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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 七 章 文 / 諸葛青雲

    戴天仇不但武功精絕,操舟手法亦高,這一全力划船,只聽水響嘶嘶,船飛若箭!

    約莫盞茶時光之後,她已趕到距離那條船影十丈左右,但仔細看去,那船上竟然空無人影,饒是戴天仇心靈性巧,機智絕倫,也一時如墮五里霧中。

    那對面的小船以乎早就靜止水中,戴天仇藝高膽大,明明覺得此船大有蹊蹺,也要一探究竟,於是雙手再復用力一劃,乘著小船前衝之勢,嬌軀一擰衣抉,宛如月殿飛仙,直向那船頭縱去。

    但戴天仇嬌軀甫落,小船突地向前疾衝數尺,幾乎把她閃落水中,戴天仇趕緊用「金剛柱地」身法,穩立如山,並施展「傳音入密」

    神功叫道:「是什麼人在水下弄鬼,趕快出來!」

    只聽咕都一聲輕微水響,自船尾後方冒出了兩個人頭,並有稚嫩童音說道:「大丫頭!

    淮請你到我們船上來的?你偷上別人的船,怎麼還發脾氣?」

    戴天仇注目一看,見那露出水面的人頭,竟是兩張團圓甜甜的個臉,各睜著一對精光炯炯,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神氣活現地看著目己。

    她見他們只是兩個十一二歲的孩子,而且又都長得這般逗人喜愛,不禁噗嗤一笑說道:」喲!瞧你們這兩個孩子野的很例,怎麼叫我大丫頭,應喊妹姊才對呀!」

    右邊一個娃兒小嘴一撇,曬道:「不害臊,好意思叫人喊你姐姐,誰認識你呀?我們看在你還長的順眼,不找你麻煩,快點回船去吧!」

    戴天仇著實喜歡這兩個孩子,聞言不但不氣,反而微笑說道:「小兄弟,你們怎麼這樣不客氣,竟下起逐客令了?」

    左邊那個娃兒呀嘴說道:「你是誰的客人?我們又沒請你,還想往臉上貼金!」

    戴天仇笑道:「好,我走,可是我那隻船如今已離開十丈左右。

    怎麼回得去呀?」

    右邊那娃兒偏頭看了一眼,說道:「哼!好沒有用,連這點遠近都跳不過去,你是怎麼來的?」

    戴天仇奇道:「咦!你說得到蠻輕鬆,我來時只有五六丈遠,如今幾達十丈,難道你能跳過去麼?」

    左邊那娃兒兩隻大眼一翻,神氣活現他說道:「怎麼不能?我哥哥現在都可以跳四五文遠,倘若長到你這麼大,還會跳不過去麼?」

    戴天仇柳盾微蹙,心中暗付:「看這兩個娃兒目中神光湛湛,並又自詡能飛越四、五文遠近,武功必然不見,但不知是何人門下?競有如此成就!」

    她自信對當今武林情勢頗為熟悉,一般武林人物功力,無出十大高人之右,這兩個娃兒的師承,未免太費疑猜,逐在思付半晌以後,微笑說道:「你們這兩個娃,年紀輕輕,就會信口開河,亂說大話,我就不信你們能夠一躍四、五丈遠。」

    語音方了,乘這兩個娃兒未曾注意之間,雙掌凝勁,虛空猛推,小船便如急箭脫弦一般,煥然前衝數丈。

    那兩個娃兒大吃一驚,果自水中躍起,宛如兩條飛魚般的,直撲小船,足足凌空縱出三丈。

    須知人在水中躍起,既受水中阻力影響,足下又不易借力,自較艱難,倘若換在陸地施為,這三丈距離最少應該加成五丈!

    十一、二歲幼童的輕功身法,能夠一躍五丈,未免有點令人難信到不可思議地步!

    誡天仇方自驚愕,那兩個娃兒雙雙落入水內,抓住船頭,右面那個幼童氣沖沖他說道:

    「大丫頭,這可是你自我麻煩,方才叫你走你不走,現在你就是想走,大概也走不成了!」

    戴天仇比起這兩個幼童,自然大得甚多、但她何嘗不是十八、九歲的黃衣少女,照樣童心未混,她起初只覺這兩個孩子可愛,現在卻反加上了一種好奇心理,應聲接門笑道:「不要我走才對,小弟弟們,你們佐在那裡?把姐姐帶去招待招待!」

    左面那個孩子一皺眉頭,轉臉向右說道:「哥哥,這怎麼成呀?

