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螳螂捕蟬黃雀樂 文 / 諸葛青雲
余再添驀地來個「鷂子大翻身」,劍展「霧裡回龍」,紫光吞吐,驚虹半天,颯颯寒風裡,紫氣暴漲,刷的一聲,迎對方手腕直劈將來。
毒婆子只眼暴射紅光,銀髮如蝟。怪吼一聲,右腕一轉,並指如前,嗆的一聲,長劍被點倒翻,左手原式未變,電光石火般抓向肩頭。
余再添肩頭一懍,暗說:不好!懸身半空,倏地「行者翻雲」,身形劃個半孤,星辰飛射倒翻下來。
卻不料身未著地,左肩一麻,情知不妙,在這生死關頭下,紫薇劍轉,拼兩敗俱傷,反而倒撞出去。
這是個拼勢,人劍齊下,毒婆子已手指沾衣,在這一瞬間,抖掌之下,余再添絕難活命,但自己也必為長劍所傷。
老婆子不願吃絲毫虧,身形一仰,左手瞬間抓出,絲的一聲,余再添左肩已裂,被抓了一道血槽子。
余再添吃了虧,雙目發赤,明知今天不會活著離開落魄崖,就不如全力一拼,他陡地吸氣長身,紫薇劍起,抖起百道長虹,猛撲過去。
且不說毒婆子要活捉余再添,人心祭雙煞,且說梅林逸叟是柳飛白大袖飄飄,疾扇半張,迎向活骷髏。
他已交待五小以五行劍陣突圍,以延續黃山一脈,自己願捨命擋一陣,用阻強敵,出手就使煞著,扇展百道銀光,暴雨般點向活骷髏。
這鬼東西別看人高馬大,形似半僵,卻不料行動起來。捷愈靈猿,眼見扇到,陡發鬼障,雙臂喚神,露出一雙白骨鬼爪,一縷強勁腐臭之風,迎面撲到。
柳飛白那敢硬接他這白骨陰手,折扇一擺,腳下輕移竟自由左繞過來,刷的一聲,點向笑腰穴。
耳聽嗆嗆哈一陣龍吟聲響,五行劍起,五小已經與碧濤神鰲以及百丈神哈子模拚鬥上了。
另一面聖手書生余再旺騰龍棒也與六指魔婆龍頭拐擾在一起,難解難分。
也就在柳飛白神分旁騖下,活骷髏鬼爪倏伸,刁住了折扇,雙方用力一扯,陡發聲聲尖笑。
青娘子五雷鞭起,暴施突襲,刷的一聲,正纏柳飛白腰際,一震臂,淒厲狂吼,梅林逸叟柳飛白被拋出五丈外,死於非命!
另一面笑煞神裘騰等三戰披髮人,全是拚力纏鬥,人如穿梭,掌似雷霆,落魄崖上聲聲巨震下夾著吼嘯聲暴風如日裡帶來金鐵交鋒。
這一場龍爭虎鬥,堪稱空前。
笑煞神裘騰內力雄渾,八式尤勁,一招「霧薄鷹揚」,由上向下,猛抓華蓋,抽風強勁,帶出一股嘯聲。
披髮人驀地用雙臂,「雙掌翻天」,向上暴迎。
卻不料掌未遞出,回風羽士平鏡疾逾飄風,「雲層日出」,掌至胸前,侯致遠招發「菩提現影」,招向後背。
披髮人最恨的是三人被攻破退,交替出手,這一齊上,前後,三掌並到,正如心願,陡發歷嘯,身形疾轉,雙掌掄甩。
「掀天揭地」,密如連珠暴響下,笑煞神襲騰首當其衝,電光石火一瞬間,連換九掌,掌掌接實。
巨震聲中,狂吼動山嶽,笑煞神裘騰被震落懸崖,屍身無蹤。
回風羽士捨命狂拼,也一氣接了七八掌,就在裘騰墜崖的瞬間,披髮人左臂陡掄,右手倏起。
砰砰數聲,夾著悶哼與哀嘯之後,回風羽士被震翻五腑,滾向崖下,墜入不見底的山洞中。
侯致遠左腿如刀削般齊膝斷落,痛徹五內,但他仍能強忍痛楚,自封血穴,單足一點,撲向紅旗。
左手倏伸,拔起那面天鵬旗令,用刀一點地,嗖地!向外闖出去。
披髮人一聲怪吼,跟蹤而起,他恨透了搜魂靈猿候致遠,怎冒輕放,因此,立即緊迫而去。
也就在三奇神功失戰瞬間,余再添已被逼到崖邊,毒婆子有意生擒活捉,才纏鬥這麼久,否則早就暴死崖上。
老鬼婆眼見幫主已走,天鵬旗個又無影無蹤,恨極之下,一個撞山掌,襲向對大前胸。
掌力強勁,有撼山之威,旋風太保金再添明知接掌絕無幸理,陡仰身,「龍門倒穿鯉」,直飛出五六丈遠,已成懸空之勢,百忙中,左足一點右足面,嗖地,直落入那湍急飛瀑裡,墜人深淵。
但他在懸空瞬間,提丹田之氣,狂叫一聲大哥。
