩子的紗巾讓一個男人藏在身邊近五年之久,只消略一猜想,還能不明白?

    「這兩個女人怎辦?」老奶奶向不歸客微詢意見。

    「是非已得,她們如果留著,我們將無法幫助蔡哥兒了。」不歸客答,扭頭便走。

    「饒了我們!」九星妖女尖叫,又道:「我們發誓不說出由情,我們立即逃離河南地境返回金陵……」

    老奶奶搖頭,冷冰冰地說:「你們的誓言給誰聽?你們根本不信世間會有鬼神。」

    「如不滅口,後患無窮。」白衣龍女木然地說,老奶奶接口道:「是的,我們不能一時慈悲而冒不必要的險。」

    「饒命……」九星妖女姐妹同聲尖叫。

    老奶奶扣指連彈,搖頭便走,一面說:「我們走,快快兩步。」

    金陵雙妹的眉心間,出現了紅星,呼吸漸緩,眼皮徐徐合上了。

    不歸客將兩包藥沫到處亂放,東一團西一堆,最後連包一起丟在無盡谷主帳幕附近。

    但他們找不到文昌,他們料定文昌定然是羞愧交加不敢出面,在今晚群雄按山之際,該已遠他方暫避風頭。

    文昌在霧影中向西北走,找到了黑魅谷真,請她今晚在禁區外四處放火,吸引搜山的群雄,然後他再向南,悄然接近了斷腸崖的西邊。

    太陽還沒落山,由於金陵雙妹沒有後繼的信號發出,黑旗令主大為焦急,猜想可能有變,迫不及待立即下令按山,他要爭取時間。同時,天氣似乎愈來愈濃,並不因夜幕光臨氣溫下降而消散,這種天氣,晚間利用月色的希望完全絕望了,不提早怎成?

    九宮堡中號角長鳴,上百支號角的震動聲浪,居高臨下,附近十里方圓之地,聽得清清楚楚。

    出動的人,全在腰上紮了白巾,白色包頭,從四面八方向內聚,獵犬前導,人悄然而進。

    禁區外圍,除了九宮堡後面的山峰之外,共起了三十餘處火頭。

    煉獄谷的人已知和君山夏家的人會合,退出二十里地,然後由不歸客夫婦,加上四海神龍和流水行雲,組成一支打擊獵隊,用白巾圍腰,白布包頭,悄然進入禁區,抓住機會便暗中下手劈除羽冀,並留心文昌的行蹤,相機策應,實力空前雄厚。

    整個山區中狼奔豬突,搜山的十二組由高手所組成的按山隊,被那些獵狗弄得疲於奔命互不相顧,各走一方。亂得一場糊塗。

    文昌卻到了一處凹入的崖壁下,準備動手。這兒是兩端山邊,斷腸崖到這兒中止,左面是登堡的小徑,小徑之右是絕壁削天,一連有三座雄偉的碉樓建在小徑中,每一座相距二十丈左右,想飛越這三座碉樓難了。

    文昌不傻,他在斷腸崖上打主意,三十丈高的絕壁飛崖之上,便使三丈六尺的堡牆,警衛因地奇險而志驕,容易疏忽,反而易於接近。

    他帶了六條飛爪百鐵索,和用刀削成的一困尺長的擊木枝,一尺尺往上爬。

    斷腸崖本身並非是整座巨石所製成,而是奇奇怪怪的岩層所堆積,石縫不少。遇上光滑的石壁,他用上壁虎功游龍術,遇上鬆散的險峻處,他打入樹椿,每一根木椿平均可以上升七尺左右,他的飛爪百鐵索每條長有五尺,不裝爪頭,連起來全長三十丈,恰好是斷腸崖的高度。

    花了兩個時辰,他終於小心翼翼爬上了崖項,認清了方向,然後緊好長索預留退步,向堡上打量。

    堡牆高有三丈六,全力登上當無困難,只是下面踏腳處是崖壁,無法用全勁,難以飛登。裡面情況又不明,安自攀上也相當冒險。

    九宮堡地勢甚高,霧氣毫無,皓月當頭,瀉下滿地銀光,想隱身十分困難。

    他將大氅翻轉,外面是灰色,與堡牆顏色相同,倒不怕有人發現。

    雉堞的空隙中,不時可以看到人影和刀光閃動,也就是說,牆內並不太高,警衛可以將上身伸出牆外監視著下方。

    他估計牆頭警衛不會太多,沒有人敢爬越斷腸崖天險,只消擊倒一處警衛,附近三二十丈內不會有人相助,他必須無聲地將人制住,必須先察看警衛是否一處沒有兩個人?冒失不得。

    遠處山區中,紅光零星散出,火光將霧照成一團紅雲,黑魅谷真已發動了。

    他頭項上堞口曾經有人影佛出,許久許久方重行出現,那是一個黑衣大漢的上身,刀隱付後,撐在煤口伸頭外出向探望,片刻那縮回牆內。

    「喲!有火光。李兄弟,山中有人放火,瞧!」牆內有人聲傳出。

    果然是兩人,搽口出現兩人的上半身,一個持刀,一個手中有一具大弓,持大弓的人看了半響,說:「秋風乾物燥,放起火來麻煩得很。

    「亡命客真把咱們累慘了,再鬧十天半月,咱們九宮堡的江湖威望將一落千丈,令主委實焦慮難安。」

    持刀的人冷笑一聲,說:「九宮堡是屹立不倒的,任何人也休想搖撼這座赫赫大堡,亡命客人孤勢單,何足懼哉,用不著擔心,擔心的該是下一次出山做買賣,是否朗派出咱們哥兒倆,敝在堡中巡風放哨,委實不是滋味。

    兩人說完,離開了堞口隱身不見。

    文昌立即抓住機會,用壁虎功向上爬去。一般說來,壁虎功並不能爬反傾的斜面,直壁卻可攀上,而且必須有些小粗糕面或者細小的縫隙,方可增加摩擦的著力面,假使是光滑如鏡的地方,無能為力。游龍術更為差點兒,只可爬有傾斜面的地方,下滑最為靈光,壁面如不粗糙而有斜面,不宜使用。

    堡牆石面平壁,但未經打磨,壁虎功正用得著。他迅捷地上升,升距堞口還有丈餘,語聲入耳:「咱們留心點兒,李兄弟。」

    「為什麼?」

    「半月來,山下大亂,血肉橫飛,而堡中卻安然無蕩,平靜可怕,像是風雨欲來的片刻平靜,壓得人心重甸甸地,我似乎預感到將有不幸的事故發生在咱們……」

    語聲漸近,顯然兩名警衛正向路口走來。

    文昌心中一燎,心腳加快,力貫指尖,用全力爬近堞口,向內衝入,恰和兩名警衛撞個滿懷。他早已存心計算,而兩警衛做夢也未料到有人能飛渡斷腸崖險,有心計算無心,佔了天大便宜。雙方閃電似的接觸、一雙大手無情地扣住了兩名警衛的脖子,不但喉管破裂,肋骨也應手而折,沒有任何聲響發出。

    他將一具屍體丟下斷腸崖,一具屍體倚在堞口上,屍體的上身向外傾,掩住用神力插在石縫中的鋼刀。這把刀是賊人的,幾乎盡堰而投,繩索緊在刀把上,這是他預定的退路繩索,中間緊在一段木椿上,假使上端被人砍斷,不致跌墮崖底,上面的人如果想向上拉,也是枉費心機。

    壁牆內是兩仗低的山坡,向裡斜升,十丈外便是九宮堡的黃庭宮,宮高三層,一二兩層壘石為牆,鐵棚為窗,外架阻台,飛猿壁上。上面一層則是書角飛植高挑,獸吻鴟吻參差,梁東斗共簷角用彩繪裝飾,極力富華。

    而這十丈山坡中,是一座小型花圃,奇花異草處處,經過匠心培植的蒼松翠柏,盤扎如龍散佈其間,看去並無異處,中間,是一條走道,繞堡而行,分出一些小徑,內達堡內,外低堡牆下的登牆石梯。

    「該下去了。」他想。

    他必須在賊人換更之前撤走,萬一賊人發現警衛被殺,封鎖了出路,豈不完了?但他不知賊人何時前來交換,看了九宮堡的金湯池似的宮堡,他確是心中懍懍,黑旗令主果然不見,能高照黑道霸主寶座數十年威名隱而不墮實非幸致。像這種堅實無比的石堡,如無邊軍的「大將軍」,委實無法攻下,大將軍,也叫「佛郎機炮」,也就是法國炮。

    正德末年,法人的船到廣東白沙,被一位叫做何需的巡拉大人弄來一座。嘉靖八年,右都御史汪宏上本皇上下詔製造,取名大將軍,計有兩種,一種大的千餘斤,小的一百五十斤,製成之後,運到邊塞九邊使用,以對付韃靼人。這玩意與宋朝的轟天雷大同小異,比明朝的神機炮威力要大得多。

    真巧,黃庭宮中外側護牆的陰影中,出來了兩條黑影,沿小徑旁穿過中間走道,向堡牆下石機走去。

    堡牆內側有女牆,是防止傾跌的矮牆,文呂閃在梯口的女牆陰影下,留心兩人的舉動。

    月色溶溶,看得真密,兩個黑影根本不在小徑上走動,前一段路走小徑右側,躍過中問走道,再定這一段小徑的左側草地,踏上了石級。

    最先一人向上舉步,舉起了石風揮了三次。已經上了一半,抬頭站住以然上望,向上叫:「老李,怎麼啦?睡著了,你他媽的……」

    文昌看得真切,他無法用手勢回答暗號,只好先下手為強,兩把飛刀發如閃電。牆高兩丈,兩賊人已上來丈餘,太妙了。對方抬頭上望,喉嚨一無遮掩。

    兩賊人毫無及防,刀卡入咽喉,想叫已不可能,搖晃。著向下倒。

    文昌如餓鷹往下撲,接住兩賊在他們的心口加上一端,拔出飛刀掩在暗處,將屍體塞入牆根草叢中,按兩賊所走的方向,沉著地到了黃庭宮的護牆通道出口外向黑留神搜視,小心翼翼無聲無息。

