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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章 真假鬧雙包 一拼恩仇人 文 / 諸葛青雲

    竇凌波一走,群俠恐她心急有失,自然紛紛跟蹤,一齊趕同。

    越是走近,越是看清火光。

    等到行至目力可及之處,果然看見楚雙雙的那艘華麗座舟,已被燒得只剩一些殘骸,尚倚倒岸邊,噴煙冒火。

    楚雙雙恐怕竇凌波心中懊喪,遂拉著柴玉芝,搶前兩步,向她並眉前馳,並把語音盡量放得平和地,含笑叫道:「波妹莫把此事放在心上,區區一艘船兒,不算什麼。」

    竇凌波面罩嚴霜道:「船兒雖不值什麼,但船上還有人呢,船已燒成這樣,船上那些弟兄們,多半均慘遭劫數,無法倖免。」

    楚雙雙一聲豪笑,妙目中精芒如電地,向竇凌波挑眉接口說道:「波妹,武林人物——尤其是我『兩江水寨』這等綠林人物,都鎮日刀頭舐血,劍底驚魂,把腦袋拴在褲帶上面,死生乃是常事,常言道:『殺人償命,欠債還債』,我這總寨主只須立誓替船上弟兄,索回這筆血債,便已夠了!」

    一番話兒,豪邁無儔,聽得茅浩,章凌峰,唐三變,都暗暗心中佩服。

    楚雙雙的話完,群俠業已趕到江邊。

    果然,船毀人亡,船上的所有水手,連那頭目高老三在內,都死得一個也不剩!

    章凌峰怒道:「這群東西,太以卑鄙無恥,不敢與我們正面放手較量,卻來向楚姊姊的弟兄們,下此毒手!」

    楚雙雙銀牙緊咬,向那些已死弟兄們的遺屍之上,仔細注目觀察。

    竇凌波也隨向注目,方看出有異,向楚雙雙叫道:「雙姊,你這些手下弟兄,雖已遭禍死去,但身上卻不見傷痕,雖道他們是中了毒麼?」

    楚雙雙道:「他們口鼻眼耳七孔之中,毫未出血,並不像是一般中毒現象。」

    竇凌波不以為然地,搖頭說道:「用毒之道,學問大呢,但我們有當世第一用毒名家在此,總可看出端倪。」

    語音頓處,回頭向唐三變叫道:「唐大哥,你來看看,這種毫無傷痕的奇異情況,是不是中毒而死?」

    唐三變聞言,並未立時走向那些楚雙雙手下弟兄的遺屍之前,卻先從懷中取出一隻扁型玉瓶,傾了五粒梧桐子大小時朱紅丹丸,分遞向茅浩,章凌峰,竇凌波,楚雙雙,柴玉芝等五人,才正色說道:「茅兄,章兄,以及三位姑娘,在我翻動屍身,檢查致死原因之前,請先行服一粒丹藥。」

    楚雙雙接過手去,毫不遲疑地,先行服下那紅色丹丸,然後才向唐三變問道:「唐大哥,這種紅色丹丸,是甚麼藥?是否具有防止中毒靈效?」

    唐三變點點頭:「不單可以防止中毒,並在已中毒後也可以即加以去解……」

    竇凌波失驚道:「唐大哥這樣說法,莫非認為我們五人,如今也都已中了奇毒麼?」

    唐三變道:「此時大概尚未中毒,但我們面對如此凶狡無恥的敵人,還是未雨綢繆,先作準備的好。」

    他們說話之間,群俠均已服下那粒約梧桐子大小的赤紅丹丸。

    唐三變見群俠均已服藥,方指著那些全是仰臥在地的屍身,揚眉說道:「假如我所料不差,這些弟兄遺體的背後『脊心穴』上,可能都有一塊核桃大小的一團紫黑瘀痕。」

    楚雙雙當然最關心手下死因,唐三變語音附了,她已動手把一具水手屍體,翻了轉來。

    翻轉身體,仍無異樣,直等楚雙雙替他撕破了衣衫後,方發現果如唐三變所料,在屍體背後的「脊心穴」上,有核桃大小的一團紫黑瘀痕。

    楚雙雙好生佩服地叫道:「唐大哥,你真高明,料得絲毫不……」

    她這句「絲毫不錯」的最後一個「錯」字,尚未出口,「追風劍客」茅浩輿「仙霞逸士」章凌峰的兩條人影,突如電閃雲飄,一掠而出。

    他們並非漫無目的,是各自撲向一株五六丈外,枝葉茂密的參天古木。

    這兩泣均是「乾坤小八劍」中人,身法何等快捷,五六丈距離可說一掠而至。

    茅浩與章凌峰的身形,剛剛落到樹下,卻已從兩枝參天古木之上,各掉下兩個人來。

    茅浩等目光一注,發現兩人七孔溢血,均已中毒死去!

    他們還在注視,心中加以揣測之際,唐三變已遠遠發話叫道:「茅兄,章兄,不必看了,對方定是口中早藏毒丸,一被你們發覺藏處、欲加擒捕,便立即咬破毒丸,七孔流血地自盡死去。」

    茅浩輿章凌峰見唐三變猜得絲毫不錯,遂怏怏折返,章凌峰並苦笑道:「我和茅大哥疑心附近還藏有敵人,好容易才默運神功,聽出一些跡象,誰知仍然白費氣力,這群陰險東西心計太可怕了!」

    唐三變冷笑道:「章兄,你再看看對方更可怕的凶謀毒計……」

    他邊自發話,邊自從袖中取出一根七寸銀針。

    在場群俠,全是聰明絕頂之人,但卻誰也猜不透唐三變取出這根七寸銀針之舉,是打算向甚麼地方,試探有無毒性。

    唐三變手執銀針,探向適才被楚雙雙翻轉檢視的那具水手屍體。

    銀針觸處,才一碰到那死去水手所穿著的外衣,近針尖的三寸長短一段,立即色呈烏黑!

    茅浩等人,都是行家,一看這種情況,便知屍衣之上,藏有劇毒!

    楚雙雙尤其吃驚,「呀」了一聲,對唐三變投過一瞥感激眼色道:「我剛才伸手翻屍,已中奇毒,若非唐大哥洞燭先機,預賜靈丹服下,豈不是糊里糊塗地,便慘遭毒手,斷送了一條小命!」

    唐三變抹了抹銀針,繼續向高老三等遺屍上,再作同樣試探。

    所得到的,仍是每具水手的所穿外衣之上,都被極為陰險地,暗灑劇毒毒粉!

    唐三變試探完畢,收起銀針,向群俠搖頭歎道:「諸位看見了麼?對方在每具屍體之上,都灑了無形無色無味的劇毒,不管對哪一具加以檢查,除了伸手接觸屍體之人首先中毒外,於翻動時毒粉更飄揚空際,使旁立諸人,亦於懵然無覺中,一齊中毒,片刻毒發,便告無故慘死!」

    章凌峰聽得心中吃了一驚,俊目凝光,向適才伸手翻動屍體的楚雙雙,看了一眼。

    楚雙雙明白章凌峰是暗替自己擔心,並看點警告自己以後遇事,莫再過份激動之意,遂點了點頭,表示感激會意地,又向唐三變問道:「唐大哥,你是用毒行家,能不能從這種強列厲害的劇毒之中,辨認出用毒人是甚麼路數?」

    唐三變毫不遲疑地,點頭說道:「當然辨認得出,這種毒藥,叫做『無影迷魂散』,是我當年身為『百毒郎君』,造孽江湖之時,最擅用的毒藥之一!」

    楚雙雙聽得一怔,目光方自凝注唐三變,竇凌波已自揚眉說道:「唐大哥,你這樣一說,我就明白了,在你與茅火哥尚未乘舟到達前,不是有人冒用你的名號,向我和章兄,芝妹等,加以暗算,並傷了我的心愛靈猿『小黑』麼?」

    說至此處,伸手在自從去毒復原後,便始終跟在身邊,寸步不離的靈猿「小黑」頭上,輕輕略加撫摸,繼續說道:「如今前後加以對照,則此刻施毒暗害雙姊手下的萬惡賊子,與假扮唐大哥形相,對我們暗算者,顯然是同一人了!」

    唐三變連連點頭,表示同意,眉峰微皺地,目光一轉說道:「既然有人假扮我的形相,冒用我的名號,則我似乎應該略加化裝,把本來面目,隱藏一下!」

    楚雙雙不解問道:「唐大哥為何要把本來面月,加以隱藏?」

    唐三變道:「這是為了偵查便利起見,因為對方萬一發現真正的『百毒郎君』唐三變,與諸位現在一起,必然不敢再冒用我的身份,我們便少了不少可以追查擒捕對方的大好機會!」

    楚雙雙「哦」了一聲道:「這事好辦,我身邊帶有好幾副人皮面具,唐大哥請隨便選用了……」

    唐三變搖了搖手,截斷楚雙雙的話頭道:「人皮面具我身邊也有一些,但對方裝扮章兄在前,冒用我的形相在後,顯系對此具有專長,若戴人皮面具,必被起疑,反而不美……」

    語聲頓處,目光電掃群俠,含笑問道:「諸位之中,那位的易容手段,最為高明,囊中並帶有合用藥物?」

    章凌峰接口笑道:「若論易容手段的高明程度,自然是首推茅大哥了,唐大哥難道忘了茅大哥巧妙化身,大破『黑煞幫』的故事麼?」

    唐三變聞言,遂對茅浩笑道:「茅兄,你的應用藥物,若在身邊,便請立即為我裝扮一下,因為對方既擅用毒,則一路之間,多半還會對我們再加以照顧。」

    茅浩一面立即以身邊易容藥物,替唐三變動手化裝,一面點頭說道:「對,不怕他們前來,就怕他們不來,只要被我們抓著一次機會……」

    竇凌波叫道:「這機會可不容易抓呢,明面動手,我們不怕,但對於那種無色,無味,無影,無聲的各種毒質,卻屬防不勝防,萬一唐大哥一個招呼不到……」

    唐三變同竇凌波笑道:「竇姑娘不要擔心,方纔你所服的那種紅色防毒靈丹,每粒具有三日靈效。」

    竇凌波道:「唐大哥這樣說法,是否打算每隔三日便給我們服上一粒防毒靈丹,你的丹藥,有多少呢?」

    唐三變答道:「我們人數不多,我那一瓶靈丹,至少也可夠三五月呢,何況途中隨時還可繼續再配,決無匱乏之虞,竇姑娘放心好了!」

    竇凌波問道:「我們如今根本不知對方蹤跡,卻應怎樣行動,唐大哥,茅大哥,你們心中有甚主意麼?」

    茅浩沉吟未答,唐三變卻斷然說道:「有,我們不妨先去『巫峽』,到那『岷山四絕山莊』走走……」

    這時,茅浩已替唐三變易容完畢,竟把他化裝得年輕不少,成為一位相當瀟灑英挺的美少年!