余再旺聞聲環顧,一見添弟墜崖而下,勢難倖存,恩師蹤跡全無,心想必定是凶多吉少。
崖上,僅黃山五小與自己在浴血苦鬥,時間一久,全軍盡沒,陡轉念,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崆峒黃山兩派,不可就此中斷。
他暴喝聲:「黃山五弟妹退!」
聲落人起,率先直撲崖左,五小兄妹由畢小霞率領跟蹤外沖。
五劍合則有無比威力,分則全憑個人技藝,五小除畢小霞外,與這班邪魔歪道相較,差得太多。
這—向外突圍,已經無法運用五行劍陣,如果要想逃出金獅,青龍兩名令主手下,那是萬難。
更何況聖手書生金再旺原非六指魔婆之敵,仗著身法俐落,暗器多而狠,勉強應付,突圍外沖,分神照顧五小,勢難兼顧。
因此他才起步,就被六指魔婆纏住,分身不得。
五小劍陣已亂,行成各自為戰,畢小霞湯文琴雙戰哈子模,韋秋蕭毅蕭文鶯以三才劍法合抗碧濤神鰲。
驚險百出,眼看這般小一輩的又要步入中原各派掌門人後塵,陡聞一聲怪嘯,震驚百岳,驚風一縷,暴走怪客。
正是那虎牙山古墓白無常,左手哭喪棒,右手招魂幡,一端,攔住了百丈神沙哈子模,冷酷的說:「這才早飯後,你倒先來了,攔住這班孩子幹嘛?」
「中原各派,全軍盡滅,斬草不除根,非我哈子模所為,鬼怪物,你單絲不線,識相點海外一躲,你家令主或許放過你,如今……」
「爾輩陰謀毒計,不打自招,原本中午之會,卻被誘群雄早到,好施辣手,我這殘廢人,原本單找你算帳,如今跟自己過不去,倒要與你五絕幫一試身手!」
「爾輩也得考慮一番,中原武林豈足易侮,兩位前輩午前必到,爾等勢必死無葬身之地!」
二人對話之初,聖手書生余再旺已覺察到這類似無常的白衣人員非自己一路,卻是五絕幫對頭。
與五小一打招呼,五既劍陣復合,撲向了碧濤神鰲,余再旺在五劍光華罩定了這海外二霸主當兒。
陡地拋開六指魔婆,暴射而起,左手倏揚,刷刷刷刷連發十三粒彈指銀丸,碧濤神鰲一聲怪嘯下,寧撫左肩,向山後暴退。
五劍光華暴捲,畢小霞一聲輕叱,吱的,紅燕雙飛,空中機簧聲響,數十立銀針射向六指魔婆。
這丐婆也識得紅燕兒根針利害,身形一轉,暴退三丈,龍頭拐疾掄,震落銀針,就在這一瞬間,五小已由余再旺領著疾飄崖左。
懸崖旁,岩石上,三匹瘦馬,鞍轡俱備,余再旺與畢小霞飛身而上,一馬雙跨,畢小霞執轡,余再旺鎧下藏身,率先向下衝去。
湯文君蕭毅殿後,韋秋文鶯居中,不要命的向外闖。
也就在眾人上馬抖轡間,陡聞一聲鑼震,青鋒會下黨徒,迎頭截擊。
余再旺倏地一鬆雙手,暴射馬前,雙手昂揚,一把青蚨,十三粒彈指銀丸,灑落一天星雨,連聲哀號下,倒下去五六個。
紅燕兒畢小霞急喚:「旺哥上馬執轡,這班東西給我!」
聖手書生余再旺一旋身,躍上馬背,畢小霞立於身後,馬行如飛下,山道上又撲來七八條人影。
畢小霞雙袖齊揚,機簧暴響,兩筒梅花針一閃,慘叫聲中,立即又有七八個會匪報了銷。
三匹露骨龍駒已越過埋伏,一陣風般,疾馳而去。
快到山腳,一條澗澗阻路,環顧幢幢人影,急趕將來,澗完,勢難飛渡,畢小霞一回首,不由驚得玉容失色。
一聲驚咦!她已看清四大護法及青娘子六指魔婆等跟蹤而到。
貓急上樹,人急走險,萬一陷入重圍,後果不堪設想,聖手書生金再旺陡地雙足砸鎧,一抖韁。
唏聿聿地一陣馬悲嘶,露骨龍駒如騰雲,似駕霧,越過澗來,涉水登山,向南疾馳而去。
且不言六人三騎,脫身落魄崖,且說那搜魂靈猿侯致遠左腿已斷,行動不若昔日靈活,五絕幫主率著天鵬,白虎兩家令主,三面包抄。
因侯致遠於山腰,披髮人縱聲大笑:「侯致遠!中原各派全軍皆滅,從此武林唯我獨尊,你雖曾糾合同道,與我作對,論罪不會輕饒爾命,念你殘肢斷腿,指條明路,仍可苟全性命!