    護牆之內,是半畝大的青石坪兩端,是通往兩側其他巨石的走道,道兩側槐樹成蔭,兩側有如茵綠草。石坪裡側,是黃庭宮的庭門,三級石階,巨大的三座大門象虎口,側門緊閉,大門內的照壁了雲壽浮雕,供著中間的兩個漆金大字:「黃庭」。

    廣宅之中鬼影俱無,只有兩側掛著兩盞暗紅色的燈籠,誰也弄不清裡面有些啥玩意,陰森森地鬼氣沖天。

    左方蹄聲輕響,有三匹健馬緩緩而來。

    「先毀他們的黃庭宮,再殺了這三名騎士,我便可以走了。」他想。

    他捷逾電閃經過石坪,人如雄鷹飛上了兩丈高的門樓。

    「喀勒」兩聲門樓兩端的獸物突然扭轉,口中射出兩逢鏢雨,交叉飛射脊項的所有空間。

    文昌是暗器大行家,豈會上當?隨到腳下一沉,便知不妙,再提氣輕身,足一點又凌空再起,抓住了伸出的陽台,右腳已勾住了石欄杆,抽出兩手取下腰中一隻大包。用火摺子點燃火繩。火繩是一種纖維松而韌的籐所造,浸在水中獨去雜質曬乾,然後揉以葉硝熬煉,干了之後便可應用,著火便緩緩燃燒,熱度甚高,是原始的導火引。火繩引燃,他放出幻電劍信手急揮,陽台旁的鐵拄窗棚應劍而折。

    各處警聲大鳴,整座九宮堡黑影紛現。

    他將火星飛爆的大包全力拋入窗中,像一頭大雁跑然下降,落下台階,向文昌加快趕來的三匹健馬迎去。

    三匹健馬上的騎土全是黑衣,狂野地衝向石坪。

    文昌躲在坪外的一株槐樹上,心說:殺後面的兩個,擒前面一個。

    「轟」一聲大震,黃庭宮的二樓木石紛飛,文昌扔出的大包中,正是從河南府定購的爆竹火藥,減少了炭粉,加多了硝石和硫磺,爆炸力極強。任何堡樓,決不可能將所有的家俱裝飾全用石頭代替,火藥包爆炸,火星飛濺,硝石的爆力,將磺火送向每一角落,震倒了家俱,烈火飛騰。

    同一瞬間,三匹健馬的第一匹已到樹下,被爆炸聲所驚,全都抬頭上望。

    兩枝銀羽三稜箭脫手飛出,射入後面兩名騎士的胸膛。

    文昌也在箭出手的後一剎那,人如怒鷹下撲,撲向第一匹馬上的騎士。

    馬上的騎士及不提防,相距不足一丈高下撲勢太兇猛,等發現了人影,已經來不及了。

    「哎喲!」馬上的騎士驚叫,是女人的尖脆聲音。同時馬鞭疾揮,左手丟掉韁繩,一掌拍出,響起一聲輕雷,這姐兒的掌力可怕極了,居然在倉淬之間,拍出已有五成火候的霹雷神掌。

    接觸太快,已沒有任何時間思索。文昌本想扣住對方的咽喉,但女人的聲音也令他一震,護身的無極氣功略一波動而已。馬鞭打過了頭,落了空。

    「啊……」後面兩名騎土慘叫,同聲中箭墮馬。

    三匹無主之馬衝上石坪,清亮而驟急的蹄聲震耳。

    文昌兩手皆中,夾起俘虜飛上堡牆。

    兩側三十文外牆頂的營衛紛向這兒趕,有四個之多。不殺了這四個人,下去困難。

    他不走了,站在牆上報劍出鞘。

    齊下的女人肩井被制,渾身發軟,但仍可出聲,突然尖叫道:「捉奸細,我是三姑娘。」

    她不叫道好,叫出之時反而令奔到的四個人吃了一驚,以為文昌是三姑娘哩。

    文昌一劍柄擊中姑娘的肩後,把她擊昏,碧芒疾閃,先衝上右手兩人,劍出「分花拂柳」。

    兩警衛還沒有看清人影,只看到碧芒閃動,齊發狂叫,丟掉兵刃向側衝,衝近兩側女牆口和路口,向前一傾,翻下牆去了。

    「殺!」文昌虎吼轉身,反撲後面的兩名警衛。

    「錚錚」兩聲暴響,兩把單刀被震飛五丈外。文昌乘勢突入送劍,收劍經向煤口,一手兩腳抓住繩索向下滑。

    繩索只有三十丈,距地面尚差三丈,他飛躍而下,夾著一個人輕似鴻毛。

    黃庭宮中大火衝霄,火勢衝上三樓,三樓的金碧輝煌建築華麗得炫目,但經不起火。秋天山上缺水,三樓又太高了,想救談何容易?賊人眼睜睜看著沖天大火,看著黃庭宮化為灰燼,只有一二樓的石壁存留。

    文昌夾著人向東走,奔出八里地,沒見到半個人影,他感到十分失望。

    原來山區的十二路搜山隊,被藥愚弄得怒火沖天,亂奔亂竄,幾乎反而傷了自己的人,章法大亂,不僅各處都留下藥沫,連無盡谷主的住處也成了可疑處所。最後,大火在禁區外圍升起,黑旗令主大怒之下,率領隨所有的人,追出外圍去,已被黑魅谷真的疑陣誘出禁區了!禁區自然找不到人了。

    文昌一咬牙,心說:「不鬧便罷,鬧便鬧個痛快。」

    他解下姑娘的腰帶將人困在背上,向無盡谷主的設帳處行去。半月來,他已摸清禁區中的每一個角落,雖則大霧瀰漫漫,他仍然認識方向。

    九宮堡中,響起了驚天動地的金鑼聲。沉凝震耳的聲浪遠傳數十里,撤回的信號發出了。

    無盡谷主帳幕,被幾批惡賊擾得昏頭轉向,第一批搜來的人走了,第二批又被獵犬引來,留手的十餘名高手,感到無比的厭煩,久而久之,他們的警覺心自然鬆弛了。加以九宮堡已響起結束搜山的信號,可能已捉到亡命客啦!

    一位在湘廣名頭響亮的名武師,叫摩雲手射天星,正把衛住帳幕西南角,突然右方銀草中有物落地聲,扭頭一看,一無所見,身軀亦動。

    他貼樹而立,還沒將頭扭正,從左面伸來一文大手,鎖夾住他的喉部,無可抗拒的壓力,將他貼樹鎖實,逐漸收緊。他想叫,叫不出聲,用雙手死命去抓肩上的手臂;只用了片刻鐘,便不再掙扎,張大著死魚眼,舌頭伸出口腔,氣息漸絕。一個老江湖,竟然被投石問路的下乘的手法所愚,送掉了老命。

    來人是文昌,輕而易舉地解決了摩雲手,立即搶入帳幕,帳中沒有人,他點起一把無情火,再向另一座帳中行去。

    真巧,帳中突然走出一個睡眼惺忪的人,看到一個奇壯的黑影撲到,睡意全變成風吹走了,大吼道:「甚麼人?啊……」

    碧芒一閃,他感到胸腹之間一涼,渾身一麻,略一動奇痛撒骨,付身掩住傷口,慘叫著向灰影撞去。

    文昌飛起一腳,將人踢飛,槍入了帳幕。

    帳幕中排著五具睡床,有三具有人,外面淒厲的慘叫打破四周沉靜,三個人在夢個驚醒,剛坐起,碧芒已到,兩個傢伙的腦袋突然飛起。

    第三人鬼精靈,立即抓起枕頭和被褥,分向文昌和掛著的小燈打去,向一旁一滾。

    「撲」一聲悶響,帳幕的幕壁破了,他也滾出幕外,拔腿便跑,一面狂叫,「抄兵刃,起來,大敵……啊……」慘叫聲一喊,人也向前衝倒。

    文昌也從破裂中搶出,跟蹤便追,他比那傢伙快得太多,迫近至丈門大吼:「納命!」

    已經暴露行蹤,文昌不再顧忌發聲暴喝,追上一劍點出,劍到如穿魚,再撲向第三床帳幕。

    大火燒燬了帳幕,火焰高漲,不久便引燃了樹枝,火已不可收拾,樹林大火向四面蔓延。

    其餘的幾座帳幕中的人,皆被慘叫和暴吼驚起,一個個抓起了手邊的兵刃搶出帳幕外。

    第三座帳幕中應聲搶出四名高手,火光中已經分清了敵我,四人向左右急竄,再向內搶,四支長劍風雷俱發,招發如狂風暴雨,有人大吼:「甚麼人?」

    文昌一聲大喝,劍出「八方風雨」,碧芒幻起無數的虛影,八方飛旋暴捲。

    「錚錚錚!」兩支長劍飛出圈子外。「啊」一聲狂叫,倒了一名高手。

    「哎……」另一人右臂斷落,向後飛退。

    人影乍分,另兩個如見鬼魅向後退,能在一分一合中死一傷一的人,太可怕了。隨無盡谷主前來助戰的人,皆是百中死一的名武師,來人能在一照面便擊退了他們的四面合擊,已令他們喪膽。