    竇凌波見茅浩把唐三變化裝得這等俊美,不禁失笑說道:「茅大哥,你怎麼幫助敵人?」

    這句話兒,不單把茅浩問得愕然,連其餘群俠,也都為之一怔。

    茅浩方待發話,楚雙雙已自搶先向竇凌波注目問道:「波妹你在打甚玄機?」

    竇凌波道:「絲毫無甚玄機,我不是曾經介紹姊姊在茅唐兩位大哥中,選一位麼?如今茅大哥把唐大哥化裝得似如潘安再世,宋玉重生,豈不是幫助敵人,存心要使雙姊成為『窺臣三年』的『東牆之女』了麼?」

    楚雙雙白了竇凌波一眼,轉過面去,向唐三變詫然問道:「唐大哥,你剛才所說的『岷山西絕山莊』,是不是四川唐家當代掌門人『白髮夜叉』唐老婆婆的晚年隱居所在?」

    唐三變點頭說道:「正是……」

    楚雙雙道:「據小妹所聞……」

    一語方出,好似覺得有所礙難,不便出口般,又把語音頓住。

    唐三變道:「楚姑娘……雙妹有甚話兒,儘管直言無妨,不必存任何顧忌!」

    楚雙雙聽他這樣說法,遂揚眉說道:「據小妹所聞,唐大哥似乎輿昔年的『毒魅』唐駝,因事起了爭執,遂脫離四川唐家,自立門戶……」

    唐三變搖頭笑道:「不是自動脫離,而是慘被逐出,當年我因反對族兄唐駝毒害一退休忠臣滿門四十三口之舉,遂被舉族公認為唐家不肖子孫,將我逐出門戶以外!」

    茅浩笑道:「唐兄一念仁慈,終獲善果,改變到今日這如仙如佛地步,可見冥冥彼蒼,原非聵聵的呢!」

    楚雙雙又復問道:「唐大哥離開四川唐家似後,回去過麼?」

    唐三變搖頭說道:「沒有,昔日舉族父老曾加警告,令我有生之日,不得踏入唐門,否則,必將立即處死,絕不寬貸!」

    楚雙雙秀眉微蹙,向唐三變變得比先前俊美不少的臉龐兒上,盯了兩眼,問道:「既然如此,唐大哥為何又要前往『岷山四絕山莊』,不怕那『白髮夜叉』唐老婆婆……」

    唐三變不等楚雙雙再往下問,便笑了一笑,劍眉略軒,接口說道:「一來常言道『過去種種譬如昨日死』,昔日的『百毒郎君』,早已死去,今日的唐三變,變成了另一個人!二來,經過茅兄精妙無比的易容手段,我已變得年輕不少,俊美多多,非是昔年面目,走次『四絕山莊』,似乎無甚不可。」

    竇凌波道:「唐大哥定是發現甚麼非去『岷山四絕山莊』不可的重要情況,否則,大概也無此雅興!」

    唐三變點頭道:「由於對方施用的毒物,乃是『無影追魂散』,此物除了『四川唐家』以外,無人會配,故可決言,那與凌巧玲同流合污,假冒我名姓身份的陰毒賊子,必是唐家門戶中人,我們不宜放棄這條線索,走次『四絕山莊』,或有收穫,也說不定。」

    竇凌波目注楚雙雙道:「雙姊,我是奉命協助章兄,查究此案,章兄與芝妹,是當事人,自然海角天涯,不辭跋涉,雙姊你呢……」

    楚雙雙臉色倏地一寒,妙目中閃現煞氣地,指著那滿地遺屍,和座舟殘骨,「哼」了一聲接道:「本來我是局外人,不過懸念波妹,趕來助興而已,但如今對方燒了我一隻船兒,害了我幾名弟兄,也使我變成當事人,我『兩江龍女』楚雙雙是任人欺負,甘於忍氣吞聲的窩囊廢麼?」

    茅浩道:「好,大家敵愾同仇,便一齊走次岷山,但在動身之前,應該先把這幾位無辜被害的遺體,妥為掩埋地下!」

    群俠自然一齊點頭,紛紛動手挖坑,埋葬那頭目高老三,和船上一干水手。

    章凌峰一面挖土,一面歎道:「對方大概以為我們不會全去『翠屏峰』,總有二一人會留守舟中,才猝然下此毒手,致令這些弟兄們,極為無辜地,慘乃殺身之禍!」

    楚雙雙銀牙微咬道:「江湖中殺人償命,欠債還錢,我誓為我手下兄弟,索還這筆血債!」

    章凌峰道:「雙姊請想這次若非巧遇茅大哥,尤其是專解百毒的唐大哥,我們極可能在對方陰謀毒計之下,全部慘遭不測,作了岷山冤鬼,這種可遇而不可求的機運,便是昭昭天道,那群凶邪,作惡太多,他們遭劫之期,不會遠了!」

    楚雙雙寒著臉兒道:「縱有天道,亦必假手人為,從今以後,我要求大家,只發現敵人,便痛下辣手,為世除害,決不容許那群魑魅魍魎,有所僥倖!」

    說話之間,坑業已挖好,遂把高老三以及其餘水手遺體,一齊妥予掩埋。

    埋完以後,立即往岷山,楚雙雙座舟已毀,她也懶得再囑咐她所統轄的四川水路弟兄,備船備馬,與群俠一齊步行上路。

    在茅浩,唐三變的意料中,認為一路之間,可能仍有麻煩,不會過於平靜。

    但他們這兩位老江湖,這次完全料錯,一直到「岷山」,都沒有半點風吹草動。

    所謂四川唐家當代掌門人「白髮夜叉」唐老婆婆晚年歸隱的「四絕山莊」,是在「岷山」深處,「白犀潭」後的「四絕谷」內。

    「四絕」之名,得自「鳥絕,獸絕,人絕,塵絕」由此可見這「四絕谷」的深幽情況,委實是武林人物歸隱靜修的極好所在。

    要進「四絕谷」,必須先經「白犀潭」,楚雙雙在遠處便遙指「白犀潭」,向竇凌波笑道:「波妹可能尚未游過此處,這『白犀潭』的潭水極清,幾可見底,潭中並特產一種細麟香魚,風味絕美,至於『白犀』之說,則事屬傳聞……」

    他們一路行來,腳下極快,楚雙雙話方至此,竇凌波已表示異議地,擺手截道:「雙姊,不大對吧,你說這『白犀潭』的潭水極清,怎麼我遠遠望去,卻似是暗紅色澤?」

    楚雙雙愕然抬頭,注目一看,方覺竇凌波所見不錯,遠遠的「白犀潭」水,色澤甚是混濁!

    她方「咦」了一聲,唐三變身形微閃,業已腳下加快,趕往「白犀潭」邊。

    到了潭邊,果見潭水中水色,成了淡淡暗紅,似是曾經流入過大量血液。

    茅浩雙眉微蹙,指著那暗紅潭水,偏過臉兒,向唐三變說道:「唐兄,水中紅色,似是血液,但不知是何獸血,怎會如此大量,使整個潭水都……」

    柴玉芝在旁突然插口說道:「會不會是人血?」

    竇凌波搖頭道:「不會是吧,這些血倘若是人血,那要死上多少人,才能形成這樣,何況潭中又無屍首……」

    話方至此,因見唐三變已走到潭邊,在血水較濃處,掬了一把水兒,與茅浩注目細看,並以舌尖微舐,辨別血味,遂頓住話頭,向唐三變叫道:「唐大哥,人家能夠聆音察理,你卻能夠辯味知血,可曾斷定究竟是甚麼血麼?」

    唐三變毫不猶疑,斷然地答道:「人血!」

    他說完這「人血」二字,回頭向「白犀潭」後的「四絕谷」口,看了一眼,搖頭歎道:「看來我那嫂子,『白髮夜叉』唐老婆婆雖已在此隱居,但這『四絕山莊』之中,恐怕仍遭了一場大禍。」

    章凌峰失驚道:「唐兄認為潭水發紅,是『四絕山莊』中,死人太多之故?」

    唐三變點頭道:「所謂『四絕』,乃是『鳥絕,獸絕,人絕,塵絕』之意,可見此處山深路險,極少遊蹤,除了『四絕山莊』中,跟隨唐老婆婆歸隱的唐氏家族以外,那裡會有別的大量人血,流入『白犀潭』內?」

    茅浩笑道:「那也說不定,或許有大批武林人物,在此決鬥,死傷狼藉,以致血染潭紅。」

    唐三變道:「茅兄此語,當然也不無可能,好在我們一進『四絕谷』中,便可知分曉了。」

    章凌峰與茅浩一向並肩緩步地,走向「四絕谷」口,竇凌波,柴玉芝二女,跟隨在他們身後。

    楚雙雙則與唐三變走在一起,秀眉雙蹙,略作尋思,側顧唐三變道:「唐大哥,假如你所料屬實,則來此行兇生事的,又是甚麼人呢?四川唐家除了用毒以外,各種暗器,與獨門陰手,也復威震八荒,並非好惹的呢!」

    唐三變歎息一聲道:「往日如此,而今不然,章兄的『仙霞逸士』,雙妹的『兩江龍女』,與我的『百毒郎君』,也不算沒有威名,那些凶人都一一敢惹,又怎會把甚四川唐家看在眼內呢?」說至此處,見前行四人已然走近「四絕谷」口,遂高聲叫道:「茅兄且慢——」

    茅浩等人,聞言止步,唐三變飄身上前,向他們含笑說道:「昔日我雖被逐出唐家門戶,成了陌路之人,但彼此一別多年,仍應先盡點禮數。」

    話完,一抱雙拳,向「四絕谷」內,朗聲發話說道:「谷內值勤人員,請通稟一聲,就說流落江湖的八弟唐昭,特來拜謁二嫂。」

    群俠聽了他這樣說法,才知道唐三變的本名,是叫「唐昭」。

    唐三變話完片刻,谷中毫無回音,根本沒有人加以理會。

    楚雙雙點頭道:「唐大哥你所料想的事兒,大概差不多了,否則,谷中決不會如此死寂!」

    唐三變「嗯」了一聲,目光電掃群俠,面色頗為沉重地,緩緩說道:「諸位,庸家以毒技震世,花樣頗多,如今谷中顯有變故,還是由我當先此較穩妥一點!」

    茅浩,章凌峰等,自然知道唐三變不是虛言,遂一齊閃身由唐三變當先舉步。

    才進谷口,便覺一怔!

    因為目光瞥處,發現有兩個人兒,緊貼在「四絕谷」內的一片平坦山壁之上。

    不對,不應該說是兩個「人兒」,而應該說是「兩張人皮」。因髮膚雖在,血肉已空,只勉強可以辦得出這兩張人皮,是兩名中年女子所有。

    柴玉芝見識較淺,首先大感驚愕地,「咦」了一聲,詫然叫道:「奇怪,這兩個中年女子,怎麼只剩兩張人皮,她們的血肉都到那裡去了?」

    唐三變道:「這是中了極厲害的『化血奇毒』,除了髮膚指甲以外,全身骨肉臟腑,完全於極短期間,化為血水,『四絕谷』中之人,竟遭此劫,難怪連『白犀潭』水,都會為之變色的了!」

    章凌峰皺眉說道:「唐家以用毒名世,此人能『以毒攻毒』,本領著實不少,但不知這『四絕山莊』中,隱居有多少人,總不會每個人都死得這樣慘吧?」

    唐三變沉聲道:「大概全都是一樣死法,我如今雖然尚未進莊,便已可約略猜出,來此行兇的,是甚麼人了!」

    群俠聽他這樣判斷,均以一種微覺不信的存疑心理,向建造在「四絕谷」內,一座規模並不太大,但卻頗為精美的莊院走去。

    這群男女俠土,雖均瞻大包天,但因面對敵人,太以陰毒凶狠,遂誰也不敢大意,各自暗凝功力,準備應付隨時可能發生的各種險厄情況!