這是個交換條件,願否一言,否則……」
侯致遠一拍腰上革囊,冷然地說:
「魔鬼,你認清了這革囊,疑是內儲昔年至尊親手交付回風羽士的另一份圖,你就沒想想這圖關係著正邪命運。
「簡言之,誰持此圖入孤雲山瀑內,再出之時,也正是你喪命之日,焉能輕易轉交我手!」
「侯致遠!爾與平鏡老雜毛山洞互爭此圖,焉能瞞得了我!收穫何處,只要說出來免爾一死!」
侯致遠縱聲狂笑:
「惡魔!我自知昔年行為不當,已拼一死謝罪,爭圖正因發現你偷窺,故意做作,又知你心性好疑,故作詐語,免爾即時下煞手果然入我圈套。」
「我已知平鏡把圖藏起,他已死,僅你知道,要什麼條件,無不應允。」
「條件!我想要條件已不可得,惡魔!你在疑似之間,還以為圖在我囊中,本可斃了我,但又恐真的圖藏別處,你……」
「說!圖在何處?」
「好蠢的匹夫!我不是說麼,條件已不可得,那是說此圖已經在五鼓時分,交予他人!」
「交與誰?」
「旋風太保余再添。」
「侯致遠!你騙不了我!那是交他一大瓶斬關神丹。」
「惡魔!你怎知交瓶時沒夾帶其他東西?
「別巧言搪塞,你已是網中魚,以你心性為此一絕不會轉交他人,余再添也沒理由接受此圖。」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誰似你廖欽?余再添伍雲卿所生,至尊外孫,正合持有此圖。」
披髮人一聲怪吼,左掌倏起,突聞不遠處一聲冷笑,他陡地一震掌向發聲撲過去。
林中人影暴起,向左疾射,毒婆子及活骷髏不得對付搜魂靈猿侯致遠,也跟蹤而起,包抄過來。
這人並沒退,暴起倏落,與披髮人面對而立,他頭戴披風,僅露雙目,著古銅色長衫,身配串鐘,昂然而立,活脫脫的又是個鐵鈴幫主。
百毒鬼婆厲聲喝:「聽你林後冷笑,大概自以為了不起,有……」
「哼!比起你反覆無常的小人行徑,誰都了不起,何況我老人家!有什麼?你繼續說下去!」
披髮人陰森的一笑:「老兒別在你家幫主面前裝瘋賣假,我知你是誰!」
「說說看!」
「老兒!說中了如何?」
「說中就是說中,沒什麼如何,就以你來論,長髮披面,不以真面目示人,任誰不知你是誰,但老夫例外,我說出來莫非也當如何?」
披髮人一聲冷笑:「你試說說看!」
「你應先猜!」
「老兒!你若非銀髯華陀一針回天左天祐的話,我自挖雙目!」
「當然,二十二年前一時大意。被你匹夫走脫,你當然……」
「今天是冤家路窄!」
「老夫為中原武林同道復仇,再不會輕放你這匹夫!」
「輸……」
「老夫輸了,自此隱姓埋名,武林中再無左天祐,但贏了呢?」
「亦如你說!」
「動手!」
「衣!」
銀髯華陀一針回天左天祐驀地一揮鐵串鈴,在嘩啦啦震耳爆響之中,「日正當中」,迎面就砸!