    十餘名高手齊向這兒趕,火光中看得真切。文昌仗劍而立,等他們驟集,發出直撲耳膜的大吼:「亡命客蔡文昌二次光臨,叫你們的主子來,金奪銀刀姓孫的何在?」

    聽亡命客報出了名號,衝來的人撲勢驟減,十二名高手膽戰心驚,在外面形成合圍,舉兵刃戒備作勢上撲,誰也不敢冒險進。

    「無盡谷主秋老狗呢」文昌再次大吼。

    東北角,傳來蚊叫般的回答,聲音中飽含恐懼:「谷主不在。」

    「你們再不滾出禁區,殺無赦。」文昌聲俱厲色地怒吼。

    後方一名使三節棍的中年人,突然衝出叫:「小於,你也太狂了。」

    文昌忽然轉身,冷哼了一聲。

    中年人本想進招,那一聲冷哼令他心頭一震,情不自禁打一冷戰,突然止步不再迫進,三節棍突然遞出,竟然用單手進招點到,三節棍筆直地射來。他以為同伴也會合圍撲上來策應的,所以敢單手遠攻。

    豈知他的同伴不爭氣,並未上撲,文昌突然向棍尖飛迎,左手一伸,便以奇快無比的手法抓住第一節棍尖,向後全力一帶,碧玉屠龍劍也貼棍送出,叫:「你好大的膽於。哼!」

    中年人心膽俱裂,奇大的拉力動他的身軀向前衝,衝向碧芒閃閃的劍尖。他總算不錯,脫手丟刃掌向外帶,擺脫了拉力,乘勢滾倒,用賴驢打滾的身法滾出三丈外,躍起再向後退五丈,睜大著驚得不會轉動的怪眼珠,不住倒抽涼氣。

    「你們都得死!」文昌一聲一吐地說,每一個字都像一枚鐵釘,打入他們的心房,令他們渾身泛起雞皮疙瘩。

    武師們一個個鐵青著臉,冷汗直流。面對一個敢和天下凶魔作對,能埋葬碧青獅,能單人獨創闖九宮堡,能在群雄雲集高手如雲重重搜索下來去自如的曠世奇才,他們這些自命不凡,目空一切的名武師,第一次感到自己渺小,感到自己是那麼微不足道。

    北面有一名武師突然大叫:「聯手自衛,散則力分。」

    十二個人開始向北面移動,片刻便橫列成半弧形。

    文昌哈哈狂笑,舉步徐徐迫近,一面說:「在下剛從九宮堡來,殺得不夠痛快。哈哈1!們這些人,我不信能比九宮堡的人強。等大火燒到,大爺要把你們全迫入火中葬身。合則力強,錯是不錯,但別忘了,人多可以讓大爺練暗器,人多了躲閃委實不易,看誰先做枉死鬼。」

    先前發話的人突然丟下手中的劍,挺身迎出說:「在下漢陽三手游神牛文貴,想領教閣下拳腳上的功夫。」

    文昌狠盯了他一眼,陰森森地說:「別廢話,你們一起上。」

    「你怕牛某的三手?」三手游神冷然問。

    「蔡某不接受所謂領教印證式的玩意。」

    「牛某全力相拼,生殺大權操在你手。」

    「怪!你似乎……喲!你很夠義氣,你在……」

    「牛某站在綠林道義場上,要求與你一決生死。」

    文昌冷哼一聲,冷冷地說:「你不錯,倒有點夠義氣,拼一條性命,換取十一個人的安全,捨命救朋友,我殺你豈成小人鄙賊?」

    碧芒一閃,他收劍入鞘,又道:「你們可以走了,下次千萬不要遏上蔡某。」

    人影疾閃,在火光中消失不見。

    十二個人張口結舌,久久方同聲說:「這傢伙的輕功,可怕。」

    他們急急拾奪行囊,在大火燒到之前,拖了同伴的屍體匆匆走了。

    整個山區中,數十個火頭向四面八方蔓延,悶熱的反常氣候,把整個山區弄得更是如同盛夏。

    大火燃燒至清晨左右,霧氣和濃煙齊湧,整個山區中籠罩著濃密的愁雲慘霧,月色無光。

    驀地,天空中吹來凜洌的東北寒風,氣溫下降。東南際濃雲上湧,響起了一聲奇異的涼秋八月的怪雷。

    風上了,寒風更濃,山區烏雲四合,傾盆大雨在辰牌未下起,兩個時辰之後,變成了連綿陰雨,久久不止,更是春雨光臨大地。

    大雨撲滅了森林的大火,霧氣完全消失,但陰雨連綿,限制了人們的一切活動。

    但九宮堡的人快瘋了,黑旗令主更是瘋狂,開放了東面第一座碉堡,用大紅拜貼懇請在山區中的人在那兒駐駕。碉樓是最外圍的第一關隘,出入極便,他為了表示任人往來的誠意,也為了不致令人懷疑他心懷不測,所以不請他們入堡,卻打開出入方便的門戶待客。

    同時,高手群出,搜尋蔡文昌。這些人都不帶兵刃,只帶了一塊大木脾和兩把匕首。木牌上用朱漆寫了幾行大字、寫的有:「以黑道盟主之位為賭注,常某願和蔡壯士一決,希指示場地,休傷吾女,子女無罪。」

    帶匕首的人,在顯目處的大樹上,刮去樹皮,將木牌上的字刻在樹上。

    九宮堡這次裁到家了,九座龍潭虎穴似的宮堡,第一次被焚去一座黃庭宮。二十年來,第一次有人侵入這座名揚天下的赫赫大堡。令主的愛女,竟然被人從堡中搞走,委實令人難以置信,太不可思議了。

    文昌放過無盡谷主的十二名武師,繞出東北角,遠出禁區之外,到了一座小谷中,谷底有一條小溝,清泉一線,水草茂盛,近東一面有一座古松林,地面的板針積厚兩尺餘,沒有任何野草荊荊,走在上面軟鬆鬆的。

    他在一處樹縫中將人解下,丟在松針上,說:「咦!你倒醒了,在下估錯你啦!你比在下所想的高明。」

    妞兒吁出一口長氣,說:「你的心腸夠狠,殺人如踏螞蟻……」

    「比起九宮堡的黑旗令主……在下甘拜下風,斷腸崖下積骨如山,在下自愧不如,你姓甚名誰?」文昌搶著接口。

    妞兒冷笑一聲,說道:「除了殺我,你問不出任何口供。」

    文昌在她身旁坐下,陰森森地說:「在下可然不信。」

    「你必須相信。」妞兒也冷冷的頂回。

    文呂去解她的腰帶,笑道:「在下可以證明你怕死。」

    「本姑娘可以證明不怕死給你看。」

    「哈哈!你該知道蔡某是武林不恥的樂惡淫賊,你一個美貌少女在我手中,不用想你也如道即將到來的結局和恥辱。女人的名節,據說比生命還重要,連那些名賢大儒的大男人,也說餓死事小,失節事大哩!當然啦!男人的節與女人的節不同,但道理卻是一樣。而你,一沒拉掉的牙關,二沒制住你的氣門,眼看名節掃地,活比死更恥辱,你不但沒嚼舌自殺,也末逆運真氣自毀生機以死免辱,在你的修為來不怕死,誰敢置信?」

    他一面說,一面拉姐兒的臂穴骨,她即使能解道,也不可能恢復自由。

    接著,他解掉妞兒的上衣,拉鬆了胸周的扎帶,一面揉弄妞兒的粉面。粉面滑潤,但冷冰冰,有淚水流下眼角,淚水也是冰涼的。

    姐兒口氣仍然堅強,說:「在死前,本姑娘將找機會脫身,殺了你之後,本姑娘再自栽並沒為晚。」

    「這種話我聽多了,遁詞,天下間,說這種話的人,並不止你一個,好親親,你自稱三姑娘,是姓三麼?」

    「你決問不出任何供詞。」三姑娘切齒答。

    「讓咱們來想想。呀,你會霹雷神掌,稱霸天下的家傳絕學,傳子不傳女,女生外向,但你會,可知你定然了不起,寵愛不在子之下,甚且過之。再想想看,令主有二子一女,女排行第三,最小,叫女飛衛常春玉,如花似玉的只有一個女兒,寵愛在所難免,哈哈!好親親愛的寶貝兒,你知道我亡命客如何寵愛你麼?」

    扭兒緊咬的牙鬆了,尖叫道:「殺了我,求求你。」

    文昌不住冷笑,說:「不!今晚我殺夠了。你知道麼?當明日期陽升起時,天下群雄看到了令主寵愛的千金,被赤條條的掛在觸目的所在,屍身冰冷,他們會有何感想?令主今後如何敢面對天下群雄抬頭挺胸下令?不!他不敢,他將丟下一切和我亡命客在江湖賭命。而我亡命客早握有制他死命的真才實學,但我不殺他,要讓他在世間丟人現眼,要令他痛苦終生,要讓他自己瘋狂,哈哈!他會在惡夢中醒來,發覺他的所謂可生死予奪的黑道盟主寶座,根本無法拯救他自己,他過去瘋狂的殺人,一再迫害我亡命客,毀我在西安的基業,殺我收容的十餘個孤苦無的苦娃娃,他將自食其果,報應臨頭。」

    「亡命客,你……」妞兒聲嘶狂叫。

    「不要窮叫好不?聽我說,我亡命客不是個罪孽深重的人,不敢以救主自命,死在斷腸崖下的上千冤魂,我只知道令尊迫害我,我自己有力量報復,,抓住了復仇之劍為何不報,為何不起劍遞出,所以我來了,用加倍的痛苦加在他身上。而你,正是他痛苦的另一雙利劍。

    妞兒長歎一聲,哀傷的說:「好吧!你勝了,我常春玉不怨你。」

    文昌突然凶狠的抽了她四耳光,「啪啪啪啪」暴響似連珠,抓起說:「你果然不錯,你勝了。我以為你出身惡賊世家,定然是個風流濺婦。但你不是,仍是完璧,你聽著,你爹爹罪不可燒,我必定殺他,但沒有理由要他的子女償命,大爺囚禁你直至九宮堡毀滅的一天到來,方是你自由的……」

    他突然住口,將她丟到樹根下,然後站起,女飛衛常春玉,急得要吐血,假使來人是九宮堡的人,她今後有何面見人?