    莊院之中,似乎闐然無人,但群俠卻發現了不少人皮,像谷口一樣地,貼在廳堂壁上。

    直等把這座並不太大,也不太小的莊院,差不多一齊走完,楚雙雙方對唐三變挑眉叫道:「唐大哥,我數過了,連谷口算來,一共是二十七張人皮!」

    唐三變頷首道:「雙妹算得不錯,共是十七男十女,大概這『四絕山莊』中的所有唐氏子孫家屬,都血肉齊化,死得乾乾淨淨!」

    竇凌波聽至此處,接口說道:「不會全死了吧,至少這『四絕山莊』的主持人,『白髮夜叉』唐老婆婆,尚不曾遭受劫數!」

    楚雙雙看她一眼,詫然問道:「波妹是從何著眼,作此斷語?你和我一樣,對這『四絕山莊』,甚為陌生……」

    竇凌波不等楚雙雙往下再說,便自秀眉微揚,截斷她話兒笑道:「我是從唐老婆婆的『白髮夜叉』四字外號著眼,因為我們適才所發現的二十七張人皮之中,雖有十張人皮,屬於女性,但卻沒有一張具有滿頭白髮!」

    楚雙雙失笑道:「還是波妹細心,我倒忽略了這極為明顯的特殊徵象。」

    唐三變突然搖頭道:「不見得,我那二嫂『白髮夜叉』唐老婆婆雖已退休歸隱,但昔年乃是性烈如火之人,她若未遭劫數,怎會聽任來人在『四絕山莊』中,如此行兇放肆?」

    竇凌波道:「或許『白髮夜叉』唐老婆婆業已出外,不在谷中……」

    唐三變接口道:「但願如此,不過,據我所知,我那二嫂於退隱後,已立誓不出『四絕山莊』,多半……」

    語音頓處,搖頭一歎續道:「空自妄斷,未必正確,我們且去二嫂居處,看一看吧!」

    楚雙雙詫道:「唐老婆婆還另有居處?難道並不住在這『四絕山莊』中?」

    唐三變答道:「我二嫂晚年靜坐,略悟前非,另為自己建造一座『知非洞』,長年住在洞內。」

    章凌峰歎道:「人已知非,理應萬劫皆消,倘若唐老婆婆仍未免難,則茫茫天道……」

    唐三變搖頭接道:「我這位二嫂,早年殺人太多,惡孽太重,才被江湖人物,冠以『白髮夜叉』之號,如今縱已回頭,但不積善果,便想全消惡孽,恐怕辦個到呢。」

    章凌峰問道:「那『知非洞』現在何處?」

    唐三變尚未答話,竇凌波已手指「四絕山莊」大廳後面的一片陡削山壁說道:「那片削壁半腰,有個洞穴,大概就是『知非洞』吧?」

    唐三變道:「我也初到『四絕山莊』,關於莊中一切情況,只從別人口中聽過,那『知非洞』是在莊後,波妹所指的位置不錯,我們過去看一看吧!」

    說完,群俠便齊往那片陡削山壁走。

    到了壁下,抬頭觀看洞口,只見洞口不小,約有五六尺方圓,但卻光禿禿地,未曾鐫有甚麼字跡。

    楚雙雙見那洞口距離壁下,僅約三丈來高,遂揚眉說道:「不管這山洞是否唐老婆婆所隱居的『知非洞』,我們先上去看看再說。」

    話完,正待提氣飛身,但眼角瞥處,發現唐三變嘴皮微動,似乎欲言又止。

    楚雙雙得號「兩江龍女」,統率四川全省的水路豪雄,自然能夠監貌辨色的人,見狀之下,遂暫不飛身,向唐三變含笑問道:「唐大哥,你有甚麼話兒,怎不說出?是否唐老婆婆在她居所之中,設有厲害佈置,蘊藏凶險?」

    唐三變笑道:「佈置縱有,也未必難得倒諸位,但我出身『四川唐家』,對於各種用毒手段,比較熟悉,還是由我當先,來得方便,大家一齊隨我來吧!」

    群俠一來深知「四川唐家」的用毒之技,名滿天下,二來更曉得唐三變絕非有所輕視,只是為了慎重,遂一齊含笑點頭。但在他們隨在唐三變身後,紛紛縱登峭壁之際,柴玉芝卻向唐三變問道:「唐大哥,我有件事兒,不大明白,『四川唐家』向以『用毒之技』與各種暗器手法,威震江湖,怎麼如今竟統統中了奇毒,血肉齊化,變成人皮,不見有絲毫抗拒跡象?」

    唐三變歎道:「常言道:『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在『四絕山莊』無甚鬥爭跡象的情況看來,定是在不知不覺之下,遭人毒手!先哲有云:『善泳者,死於溺,善火者,死於焚,善箭者,死於射!』如今這『四絕山莊』中的所有唐氏家人,全都死於劇毒,真所謂天道好還,報應不爽了。」

    這時,群俠已登上峭壁,到了洞外,只見洞穴甚為深邃黑暗,靜悄悄地毫無人聲。

    柴玉芝道:「唐大哥適才所言,是否認為在『四絕山莊』中,行兇用毒之人,是與唐氏家族極廝熟者,甚至於就是唐氏家族之一,才使莊內諸人,毫無防範?」

    唐三變一面伸手腰間,取出一個特製火折,一面點頭說道:「多半如此,我們進洞看看情況,或許便可揭開真像……」

    說話間,業已把火招晃著,持在左手,右掌護胸地,當先向洞內走去。

    他那特製火折,不單耐點,並且光亮極強,照耀得洞穴之中,纖毫畢現。

    洞中路徑並不太狹,兩徑轉折之後,便看見有間石門,石門緊閉,門上鐫有「知非懺孽」四個石痕甚深的草書字跡。

    章凌峰道:「我們果然找對地頭,根據這『知非懺孽』四字,此處定是『知非洞』了!」

    唐三變神色鄭重地,把雙目精芒,凝注在那扇石門之上,朗聲發話說道:「小弟唐昭,一別多年,特來拜候,二嫂可在石室內,請容小弟見上一見好麼?」

    茅浩,章凌峰,竇凌波,楚雙雙等男女群俠,均以室中定必無人應聲,那位「白髮夜叉」唐老婆婆即使人在室中,也多半變成人皮,遭了劫數!

    誰知他們竟然猜錯,在唐三變話完以後,那石室之中,竟有反應。

    但所謂「反應」,並非有人答話,只是有人低低「咦」了一聲。

    這「咦」聲雖低,但聽在群俠耳中,卻可辯出對方是位年老婆婆,並充滿了驚疑意味!

    唐三變再度朗聲發話道:「唐昭久別思親,二嫂可容一見?」

    石室中這間起了微弱語音答道:「室門並未上閂,你自己進來便了!」

    唐三變雖聽石室中人,如此說法,仍不敢絲毫大意,右掌微揚,向石門虛空一按。

    內家罡-所化的柔和暗勁逼到,那原本緊閉的兩扇石門,果然應手而開。

    石門之中,是間相當寬敞的石室。

    石室中央,有張軟榻,榻上盤膝坐著一個白髮飄蕭的黑衣老婦。

    因室中四壁均有燈光,唐三變遂把火折熄滅,向那白髮老婦,一抱雙拳,躬身說道:「小弟唐昭,參見二嫂,二嫂一向可好?」

    榻上白髮黑衣老婦,以一雙神光黯淡老眼,向唐三變凝目注視有頃,皺眉問道:「你……你……你是唐昭?」

    唐三變接口道:「小弟因避人眼目,雖然曾加易容,但語音卻未加掩飾,二嫂昔年在『邛崍山萬毒堡』中,傳授『金蛇百劍』時,與小弟相處甚久,難道竟聽不出麼?」

    榻上黑衣老婦一聲不響,似在從唐三變的語音和說話神態中,仔細加以辨識。

    直等唐三變說出昔年在「邛崍山萬毒堡」中,曾蒙傳授「金蛇百劍」之語,黑衣老婦似乎方信唐三變的身份不謬,歎息一聲,低低說道:「八弟,你……來遲一步,外……外面的情況如何,是否已生劇變?」

    唐三變覺得不必相瞞,點頭答道:「啟稟二嫂,『四絕山莊』中的所有家族,恐怕全都遭人毒手,小弟與一干友好來時,只看見了血肉已化的十七男十女等二十七張人皮……」

    那「白髮夜叉」唐老婆婆似乎對全莊家族,一齊遭難之事,早有預料,故而聞言之下,毫不驚奇,只把眉頭略蹙,訝然說道:「只有十七男十女等二十七張人皮麼?為什麼少了一張?」

    唐三變對於「四絕山莊」中的人數,本不甚詳,聽得唐老婆婆這樣一說,便接口問道:「少了一張麼?二嫂知不知道少的是誰?」

    唐老婆婆道:「我又不曾出洞觀察,怎知少的是誰?但『四絕山莊』中的唐氏家族總數,與你適才所說,略有不符,應該是十八男十女才對。」

    唐三變「哦」了一聲道:「據二嫂這樣說來,居然還有一個男的,逃出生天,未遭浩劫……」

    唐老婆婆歎道:「這場浩劫,太以出人意料,凡屬唐氏家族,恐怕誰也無法僥倖,八弟素來智計過人,你可猜得出對方是怎樣混入,下此毒手的麼?」

    唐三變略一尋思答道:「由二嫂適才聽說小弟前來拜謁時,曾相當驚奇的情況看來,行兇之人,定必擅於易容,莫非他竟扮成小弟昔日的形象?」

    唐老婆婆頷首讚道:「八弟果是一家翹楚,曠代奇才,猜得絲毫不錯,看來唐家這場滅門奇禍,如山重恨,只有靠你為之報復的了。」

    唐三變道:「小弟為唐氏一脈,自然義不容辭,盡心盡力地,協助二嫂。」

    唐老婆婆不等他話完,便淒然一笑地,搖了搖頭,接口說道:「八弟錯了,不是協助,是要你主力緝兇,為……為……為我唐家雪恨。」

    唐三變吃了一驚,把目中神光,盯在唐老婆婆臉上,訝然問道:「二嫂何出此言?難道在這等情況下,你還不肯再出江湖,搜尋仇家,只是仍於此處坐隱?」

    唐老婆婆苦笑道:「我是心有餘而力不足了,因為最多再過盞茶時分之後,我也與那先行慘死的十七男十女一樣,血肉齊化,變成第二十八張人皮!」

    唐三變大驚道:「二嫂,你……你……你也受了暗算?」

    唐老婆婆從她那乾癟臉上,露出一絲獰笑,霍然把衣襟一掀。

    唐三變以為唐老婆婆是要翻臉動手,趕緊雙掌護胸,退了半步。

    但唐老婆婆掀衣以後,並無繼續動手,唐三變定睛看時,方知把事料錯。

    原來,唐老婆婆這一掀衣,使唐三變看見,右肋兩枚,在她胸前竟釘了三個體積雖小,但神態卻十分生動的「白虎頭」。

    行家眼內,一望便知這是中了三枚淬毒白虎釘,釘身已然入腹,只剩虎頭,留在外衣。

    唐三變見狀大驚,正待閃身,唐老婆婆已知其意地,向他連連搖手,叫道:「八弟別動,我已無救,只一拔釘,立時慘死,否則,還可以活上片刻,交代你兩件要緊事兒。」

    唐三變知曉在這等情勢下,唐老婆婆絕無虛言之理,只得一抱雙拳,淒然問道:「二嫂有何吩咐?」

    唐老婆婆把兩道目光,移向身右,向石壁看了一眼,緩緩說道:「八弟,右側右壁上,有個小小暗洞,請你把洞中所藏的一隻玉瓶,一面令符,和一本小書,拿來給我。」

    唐三變聞言驚道:「二嫂,你所說的這三件東西,是不是我們唐氏門中的『傳家三寶』?」

    唐老婆婆道:「正是,八弟只消把右壁上燈架之下的那條橫石,拉上一拉,小洞便會出現。」

    唐三變舉步走過,如言施為,右面石壁上,果然現出了一個七八寸方圓的小小洞穴。

    但小洞之中,卻空空如也,那裡有什麼「玉瓶,符令,小書」,等唐氏傳家三寶?