披髮人腳下較移,人影陡渺。
一股勁風自銀髯華陀右側襲來,勁力強極一時。
銀髯華陀旋身錯步、鐵串鈴玫出「力拒五嶽」,鈴聲急震,攝魂奪魄。
長髮怪人雙足交錯盤繞,雙拳連環擊出,拳勢變幻難測,勁力如濤。
銀髯華佗越戰越心驚,不知披髮怪人自何處習得如此一身的超強武功,且內力如山,只在自己之上,不在自己之下,看來今天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拳影如幻,鈴聲震天,激戰中的二人,身形似電,各搶先機,四周觀戰者,無不觸目驚心,深感自己所學,與賽戰中的二人相差甚遠。
五十招後,銀髯華陀已屢次遇險,完全憑著一腔熱血,一口正氣,作孤注之擲。
披髮怪人亦感之銀髯華佗並非浪得虛名,這一串鐵鈴在手中使來卻有不測之機,如果這次不將他乘機除去,將來定是自己獨霸江湖的一大障礙。
他主意一打定,毒念陡一生,猛然深吸一口真氣,一聲歷嘯,雙拳如流星般擊向銀髯華陀,真將銀髯華佗向絕崖逼去。
銀髯華佗至此已無回天之力,向後連退之下,終於一腳踏空,摔下萬丈深淵。
披髮怪人轉身來,厲嘯連連,對手下的五絕幫徒下達命令,他自認併吞天下的時機已成熟,向整個武林發動全面進攻。
嵩山少林寺,依然是那麼雄偉莊嚴,早課的鐘聲響起,僧侶們相繼離開僧捨,來到大雄寶殿做早課,山門前百毒果婆查三姑統率大批五絕幫眾攻上了少林寺,凶焰萬丈。
守門僧尚未來得及尋問這幫闖寺者要做什麼,已被兇惡的歹徒所殺。
查三姑毫無顧忌的率領這批兇徒直奔大雄寶殿,寺中僧侶猝不及防之下全被堵在大雄寶殿中。
羅漢堂、達摩堂、戒律院中的武僧投鼠忌器,雖然個個義憤填膺,卻不敢憚動。
少林寺中的僧侶沒有武功的文僧居多,潛心佛學,與世無爭,如今卻成了五絕幫逼少林寺臣伏五絕幫的絕好人質。
百毒鬼婆查三姑逼迫少林寺中的武僧必須歸附五絕幫,少林僧自即日起井作五絕幫一個分壇,如敢違命,玉石俱-,所有僧眾一律格殺。
少林方丈數番辯白均徒勞無功,五絕幫根本沒有給他留任何餘地,要麼臣伏,要麼毀滅。
一時間死亡陰景籠罩著這座千年古剎。
「阿彌陀佛!女施主如此強人所難,也太過無注了。」
隨著一聲佛號,自殿外走來一位面色紅潤,方面大耳的老僧,向殿中慢慢踱來,口中佛號不斷。
「老和尚,五絕幫統馭天下,莫不臣伏,不要命的話又當別論。」
「阿彌陀佛,上天有好生之德,佛門禁地,豈能讓血腥沾污,佛門弟子,又豈能助紂為虐,女施主不覺太過分了嗎?」
「和尚!別在你像令主前支吾以應,你倒是意欲為何?」
敢情鬼婆竟為對方不溫不火神態所移,倒反問起和尚立意所在。
和尚雙手合十,又是一聲佛號,「老衲願與施主結個善緣!」
「什麼?」
「結個善緣,請施主高抬貴手,離開嵩山,而免血濺佛門善地!」
鬼婆感覺這和尚大有來歷,強忍怒氣,冷冷的道:「你不知五絕幫令!」
「知道!要天下武林依付,否則絕滅之,但少林不能!歸付五組幫,就得接受幫令,殺人勾當,非出家人所為,故……」
「你能負責少林安危?」
鬼婆以絕滅少林來脅迫,但和尚仍然不為所動,而且藹然地說:「老衲既出面,自能負責!」
鬼婆悖然色變:「和尚找死!」
「老衲從不殺生。自無取死之道。」
鬼婆陡地一拍撞山杖,勁風怒卷,向和尚撞去。
老和尚壽眉微動,大袖輕揮,沒感到有何異處,但鬼婆所發那股子強勁罡氣,已被化於無形。
百毒鬼婆陡然一怔,怪啊!誰能從容化解這種強勁罡氣?她心裡這麼想,但絕不服氣,回手一摸肩上兩條半死的長蟲。
吱吱兩聲怪叫,血信連伸。腥風撲面,右手一按卡簧,火筒腰上現出一支紅目紅舌,頭白似銀的小蛇。
看來毒婆子要搬出看家本領,以毒蛇制敵。
這軀體偉岸,法相莊嚴的和尚,朗宣佛號:
「施主切莫衝動,此蛇出手,不傷人必然反噬,莫非還想遭銀蛇之危!老林雖不願殺生,但也不似慧平師太那麼愛管閒事!」
百毒鬼婆聞言,立即手按卡簧,先關上筒內銀蛇,回手之手,肩上長蟲也回復半死狀態。
是的,她昔年遭銀蛇反噬之修,若非西南神尼接手,早就慘死荒山。
西南神尼法號,目前武林中已無人知,知也不敢直呼其名,這和尚,說得極其自然,豈不怪甚?
鬼婆想起一個來,但這人如不死,年歲無可計,和尚神態雖似,年歲不合,她猶疑的說:
「和尚!你是誰?」
「老衲覺岸!」
「我問的是江湖綽號。」
和尚傲然一笑:「太久的事了,何況江湖中人送的別號,出家人也未使接受。施主,得饒人處且饒人,請放手吧!」
夕陽殘照裡,送來一陣微風,微風裡夾著一聲冷哼!