    林中漆黑,霧氣騰騰,視野不及五丈。遠處森林大火所發的爆烈聲隱隱傳來,隆然震耳,但修為已經化境的文昌,仍然發現有人向這兒飛來。

    他閃身樹後,輕咳一聲,以引誘對方到來。

    遠處,緩緩傳來一聲遙遠的呼叫聲:「飛妹,飛……小妹……」

    霧影一分,出現了一個黑影,頭釵高挑,春衫、坎肩、長裙,背劍。

    文昌看清了黑影的輪廓,怒又心上起,惡向膽邊生,但身影太熟悉了。在洛陽府,十劍之恨刻骨鉻心。昨日,他為了制碧眼青獅的死命,輕易的放過了這個黑影人,也間接的救了這個黑影。

    他突然閃出,碧玉屠龍劍無聲出鞘,截住了黑影人,大喝道:「站住!認得亡命客麼?」

    黑影剎住身形,一聲吼叫,光華隱現,劍把寶光隱隱的長劍出鞘,不帶感情的嬌脆比聲入耳:「閣下是蔡文昌?」

    文昌挺劍迫進,冷笑道:「冷蠍高飛,難道健忘了?」

    冷蠍高飛不敢大意,她慢慢迫進,以往她搶攻的雄心豪情收減了,變得小心翼翼,在江湖中,冷蠍高飛劍術亨通,目空一切,劍不出鞘則己,出路立即展開狂風暴雨似的搶攻,不會慢慢而進,雙方逐漸拉近,她說:「劍底之魂今晚你決難逃命。」

    文昌大笑道:「放心,今晚你將嘗到被男人摟抱的滋味……」

    「嘎!」冷蠍厲叱,被激怒得像一頭瘋虎,身劍合一飛撲而上,狂攻十招十九劍之多,換了八次方位。

    文昌知道冷蠍了得,但已成竹在胸,他曾看到冷蠍和碧眼青獅拚命,自然留了神,他泰然揮劍,從容化解,腳下如行雲流水,在不太寬闊的松樹縫中飄飛,化去九招,也回敬了九劍。

    「錚錚!組!錚錚!」雙劍接觸了五次,冷蠍手中吹毛可斷的神刃,對碧玉屠龍劍不起絲毫作用。雙劍交接,沒有火星濺出,證明兩人的劍皆完好無損。

    最後一聲劍鳴響後,兩人同向後退,文昌只退了三步,屹立後身形仍在恍動,手中劍下降半尺,吁出一口長氣。她左胸前,坎肩的流蘇斷掉一舉,寬約四寸,這一劍只差分厘,她總算逃得性命,嚇了一大跳。

    文昌屹立不動,並不追襲,冷冷的說:「這一劍不算不見血不算。大爺要還你十劍,但不會太重,大爺留你有用,哈哈,大爺就等這一天。」

    冷蠍心中有點緊,她一生中,與人鬥劍第一次受到利劍亡身之險。她和七幻道拼了不知多少次,都沒受到如此危險的迫攻。她伸手挪了挪百寶裹,再次打起精神迫進說:「你當然等到達一天了,不是你死便是我活,淫賊!」

    文昌仍站立不動、撇撇嘴說:「賤女人,別打算用你的蠍子鏢,在暗器祖宗之前,你少現,你的暗器不輕易使用,不是顯得心虛了麼?你昨天用八支蠍子鏢救命,大爺全見識了,毫無用處。」

    「你看見本姑娘用蠍子鏢救命?」冷蠍吃驚的問。

    「哈哈哈!如果沒有大爺出面,碧眼青獅早就把你……」

    「什麼?你說……」

    「我當然說,喪門煞陽和,就是大爺殺的,比碧眼青獅早死一天,那假喪門煞便是區區在下,可笑黑旗令主驚破了膽,頭腦遲鈍,明明墓碑上刻著喪門煞的死亡日是十二,碧眼青獅是十三,喪門煞卻在十三參予計謀大會,豈不可笑?令主任稱一代霸才,如此而已,今晚仍然依計行事,自其取辱。」

    冷蠍高飛吃了一驚,急問:「你是我生死對頭,你為何救我?」

    「你真不知呢,還是裝傻?」

    「你此話何意?」冷蠍忽然問。

    「哈哈哈!」文昌仰天狂笑,笑完說:「大爺是說,大爺將取碧眼青獅的地位而代之,你忘了蔡某是淫賊?你來得好,松樹下有一個裸體女人,是九宮堡黑旗令主的千金滿足不了我亡命客,你來得正好,可以代替她了。大爺比碧眼青獅強多了,至少沒有他對付嚇死人的尊容……。」

    「惡賊該死!」冷蠍厲叫,瘋狂挺劍前撲。

    文昌這次不饒她了,絕學魔幻三劍出手。經過剛才的狠拼,他知道這鬼女子已近化境、不用魔幻三劍不行了。但見劍影扭曲閃動了幾次,人影如虛似幻,碧芒似實猶虛,從冷蠍攻出無招無懈可擊,潑水不入寶劍光華構成的劍網中楔入,人影突向左右飛驚。

    「哎……」冷蠍站定後叫,上身不停搖恍,左肩和右跨,出現了血痕。

    「兩劍,還有八劍。」文昌冷冷的發話。

    有生以來,冷蠍第一次輸在劍上,這一招她無法估計文昌的真正實力程度,反正知道她無法對擋那些如水銀瀉地無所不入的奇妙怪招,渾雄無比的劍氣也令她無法招架;她真正的絕望了,但輸得仍不服氣,調和了呼吸,人影一尖,她以奇快無比的身法上撲,劍出「狂龍鬧海。」幾乎貼地射到,劍上的光華恍如無數的電虹乍閃,裂膚刺骨的劍氣直迫五尺外,嘯聲如天際殷雷,她拚命了。

    冷蠍攻到下盤,再向上升,如同洶湧的巨浪向上翻騰石卷,也像平地湧出一座劍林,攻勢空前猛裂,而且其中有一兩道詭異絕論的出沒。文昌左右一恍,後退三步,讓冷蠍追蹤迫進,說:「厲害,果然不愧稱當代的劍術名家,著!」

    他等冷蠍的銳氣已盡,方展開反擊,魔幻三劍的第二劍出手,劍向左移,吸引冷蠍的劍招,突然向左反折,「錚」一聲驚人心魄的吼叫響起,冷蠍的劍招突止,劍向她右前方急蕩,左側空門大開。

    「咳……」她尖叫,向右前方疾衝八尺,踉蹌轉身。

    文昌已在電光石火似的剎那間,遞出她三劍之多。震劍入,劍尖一吐一吞斜身錯過,劍尖斜帶,旋身一送、切劍,一點即送,共是三劍。第一劍點中冷蠍的左肩側。第二劍掃冷蠍的左脅下出現兩寸長的劍痕的裝有蠍子的百寶裹帶往下墜。第三劍仍是點字法。冷蠍的左肩琵琶骨有了血痕;魔幻三劍的第二劍,不但化去冷蠍空前猛烈辛辣的劍招,且令她暴露了左半身,假使真要她的命,將不費吹灰之力,舉手之勞而已,但文昌還不想太早殺了她,僅用快速而平凡的手法,還了她不輕不重的三劍,身形方止,冷冷的說:「五劍了,還有五劍。

    這五劍,比起你在洛陽祝家的可恨手法差遠了,因為大爺要讓你快活,所以下手杖輕。另外你這不是女人的女人,你想逃走?別做夢。」

    冷蠍往後退,確是想一走了之,剛向左移。文昌已即至,劍尖似將及體。

    冷蠍銀牙一咬,一聲叫喚,再次瘋狂進撲,拚命了。

    先前叫喚的聲音,突在東南角不遠處傳到:「飛妹,你在哪裡?飛……」

    「錚錚……」一陣刺耳的金鐵交鳴響起,雙劍瘋狂的糾纏片刻,人影合而後分。

    「哎……」冷蠍飛退八尺,「砰」一聲碰在一株樹桿上。

    文昌到了,伸劍便點。

    冷蠍已無力舉劍,冷汗直流,嬌喘吁吁,身形也難以靈活轉動,劍來得太快,她為了救命只好吃力的一劍揮出,作無望的掙扎。

    「叮」一聲脆響的雙劍相交。

    文昌撇劍,「嗤」一聲響聲傳出,冷蠍的劍已被架出圈外,被文昌的劍壓在松樹上,無法活動了。

    文昌左手疾似閃電,出指使點冷蠍的右乳下期門穴。

    冷蠍臨危爭鬥,一掌推向文昌的胸膛。

    「叭」一聲,她感到像是打在鋼板上,期門穴一麻,她渾身發軟。

    「飛妹……」人聲來近,空中人影突現。

    冷蠍如此冷傲的女人,面對即將臨頭的惡運和可怕的凶烈報復,也正在崩潰了。仇視世人的冷傲消失了。她只知道厄運即將來臨、生不如死的可怕恥辱,歲月將令她發狂,將令她沒臉偷生人世,她所擁有的世間一切、包括她寶貴的生命,將會立即一滅旦夕。