    唐三變因小洞不深,其中有無藏物,一目瞭然,遂轉身來回榻前,向唐老婆婆沉聲說道:「啟稟二嫂,壁上小洞雖現,但洞中空空,『傳家三寶』,均已被人取走。」

    唐老婆婆大吃一驚道:「我連中三枚『白虎釘』後,一來傷重,二來也佯作假死,結果竟當真昏迷了一段時間,那廝大概便趁著這段時間,把『萬應靈丹』,『奪命神符』與『毒經』等唐氏『傳家三寶』取走!」

    唐三變雙眉緊皺,沉思不語。

    唐老婆婆雙目之中黯淡神光,突然加強不少地,長歎一聲說道:「那『萬應靈丹』,不過足以療傷解毒,『毒經』之學,八弟也早瞭然於胸,被人盜去,尚無所謂,但那『奪命神符』,卻是唐氏家法,具有無上威權,倘被盜走之人,仗以行兇,則『四川唐氏』一門,無噍類了!」

    唐三變沉思至此,向唐老婆婆注目說道:「二嫂,來人既能扮作小弟形相,混進『四絕山莊』,又知道壁上藏寶秘穴,則此人顯然不是外人,定系極熟內情的唐氏家族之一!」

    唐老婆婆不單目光轉強,連臉色也轉得紅潤不少地,點頭說道:「我也是這樣想法,但在八弟來前,自然認定是你,如今卻又要重行估計的了!」

    唐三變雖然發覺唐老婆婆的目內神光與臉上氣色,轉好不少,但卻知道她所中三枚「淬毒白虎釘」,俱在要害部位,傷勢太重,生望已無,如今這種情況,恐怕只是極度惡化以前的「迴光反照」而已。

    故而,不敢延遲,把握時機地,急急問道:「二嫂估料的結果如何?我們唐氏家族之中,有那些人物,值得可疑?」

    唐老婆婆苦笑道:「這事甚為難猜,但我在聽得八弟敘述情況以後,卻……卻發……發現了一……項關鍵……」

    果料唐三變料得不差,她適才情況,只是夕陽將墜前的「迴光反照」,如今不單目光轉黯,臉色復呈灰白,連語聲也有點漸漸不繼。

    唐三變道:「什麼關鍵?二嫂請指點迷津,小弟才好據以尋查,為唐門中誅此敗類!」

    唐老婆婆道:「關鍵在……在那只有十七男十女……少了一張男人……人……皮之上……」

    說至此處,她似乎強提餘力,加重語音續道:「八弟應該先設法查明這幸逃不死的男人是誰?他縱非正凶,也必與行兇叛逆,有相當密切的關係,否則,決不會單獨獲免,如此幸運。」

    唐三變連連點頭道:「二嫂指示極是,小弟設法去查。」

    話方至此,唐老婆婆似乎突有所得地,雙眉一挑,高聲叫道:「我想起來了,可能是……」

    唐三變正在聚精會神地,注目聆聽,卻見唐老婆婆說到「可能是……」之際,便全身一癱,端坐不住地,一頭栽下炕來,顯然業已氣絕!

    唐三變目注唐老婆婆,搖了搖頭,向茅浩苦笑道:「茅兄你看,天下竟有多巧?我二嫂早不死,遲不死,偏偏在她有所覺察,即將說破行兇人的身份之際,猝然氣絕,這一來,留給我們的問題,就更多了!」

    茅浩歎道:「『四絕山莊』中的二十八條人命,幾乎是我行道江湖以來,所見到的最慘一場浩劫,何況行兇人更是血脈相關的唐氏家族,未免太以喪心病狂,令人髮指……」

    楚雙雙神色凝重地,把一雙秋水眼神,盯在唐三變臉上,皺眉問道:「唐大哥,照唐老婆婆所說,『四絕山莊』中,共有二十九人,死了二十八個,不見了一個,這樁無頭血案,你卻如何查法?」

    唐三變苦笑道:「我打算把那十七張男性人皮的特徵,一一記下,再尋『四川唐家』的繼任掌門人,查察『四絕山莊』中所有人員名冊,兩下一對,或許可以對出些蛛絲馬跡!」

    竇凌波聽得連連頷首地,在一旁表示贊同,微揚眉說道:「唐大哥說得對,事既至此,除了這樣查究,委實別無良策,我們先把『白髮夜叉』唐老婆婆的遺體安頓妥當,然後便去『四絕山莊』之中,查記人皮特徵!」

    山洞石室之中,無須棺槨,群俠原意是把適才栽倒的唐老婆婆遺體,扶上榻去,然後便把石室封閉,使她長眠安息。

    但誰知就在楚雙雙,竇凌波,與唐三變互相答話之際,那唐老婆婆竟已從眼耳口鼻中,流出大量血水,顯然全身血肉漸化,即將與「四絕山莊」中其他的唐氏家族一樣,變成第二十八張人皮。可怖!

    群俠一看這種情形,知道已不宜移動唐老婆婆,遂只得相顧一歎,轉身退出石室,並設法把石室門封死,使其永難再啟。

    重入「四絕山莊」,楚雙雙,竇凌波,柴玉芝等三女,暫時迴避,由唐三變,茅浩,章凌峰等三人,勘查那十七張男性人皮。把他們所能看出的一切特徵,都加以記錄。

    記錄既畢,唐三變忽生感慨,目光一掃四外,向茅浩歎道:「茅兄,『四絕山莊』本因遠處深山,不涉凡世,才以『鳥絕,獸絕,人絕,塵絕』『四絕』命名,誰知世間事往往一語成讖,如今這『人絕』二字,是名符其實的了!」

    茅浩雙眉微壁,默默不語,對於唐三變向他所說的一番感歎之語,似乎全未聽在耳內。

    唐三變訝道:「茅兄,你……你為何如此出神,是在想些什麼?莫……莫非……」話猶未了,茅浩便看他一眼,點頭笑道:「我因對方這些凶邪,心計險惡,決非易輿,遂在想個計策,對付他們!」

    唐三變尚未答話,楚雙雙已自喜道:「茅大哥足智多謀,連那樣聲勢浩大的『黑煞幫』,都被你攪得瓦解冰消,如今定必想出了什麼高明妙計?」

    茅浩笑道:「當前凶邪與『黑煞幫』不同,『黑煞幫』聲勢雖大,卻是有形之敵,敵明我暗,事便易為。當前這般凶邪,乃是無形之敵,敵暗我明,諸事便易制肘……」

    語音至此略頓,目中神光一閃,看著唐三變,含笑說道:「我計兒雖然想出了一條,但是卻不知中不中唐兄之意,願不願……」

    唐三變不等茅浩話完,便接口說道:「願意,願意,茅兄乃今之良平,由你所想出的計兒,定極高明,那會不中我的意呢?」

    茅浩道:「好,我要你重為馮婦!」

    這「重為馮婦」四字,把唐三變聽得嚇了一跳,目注茅浩,失聲問道:「重為馮婦……茅兄此語怎講?你……你是要我再……再做『百毒郎君』?」

    茅浩搖頭說道:「不是說你再做『百毒郎君』,唐兄經我易容之後,年輕漂亮多了,我要你改名換姓,再出江湖,並送你個相當響亮的名號,叫『千毒公子』西門白!」

    唐三變聞言一怔,苦笑問道:「這『千毒公子』西門白的名號,雖頗響亮,但小弟卻解不透茅兄玄機,不知你葫蘆之中,究竟賣的是甚麼金丹妙藥?」

    茅浩道:「我要你以『千毒公子』身份,在桐柏山玉柱峰頭,舉行一場『千毒大會』,向『四川唐家』,以及舉世精於用毒之人挑戰,比比毒技誰高?競爭『毒聖』尊位!」

    唐三變恍然說道:「茅兄是因對方中有精於用毒之人,才想出這個法兒,要把他誘來相見,但把地點定於『桐柏山玉柱峰』頂,似乎也有用意?」

    茅浩頷首道:「當然有用意,因為我對『玉柱峰』地勢極熟,知道該處極為峭拔獨立,並只有一個方向,可以登峰,人一上來,便不怕他再復逃走!」

    唐三變道:「這樣甚妙,但諸位行動怎樣,你們若不參與『千毒大會』,我一人未免勢孤,若是參與,又可能嚇得那相當刁猾的兇徒,不敢來了!」

    茅浩笑道:「我們當然參與,但卻都要改改身份,便不至於使那刁猾凶邪有所駭怕。」

    楚雙雙揚眉道:「這倒頗為有趣,乾脆我們這些人的名號,全請茅大哥奉贈一個吧,茅大哥,我叫什麼?能不能送我個好聽點的?」

    茅浩看她一眼,含笑說道:「雙妹既要好聽,便叫你『萬毒仙姬』東門紫吧,這外號比『千毒公子』,還要更上層樓,你滿意麼?」

    章凌峰一路行來,已知茅浩有意把唐三變,楚雙雙二人,促成一對俠侶,遂一旁湊趣地,撫掌讚道:「妙極!妙極,『千毒公子』西門白,輿『萬毒仙姬』東門紫,這兩個名號,真是天生一對,地設一雙!但『萬毒仙姬』東門紫,既出江湖,卻最好還有個『兩江龍女』楚雙雙坐鎮兩江水寨,才不致引起那股奸刁似鬼的凶邪猜疑……」

    茅浩點頭道:「章賢弟說得極是,雙妹可覓一心腹,由我把她化裝楚妹模樣,代替你坐鎮川中……」

    說至此處,目注章凌峰道:「我們不能只圖漂亮,全是年輕面目,我想委屈章賢弟一些,你來個『北海毒叟』如何?名姓則可免掉。」

    章凌峰方目點頭,竇凌波業已微笑說道:「章兄不要垂頭喪氣,我來陪陪你,我自己替自己起了個外號,就叫做『南山毒嫗』。」

    茅浩笑道:「好,好,『北海毒叟』與『南山毒嫗』,又是天生一對!」

    茅浩目注柴玉芝又道:「芝妹委屈一點,來個女扮男裝,暫時充作『千毒公子』西門白的書僮,這樣更不致引起凶邪注目,也使唐兄對你容易照拂。」

    柴玉芝道:「茅大哥一切安排,都很妥妙,但你自己,還未有所著落,我倒看看你自己打算扮作甚麼身份?」

    茅浩成竹在胸,用手一指唐三變,雙眉微軒地,含笑答道:「我打算借用唐兄身份,因為既有人發起『千毒大會』,競爭『毒聖』尊位,則『百毒郎君』唐三變的到場,乃在意料之中,唐兄明為『千毒公子』,暗為第一『百毒郎君』,盜用你名號的凶邪,是第二『百毒郎君』,我這替你掩護的『百毒郎君』,只能算是第三號了!」

    他這一番安排,處處顧到,相當妥當周詳,由不得群俠不心中佩服!

    茅浩又向楚雙雙笑道:「雙妹,如今請你趕快找來心腹,充你化身,坐鎮水寨,同時並以『千毒公子』西門白名義,在『四川』境內,普發『千毒柬』,邀請擅於用毒之人,共赴『千毒大會』。」

    楚雙雙連連點頭,立即遵辦。

    茅浩除了替人加以精密化裝以外,並向唐三變含笑叫道:「唐兄如今卻真正要你重為馮婦的了。」

    唐三變由在茅浩所作各樣安排之上,業已猜出他的用意,遂目注問道:「茅兄,是要我煉毒?」

    茅浩點頭道:「如今距離『千毒大會』會期,還有十餘日光陰,我們趕往『桐柏山』途中,唐兄請利用時間,盡量煉毒,因為不單你這『千毒公子』西門白,在『千毒大會』上,爭取『毒聖』尊位,必須用毒,同時為了替我們這些外行人,防護安全,也需要預先配製大量藥物!」