百毒鬼婆向旁一讓路,就如那陣不知來自何處的微風般,現身一個灰衣人影,長髮披肩,不見面色。
正是那東海歸來的五絕幫主,陰冷地說:「麻佛陀!放手與否,應先與我商談!」
鬼婆驚懼不安之下,連退數步,自己猜他是麻佛陀,但百歲以外的人,看來不到六十,還未敢信。
麻佛陀與西南神尼慧平師太同為江湖黑白兩道所敬仰,禪功定力,天下無匹,出道江湖,確不曾殺生。
但武林聞風歸化,無不拱手聽令,思至此,不禁凜然。
大和尚一瞼慈樣合十為禮:「那麼就與大善土結個善緣,寬容少林僧人!」
「還有別的麼?
「我想知道中原武林同道……」
「告訴你無妨,落魄崖上,中原武林全毀,僅逃了金再旺及黃山五小,現在正搜索中,諒來不會插翅飛去。」
「我問的各派基業。」
「東海青竹叟溥瞻遠未去落魄崖,本幫主親赴東海聽濤莊約戰,老兒玄關未出,本幫主絕不乘人施厄,直候了他一月一夜。
「交手之下,沒支五十把,老兒已受嚴重內傷,他求我與妻兒最後一見,卻不料允了他反中其計。
「老兒及其妻把一身功力,全貫注其幼子傅明身上,由地道走脫!東海聽濤莊已毀,青竹叟及其妻,子,媳,全家十二口全死。」
「崆峒,武當,黃山如何?」
「武當尚未派人前往,崆峒觀院已毀,黃山掌門人於落魄崖之會前一日羽化,門下星散,無可查究,玄天觀自在毀滅之例!和尚!我無懼,你看怎麼辦都成!」
大和尚安祥的說:「過去的已成過去,和尚沒話說,施主殺生,自有果報,也與和尚無關。
「如今各派基業已成廢墟,但少林武當絕不能再步後塵,老衲斷與施主經此善緣,於願已足。
披髮人縱聲大笑:「麻佛陀!三十年風水輪流轉,數十年前有你一句話,天下風從,但現在……」
「現在如何?」
「現在天下武林聽命五絕幫,違立即犯五絕……」
「老衲不應列入!」
「你是有心挑戰?」
「勢逼處此,不容老衲坐視!」
「請!」
「我想不必白刃相見!」
「老和尚!如何辦?你劃出兒道兒!」
「我想先談談條件。」
「幫主洗耳恭聽。」
「我負,歸隱深山,一切聽你率意為,你負時如何?」
「解散五絕幫,遠離中土,你該滿意?」
老和尚點頭說:「很公平,但勝負不分呢?」
「沒那麼巧的事,交上手總有一個敗北!」
「萬一……」
「別萬一,你就說出勝負不分條件?」
「不行!」
「還有下文,所謂少林武當除外,但他們不能任意行動,離開嵩山武當,你可與師問罪之師,就是說少林武當兩派活動範圍,限於兩個山區,這與五絕幫無礙。」
「範圍太廣,我的條件是限於兩派寺院三里內!」
老和尚額首說:「老衲不堅持己意。」
「那麼你再說比劃方式!」
老和尚摸出一串佛珠,揚手說:「以此為競賽工具如何?」
「本幫主莫測高深!」
「老衲拋佛珠於空,你我各憑輕功收接,接得多的為勝,可否公平!」
「你拋不公平!」
「你我分拋如何?」
「佛珠數字多少?」
「九十九顆!」
「誰拋五十?」
老和尚默然,因為誰多拋一粒,誰就多一份希望,這一粒佛珠,關係著僧眾道侶們的安全,不可不慎。
披髮人陰聲冷笑,老和尚壽眉一揚說:
「可先令女施主劃地成圈,直徑以五丈為度,你拋五十,老袖拋四十九,但要以滿天花雨手法灑出,使其均勻,接四十九與五十的為平手,五十一,四十八則分勝負,這辦法如何?」
披髮人轉頭示意,百毒鬼婆立時以撞山拐劃圈,同時老和尚當面清點佛珠,披髮人接過五十顆,與老和尚東西分立於圈外。
雙方互揚右手,同時喝聲:「拋!」一聲銳嘯,九十九顆佛珠滿天飛舞。
夕陽影裡,一黃一次兩條人影暴起,宛如青蚨捕娥,空中游轉,珠在半空,星瀉而下,不知怎地,距地面不到三丈,倏又騰空。
一聲輕嘯,披髮人陡揚手,拍向和尚一面的三粒佛珠,老和尚早料及此,大袖一揮,也向披髮伸手欲接的佛珠拍去。
這種強勁無濤的力道,數枚佛珠發出尖銳嘯聲,一閃而逝。
人影兩分,疾如兩片流雲,一飄一閃下,已相距數十丈外,老和尚落在東南,披髮人飄西北,全回首觀望,各懷心思。
雙方丙聚,老和尚安詳的面色上,有著隱羞,披髮人冷冷地:「你接幾顆?」
和尚肅穆的說:「四十七!」
「和尚你輸了,本幫主履諾言縱你生還,但不得再管武林中事!」
「施主!」
「沒什麼再說的!」
「老衲並非求情,而是要看看你手中多少!」
「四十八!但比你多一粒。」
老和尚高空佛號:「我佛垂佑,這只能說平手!」
「並非五十與四十九。」
「雖一與二比,與五十對四十九仍相同,四粒散落,你我各有責,從此,五絕幫不能擾僧眾道侶們清修!」
披髮人詭謀未售,啞然失笑:「從此,武當少林門下,不得出來寺院附近三里外,否則別怪本幫主無情!」
老和尚微一合十,披髮人也舉手,陡的,一黃一灰兩片流雲,各自東西。
金風送爽,黃葉飄零……
秋意蕭煞,萬物頑萎,值此季節,令人興蕭條之感!