    生命畢竟是可愛的,面對即將到來的恥辱死去,她感到生命的可貴和羞辱的可伯,求生的本能和極端的恐懼,令她恢復了行將迷失的女性天性,逝去的前情往事飛快地腦中湧現。

    她竭盡全力,發出一聲出自內心的呼喚:「華哥!」

    文昌一把抓住她的衣領,向下一拉,「嘩」一聲裂布響,冷蠍的坎肩和春衫應手而落,惡意的叫道:「你的報應到了。」

    冷蠍的呼叫聲,引起突然出現的高大黑影一聲怒吼,聲到人到,長劍如驚雷下擊,揮向文昌的背後。

    文昌聽出吼聲極熟,立即旋身連揮兩劍。「錚錚」兩聲暴響,瘋狂撲來的黑影被震退丈餘,驚叫出聲。

    文昌將冷蠍丟向樹下,那兒躺著常春玉。

    「你是誰?你的口音好熟。」文昌執劍追上問。

    「大爺姓張……」

    「天!你是張華張老兄?」文昌驚問。

    「閣下……」

    「兄弟亡命客蔡文昌,一別兩年餘,別來無恙。」文昌收劍行禮迎上問好。

    張華怒叫道:「你侮辱我的飛妹,我們的友情全無,我殺了你。」

    叫聲中,揮劍疾衝而上、連揮五劍,文昌只好拔劍回敬,響起一連串的金鐵交鳴,火星猛射,最後一聲暴響傳出,張華的劍被挑飛兩丈外。

    文昌輕扶手中劍,並未追擊,哈哈大笑道:「班兄,有話好說,兩年前我們半斤八兩,目下你差的太遠,生氣動手對你沒有好處。」

    「我必定殺你,會那麼一日到來。」張華怒吼。

    文昌毫不在意,收劍說:「啊!我明白了,你喚她飛妹,這是說,這位冷蠍高飛就是你甘願在小劍山死活谷苦守十年,為她種了十年莊稼,而十年之後她並沒前往接你出山,你卻仍不忘情的意中人嗎?」

    「當然是,不要你過問。」

    「哈哈哈……」文昌仰天長笑,笑得打恰,笑完說:「老兄,你這位情種,你這個蠢材,你這個愚不可及的蠢豬,當我們第一次見面之後,我便知你是個無藥可救,知道你白白浪費了十年大好青春歲月。達鬼女人現在不再是女人,而是一具冷酷無情的活著的廢人,她在江湖中自命不凡,以救主自命,怎會記得你這個蠢材,十年苦守嘔心的情操固可泣天地而動鬼神,但這個冷僵石女人不是鬼也不是神,不泣不動,把你的愛心看成糞土,連踐踏也不得為之的哈哈……」

    「不許你胡說!」張華大叫。

    「兄弟必須說,慢來!」文昌對著冷蠍,劍舉起了。

    張華衝到劍尖前,倒抽了一口涼氣,切齒道:「你可以殺我,但請你不要傷害她。」

    文昌冷笑一聲,說:「我們近兩年同守荒山的感情、張華兄弟,我不會殺你,也不能殺她。她刺了我十劍,我現在挑回了八劍。衝你的份上,我不殺她。

    「謝謝你,蔡兄弟。」張華軟弱地說。

    「但有一種條件,你必須答應。」

    「只要你放過她,上刀山走火海我都答應。」

    「沒那麼嚴重,你聽著,你,我承認你是天下少有的蠢材,情種,特意成全你。」

    「成全我?」張華驚奇地問。

    「是的,成全你。那鬼女人是你的飛妹,是個專橫武斷,冰心鋼肝,毫無人氣的假女人,她永遠不知情為何物,愛為何物,為了成全你苦守十年的辛勞,去!那兒有兩個女人,一個是你的情侶,另一個是常老狗的女兒,可別抓錯了,帶她走,限你在這附近將她生米做成熟飯,對付這種女人,你必須把你的愚蠢念頭丟到九霄雲外,不然她永遠不會成為真正的,有血有肉的女人,你答應?」』

    張華激動的渾身發抖,切齒叫:「你可以殺我,你可以將我粉身碎骨,但要想張華答應你,除非太陽從西邊往上爬。」

    「好吧,殺你不過是舉手之勞,多殺一個不會牙疼,閻王爺同樣會記下一次殺人帳,你死吧!」

    「華哥!」冷蠍高飛竭力大叫。

    文昌的劍疾揮,鋒尖掠過張華的鼻尖,張華閉目而立,臉上泛上哀傷的線條。

    文昌收了劍,哈哈大笑道:「張兄,你有種。走吧,帶她走得遠遠的,我祝福你能找到一個真正愛你的人。記住,娶一個愛你的妻子,不要娶一個你愛她的女人,你愛她她不愛你有屁用,你將會痛苦終生,到頭來難免妻不賢於不孝。走吧,呆什麼?我不管你如何處置她。夠了嗎?」

    張華如被催眠,一步步沉重地走到松樹下,仰面向天目光遲滯,像是失了魂,他似乎一下子蒼老了十年,往日的龍虎精神消逝的無影無蹤,苦味地喃喃自語道:「是的娶一個愛我的女人死守終生,我愛她而她不愛我有屁用,十年!多麼長的十年,到今日我才真正感到十年的歲月是如何的長和可怕,我的夢該醒了。」

    「推血過宮解右期門穴。」文昌的聲音震耳要聾。

    張華低頭解了冷蠍高飛的穴道,轉頭向文昌淒然說:「謝謝你的指點,兄弟,珍重再見。」

    說完,瘋了似的向東狂奔,去勢如電,投入茫茫雲彩中消失不見。

    「華哥。」冷蠍高飛尖叫,她在運氣,等發覺張華失了蹤,就來不及追了。

    她追了十來丈,突又轉頭狂奔,奔到文昌身前,低下頭謙道:「我不再恨你,你我思與仇一筆勾銷,請告訴我他住在何處好嗎?」

    「我要你真誠地回答,你是否愛他?不然就不必再害他了,人的一生,可珍惜的青春並沒有多少個十年。」文昌一字一吐地回答。

    「真的,我從沒有今日這般地愛得真切。」

    「他住在何處我不知道,但依我和他相處兩年的感覺估猜,他定然會回你指定他死守的地方,毀去住捨和十年辛勤灌溉的莊稼,然後浪跡天涯找他的所愛去了。」

    冷蠍高飛謙虛行禮,轉身想走,文昌又道:「請等等,那裡在三十里外另一座山谷中,住了梅林公子數十年不見面的老爹爹,梅林女子就起先走了,也許你會和他碰頭,希望你不必再和梅林公子為敵。告訴你,蔡爺決不是你所想像的淫賊,梅林女子是女人,我待她如同大姐姐,一清二白,你千萬不可找她的麻煩。」

    冷蠍高飛長歎一聲,慢慢地說:「找到他之後,我將永別江湖,找不到他,我會在那兒度過我的餘生,我負他太多。請轉告他,我以一生的歲月等他。」說完,轉頭走了。

    文昌直待冷蠍去遠,方走到樹下,向常春玉說:「鬼人,你……」

    突地,他旋身拔劍,大喝道:「來得好!」

    四面八方從樹上飛下八九個人影,洪鐘似的聲音入耳:「蔡哥兒,我們比你先到哩!聽得太多了,該停下來行路了吧。」

    「大哥!」方小娟的聲音。

    文昌一聲長叫,向後突圍,他沒臉再見這些人,樹下—還有一個裸女哩!

    迎面黑影下降,高大如金鋼,攔住叫:「兄弟,我是黑鐵塔。」

    文昌向右一閃,閃電似的繞出。黑鐵塔一把沒抓住,跳起大叫:「兄弟,別誤會,別……」

    文昌他沒了影,去如電射星飛,不歸客自以為了得,跟蹤便追,追了餘裡,退丟了。

    老人家心中暗凜,空手而回,松林裡,一家老少全在,天空將近明瞭,不歸客夫婦剛和四海神龍兩連襟從禁區返回,奔波了一晚,解決了兩群搜山隊,卻不見文昌的蹤影,看天氣不早便各自返回東而住處。為了不致妨礙文昌的大計,他們就撤出二十里之外,一夜白忙,毫無收穫,他們重新回到原地住址。不想這一帶出現了火光,老人家不知情況,留下谷中的高手,由老伴魔劍陰煞坐陣,他帶了四名親隨,小娟,小山,黑鐵塔,八個人跑來看個究竟,走到半途,也就是松林附近,老人家耳目通玄,發覺側方有人接近,他率領眾人上樹藏身,事先就說好不聽到招呼不許現身。

    想不到來人是文昌,老人家要看下文,直等到冷蠍走了,方率眾人飛下現身,沒想到文昌心中有鬼,一聽口音便知小娟到了,突然走避,老人家功藝蓋世,在黑暗中和霧影中仍追不上機警絕倫的文昌。

    老人家失望而回,小娟憂急地迎上問:「爺爺,他……」

    「他的造旨神乎其神,爺爺不中用了。」老人家苦笑,又道:「難怪他敢如此妄為,原來如此了得,孩子,點上那丫頭的啞穴,用外衣包上,帶走,回去和你奶奶從長計議。」

    設營地警衛森嚴,左方不遠是四海神龍一家子。

    大雨傾盆,雷聲隱隱,帳幕中一家子團團而坐,計議如何能迫使文昌脫離山區的是非之地。

    老人家將九宮堡賊人留在樹上的話說了,然後說:「常令主可能全盤皆輸,但他為人凶橫,仇恨必報,絕不會罷手,必將全力相圖,要用苦肉計逼使文昌出面應戰,這就是他將助拳的人請至碉樓中暫住的原因,如果文昌上當,果然劃下道來,常令主自會率領七幻道等人先行佈置,找機會群起而攻。目下所知在堡中的高手,有無盡谷主,七幻道,鬼臉山堂,京師五省總鏢頭風雷金刀施世天,至於金奪金刀和銀劍孤星等人,雖不是文昌的敵手,但人多了,同樣可怕,銀創孤星可以接得下冷蠍十招以上,可知聯起手來實力便會空前雄厚,當然,以一比一,我敢說任何人也不是文昌的敵人,兩人聯手便難說了。」