    唐三變皺眉道:「藥是要煉,但有一兩樣東西卻僅在深山大澤,人跡不到處才有,藥肆之中,無法購得。」

    「酆都玉女」竇凌波聽至此處,揚眉問道:「唐大哥你說的那兩件東西,是甚麼罕世奇藥?」

    唐三變道:「一樣是煉毒需用,深山中因蛇涎流毒所長的『綠色毒蕈』,一樣是防毒所需,靈區奧境中,受石乳滋潤,鍾孕天地靈氣所生的『紅色石花』。」

    竇凌波笑道:「這『綠色毒蕈』和『紅色石花』,我們慢說是見,連聽都不曾聽過,唐大哥可知那裡有麼?」

    唐三變道:「這種罕世靈物,可遇難求,要到人跡不至的靈區奧境中,慢慢尋找,我們僅有順路登臨的十幾日光陰,那裡能夠弄到手?」

    章凌峰問道:「沒有這『綠色毒蕈』和『紅色石花』等兩樣東西,唐兄就不能煉毒煉藥了麼?」

    唐三變道:「煉毒藥當然是可以煉,但效力無法特殊,為了我這『千毒公子』西門白在『千毒大會』上,出人頭地,以及在厲害對手下,確保諸位安全,最好能把這兩樣東西找到!」

    群俠聞言,正在相顧愁眉,那靈猿小黑,卻把竇凌波的手兒,輕輕拉了兩下。

    竇凌波知它善解人語,靈機一動,向小黑含笑問道:「小黑,你拉我則甚?是不是你能找得到我唐大哥所說的『綠色毒蕈』,和『紅色石花』麼?」

    小黑點了點頭,先伸出一根指頭,然後又雙爪比比劃劃,口中並嘰哩咕嚕,說了好大一會。

    群俠雖不通猿語,卻也均體會出小黑之意是說兩樣東西之中,它知道一樣所在,另一樣東西則可發動它的同類,由川入鄂地,遍山排搜過去。

    唐三變喜道:「我倒忘了利用凌妹所收服的這只通靈異猿,有它幫忙,大概大事可成……」

    說至此處,偏過頭去,目注那蹲在竇凌波身邊的靈猿小黑,溫聲問道:「小黑,你是見過『紅色石花』,還是『綠色毒蕈』?」

    小黑雖通人語但因橫骨未化,難吐人言,只得伸出雙爪,比了一比,並向竇凌波鬢邊所插的一朵紅色小花,指了一指。

    唐三變知它見過「紅色石花」,不禁喜道:「『紅色石花』的重要性,大過『綠色毒蕈』,小黑若能把它採來,確屬奇功一件,我會給你重賞!」

    竇凌波心知唐三變若是出手,定必不凡,遂秀眉一揚,嬌笑問道:「唐大哥,你打算賞給小黑甚麼東西,先說來讓我們聽聽好麼?」

    唐三變笑道:「尋常東西,賞它何益?我打算叫小黑替我當次藥僮,在煉藥之時,順便也使它煉上一煉!」

    竇凌波不解問道:「煉它?唐大哥打算把我這小黑,煉成金剛不壤之身?」

    唐三變笑道:「金剛不壞,雖不可能,但以它天生異稟,再加上我囊中幾味靈藥,和『紅色石花』之力,大概可以把它煉得百毒不侵。」

    竇凌波大喜道:「那太好了,小黑這次在巫峽江邊,為了救主,便受人暗算,身中奇毒,差點斷送了一條小命!唐大哥若能把它煉成百毒不侵,便從此對付那些萬惡凶邪之時,少了不少顧慮!」

    說完,反向小黑笑道:「小黑去吧,你聽見沒有,只要你採得『紅色石花』回來,我唐大哥特降殊恩,加以成全,你就終身不怕任何劇毒的了!」

    小黑連連點頭,正待動身,唐三變忽然叫聲「且慢。」

    唐三變向竇凌波笑道:「波妹,大凡生長甚麼異世珍奇的靈藥之處,經常會有兇惡毒物盤踞,為了慎重起見,最好是請波妹辛苦一趟,率同小黑……」

    唐三變話猶未了,竇凌波便接口笑道:「好,我帶小黑同去。先采『紅色石花』,再作次猴子王,率領小黑所召的大批同類,排搜那『綠色毒蕈』,大家提早趕到『桐柏山』,就在『玉柱峰』頂相會便了。」

    章凌峰在一旁靜聽竇凌波說至此處,向唐三變看了一眼,含笑問道:「唐兄,此去桐柏山的一路間,可有用我這『北海毒叟』之處?」

    唐三變何等閱歷,一聽便知章凌峰的心意,立即搖了搖頭,微笑答道:「『千毒大會』之前,無甚事兒,章兄你這『北海毒叟』,不必與我們同行,去陪陪『南山毒嫗』作個猿猴採藥隊的副隊長吧!」

    章凌峰向唐三變深作了一揖,回頭向手攜小黑的竇凌波笑道:「波妹……」

    竇凌波雙眉一瞪,搖頭說道:「甚麼波妹?唐大哥適才業已封了官兒,你身為副將,應該叫我隊長!」

    章凌峰見她神氣活現的這副樣兒,遂忍笑湊趣地,恭身說道:「末將知錯,請示隊長,何時拔隊啟程?」

    竇凌波道:「軍情緊急,立刻啟程,一路上多加小心,此行只許成功,不許失敗,若有疏虞,提頭來見!」

    玩笑開畢,恢復了滿面春風,向茅浩,唐三變等揮手叫道:「茅大哥,唐大哥,雙姊,芝妹,我們桐柏山天柱峰見!」

    話完,遂與章凌峰偕同小黑,電疾馳去。

    茅浩目注竇凌波的背影,連連點頭地,加以稱讚,含笑說道:「這位『酆都玉女』,天生麗質,刁蠻明慧,確屬可人,章賢弟得侶如此,真所謂『想是前身修福慧,一生低首拜妝台』了!」

    楚雙雙笑道:「波妹除了天生麗質,絕代容光之外,資稟極好,悟性特強,雖在妙齡,已得她師傅包老前輩的十之八九真傳,功力之高,在同輩中罕有敵手,茅大哥看得出麼?」

    茅浩道:「我只看出波妹神凝氣穩,修為甚好,尚不知高明到幾已獲得包老前輩的全部真傳,此去『桐柏山』大概有機會讓她痛痛快快地施展一下,可令『酆都玉女』,從此成名,江湖凶邪,聞風喪膽的了!」

    楚雙雙嫣然笑道:「波妹的唯一缺點,就是在江湖間的歷練不多,包老前輩才派她協助峰弟?查究真象,洗刷奇冤,又命我跟來照拂,慚愧我太飯桶,不但沒有力量,照拂波妹峰弟,反而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把一些得力手下,生生斷送!」

    唐三變笑道:「雙妹不要生氣,在『桐柏山玉柱峰』頂,我會找人替你那些慘遭不測的手下弟兄償命!」

    楚雙雙星目凝注唐三變,聽他發話,看出唐三變眉騰煞氣,目閃精芒,遂含笑問道:「唐大哥動了殺氣?」

    唐三變以一種毅然神色,點頭答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語,只是使有罪孽人,能夠心安的消極手段,根本不合實用,我在看見了雙妹手下,慘遭不測後,已動重為馮婦之心,等到見了『四絕山莊』中二十八張人皮,更堅此念,要在『千毒大會』上,實施我四句口號!」

    楚雙雙聽得頗感興趣,遂追根究底地,向唐三變急急問道:「唐大哥,四句甚麼口號,這口號是先賢成語?抑或你自己編的?請快說來給大家聽聽。」

    唐三變神色莊重地,一字一字念道:「以毒攻毒,以殺止殺,以血洗血,以孽消孽……」

    他念了這四句口號,語音略略一頓,看著茅浩,揚眉笑道:「茅兄對我這四句口號,批評怎樣?是不是你嫌我塵念未消,嗔心猶在……」

    茅浩不等唐三變再往下講,也自肅容正色地,接口點頭說道:「這不是塵念,更非嗔心,而是大徹大悟的慈悲菩薩意旨,我對唐兄『以孽消孽』的批評,只是『正確,佩服』四字!」

    楚雙雙「哦」了一聲,揚眉問道:「唐大哥是打算藉這『千毒大會』,把當世武林中所有精於用毒之人,以毒攻毒,一網打盡?……」

    唐三變遙頭歎道:「四海八荒中的魑魅魍魎太多,何況我們由於對像特定,為了爭取時間,所發邀請函,也只是四川一省,以及鄰近之地,那裡談得上能把舉世間的精於用毒凶邪,『一網打盡』……」

    語音略頓,目光四外一掃,繼續說道:「故而『千毒大會』的『以毒攻毒』範圍,只能限於前來與會,冀奪『毒聖』尊位之人,但我仍不妄殺,對其中惡孽不深,能夠知非悛改者可以網開一面。」

    楚雙雙嬌笑道:「佩服,佩服,正確,正確……唐大哥聽見沒有?我這八個字兒,衝口而出,竟和茅大哥對你所作批評,完全一樣。」

    唐三變笑道:「雙妹與茅兄不要把我捧得太高,需知捧得越高,摔得越重,對方陰損狠毒,實非易與,他們是否肯上這個當,前來『桐柏山玉柱峰』,以及即令來者,是否准由我們佔得上風,此時還說不定呢?」

    楚雙雙道:「唐大哥不必顧慮太多,我們但盡人力,莫問成敗,盡量把該做的各種準備,準備停當就是。」

    唐三變點頭道:「對,我們立即趕去『桐柏山玉柱峰』,途中買些藥物,我要煉製不少特殊毒藥,才夠應用。」

    柴玉芝一旁詫道:「唐大哥不是要去『四川唐門』,根據記錄資料,查問『四絕山莊』中所少的一張男性人皮,究竟是誰麼?」

    唐三變搖頭道:「去是該去,但一去『四川唐門』,我們的蹤跡去向,便易為對方識破,倘若一起疑心,『千毒大會』定告毫無作用,白費一番心血。」

    柴玉芝恍然道:「唐大哥是想能在『千毒大會』之上,了斷此事最好,否則,便等會後,再去『四川唐門』?」

    唐三變道:「衡量當前情勢,這樣處理比較方便,我開張藥單,請雙妹派人搜購,運至『桐柏山』中備用,我們則盡量少現蹤跡,免得……」

    一語未畢,楚雙雙含笑接口說道:「報告唐大哥,小妹於命屬下傳發『千毒請柬』之際,曾秘囑他們散佈一種流言,傳播於『四川』各地,或許能對我們行蹤,略起掩護作用。」

    茅浩微笑道:「雙妹製造的是甚麼流言?」

    楚雙雙笑道:「我是傳說『幽冥地府』中,突然到處延醫,不知地府中有誰患了甚麼奇難病症,或是中了奇毒?」

    茅浩一挑拇指,含笑稱讚道:「高明,高明,這樣一來,對方定會以為我們之中,有人中了奇毒,悄悄返回『幽冥地府』,延醫調治,再加上面容已改,名號也換,便不容易露甚痕跡,引起對方疑念的了!」

    唐三變道:「這辦法好是甚好,但不知會不會替包老人家的『幽冥地府』中,又添麻煩?」

    楚雙雙搖頭說道:「多半不會,因為包老前輩的威名太大,慢說普通凶邪,就是凌巧玲之師『陰陽雙屍』等蓋代魔頭,也未必敢去幽冥地府撒野!」

    唐三變聽她這樣說法,遂點頭不語。

    群俠計議妥當,遂趕赴「桐柏山玉柱峰」頂。

    ※※※※※※

    此處便是桐柏山中,玉柱峰下。

    這座山峰,雖不甚高,只有百數十丈,但卻筆直陡峭,名符其實地,宛如一根翠綠色的玉柱,矗立於四周山色之中。

    唐三變輿茅浩,楚雙雙,柴玉芝以及楚雙雙特地調來的幾名得力部下,到了此地,唐三變首先手指玉柱峰,向茅浩笑道:「茅兄這地點選得太好,尋常人既無法登峰,而上到峰頭之人,也不便輕易逃走,我們只稍在山峰上下,略設埋伏,就成了天羅地網一般,委實是個聚殲群凶的絕妙所在!……」

    茅浩笑道:「唐兄,你尚未到峰頂,這『玉柱峰』外觀陡拔峭立,但頂上卻一片平坦,足夠武林人物來次互拼生死的龍爭虎鬥!」

    楚雙雙閃勁妙目,一掃四外,秀眉微揚地,向茅浩與唐三變叫道:「茅大哥,唐大哥,欲殲群凶,需用毒攻,萬事均備,只欠東風,不知波妹與峰弟已否尋得你所需的『紅色石花』和『綠色毒蕈』?」

    唐三變接口笑道:「不要緊,我們來得甚早,如今距離所定『千毒大會』會期,還有四日,我設爐煉藥,僅需一日半光陰使可足夠,波妹等便再晚來兩日,也不誤事,那種『紅色石花』與『綠色毒蕈』,均是罕世奇物,多半均生於人跡難到的懸崖峭壁,或深壑絕洞之間,要想到手,不是容易事呢。」

    說至此處,手指峰頂,向群俠笑道:「我們先上峰頂,一面作各種準備,一面等波妹他們,好在波妹有隻身手捷於人類的靈猿『小黑』相助,它又表示見過『紅色石花』,多半必可到手,至於『綠色毒蕈』,能有最好,萬一沒有,也不過略使我們多費番手腳而已。」

    群俠聞言,遂一齊登峰,並接合山籐,把唐三變帶來的爐鼎草藥等需用之物,一一吊繫而上。

    峰頂地勢,果然不小,並甚為平坦,是個武林人物上佳集會場所。

    過了一日,也就是預定「千毒大會」會期的三日之前。

    群俠正在「玉柱峰」頂,各自靜坐用功,忽然聽得山峰峭壁之間,起了極輕微的聲息。

    茅浩功力最深,首先發覺,遂目注聲息來處,含笑問道:「峰下來人是誰?是章賢弟和波妹麼?」峰壁間並無聲息,茅浩遂立刻住口不問,只把兩道炯炯眼神,盯住峰口。

    因為如今的章凌峰業已變成了「北海毒叟」,竇凌波變成了「南山毒嫗」,來者若是外人,則自已口中若再稱呼什麼「章賢弟,波妹」等,豈不露出馬腳?