秋天,在詩人眼中,是多麼值得歌頌,但在,失意人看來,是多麼哀傷,對外界景物的觀感,是因人而異的。
五絕幫以其殘暴手段,陰險作為,覆沒了中原武林,也就如那一陣秋風,吹賴了萬物,而君臨中土。
山道上,怒馬長漸,兩匹良駒,捲土揚塵,撲向了孤雲山區。馬上,是兩個少女,衣著樸素,身形婀娜,但卻裹著頑巾,不見廬山真面目。
後一騎少女,身材略高,微俯著頭,默默的緊跟著前一騎,她似有一腔心思,不時發出哀傷而憤恨的長吁!並且,幾天來不會說過一句話。
孤雲山的聲勢較前更大,兩騎距山區還有數里,山窪裡突然現身二人,攔路喝問:「什麼人!深夜入山何事?」
前騎馬上少女,一揚頭上羅巾,冷熱的說:「你是那一舵的?」
這兩個卡子一見是教主夫人義女,全不由躬身一禮:「原來是史姑娘,黑夜看不清,尚請恕罪,身後何人,盼報號入山。」
「要不是孤雲山總舵的當如何?」
「幫規所限,只好屈尊暫留,待令入山!」
「這是我義母途中所收侍女,令我攜帶入山,莫非也要……」
「既然教主夫人有諭,我等那敢留難,姑娘們請!」
兩騎馬經過三道關卡,直入山區,史怡仙把那女孩留住在自己臥室中,三天沒出房門一步。
這三天,史姑娘天天在飛瀑前留連,查看著什麼,飛瀑附近,被列入孤雲山禁區,向例不准人去。
但史怡仙例外,因為她是教主夫人義女。
又逢一年一度的中元鬼節,飛瀑前現出兩條人影,掩避著身形,登上懸巖,那較高的少女輕聲說:「仙姊,你回去吧!免露形藏。」
「希望你再核對一下,以免有誤,我心神極為不寧,萬一……」
「仙姊你放心,我已對過三次了,通路就在瀑後,靜等時刻來臨,你關心太過,才感心悸,我敢說絕無訛誤。」
瀑後樂聲已起,倏地巨鐘長鳴,那身材較高少女,陡地一長身,暴起六丈多高,半空折身,一個魚鷹入水式,直投入飛瀑裡,嗤地一聲,身形頓失。
自此,失去了那個少女之行蹤,不到半年,史怡仙不知為什麼原因,又調返了小巴山總舵。
五絕幫為所欲為,武林中,沒人起而為敵。
說實在的,中原七大門派全軍覆沒,少林武當倖存。但全守著麻佛陀法誡,絕不擅出山區一步,除七大門派外,誰又敢輕打虎鬚?