    小娟姑娘愁眉不展,憂心重重地說:「爺爺娟兒就問清常春玉,我有可怕的消息相告。」

    「什麼可怕的消息?」

    「青城山松風丹士今晨可能就要到了九宮堡,虯髯客傷了松風丹士的九轉玄丹,被文昌哥奪去,一直沒說也是奪來之物,眼下虯髯客死在岳陽,松風丹士必定找文昌哥,還有兩個也是麻煩的人。」

    「那兩個?」

    「碧眼青獅的兩個師兄,嘉生活佛和甘池活佛,國師巴圖孟吉共有三個門人,碧眼青獅巴隆排行第三。巴圖孟吉遇刺暴死,門人各立門戶,巴隆無所不為,最為得意。但論修為,巴隆比兩個師兄差遠了,近三十十年來,嘉生甘珠一直在漠外傳道,和黃教的宗客巴教主的大弟子頓根珠巴法王勢不兩立,明爭暗鬥勢如水火。可是,紅教本身確是不長進,師兄倆力不可足,三十年苦鬥如同南柯一夢,到頭來垂頭喪氣要回中原。早些日他倆行腳河南,被黑旗令主的爪牙發現,將碧眼青獅的死訊通知了他們,兩入發誓要找文昌報殺師弟之仇,按行程,今晨可望到達九宮堡,這兩個傢伙的修為比碧眼青獅強,世間只有碧眼青獅和天下第一高人百劫殘僧能與之打成平手,可知兩人確是可怕,文昌哥的處境。」

    「糟!我們必須勸止蔡哥應約。」不歸客頓足叫,大概他也知道兩個喇嘛可怕。

    「他不願見我們,我們怎樣阻止。」魔劍陰煞憂形於容地說。

    「沒有人可以勸止他。」黑鐵塔苦笑著接口。

    小娟的目中,注視著坐在遠處的施姑娘,說:「有一個人可以勸止他,是施姑娘。」

    「我?」施姑娘羞紅著臉,訝然道。

    「是的,只有你可以勸止他,他曾經說過,你在他心目中是神聖的化身,唯有你可以讓他清醒。」

    施姑娘低下了頭,輕聲說:「如果用得著我,下地獄我也願去。」

    不歸客站起,肅容道:「可以試試,走,在樹下刻下施姑娘的名字,他必定會找來的。」

    可惜!大雨傾盆,山區中沒有人走動,而且也晚了些,文昌並發出致九宮堡的回訊,在一處隱秘處所睡大覺,養精蓄銳準備放手一爭。

    八月十五,山區之中雷電交鳴,風雨交加,一切暴風雨帶來了寒意,熱空氣全部無有,文昌扔掉了不歸客,盲目地在山區中任意所為,似乎渾身忘卻身外的一切,他心中很亂很亂,真要命,兩次遇上小姐,兩次他身上有虜來的裸女,他無法解說,他沒有勇氣向她解釋,任何的人也無法容忍這種喪德敗行的行徑,也沒有任何的人會相信在那種光陰下,他仍是個正人君子,易地而處,他也不會相信。

    寒風吹到山區,雲氣漸消。不一會,空中響起一聲殷雷,不一會,豆大的雨滴打在他身上,雨來了。

    「我得找地方躲上一躲,養養精神再說。」他自語道。

    暴雨打在樹枝上,嘩啦啦如同萬馬騰奔,霧氣消去,但雨絲擋住了視線,掩蓋了一切聲音。

    他冒雨急走,直到前面出現了一群人影,他方行警覺,雙方相距且不足十丈了。

    「慚愧!我怎能如此失神大意?」他打著頭自語。

    那群人共有十名之多,也沒有發現文昌走近。一個刻字的人大概手上發麻,停手吁出一口氣,站直身上伸懶腰,一面說:「刻完這處,我們都回去……啊!」他雙目瞪得滾圓。驚奇地向前注視。

    眾人一驚,同時轉頭,順方向著去,都嚇了一驚。

    三丈外另一株巨樹下,一個高大壯實,身著蘭的勁裝青年人,渾身水淋淋的,雙手擁在胸前,得意的靠在樹幹上,似笑非笑,神情古怪的向他們注視。

    「亡命客。」—個小賊驚奇地叫出聲。

    十個人如見鬼魂,齊向後恐懼地後退,「叭」一聲巨響,握大木牌的小賊驚得手腳發軟,失手將木牌跌落地面,卻不去揀取,失魂似地向後退。

    文昌裂嘴一笑,說:「揀起木牌,別丟失了。你們不帶兵器,蔡爺不殺你們。」

    「我等銘感五忠,謝謝蔡爺手下留情大德。」領隊的賊人壯著膽說。上前行禮。

    文昌不理他,徐徐走近掃了木牌一目,搖頭說:「照字上的口氣看來,看不出貴主人有多少誠意。」

    「敝長上確是一番懇意,爺台明鑒。」小賊躬身答。

    「在下妨且相信,啊,貴堡主目下到了多少有號人物?」

    「小可不知,爺台休怪。」

    文昌在這裡鬧了半月,沒遇上一個真正和他功力相當的高手,加以他認為唯一勁敵碧眼青獅且黃土長埋,未免大意了些,說:「聽著,為我傳信。」

    「小可聽候吩咐,恭請明示。」

    「目下大約是辰牌左右,約午牌時分,我們在入堡五里外的小山頭上見,那座小山頭基方項平,頂寬方圓約三里地,只有枯草沒有樹木,極易辯認,叫令主領著你們的孤群狗黨到那裡一決,我們按江湖規定生死相鬥。」

    「小可遵命傳到,請問蔡爺,常姑娘目下……」

    「你多問了。」

    「小可為主分憂,不得不問,蔡爺休怪。」

    「常姑娘不在蔡爺手中,很難見告。」

    「蔡爺……」

    「不必多問,午時見。」文昌說完,自顧自走了,找了一處可避風雨之處,脫下衣服倒頭便睡。

    黑旗令主得報之後,大喜過望,文呂既然叫他帶人前往。得其所喜!立即高手齊出,俏然埋伏去了。

    小山頭有草無木,草深及腰,在上面別說埋伏了一兩百人,數千人馬也可藏身,人藏在草中,不走近是無法發現的,明裡暗裡都十分方便。午時沒到小山上早安排了龍潭虎穴,堡中的近百個神射手,全部埋伏在四周。中間支起了一座帳幕,將所有的高手藏在帳裡,帳前張了一座布棚,只放了三張大環椅,坐著黑旗令主,銀劍孤星,黑狐令孤超。

    雷電交鳴,這座山頭是山谷高原的小丘,雷電光臨,大雨傾盆,令人心頭極為沉重。

    由於約定的時間倉促,而且地點在禁區之內,加以暴雨當空,禁區外的群雄無從知悉。

    暴雨如泣雷電交鳴中,只有一個大膽的黑衣女人在山林中行走,是黑魅谷真,她晚間不見文呂,這時獨自一人在尋找文昌的下落。禁區中的一切活動皆因雷電而停止,極少看到九宮堡的人。

    她像一個怪靈,在山林中飄忽不定。

    前面是一處山鞍,低林密叢,樹林在風雷中飄動,響聲震耳,山鞍的另一面,便是文昌的約鬥的光頭小山,入山北道從山的西面繞道,沿山谷下行,直抵北面的久寧縣,這一帶全是黃土山,沒有奇蜂絕壁,草木叢生,荊刺也不少,任何地方都可通行無阻。

    她信步而行,本能向山鞍走去。

    山鞍兩側,無盡谷的金奪銀刀凌光祖,帶領著紅雲飛燕夫妻倆,把護著這一帶山鞍,埋伏在低樹叢中,他們在十三怪物之前,身份自然要低些,還不夠資格在帳幕中稱英雄論好漢,派出在邊圍暗中下手,或者傳遞信息,其實他們的功力藝業,比宇內十三怪物去想不遠,怎知十年八年之後,武林中不是他們的天下?以令主手下九宮堡三大高手的銀劍孤星來說,接冷蠍高飛十來招不會有問題,便可看出他們的實力了,長江後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換舊人。目下的宇內十三怪物逐漸先後消去,十年八年之後,繼承宇內高手的人,毫無疑問便是金奪銀刀、銀劍孤星一群高手,論真才實學,金奪銀刀比銀劍孤星高上一成。即使是七幻道也不敢小看了他,如果無盡谷生命完蛋,白道盟主的寶座非他莫屬,舉目看江湖群雄,老實說功力比他強的不是沒有,但少之又少,而想找一個論聲望和握有實力的人,沒有人可以取而代之。

    三個人一左二右,左是金奪銀刀,右是紅雲飛燕夫婦,老早便看清來人是黑魅谷真,心中大喜。

    真要動起手來,一比一金奪銀刀差一分,但以三比一,黑魅谷真討不了好處,但三人要想制住黑魅谷真,也相當困難,除非黑魅谷真也存心不良,要殺他們三人,因而放手進攻,而不思退走各個擊破。

    黑魅谷真不知危極將至,冒雨急行,向山鞍的死亡陷阱飛去。她沒有文昌機警,文昌從來不走易行的處所,山路,山谷,峰巔,山脊,低林等等,全是可以埋伏。而人喜歡走的地方,文昌是不會走的,這就是為何半月以來,九宮堡設下的埋伏陷阱一無用場的原因。

    到了山鞍外,她舉手擦掉臉面上的雨水,突感到左方人影突現,心中一凜,扭頭一看。

    糟了,身後右方的低樹叢林中,藏著紅雲飛燕夫婦,紅雲飛燕夫婦顧不了江湖道義,大敵當前,道義不值半文錢,三枚金針出手。

    黑魅已看清來人是金奪銀刀的凌光祖,他手上的十字奪金光閃閃,腰中銀刀耀目生花。

    「可找到人了。」黑魅谷真喜悅地叫,反手拔劍。

    晚了,她感到後腰脅一麻,右半身發軟。

    她總算是了得,前衝八尺,大旋身劍已出鞘,身體一陣動盪,面肉抽動,抽口涼氣叫:

    「好一群卑鄙無恥的俠義門人。」她去取奪魂神鏢,但手已無力。

    金奪銀刀泰然拔刀,一步步迫入,冷冷地說:「亡命客有幾個得力助手,在這一帶神出鬼沒,大概你便是其中的之一,你是宇內十三高人之一,三枚金針也避不掉,怨誰?哈哈!