    片刻過後,峭壁間一聲猿啼!

    群俠聞得猿啼,已知壁間聲息,大概是「小黑」來到,只不懂章凌峰與竇凌波二人為何不答話。

    一個快捷無倫的小小黑影,竄上峰頂果然是竇凌波對它鍾愛異常的靈猿「小黑」。

    但「小黑」的左爪之中,僅僅持著一二朵色呈深綠,大如碗口蕈狀之物,卻未見有「紅色石花」。

    唐三變已知「小黑」能通人言,遂指著它爪中所持的綠色蕈狀之物,訝然問道:「小黑,你能把『綠色毒蕈』找來,真不容易,但『紅色石花』,怎的沒有?你不是表示曾經見過的嗎?你主人和章大俠怎未與你同來的呢?」

    小黑雖通人言,難作人語,把爪中「綠色毒蕈」,先行呈遞給唐三變,然後便口中吱吱喳喳,手舞足蹈的一陣比劃。

    群俠被它比劃得面面相覷,如墜雲山霧沼,只約略懂得其中一二,彷彿小黑是說「紅色石花」已經採得,並且採得了兩朵。

    楚雙雙首先問道:「小黑,你是不是在找著『綠色毒蕈』之前,便先採得兩朵『紅色石花』?」

    小黑連連點頭,一聲歡叫,表示楚雙雙猜得不錯。

    唐三變笑道:「既然採得了『紅色石花』怎麼不見?是不是由你主人與章大俠隨後攜來?不……不對,假若是如此,他們又何先叫你把『綠色毒蕈』送來則甚?」

    群俠聞言,也覺可疑,均把莫名其妙的目光,盯在小黑身上。

    小黑無法表達,急得抓耳撓腮,終於伸出右爪,在地上先畫了一條彎彎曲曲的蛇形之物,然後又粗粗略略地,畫了一個人形。

    柴玉芝最近因群俠對她均頗憐愛,各以絕學相傳,功力著實精進不少,一見小黑所畫,大驚失聲叫道:「啊呀,小黑不會無端畫甚蛇兒,莫非章大哥或波妹中,有人被毒蛇咬了一口?」;

    小黑方自目注柴玉芝連連點頭,唐三變已憂形於色地,皺眉道:「我早就知道這些罕世靈藥周圍,每每藏有凶物,才命章兄同行,以便照拂,如今不知被毒蛇咬傷之人,是波妹?還是章兄?……」

    話方至此,小黑已伸出它那小小爪子,在地下人形頭部之上,又復加畫了幾根長髮。

    這樣一來,不言可喻,被毒蛇咬傷之人,定是竇凌波了!

    目前四位男女俠士中,輿竇凌波交情最深之一,自然是與她交往最久的「兩江龍女」楚雙雙。

    她既知竇凌波遇禍,立刻花容慘淡,急急問道:「小黑,你主人怎……怎麼樣了?可……可礙事麼?」

    小黑臉上神情,也頗愕然地,先合起雙掌,枕在腮邊,作了暈睡姿態,然後又伸爪在地上畫了一朵花兒。

    楚雙雙恍然道:「你是說你主人業已中毒暈倒,章大俠正用那『紅色石花』對她加以救治……」

    小黑點了點頭,茅浩在一旁說道:「事情總算弄明白了,章賢弟一面以『紅色石花』,救治波妹,一面又恐延誤事機,遂命小黑持著那三朵『綠色毒蕈』,先行趕來……」

    語音至此,略略一頓,他把目光移注唐三變。向唐三變皺眉問道:「唐兄,那『紅色石花』,既能作為防毒主藥,必具祛毒神效,章賢弟用它治波妹的蛇毒之傷,不至於……不對症?」

    楚雙雙與柴玉芝均以一種關懷焦急心情,聆聽唐三變怎樣回答?

    唐三變略一沉吟,並未答覆茅浩向自己所提出的這項問題,卻目注小黑,問道:「小黑,咬傷你主人的,是條什麼蛇兒,你能不能夠把它所具特徵,比劃給我看看?」

    小黑點頭,先把右爪之上,然後又把兩條長臂,向左右張了一張。

    楚雙雙看得有點莫名其妙,方待開口,唐三變已先向小黑問道:「你是否表示,那蛇兒不是圓形,身軀平扁,但是卻極長?」

    小黑又復頷首,唐三變又復問道:「那條又長又扁的蛇兒,是不是尾部特寬,就若一隻絕大小琵琶,身上亞呈現一種爛糟糟的暗綠顏色?」

    小黑不住地點頭,以一種詫然眼色,看望著唐三變,似乎驚異於唐三變的料事如見!

    唐三變問出自己猜得不差,那咬傷竇凌波的毒蛇,果是又長又扁,尾部稍寬,形如絕大琵琶,不禁長歎一聲,搖頭說道:「這是天意,波妹居然會被這種世所罕見的毒物所傷。」

    楚雙雙聽至此處,便啟花容失色地,伸手拉著唐三變,急急問道:「唐大哥,這種罕見毒蛇,究竟是什麼名稱?毒性怎樣?大哥可知道麼?」

    唐三變道:「這東西百餘年間,聽說只出現過兩條,因身扁如帶,形若琵琶,遂被人名之為『錦帶琵琶蛇』。」

    楚雙雙道:「毒性如何?這『錦帶琵琶蛇』,既系罕世怪物,它的毒性大概極重!」

    唐三變答道:「當然極重,無論人獸,只要被它嚙中,均可將於一個時辰之中,全身盡潰,連骨頭毛髮,也爛得一點不剩,並幾乎無藥可救?」

    楚雙雙聽得「哎呀」一聲,驚詫欲絕地道:「那……那我波妹怎……怎辦?她……她已被這『錦帶琵琶蛇』咬傷……」

    話方至此,忽然發覺唐三變的臉上神情,一點不急,不禁愕然道:「唐大哥,我都快替波妹擔憂死了,你怎麼一點不急,莫非其中還有什麼花樣?」

    唐三變笑道:「並非有什麼花樣,而是雙妹忽略我『幾乎無藥可救』一語中的『幾乎』二字。」

    楚雙雙也是絕頂聰明人物,聞言之下,妙目轉處,略一忖度,嫣然笑道:「我明白了,花樣是在那『紅色石花』之上。適才小黑說峰弟在用『紅色石花』,解救波妹,我一時憂心,竟忘掉了!」

    唐三變笑道:「有了一朵『紅色石花』,已足克制『錦帶琵琶蛇』的奇毒,使波妹起死回生,如今波妹等是採得兩朵,更可使她獲得罕世機緣,轉禍為福!」

    柴玉芝一旁問道:「唐大哥可否說清楚點,『紅色石花』的奇效,為何有一朵二朵之分?」

    唐三變接口說道:「這道理在於若是服食一朵『紅色石花』,僅足祛除奇毒,使波妹復原如初,倘若把兩朵『紅色石花』,一齊服食,則不單解毒,並可把『錦帶琵琶蛇』的奇異毒力,化為奇強真力,充沛體力,大概可以抵得上二十年面壁之功!」

    楚雙雙喜笑道:「這就好了,峰弟對波妹情意深摯,他定會把兩朵『紅色石花』給波妹一齊吃掉……」

    唐三變見楚雙雙講話至此,語音忽頓,並把雙眉愁皺,遂含笑說道:「雙妹突然皺起雙眉,面現憂疑之色則甚?你莫非不相信我的話兒?」

    楚雙雙道:「我怎會不相信唐大哥所說之語,只是覺得波抹若把兩朵『紅色石花』一齊吃掉,你的煉藥之舉,豈非大受打擊,甚至於煉不成了?」

    唐三變搖了搖頭,含笑說道:「煉毒主要,是『綠色毒蕈』,『紅色石花』只是在我們萬一中了對方奇毒,一般藥物,無法解救時,仗以防身保命之用,故而縱令波妹把兩朵『紅色石花』,一齊吃掉,我們只消各自特別小心謹慎一些,也可無甚大礙!」

    茅浩笑道:「對,這等天材地寶,求甚難求,譬如章賢弟與波妹空跑一趟,又自如何?難道我們便因而取消這苦心佈置的『千毒大會』?」

    楚雙雙聽先茅浩之言,向唐三變秋波流注地,嫣然一笑說道:「既然如此,唐大哥便利用小黑辛苦送來的三朵『綠色毒蕈』,煉那打算以毒政毒,盡殲群魔,造福江湖的『慈悲藥』吧?」

    唐三變點了點頭,目光一掃群俠,正色說道:「好,我這就煉藥,請諸位為我作兩日護法,並需特別小心,因為我給諸位所服食的丹丸,只能消極防毒,不能沾觸或聞嗅上,中人暗算,萬一受傷見血,對方所用更是罕世奇毒時,便有麻煩!」

    茅浩,楚雙雙等一齊含笑點頭,表示對唐三變所叮嚀之語,不會忽略。

    唐三變又向小黑笑道:「小黑,來吧,我對你曾有諾言,要帶你一齊煉藥,加以成全,如今雖然『紅色石花』未曾到手,但單獨對你一個人,我或可另想辦法。」

    唐三變話音未了,忽然怔住,因為他發現小黑臉上並無欣喜之色,反而直向自己連連搖頭。他見狀之下,不由詫然!

    唐三變向小黑道:「小黑,你搖頭則甚?難道你不願意所我成全?要知道過了兩天,我便可以使你變成不畏任何奇毒的金剛不壞身呢!」

    小黑又自搖了搖頭,合起兩隻小手,先對唐三變拜了幾拜,然後回手指來路,從目中流行淚水。

    楚雙雙恍然問道:「小乖猴,你手指來路,目中流淚之意,是不是掛念你主人的安危,要想趕回去探看探看,以致不能接受我唐大哥的成全之舉麼?」

    小黑連連點頭,合起兩隻黑毛茸茸的手爪,對群俠又是一陣膜拜!

    群俠見狀,不禁一齊對小黑的衛主情殷表現,讚歎不已。

    唐三變揮手笑道:「好,你去吧,你主人雖被『錦帶琵琶蛇』咬傷,但因有『紅色石花』在手,不單定必無恙,並可轉禍為福!你回去看看也好,叫你主人與章大俠快點前來這『桐柏山玉柱峰』頂,免得大家懸念!」

    小黑一聲歡啼,身形閃處,化為一縷輕煙,疾下這陡拔異常的「玉柱峰」頂。

    唐三變目睹小黑去後,便向茅浩,楚雙雙,柴玉芝等,含笑說道:「如今,我便重為馮婦,開爐煉毒,諸位若是見其異狀,不必驚詫,聽其自然就是。」

    說完,便命楚雙雙帶來的幾名得力手下,在一大塊巨石之後,燃起爐火,把沿途所採購,以及那三朵「綠色毒蕈」,先後投入鍋中,熬成一大鍋黑色毒汁!

    柴玉芝拉著楚雙雙的手兒,用鼻略略一嗅,面帶詫色問道:「雙姊,唐大哥爐中所煉,既是奇毒,怎麼毫無腥臭之味,反倒有種極好聞的香氣?」

    楚雙雙笑道:「這就是唐大哥的高明之處,倘若一聞腥臭,則嗅者必起戒心,所謂『奇毒』的效用能力,豈不便大大要打了折扣?」

    說話之間,鼻中所嗅的香氣,更為濃冽,也更為撩人,真使人有忍不住走向那大石之後去看上一看的強烈慾望。

    楚雙雙微笑道:「芝妹,你聞聞,這香味越來越誘人了,大概是唐大哥業已把那『綠色毒蕈』,放入……」

    一句「放入鍋內」的最後「鍋內」二字,尚未出口,楚雙雙與柴玉芝二女,均自面帶訝色。

    原來,這時「玉柱峰」的陡峭山壁之上,起了悉悉索索的奇異聲響。

    楚雙雙以為是章凌峰與竇凌波等到來,遂頓住話題,含笑說道:「是峰弟和波妹麼?你們來得倒快,在半途中遇見小黑沒有?」話方至此,「颼」然一響,從峰下竄上一條長達八九尺的赤紅毒蛇!