統治中原武林的是五絕幫,青鋒會自然也聽命五絕幫,不知為什麼,青鎮教主夫人青娘子百步追魂田媚的意見,五絕幫幫主就沒有反對過,無形中,青鋒會左右了君臨武林的五絕幫主。
西北西南,新崛起了兩個幫會,西北名長蛇,西南J曰飛蜈,居然與五絕幫分庭禮,全聽命青鋒會。
這顯件非常矛盾的事,也是極不合情理的事,但相安無故。
漸漸地,西北西南兩個幫會及青鋒會教主夫人對五絕幫主唯命是從,青鋒會教主何人,到現在還是個謎。
時序如流,轉瞬又是一年,中元節子時,孤雲山青螺崗後飛瀑裡,冒出一個人來,順流而下。
這人水性奇佳,借力使為,雙手一撥水,嗖的,脫開了飛瀑,就如一條巨魚,一閃到了岸邊。
他悄悄的換了水衣,腳下輕點,嗖!就如一道長虹,射向孤雲山總舵腹地。
這人途徑甚熟,幾個輕蹬巧縱,飄落到一處房屋前,彈指有聲,但裡面沒一絲反應,再一注意看,門上原來落了鎖。
他略一遲疑,撲向了議事廳,廳內燈燭輝煌,照耀如同白晝,青鋒會四大護法有兩個在座,其餘人等,也都是重要人物。
但教主夫人不在,也沒什麼特別惹眼人物,這人冷靜的迎門一站,議事廳內已有人發覺到,立時有兩個值堂舵主迎過來,厲聲說:「你是那一舵,這麼不懂規矩!」
這人冷傲不屑的說:「我要見護法!」
「小子太放肆了!」
兩個人還以為對方是會中人,各自一伸手,左右刁掌尺寸玄關。
這人身形未動,左右一翻一轉,嗥的兩聲慘叫,直被摔出三四丈外,手腕全折,翻滾修號不已。
驚動了廳中人,全撲了出來,把這人圍在中間,那江南水路總舵主海青目注對方,驚咦了一聲說:「小子,你不是旋風太保余再添麼?」
「正是你家少爺!」
「去歲六月六……」
「落魄崖上,少爺被迫墜崖,落入萬丈寒潭,你知道,長江大海,少爺視之康莊大道,區區寒潭,能奈我何?」
海青目光流轉,冷冷一笑說,「你怎的入了議事廳?」
「少爺留在孤雲山已久,這兒熟得很,海青!快通知教主及夫人未見我,否則,孤雲山將死無唯類!」
海青縱聲大笑:「小子你好狂的口氣,仗恃什麼?」
「廢話!你要不服就動手,我再說明一下,要找的是青鋒教主及田媚那賊婆子,如敢抗命,在場的就不會有一個活著離開!」
余再添竟然無視這群高手包圍,狂傲之態,也令海青忍不下這口鳥氣,厲叱道:「小子你就接招!」
他—亮掌,「天旋地轉」,運足神功,直砸過來,兩股子風暴大作,勢能崩山裂石,端的凌厲無比。
旋風太保余再添峙立如山嶽,巍然不動,唰的一聲,長衫因風後飄,掌勁已到腹前腰下,他倏地一立左掌,輕描淡寫的向外推去。
砰的一聲,海青打出的掌力,不但全部反擊過來,且增大了一倍力道,一聲慘吼下,屍體倒飛七八丈外,噴血死去。
這種驚人功力,使在場者驚心怵目,不敢輕舉妄動。
余再添冷峻地說:「誰去通知一下!」
青鋒會二位護法虎風道長及龍陽真人互視一眼,仗恃著人多勢眾,且有足以護身功力,左右步入了過來。
余再添連正眼也沒瞧一下,冷嗤一聲:「別仗著回龍一式,即使十二式全會,也不見得能過十招,不要命的就試!」
二人那肯就退,倏地一族身,分左右撲過來,「乾坤逆轉」,幻成了無數人影,拿起一天風雲,迎頭罩下。
余再添肩不聳膝未曲,足尖輕點。
嗖!拔起了六七丈高,兩手一分一合,轟的一聲,議事左中慘呼連連,虎風道長、龍陽真人首當其衝,被兩道凌厲的掌風轟得鮮血狂噴,鮮血中夾雜著糜爛的五臟,隨血噴出,兩道血箭直噴丈餘遠。
虎風道長、龍陽真人沒有想到一招之下竟然,被余再添震得五臟碎裂而亡。
他們直死也無法接受這一現實,雙目圓瞪,屍體轟然倒地。
餘勁添擊衝上來的幫眾,連連中彩,當者有死無生。
其餘幫眾為余再添威勢所懾,再也不敢蠢動,個個呆若木雞。
余再添大喊一聲道:「你們還不去通報,難道全部都不想活了嗎?」
一陣鑼聲,一陣亂鐘,人聲已起,教主夫人田媚及六指魔婆率著巡山十八舵撲上山巔,他們萬不到余再添會在孤雲山腹地出現。
更估不透如何進入腹地,但這是事實,兩位護法,一名總航主,十三個會中弟子慘死,人還留在廳前啦!