    你落在我們手中,亡命客如不救你,他就不配是江湖後起的一代霸才,你可以等他前來救你。」

    黑魅想制住被金針所傷的穴道,但不可能,金針長有四寸,入肉三分以內,經脈已傷,她反手拔了兩枚金針,第三枚還沒摸到,紅雲葛龍已揮劍衝上叫:「先拿下她,快!防她的奪魂神鏢。」

    一個灰影從黑魅谷真的方向飛到,聽到前面有喝叫聲,嚇了一驚,立即閃在一叢低樹下,小心翼箕地向前探去。

    金奪銀刀在紅雲葛龍的催促下,一聲暴叫,三人分三方飛撲而上。

    黑魅已渾身脫力,擠餘力將長劍瘋狂的揮出。

    「喀啦啦」連聲暴響,劍被刀卡住。

    紅雲葛龍一聲長鳴,劍向上揮,引黑魅的手伸出後,扣她的持劍的右手肌脈,左腳乘勢踏進,扔身出掌。

    「砰」一聲暴響,左掌擊中黑魅谷真的雙乳下方,把黑魅谷真擊出八尺外,仰面便倒,黑魅已經發不出力量,力不從心,怎接得下三人的狂攻?「啊」一聲噴出一口鮮血,覺得天旋地轉,掙扎無力,一代魔頭,被三個小輩所暗算,命也!

    金針飛燕飛撲而上,纖足而飛,踏中黑魅的肋下章門穴,黑魅便被制住了。「我黑魅谷真永遠記住今天的事,記住你們三個不要臉的東西。」黑魅切齒地罵。

    接觸到五丈外的灰衣人突然往後退,退出十丈外,風雨聲掩蓋了他的聲音,發出一聲狂笑,如飛而逃,一面飛跑一面叫:「武林將起風波,無盡谷將因為你三個高人大俠而步九宮堡的後塵,哈哈哈……」

    狂笑聲依依而去,人影沒入風雨之中。

    金奪銀刀大吃一驚,急起狂追,山深林密,風雨交加,相距太遠,他怎麼追上,追了餘裡便將人追丟了,急急趕回叫:「不好!恐伯是亡命客的黨幫來了,快撤。」

    灰影奔出兩里地,進入一座松林,突地藍影一閃,有人從樹上飛撲而下,他嚇了一跳,閃電似地貼樹疾旋,叫:「且慢動手,何方朋友?」

    藍影向側一閃,大笑道:「安平兄,士別三日,當刮眼相看,身手高明著哩!」

    「天!是蔡老弟,別往兄弟臉上貼金好不?」灰影合拳行禮說,不住搖頭苦笑。

    這人是五丁神巴安平,文昌行禮畢,說:「安平兄,快退出山,兄弟已和黑旗令主放開來干……」

    「先別管黑旗令主,黑魅谷真老前輩已被金奪銀刀暗算捉走了。」五丁神急急地搶著說。

    「什麼?幾時發生?在哪裡。」文昌驚問。

    「剛才,在前面約兩里地山鞍之上,己來不及,除金奪銀刀之外,還有紅雲飛燕夫婦。」

    文昌舉步便走,急快地說:「安平兄,速退出山區,谷老前輩便是證明,兄弟無法分身兼顧,再見。」聲落,人便遠出一二十丈遠。

    五丁神擺頭苦笑,自語道:「如果他真要做黑道盟主,我第一個為他效命。」

    金針飛燕背著黑魅飛馳,後面金奪銀刀斷後,他們不向預定的小山頂頭場趕,而是沿山腰向南趕,地下泥滑,留下他們的足跡,風雨雖大,一時還不能沖掉淹沒。

    金奪銀刀三人拿走黑魅,往南退走,大雨淋浴,黃土山泥質固然堅硬,但見雨即軟,雖有枯草亂生,仍易留下腳跡。任意超人高手行走其間,想一無痕跡太難了,除非他腳不沾邊。不然難逃有心人的追蹤。

    文昌的功力比他們高得多,到了現場略一打量,便循腳飛趕,奇快無比。

    繞過兩座山腰,前面是另一度山脊,那裡有另一組賊人埋伏,是九宮堡的人。

    雨太大,樹林密,人接觸至十餘丈內,方可發現身形,這一組九宮堡的山賊,共有八人之多,發現來人是金奪銀刀,更發現金針飛燕背上背了個女人,以為他們是救了常姑娘回堡的人哩!大喜之下,紛紛現身,為首的人大叫道,「前輩,可是已將三姑娘救回來了。」

    金燕飛針向南飛馳,後面的金奪銀刀道:「是黑魅谷真,捉來的。小心,後面可能有人追來。」說完,飛馳而過。

    文昌已到了他們身後二十餘丈,起初還不知對頭就在前面,風雨聲壓不住賊人的大叫,人聲令他心中狂喜、立即往左繞,腳下加快,要抄一側在前面等候,輕易地放過了這一組賊人。

    由於發現各處有人潛伏,令他提高了警覺,他對黑旗令主深懷戒心,這傢伙大概早巳來了,而且在外圍布下了天羅地網,也因此一來,他免去了亂箭貫心之難。

    金針飛燕的身法慢下來了,前面是下降的陡坡,沒有樹木,只有枯草,泥松水滑,人行在坡上,一不小心腳下失閃必定滾下三十丈下的山腳。

    枯草不高,視野寬廣,也就是說,這裡完全不怕有人暗中攻擊。

    紅雲葛龍乃見妻腳下一緩,他連忙說:「我先到坡下搜一搜下面的樹林,慢行,小心腳下。」

    他向前踏出,半側身半曲體向下滑去。

    滑出十丈外,他吃了一驚,枯草中,突地站起一個水淋琳的藍衣人,幾乎就在他身前貼身站起,他甚至可以觸到對方的額頭了。

    千錘百煉而養成的超人的反應力立即發揮作用,左掌劈出,右臂來一記「鳳擺展翼」,側著的身體轉正了,臂擊向藍衣人的心窩。同時,腳下太滑,剎不住勢,兇猛地向下闖去。

    藍衣人出現太突然,他只好貼身出狠招自救。

    藍衣人站在下方,身形半側,在間不容髮中讓中一臂一掌「砰」一聲悶響,一記勾拳擊中了紅雲的左臉,打擊空前地沉重,令他覺到頭要分裂了,身不由己,仰面便倒。

    兩人交手,不過是剎那間的事,等後面的金針飛燕發現前面有變,人已倒了。

    「哎呀!」她闇然驚叫。

    「喝!納命!」金奪銀刀大吼,拔下銀刀疾滑而下。

    文昌一拳將紅雲擊倒,府身左右手出如閃電,「叭叭叭叭」一陣暴響,四耳光把紅雲打得天昏地暗,滿嘴冒血。接著,五指如勾卡住了他的肩,大拇指一頂,便制住了三十六大穴中相當重要的右肩井穴。

    文昌將人按在泥水中,伸出一腳踏住了,並點上穴道,向衝來的兩男女說:「站住,不然大太爺先踏碎這傢伙的胸膛。

    金針飛燕大吃一驚,向左一側一滑,身形停止。

    金奪銀刀左刀右奪已經準備出手,百忙中向左閃出,在泥漿四濺中身形突然停止。

    文昌本來想先救黑魅,沒料到功虧一貫,紅雲葛龍在緊要關頭突然露面,面面相對迴避不及,只好捉一個再說。但看了葛龍的一身紅衣,他已知勝算在握。

    金奪銀刀身形一止,向金針飛燕叫:「人交給我。」

    不等金針飛燕回答,文昌已狠聲道:「先交換人質,肯是不肯?」

    金針飛燕心中大慌,如果將黑魅交給金奪銀刀,她的夫婿紅雲葛龍不死才怪,金奪銀刀事不關己,決不會將人交換的。眼看夫婿被文昌踏在腳下,頭面浸在泥水裡像一條死狗,她心中大疼,追不及待將黑魅放下,順手一長推,黑魅向文昌疾滑,她尖叫:「還給你,放我的人。」

    她乾脆,文昌也乾脆,伸手抓住滑來黑魅,一聲長鳴,換劍,側飄,碧芒一閃,向撲來的金奪銀刀揮去。

    金奪銀刀不管紅雲的死活,去搶地下的黑魅,從上面向下衝,腳向下滑,不得不小心,自然沒有文昌快。

    「呔!」他大吼,金奪銀刀一轉,銀刀突出,從左向下探進。

    文昌佔地利,而且存心速戰速決,救人要緊,這一劍用了全力,兇猛無比,力道萬鉤。

    「掙」一聲暴響,碧玉屠龍劍砍在專卡兵器的奪臂上,金奪銀刀忍受不起沉重的打擊,向側疾蕩。

    「糟!」金奪銀刀怪叫,連人帶奪側姻飄丈外,手臂酸麻,金奪舉不起來了,腳下站不穩,突然滑倒在地,向坡底疾衝而下。

    金針飛燕背起紅雲葛龍,向滾下的金奪銀刀切齒叫:「姓凌的,你這畜牲,你不是存心置我夫君於死地嗎?你好卑鄙,我夫婦今天才知道你是這種人,簡直豬狗不如,你好無恥!」罵畢,她背著人迅速去了。

    文昌向下行,解了黑魅的穴道放在堤邊一株小樹下,飛撲正要逃跑的金奪銀刀,一面狂笑道:「如果你能逃命,我亡命客豈不成了浪得空名的膿包?」

    金奪銀刀心中發冷,知道跑不了,剩下他一個人,怎接得下敢於獨鬥天下的亡命客?但他不能束手等死,一聲怒吼,回身放手搶攻。

    他心中叫苦不已,其實,他無意置紅雲葛龍於死地,只想利用黑魅谷真做談條件的本錢,想不到卻引起了金針飛燕的誤會,一去了之,讓他一個人和比他高明的亡命客拼老命,苦也!