    柴玉芝嚇了一跳,正待舉手,卻被茅浩阻住,向她含笑說道:「芝妹且慢,我們先看看這條赤紅毒蛇的來意如何,再作道理。」

    柴玉芝也想起唐三變所囑咐的「見其異狀,不必驚詫,聽其自然」之語,遂暫時忍耐不動。

    那條長約八九尺的赤紅毒蛇,上到峰頂,竟毫不遲疑,便自游向唐三變設爐煉藥的大石之後,跟著便起了「嗤拉」一聲怪響。茅浩與楚雙雙,柴玉芝等互相交換了一瞥詫異眼色,削壁上「沙沙」連響,又出現了兩條毒物。

    一條是長僅三尺,但全身碧綠,頭形如鏟,令人一看之下,便知必具奇毒的怪蛇。一條足約二尺一、二,通身紫紅,寬如人掌的罕見巨大蜈蚣。

    這碧綠怪蛇,與紫紅蜈蚣,於上峰以後,也毫不遲疑地,向唐三變煉藥的巨石後游去。這回,連經歷過無數風波的「追風劍客」茅浩,也有點沉不住氣了,雖未出手對那毒蛇蜈蚣,加以襲擊,卻與楚雙雙,柴玉芝二女,尾隨在後,一觀究竟。

    誰知不看還好,一看之下,直把這三位男女奇俠,看得目瞪口呆!

    原來,那條碧綠怪蛇,一到石後,便毫不考慮地,身形一弓,凌空射起。

    唐三變就坐在那大鍋藥汁旁邊,碧綠毒蛇,卻並非向他飛襲,而是一直竄入那鍋被鍋下爐火煮熬得翻騰滾滾的黑色藥汁以內!「嗤拉」一響,一陣青煙起處,那條碧綠毒蛇,便告化為烏有!

    跟著那條紫紅蜈蚣,也是依樣葫蘆地來了個投爐自盡!

    茅浩見了這般情狀,才放下心來,邊自招呼楚,柴二女,躍上一塊巨石,從石頂往下觀看,邊自向她們含笑低聲說道:「雙妹,芝妹放心,爐中藥汁氣味,大概對蛇蠍蜈蚣等惡毒之毒,具有極大引誘力量,他們才會聞香而來,自行投鍋送死,我們且上石頂靜坐以觀,既可為唐兄護法,也免得驚擾了這些毒物,使它們倖免劫數!」

    說話之間,又有兩三條異種毒物,自行登峰尋來,投入那鍋香味越來越濃的藥汁之內。

    楚雙雙咋舌道:「唐大哥真有一套,這樣下去,要有多少毒物,自行投身入鍋?這鍋毒汁的威力程度,自極強烈無比,不是僅靠一兩件藥物所煉能夠比擬的了。」

    柴玉芝笑道:「如此也好,等我們這場『千毒大會』事完以後,桐柏山中毒物,大概清除已盡,可以造福樵子山民,成為一片淨土了!」

    果然,一些尋常罕見的蛇蠍娛蚣,不斷前來,無一意外地,都是自行獻身投入藥汁。等到一直只有小半鍋藥汁變成大半鍋之際,業已到「千毒大會」會期前夕!

    原本一直在鍋邊靜坐行功的唐三變,突然含笑而起,向在旁伺候的兩名楚雙雙手下說道:「夠了,熄去爐火。」

    他一面吩咐,一面又從懷中取出一包藥粉,灑入鍋中,鍋中藥汁的濃香氣息,便告消失不見。

    楚雙雙目睹神奇,對唐三變更加深了敬佩之心,飄身下石,含笑叫道:「唐大哥,大功告成了麼?」

    唐三變點首笑道:「大功業已告成,我再略加佈置,前來與會的那些平素以毒害人的壞東西們便該種瓜得瓜,種豆得豆地遭到報應了!」

    柴玉芝道:「這桐柏山中,大概已成淨土,希望在『千毒大會』以後,武林之中,也是一樣……」

    語音至此略頓,黛眉蹙處,臉上突現憂容地,繼續苦笑道:「唐大哥的大功雖成,但是,凌波姊姊身中劇毒,還不知安危如何?」

    唐三變不等柴玉芝的話完,便自面帶驚容地,向茅浩,楚雙雙皺眉問道:「茅兄,雙妹,適才芝妹為何有關懷波妹之言?難道她與章凌峰兄,以及靈猿小黑,直至如今,尚未趕來『玉柱峰』麼?」

    楚雙雙搖搖頭道:「沒有,明日便是『千毒大會』會期,但卻尚無波妹吉凶安危的半點訊息!」

    唐三變詫道:「這事奇怪,那『紅色石花』可說是藥中聖品,無毒不祛,章兄既有兩朵在手,決不會解救不了波妹所中蛇毒,他們迄今不來,莫非另外又生了別的事故?」這番話兒,使楚雙雙,柴玉芝二女,聽得又憂心如結,秀眉深蹙。

    還是茅浩久經江湖,比較豁達,他微微歎息一聲,向唐三變正色說道:「常言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關於章賢弟與波妹之事,我們空想無益,只有寄信於『福善禍淫』的昭昭天道!唐兄請把此事撇開,趕緊佈置一切,因為明日便是會期,可能天光一曙就有人來,西洋鏡若被拆穿,我們的一番苦心就白費了!」

    唐三變也是深明大禮之人,立即連連點頭,取了鍋中毒汁,在玉柱峰上下各處,加以佈置,並與茅浩,楚雙雙,柴玉芝等囑咐,明日前來參與「千毒大會」者多半均是十惡不赦之人,但看自己眼色行事,該誅戮一概誅戮,莫再留作江湖毒害!

    他們把一切事兒準備停當,已是半夜,章凌峰、竇凌波、小黑仍未到來,毫無訊息。

    唐三變道:「從現在開始,我們把稱呼改了,各人須記清自己身份,我是『千毒郎君』西門白,芝妹是我書僮,乾脆就叫『芝兒』,雙妹是『萬毒仙姬』東門紫,茅兄則用『百毒郎君』唐三變的名號,暫充我身外化身。」

    茅浩笑道:「我這『百毒郎君』,是一直留在峰頂,還是先行藏起,等到必要時再復出現……」

    唐三變想了一想道:「不必藏起,留在峰頂好了,因為凡屬上峰之人。大半都需加誅戮,不會再放他下峰,無須作掩飾……」唐三變話方至此,忽然聽得「玉柱峰」下,起了縱身登峰的攀援聲息。

    柴玉芝大喜說道:「來者共有兩人,大概是竇凌波姊姊和章凌峰兄,趕得來了?」

    唐三變向她搖了搖手,表示叫柴玉芝切莫高聲地,悄然說道:「芝妹變變語音,莫忘了你是男裝書僮身份,來人不是波妹、章兄,因為少了一隻靈猿小黑聲息,在這攀登高峰之際,波妹或章兄不可能笨拙得仍把小黑抱在身上……」

    說至此處,突然把語音提高,並略變音地,向柴玉芝叫道:「芝兒,你去看看,又是那位武林同道,趕來玉柱峰頭,參與『千毒大會』,競爭『當世毒聖』的崇高地位?」柴玉芝果然把嗓音放粗地,恭「喏」一聲,舉步往崖邊走去。

    她尚未走到崖邊,崖下已有人狂笑說道:「『又有那位武林同道來麼』?我倒不相信有人比我們來得更早……」

    語音才住,人影連閃,已有兩個服裝甚為奇異的江湖人物,縱登上「玉柱峰」頭,來人是一老一少,一男一女。

    男的比較年輕,約莫只有二十四五光景,油頭粉面,穿著一襲粉紅色的長衫,看去有點陰陽怪氣,不大正經地,令人作嘔。女的則有五十來歲,面容十分醜惡,皮膚更極為粗黑,但卻穿了一身顏色甚為嬌嫩的水綠襖褲,鬢邊插著一朵紅花,越發更添醜怪!

    柴玉芝眉頭略蹙,忍不住心中的厭惡訕笑之感,伸手一指茅浩,楚雙雙二人,緩緩說道:「此你們來得早的,不止一位,而是兩位。」

    綠衣老婦向柴玉芝看了一眼,聳動兩條掃帚眉,發出狼-似的語音問道:「你就是召開這場『千毒大會』的『千毒郎君』西門白麼?」

    柴玉芝道:「西門公子,乃是我家主人,我叫芝兒……」說至此處,伸手向坐在石上的唐三變指了一指。

    唐三變緩緩站起身形,向綠衣老婦和紅衣少年略一打量,抱拳笑道:「兩位怎樣稱謂?」

    紅衣少年道:「我叫『六詔毒少』吳新干,這位是『婁山毒後』卜金蓮……」

    唐三變「哦」了一聲,接口道:「我明白了,你們就是當年在清虛道長玄門雲帚下,僥倖逃生的『天南九毒』之二。」

    卜金蓮一雙三角眼中閃射凶光,盯著唐三變道:「你是清虛老雜毛甚麼人?」

    唐三變道:「清虛道長,是我忘年之交……」

    吳新干「咦」了一聲,頗表驚奇地,接口說道:「奇怪,清虛老雜毛生平最憎惡用毒之人,我們『天南九毒』,才在他玄門雲帚之下,死了六個,卻又怎會和你這『千毒公子』,結為忘年交呢?」

    卜金蓮以一聲獰笑截斷吳新干話頭,向唐三變道:「西門公子,你那忘年之交的清虛老雜毛呢?他如今人在何處?」、

    唐三變肅容道:「清虛道長功行修足,善果積完,已於兩年多前坐化終南飛昇兜率!」

    吳新干把牙關一挫,恨聲說道:「清虛老雜毛竟然死了麼?這倒便宜了他,否則,昔日之仇誓所必報,要使他週身皮肉一寸一寸慢慢爛盡地,盡化膿血而死!」

    唐三變笑了一笑道:「來來來,我且把另外兩位此你們來得更早的與會嘉賓,替你們引介一下,這位是『萬毒仙姬』東門紫,這位是『百毒郎君』唐三變……」

    「萬毒仙姬」東門紫之名,乃是茅浩杜撰,自然使卜金蓮與吳新干覺得陌生,不大注意,但「百毒郎君」唐三變,卻毒名久享,使卜、吳二人,聽得臉上雙雙動容,目內凶光,也接連向茅浩身上,盯了幾眼。彼此略作引介寒暄,吳新干便似有點性急地,向唐三變問道:「西門公子,我們這場『千毒大會』,何時開始?」

    唐三變抬頭看看天光,含笑說道:「如今時未至卯,我們且等午正開始如何?因為人若太少,也覺得無甚光彩!」

    吳新乾道:「西門公子知不知道還有些甚麼人物要來?」

    唐三變的「千毒大會」請柬,由於時間關係,雖僅散發於四川全省,暨四川左近之處,但因為了掩飾動機,卻不得不略加誇大地道:「我的『千毒請柬』,遍發於四海八荒,連遠在『勾漏』一帶的『百毒郎君』唐三變兄,均已趕來,可見得共與盛會,公平競爭『當世毒聖』的同道高人,決不會少!」