旋風太保余再添傲然無懼的卓立那兒,火把已近,照的一如同白晝,人如流水,四面八方合圍過來。
青娘子百步追魂田媚腰掛五雷鞭,風韻如昔,四十許人,看來三十不到,旁立著六指魔婆,手中鳩頭杖砸地有聲。
看來她似憤極,再一看,左大前後不下四十五個,全躍躍欲試。
余再添一聲冷哼:「田媚,中原武林同道全中你陰謀歹計,本沒什麼好問的,但我要知道誰是幕後操縱指揮之人。
「說得明瞭點。三環飛外鬼見愁廖欽何在,好把昔日陳帳作一總結!另一個件事,我大哥聖手書生何在?」
田媚一聲嬌笑:
「你問得太遲了,廖欽何在?連我也不知,你大哥水出不了廣成洞,因為廣成洞四周已用土堆實,被困一載,安有命在!」
余再添不聽還可,這一聽說對方居然用土填死廣成洞出路,不由怒發如狂,立即恨聲說道:
「爾等沒有能力進入廣成洞,竟然使出這種下流無恥手段,余再添發誓,既屬五絕幫的,將遭受慘戮,否則難消此恨!」
六指魔婆冷冷一笑:「我老婆子還不信,願與小子一試!」
她語方罷,鳩頭杖帶起一片罡風,杖走「后羿時日」呼的一聲,鳩口大張,風湧疾旋而至。
余再添冷哼一聲,右手捏劍訣,左手抽劍,劍出鞘暴時一道長虹,燈籠火把立即為之黠然失色。
他已練到左右同功,雙手一致,並不曾劍交右手,見杖距胸前不過數寸,倏地一抖劍,劍虹暴吐直找杖頭。
六指魔頭早就吃過紫薇劍的大虧,因此,焉肯讓他擦上,手臂微旋,刷的一聲平胸掃去。
劍氣暴現,劍虹驚閃,沒誰看得清余再添之招式,只聽一聲龍吟之下,鳩頭杖已經應聲而折。
一聲慘叫下,六指魔纏上半截身子子飛出兩支外,轟的一聲,掉落廳前,兩條長臂舞動下,正抓住一個會中弟子。
淒厲吼聲,再度發出,這名會匪竟被六指魔頭抓穿了胸腹,一個整人,一個半截屍身,在地下翻滾不已!
青娘子田媚見六指魔婆未走十招,喪命當場。
雖說她近年來已得奇遇,功力已經高出魔婆多多,但自忖向非對方之敵,不由的驚懼卻步。
旋風太保目閃寒光,眉聚煞氣,一步步向前逼過來,驀地一抖手,紫薇劍起,長虹漫天,凌厲無籌的直劈過去。
青娘子身形微下,腳尖用力,唆!一個「龍門倒穿鯉」。直退出五六丈遠,五雷鞭就勢一抖一甩。
清脆的爆音裡,身形一幌下,又倒退數步。
金再添嗔念已生,安能讓她逃出手去,劍吐紫霧,迅若閃電,一繞一卷,暴展滿大紫霧,百道長虹,罩定了那陰險過人的青娘子。
田媚再想退已不可能,說不得只好拚命一搏以分生死,匆走如竄驚蛇,一抖一繞,「撥雲現日」。
全然不是「佛音六招」之路數,百道金蛇與那滿天長虹,繞在一處,聲聲暴響裡,一聲驚咦。
五雷鞭稍只加驚瀉星辰,一閃而逝,青娘子披頭散髮的直竄出五六丈外,方始脫出劍虹範圍。
五雷鞭帶斷去尺許,雖說還能使用,終是殘缺,青娘子既惜神鞭,又驚對方功力,腳才沾地,身影倏起,竟自向外逃去。
余再添一聲厲喝,跟蹤而起。
就在二人才起步當兒,山下搶過來一條人影,捷若飄風,已到面前,急叫:「再添動不得,你莫非忘了昔日諾言!」
余再添聞聲知道是誰,不由身影一緩,腳踏實地,這條人影正與青娘子鍺肩而過,田媚一見是史怡仙,不由的恍然大悟。
沒有她,余再添入不了孤雲山,沒有她,余再添不會得著絕世奇功,不怪入腹地無人知原來是由青螺崗後出來。
這一切,全是史怡仙勾引他來的,近半年來,這妮子居然失蹤,原來算準余再添今夜出瀑布……
她電光石火般一想,新仇舊恨立即齊上心頭,冷笑一聲道:「好孩子,你把娘想苦了!」
田媚一說話,史怡仙不由的微一止步。
就見五雷鞭金光一閃,迅雷般近頭罩下!
史怡仙再想躲,那還來得來,頭一偏身形一閃,吭的一聲,口一甜,噴出了滿口鮮血,摔倒在地。
青娘子已如一股青煙,向山下飛去。
余再添見史怡仙倒地,救人要緊,那還顧得追人,立時撲了過來,但他就近一看,不由跺腳大恨。
原來史怡仙吐出來的血色,紫色裡夾著一絲黃色流汁,內傷嚴重到五肺移位,心脈已裂程度,恐怕是凶多吉少。
余再添顧不得一地血污,俯下了身形,輕輕地一點她血海穴,左手抓住她脈門,片刻工夫,史怡仙悠悠醒轉。
這一瞬間功夫,在她來說,無異一場幻夢。
她萬想不到收養自己的義母,到臨了恩養仇殺,這一瞬間,她什麼全看空了,殘餘的生命,如落照餘暉,支不了多久。
但她心懷內疚,不把一宗隱私吐露出來,她死有餘憾。
史怡仙定了定心神斷續地說:
「添弟,別妄費心機了,我活不了多久……孩子!我為你生了一個……個男孩,現在……
現在瞿塘峽……六家灣徐姓漁夫家裡,名……名叫小添……」
余再添垂淚說:「仙姊!這是天意麼,我們……」
「添弟!為時無多,我……我……對不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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