    他只定下心神,憑數十年苦練的藝業自救,即使不行,至少也打算和文昌拚個兩敗俱傷。

    一陣拚死狂攻,居然被他支持了十餘招,有驚有險,情勢似乎穩定下來了。

    劍奪交鳴聲中,文昌準備動手,劍勢以排山倒海的聲勢,壓向金奪銀刀,一面冷笑道:

    「你把你的絕活全掏出來好了。」

    無數碧芒如同狂龍舞爪,抓向金奪銀刀,金奪銀刀的奪中藏刀的絕招,在武林中號稱一絕,兵器攻入,如不被金奪銀刀鎮斷或抓穩,也必定被迫出偏門,他的銀刀便可發揮兇猛無比的威力,不出則已,出則必中,死在他手中的人,無法計算。可是,他在文昌的狂野攻勢下,既抓不住碧芒,也封不住碧芒,文昌的劍氣直迫八尺外,令他的護身真氣不停翻騰,擋不了直迫內臟的劍氣。金奪被劍氣所滯,運轉不靈。本來,用奪的人,即使進攻無效,而防身自保卻毫無困難,高明一分的對手,也無法進攻。可是,金奪銀力眼下不但無法進攻,連自保都十分困難。他的銀刀原來十分兇猛霸道,可這時已攻不出任意的招式。

    文昌展開搶攻,一連八劍,把金奪銀刀迫退了三丈餘。金奪銀刀的身體,騰起陣陣輕霧,頭面上汗水和雨水混和,太陽穴青筋撕動。

    激鬥中,響起文昌一聲暴喝:「著!」

    金奪銀刀抬奪猛絞,也大吼:「呀!」銀刀一閃,同時反擊了。

    文昌不閃不避,真力突出,「錚」一聲暴響,金奪下沉,「叮」一聲清鳴,金奪反而砸中攻出了銀刀。

    「再接兩劍!」文昌豪氣飛揚地叫。

    碧芒連閃,金奪左蕩又下沉,震耳的兵刃交鳴聲突揚,金奪銀刀的上身完全暴露,他猛地抬奪挫身,想用金奪護身後退,銀刀已無法出手了。

    晚了,碧芒比他快,從上突入,一閃之下,護身神功擋不了碧芒所發的無極氣功的全力一擊,刺入右肩窩,鎖骨斷了。

    「啊……」金奪銀刀狂叫,向後退。

    文昌怎肯放鬆?再發兩劍,吼道:「撒手!」

    「錚」一聲暴響,不怕任意兵刃打擊的金奪,飛出兩丈外,「克嚷嚷」枝葉紛飛,最後奪臂進入樹中半尺以上。

    同一瞬間,「叮」一聲脆響,銀刀被文昌神力一擊,齊腰而折,刀身飛出兩丈外。

    碧芒一閃,點向正挫倒在泥濘中的金奪銀刀的胸口。

    「且慢!文昌弟。」身後傳來黑魅的叫聲。

    金奪銀刀雙手應撐,長吁一口氣,閉上雙眼,弱脫地不停喘息。

    文昌的劍尖,停留在金奪銀刀的胸口上,入肉分余,大聲道:「大姐,這種人留在世間,雖不至天下大亂,也不會比現在好多少,留下無用!」

    鬼魅到了,粉面蒼白,道:「留給我,我會治他。」

    「好!」文昌答。

    金奪銀刀虎眼怒張,狂叫道:「凌爺英雄一世,豈會被淫婦所辱?你做夢!」說完,一拳擊向自己的天靈蓋。

    文昌出劍一擋,擊中金奪銀刀舉起的手,道:「這傢伙倒有種,饒他。」

    「文昌弟,你可以做主。」

    文昌收了劍,沉吟片刻,道,「大姐,帶他去,請記住,萬一小弟不幸,用這傢伙換我的死身,如果我留得命還在,放了他。」

    「什麼,你還不想走?」黑魅驚問。

    「我不走,誰也沒法阻我,我與黑旗令主有生死約會,他們已布下了天羅地網,我不在乎。九宮堡事了,我們姐弟江湖上見。」

    說完,點了金奪銀刀的期門穴,向西如飛而去,語聲再傳:「大姐,速退山區,快!」

    黑魅谷真知道追之不及,她的針傷很嚴重,目送文呂的身影消去在雷雨中,搖頭苦笑,抓住金奪銀刀扛上肩頭,向北走。

    雷電交加,風雨狂暴,不知走了多長時間,她覺得金奪銀刀的身體似乎愈來愈沉重,只好將人放下,藏在樹下歇息直至恢復了疲勞,方抓住金奪銀刀的衣領拖著走,她已沒力再背了。

    金奪銀刀穴道被制,文昌的手法十分狠毒,他的真氣解穴術用不上,沒法運真氣沖解穴道,因為他的右肩將要廢了,鮮血混和著泥水,半邊身子全紅了,血仍在流,再不止血,他廢定了。

    拖了片刻,他委實受不了,道:「黑魅,怎不殺我?我平生沒求過人,但現在求你下手殺我。」

    「等亡命客放你。」黑魅冷冷地答。

    「他永遠不會活在世上了,殺了我,同樣可用我的屍體換他的屍體。」

    「呸!該死的東西,你咒他死?」

    「在下並非咒他,在重重埋伏高手雲集中,他絕對活不了。」

    「一群土雞瓦狗,何足道也?」黑魅不消地答。

    「哼!他雙拳難敵四手且不必說,青城的松風丹士不是土雞,碧眼青獅兩位師兄可不是瓦狗。」

    黑魅大驚,問:「今早來的兩僧一道,就是你所說的人?」

    「正是,這三個人聯手,足以主管武林。」

    「他們決找不到亡命客。」黑魅硬著頭皮說。

    「正相反,亡命客已指定約鬥地點,他送死去了。」

    「真的?」黑碧變色問。

    「半點不假,就在你被捉之處的西面光頭小山上。」

    「真糟!我得叫人前去助他。」黑魅抱著人狂奔。

    金奪銀刀被拖得滿天星斗,大叫道:「晚了,遠水救不了近火,恐怕他已……」

    突地,對面響起一聲沉喝:「站住,什麼人?」

    黑魅應聲站住,只覺得心往下沉,渾身發冷,丟下人拔劍出鞘,大叫道:「黑魅谷真,你們上!」叫聲中,她左手有三把人人色變的奪魂神鏢待發。

    對面疏林雨影中,出現了群浩浩蕩蕩一大男女,還有一乘古怪的山轎。左面,是不歸客一家子,右面,是君山四海神龍一家老小。她認得這些人,全是文昌的死對頭,煉獄谷的人早兩年曾在江湖大索文昌,白衣龍女更在虎頭蜂和文昌生死一決,這些事她知之甚詳,卻不知內情,所以認為是文昌的死對頭來到了。

    辦娟姑娘在石門棧道時,已聽文昌說過他和黑魅的交往經過,喜悅地叫:「谷前輩,你看到蔡……」

    「格格格格……」黑魅用一陣奇怪的笑聲打斷她的話,笑完道:「蔡文昌已用不著你們這些欺世盜名的人落井下石了,衝我黑魅谷真來就是。」

    不歸客談濃一笑,問:「谷姑娘,請勿……」

    黑魅搶著厲聲叫:「你,十三高人中排名第一,天下武林人物聞名喪膽,也和蔡文昌做對,出動了大批爪牙,扔心自問,你……」

    「谷姑娘,老朽是來助蔡哥兒的。」不歸客只好單刀直入地說出來意,不再和她纏夾。

    「谷主此話當真?君出夏家又是怎麼回事?」輪到黑魅反驚了。

    「谷姑娘,老朽準備要蔡哥兒做孫女婿哩,至於君山承光老弟,是專程向蔡哥兒致歉而來的。」

    黑魅谷真一聲尖叫,收劍道:「快!蔡哥兒生死須知遲恐不及。請派一個人,帶著這位無盡谷的狗熊高手一起走。」

    「怎麼回事?」老太婆魔劍陰煞訝然問。

    「蔡哥兒竟愚蠢得和黑旗令主約地決鬥,常老狗布下了天羅地網,請來了三名三十年前的名宿……」

    「在哪兒?」不歸客驟然問。

    「不久前蔡哥兒救了我,擒住這位金奪銀刀,並不告訴我的實情,只要我準備用金奪銀刀換他的屍身,我一頭霧水,莫名其妙,剛才這位姓凌的方吐出實情。快!隨我來。」

    魔劍陰煞大吃一驚,縱過來道:「我扶你一把,走!」

    所有的人全大驚失色,小娟姑娘尖叫一聲,搖擺欲倒,被不歸客扶住了,大叫道:「丫頭,冷靜些。」

    文昌別了黑魅,重新回到先前九宮堡賊人埋伏之處,他必須先替自己留一條退道,有人躲在暗中下手麻煩得紫。八名惡賊猝不及防,被他用暗器解決了五名,三名惡賊禁不起他全力一擊。他藏好八具屍體,越過山脊,向禿頂小山如飛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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