    吳新干聞言,與卜金蓮交換了一瞥眼色,彷彿無可奈何地,點頭說道:「好吧,我們先坐上一會,等到天光午正,大概前來與會之人,總到得差不多了!」

    唐三變笑道:「對不起,這『玉柱峰』頂太以陡削,無法置辦桌椅,招待酒食,你們兩位只好委屈點自行隨意覓坐!」

    吳新干與卜金蓮二人,遂自行尋了塊比較平坦的山石坐下。吳新干,卜金蓮二人坐下不久,峰壁間又起人聲。

    這次來的,共有三人,是在邛崍山中,隱居多年,幾乎被江湖人物遺忘的「白髮人魔」雲九霄,在西康一帶,頗著凶名的「金沙毒士」崔心五,和昔日曾被稱為「毒心童子」,如今卻兩鬢已斑的西南黑道巨擘歐陽年。

    這三人雖均久著凶名,但卻均非唐三變心目中所等待目用自己的名號,替「陰陽雙屍」為虎作倀的萬惡賊子。

    雲九霄、崔心五、歐陽年等來後,久久無見人來,辰光已近巳末,章凌峰、竇凌波與靈猿小黑,更是音訊沉沉,未曾趕來,令人莫測凶吉。

    設計「千毒大會」,認為十拿九穩,必可功成的「追風劍客」茅浩,心中也不禁打起鼓來,把眉頭愁皺地,暗自忖道:「難道那萬惡凶邪竟不肯上當,竇凌波若再中毒難祛,自己這番打算,豈不成了『周郎妙計安天下,賠了夫人又折兵』?」

    他正自皺眉思忖,那白髮飄肅的「白髮人魔」雲九霄,已向唐三變所飾的「千毒公子」西門白含笑叫道:「西門公子,如今天光已交巳末,轉瞬之間,看來不會再有人來,我們……」

    說至「我們」二字,這位久隱邛崍的「白髮人魔」,竟自行把話頭頓住。

    因為他的話猶未了,「玉柱峰」的陡削峰壁之間,已傳來攀援縱躍聲息。

    唐三變聽出來的共有兩人,起初以為是章凌峰和竇凌波,但仔細一聽,卻知不是。因為兩人分為一先一後,並非同行,前一人的輕功造詣,已是當世武林的第一流人物,後一人更是爐火純青,若非傾耳凝神,幾乎便會忽略過去,使人毫無所覺!

    不僅他心中起疑,連茅浩與楚雙雙也在暗中揣測,這分成一先一後,功力甚高的來人,究竟甚麼身份?

    他們疑思未畢,一條人影業已恍若輕煙地,飄上「玉柱峰」頂。

    這是一個身著黑色長衫的蒙面人,從身材髮色看去,大概是位三十有餘,四十不到的中年文士。

    唐三變搶步當先,抱拳笑道:「尊駑既來參與『千毒大會』,定然想鰲頭獨佔,名揚天下,何必還蒙面則甚?」

    黑衣蒙面人從蒙面黑巾中,射出兩道冷電似的目光,盯在唐三變的臉上問道:「尊駕就是召開這場『千毒大會』的『千毒郎君』西門白?」

    唐三變頷首笑說:「正是,朋友怎樣稱呼?在這荒崖絕頂之上,無法招待,西門白深為歉疚。」

    黑衣蒙面人不等唐三變講完,便截斷他話頭,冷然插口問道:「既是『千毒大會』,則『唐門』中,定有人來,但不知來的是當代掌門?還是……」

    唐三變也不等他講完,便搖頭接道:「朋友,你猜錯了,直至此刻,『四川唐門』中尚未派人前來,我也頗為奇怪!」

    黑衣蒙面人道:「既然如此,我可以除掉這蒙面黑巾了,因為我蒙面之故,就是不願見『四川唐門』中人!」

    他邊自說話,邊自伸手把臉上那條蒙面黑巾,緩緩取掉。

    黑巾一去,在場諸人不由全都一怔!

    唐三變、茅浩、楚雙雙、柴玉芝四人,當然熟悉,便連吳新干、卜金蓮、雲九霄、崔心五、歐陽年等五人,也因曾被引介,覺得這黑衣蒙面人貌相竟與先來已久的那位「百毒郎君」唐三變,一般無二。

    一來茅浩所扮「百毒郎君」唐三變,此時正偏過臉去,與楚雙雙低語說話,二來那黑衣蒙面人只注意千毒大會的主持人「千毒公子」西門白,目光並未四掃全場,以致他在除去蒙面黑巾之後,尚未發現還有一個與自己面貌相同之人,也在「玉柱峰」頂。

    唐三變當然知道心血未曾白費,冒用自己名號的萬惡之徒,業已中計出現。

    他自孽海回頭以來,修持功夫頗深,但如今卻也不由自主地,起了一陣心跳!

    唐三變吸了一口長氣,儘管使心情平靜下來,向那與自己貌相相同之人,抱拳笑道:「尊駑既已除去蒙面黑巾,對於來歷姓名,定也不吝賜告的了。」

    此時連吳新干、卜金蓮、雲九霄、崔心五、歐陽年等五個凶人都把十道目光,盯在那黑衣人的臉上,靜聽他怎樣答覆。

    那黑衣人聽得唐三變所扮「千毒公子」西門白詢問自己姓名,竟吸了一口氣兒,緩緩答道:「我雖然隱跡多年,久未在江湖走動,但昔年若是提起『百毒郎君』唐三變之名,在東南一帶,著實可禁小兒夜哭……」

    「哈哈……哈哈……」這一連串的「哈哈」大笑之聲,是發自那位「白髮人魔」雲九霄的口內。

    黑衣人臉色一沉,目光冷注雲九霄道:「我知道你大概是隱居邛崍的『白髮人魔』雲九霄,但唐某與你無瓜葛,不沾恩怨,你卻倚老賣老地,對我訕笑則甚?」

    雲九霄搖頭道:「唐朋友會錯意了,我不是對你訕笑,而是覺得西門公子召開這『千毒大會』,競爭『當世毒聖』,本已頗為有趣,誰知居然在『千毒大會』之上,又鬧了雙包奇案,豈不有趣得太以令人好笑麼?」

    黑衣蒙面人聞言一震,目光四下一掃,這才發現另一邊正坐著一個與自己相貌,衣著均極相似的人,正目光如電地向自己逼視過來。至此,他頓悟出這一場所謂的千毒大會,全是一個圈套,自己不該一時大意,要來這裡爭什「毒聖」威名,以致跌落人家陷阱。他一震一呆之後,心中電閃思忖,心忖在場諸人,無一不是用毒高手,自己若要安然退出,必需出其不意地,先下手為強,能把在場諸人一舉殲殺,自是最妙不過,倘若不能竟全功,在自己全力施為下,迫得他們忙於招架之際,自己也可乘機逸走,主意打定,一面偽作驚訝地道:「這……」語音未竟,陡地雙手齊揚,發出一片粉紅毒霧,挾著一片牛毛細針,分向在場諸人射去。

    峰頂諸人,紛紛騰身閃躲,唐三變、茅浩、楚雙雙、柴玉芝因早就服有百毒不侵靈丹,對那粉紅色毒霧,根本不必置理,只要縱身避開那細如牛毛的毒針,便告安然無事。

    「白髮人魔」雲九霄、「金沙毒士」崔心五、「毒心童子」歐陽年,和「婁山毒後」卜金蓮,「六詔毒少」吳新干,因事出猝變,一方面要閉住呼吸,一方面又要縱身躲閃毒針,便均迫的手忙腳亂,終因相距太近,防此失彼,致使這五個久享凶名的用毒高人,在勢難兼顧的情勢下,不是吸入毒霧,便是遭到毒針射中,均告紛紛倒地不起。

    黑衣人一見千毒公子等幾人均告無恙,心知定難討得好去,趁隙一縱身形,逕向峰下竄去,誰知方達半腰,便巧遇到剛來的章凌峰和竇凌波。

    竇凌波因被毒蛇所咬中毒昏迷,迫得章凌峰先遣靈猿小黑把「綠色毒蕈」送往玉柱峰頂,一面就取兩朵採得「紅色石花」餵給竇凌波服下,一面跌坐竇凌波身後,伸掌按向竇凌波後心命門穴上,默運神功,以深厚內力,源源輸入竇凌波體內,藉以助長「紅色石花」藥力,以療竇凌波所中蛇毒。

    竇凌波身中蛇毒,有了「紅色石花」,已再無危險,誰知章凌峰愛之心切,兼以不知「紅色石花」效力,將兩朵「紅色石花」全給竇凌波服下,需知這等靈藥,不特可解百毒,平常服之,更可增長二十年功力,其功力之強,可以想見,竇凌波因中毒在先,人已昏迷,對於功效神奇的靈藥,未能及時運用內功接引藥力,待至章凌峰以深厚內力度入她體力,而她也毒性已解,回復清醒之際,獲得章凌峰的簡要告知之後,立即默運神功,引發藥力,遊遍週身穴道,驀覺舒適無比,暫入忘我境界地。

    章凌峰見竇凌波寶相莊嚴,不敢驚動,也在一旁跌坐,為愛侶護法。

    兩人這一運功,為時甚久,運功完畢,竇凌波容光煥發,內力平添,兩人相視一笑,緩緩站起。靈猿小黑,早由玉柱峰頭回來,見兩人運功完畢,跳躍奔前,撲入竇凌波壞中,口中吱吱喳喳。

    竇凌波含笑撫慰,向它詢問護送「綠色毒蕈」經過,小黑點頭示意,指手劃腳,竇凌波對它動作異常熟悉,知它已把「綠色毒蕈」平安送到,遂含笑向章凌峰道:「章兄,小妹這次因禍得福,全……」

    章凌峰不待她把話說完,便連連搖手,截住她的話頭道:「波妹不用客套,千毒大會之期已屆,我們還是趕赴玉柱峰頭,與茅大哥等共殲群魔。」

    竇凌波嫣然一笑,點足飄身,攜著小黑,逕往玉柱峰趕去,章凌峰緊追在後,兩人這一放足飛躍,快如矢箭,趕到峰下,驀見半腰一條人影,疾射下山,那條人影身後,有四五條人影追將下來,待雙方相距接近,竇凌波和章凌峰已看清前逃者竟是「百毒郎君」唐三變,後追的正是除去偽裝,業已恢復本來面目的「追風劍客」茅浩,和真正的「百毒郎君」唐三變,「兩江龍女」楚雙雙及柴玉芝。

    竇凌波心知前逃者正是日前江邊所遇的歹徒,便不待奔至,一縱身形,凌空出指,向那歹徒點去。

    那偽冒「百毒郎君」唐三變的魔頭,一見前有人攔路,身後又有敵人追來,心知要糟,不待竇凌波指風襲至,便仰身倒地,一滾丈餘,雙手前後飛揚,發出大片粉紅色濃霧,章凌峰觀狀,大喝一聲:「波妹速退。」自身也趕緊向旁一閃,那魔頭趁機,一躍而起,便待向山下奔去。

    章凌峰那容他再有脫身機會,點足飛身,遙空發掌,向那魔頭全力擊去,一片罡風,勢如排山倒海向那魔頭身後湧到。

    那魔頭危在燃眉,要想重施故技,發出毒物,奈時不我與,只好咬緊牙齦,反身出掌,迎向章凌峰所發的凌厲掌風,一聲震響,那魔頭一因內力不及,二因來時嗅入「百毒郎君」所布散山頭的劇毒,功力已打折扣,終為章凌峰一掌擊摔三丈之外,口噴鮮血,倒臥不起。

    茅浩和唐三變等業已趕到,輿竇凌波一齊蹲在那魔頭身側,瞥見那魔頭業已氣絕。

    唐三變自懷中取出一瓶藥水,洗去那魔頭臉上易容藥物,驀地驚呼一聲,身形一震,踉蹌後退,原來那魔頭竟是唐府中人,與唐三變為兄弟行,平素頗得唐老太婆寵愛的唐志高。

    茅浩等向唐三變問明那魔頭身份,鹹向唐三變致賀,唐門血債,終獲報償,同時又在那唐士高身上,搜獲章凌峰被騙去的「碧玉球」,至此,章凌峰的一場冤案也告洗雪。

    大功告成,茅浩與唐三變向各人告別,遨遊八荒。

    章凌峰,竇凌波,楚雙雙及柴玉芝則相偕同返酆都地府,謁見「鐵面閻君」包效肅,「獨目天曹」柳子嚴,把殲凶鋤惡的經過,一一詳細稟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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