    帶著這大丫頭,不僅我們的事情辦不成,而且師傅若見我們帶了陌生人回去,不把我們禁閉三月才怪!」

    戴夭仇越來越覺好奇,不禁含笑問道:「小兄弟,你們要去做什麼事?姐姐願意幫忙,你們的師傅是誰?可以告訴我麼?」

    右面那個被叫哥哥的冷哼一聲,說道:「你說的倒頗輕鬆,這樣大的秘密;也能告訴你麼?」

    戴天仇聽他一說,不禁更加懷疑。猜不出究是件什麼重大的秘密?但心中暗笑:小孩子終是小孩子,他們在不知不覺間,業已透露出這都陽湖上現有一樁重大秘密!眼珠一轉。點頭笑道:「好,既是秘密,我就下再探聽,但你們師傅的名字既不敢講?自巴的名字,總可以說出來吧?」

    右邊那娃幾腦袋一幌說道:」我叫『追風燕子』譚小麒,你怕不怕!」

    戴天仇噗哧一笑說道:「喲!你還有個外號,我到真有點怕啊!」

    說完玉手一指左邊那個幼童,又復問道:「你叫什麼?大概也有外號?」

    那孩子也自神氣十足地一晃腦袋,說道:「怎麼沒有?我叫『穿雲燕子』潭小麒,你頭不頭疼?」

    戴天仇秋波一閃,蕪爾笑道:「唔?這倒不錯,一雙小燕兒,敢情還是同胞兄弟?」

    「追風燕子」潭小麒仰面二望天星,陰呀一聲叫道:「不得了!天已快到三更,若是耽擱了這件大事,可不是鬧著玩的!」

    他抬頭一看船上的顧靈琴,皺眉叫道:「大丫頭,我們替你把船推過去一點,請你趕快走吧!」

    話完,便與「穿雲燕子」譚小麟同時圍力,將小船向顧靈琴原坐小船推去。

    戴天仇眼看兩船漸漸接近,但卻搖頭笑道:「小兄弟,如果你們不把要做之事及你們師承宗派告訴我,我就賴在這船上不走!」

    「追風燕子」譚小麒把兩隻大眼一瞪,說道:「你在做夢!當今天下之人,還沒有一個知道這件事,也決不會有人知道我師傅的名號。

    戴天仇聞言越發感到興趣,也越發不願離開,索性緩緩坐了下來,舒了一口長氣,說道:「你們要是不告訴我,我就不走了!」

    她這種刁蠻舉措,直急得「追風燕子」潭小麒不知如何是好。

    「穿雲燕子」譚小麟卻大笑說道:「哥哥別急,我有辦法。女孩子多半怕羞,我們赤身露體的跳上船去,看她跑是不跑!」

    說完,雙手一撐船邊,冒出大半截赤裸裸的身軀,似乎真要跳上船來。

    戴天仇「啊呀」一聲,忙以羅袖掩面,跳回自己所乘小船,嗅聲叱道:「你們這兩個孩子怎麼人小鬼大,如此壞法?」

    兩個孩子發出一陣得意已極的哈哈大笑,「穿雲燕子」譚小麟又復沉入水中,推著小船,向湖心飛駛而去。

    此時,夜近三更,月明星稀,湖上一片寂岑,所有遊湖賞月之人,均已興盡歸去。

    戴天仇本因公孫玉爽約未到,頗為倔帳索莫,但如今卻被這潭氏兄弟的神秘行為,引起興趣,決定悄悄跟去,看個究竟。

    主意既定,遂探手摸出一錠紋銀,交給船家,笑道:「這錠紋銀權當船資,夜色已深你去休息,由我自行蕩漿便了!」

    船家早就看出這位風華絕代的女客是位江湖奇人,方自含笑接銀,欲待道謝,已被戴天仇輕輕一指,點了「黑甜睡穴」,酣酣睡去。

    戴天仇將船家放人艙中,連忙蕩起雙漿,尾隨潭氏兄弟船影,向湖心而去。

    兩船一前一後,漸漸深入湖心,直到三更,潭氏兄弟所坐小船始不再前行,而在湖面上迴旋飄蕩。

    這兩個小鬼靈精,雖已看到戴天仇的小船,但卻不加理會,只是瞪著四隻大眼;一瞬不瞬地,凝注距離他們小船一丈以外的湖水,神情極為緊張焦的。

    水光接天,月華籠水,鄱陽湖面一片耀眼銀白。

    白……

    靜……

    這兩個字統治了鄱陽湖的一切,也佔有了鄱陽湖的一切。

    驀然,譚小麒的注目之處,泛起一片紅光,把銀白的湖水,也鍍上了一層淺紅顏色。

    隨之,一股談談情香,也在如水的夜空中飄散,顧靈琴嗅在鼻中,不由嬌軀一顫,頓覺精神百倍。

    她知道這必是一種鍾硫天地靈秀之氣而生的某種稀世藥物,於是又將小船划近了些,注目凝神,靜靜看去。

    那紅色的光度漸漸越來越覺強烈,直照得附近十數丈的湖水,由淺紅,而深紅,終於成了血紅之色,那兩個娃兒的小臉更被映得紅赤赤的好不怕人。

    陣陣清香,也愈來愈濃,使人精神從過度興奮後,又有了些暈眩疲倦感覺,戴天仇眉頭微蹙,仔細注目,但湖上仍是一無所有。

    此刻的境界,卻又由白……,靜……轉變成:

    紅……

    香……

    紅得怕人,香得駭人,而奇異緊張的氣氛,卻更使人窒息!

    候然,只聽一陣波激浪湧之聲,自那紅光中心向四周擴展,竟把這兩隻小船,向外衝蕩了數尺遠近。

    戴天仇大吃一驚,暗忖:「這在湖水中發出紅光的,難道是個怪物?」

    她思付未畢,只見那紅色水面的波紋,再度向四周擴展,候然「潑刺」一聲,自水中伸出一物,通體血紅,約有人拳大小。

    那物體漸漸升至水面以上一尺左右,原來其下有根姆指粗細的青莖支撐,似乎並非活物,這時湖上無風,但那拳狀血紅之物竟不住搖顫,顯見頗有重量。

    又是一聲「潑刺」水響,只見那兩個娃兒之一,業已全身赤裸,僅穿一條犢鼻短褲,一躍上船,但另一個娃兒卻沉人水中。不見蹤影!

    戴天仇一看那船上的娃兒,蕩漿催舟,猛衝而來,神情十分緊張,知是防備自己破壞他們之事,遂微笑叫道:「小兄弟,儘管放心,不論那湖中是什麼東西?我都不會出手搶奪,欺負你們兩個小孩,但望你莫再隱瞞,對我明告!」

    這孩子是年齡較小的「穿雲燕子」譚小麟,聞言冷哼一聲答道:「我若告訴你那是什麼東西,只怕你也不信!」

    戴天仇笑道:「你管你說,不必管我信不情!」

    「穿雲燕子」譚小麟剛要答話,突聞一聲奇異脆響,似是有物爆裂,兩人均自一驚,同時回頭看去

    只見那人拳大小,通體血紅的物體已然漸漸張開,其大如碗,其狀如蓮,血紅色花瓣所蘊奇光,直把周圍十餘文的湖面映照得成了一片珊瑚,而散發出的芳香,更是使人如飲田酒,昏昏欲醉。

    「穿雲燕子」潭小麟突然轉過頭來哈哈一笑道:「大丫頭,現在你應該知道這是什麼東西了吧?」

    戴天仇腦中雖已微暈,但仍然把那東西看得十分真切,不禁愕然付道:「這東西狀如蓮花,通體血紅,難道就是傳聞中的『血蓮』?」

    但是,她想到江湖中關於血蓮的傳聞!卻又愕然搖頭,自言自語說道:「不可能,不可能……」

    「穿雲燕子」譚小麟又是哈哈一笑說道:「怎麼樣?我就是不說,你自己也猜出這是什麼東西了吧?但不過不肯相信而已!」

    戴天仇奇詫萬分問道:「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血蓮』?」

    譚小麒哂然笑道:「現在告訴你,也已無妨,你以為『血蓮』真如江湖傳聞,是生在『貝加爾湖』,十年開花,三十年結果,五十年才能果熟麼?」

    戴天仇道:「難道這傳聞不確?」

    潭小麒哈哈大笑說道:「若是江湖中人都知道『血蓮』產於鄱陽湖內,那裡還會如此安靜?哈哈,一股武林笨伯,竟是這般好騙!」

    戴天仇見潭小麒小小年紀,講起後來卻如此老氣橫秋,蔑視所有武林中人,不禁有氣,但她掃眼一看那朵血蓮,不禁煥然住口。

    原來,就這片刻之間,那朵盛開猶如海碗大小的血蓮,竟已完全凋謝,血紅花瓣,一片片落人湖中:「迫風燕子」潭小麒,從水內浮現身形,拾取花瓣,並探手將那蓮莖以上的血色蓮蓬摘下,歡然叫道:「小麒當心,我要來了……」

    兩丈來遠的距離,潭小麒微一飄身,便自躍過,向戴天仇笑道:「大丫頭,今夜總算讓你開了眼界,如今你且把這朵『血蓮』看看仔細!」

    說完便把那朵「血蓮」,向戴天仇的面前遞來。

    潭小以說話之時,頤靈琴便嗅到陣陣依郁奇芬,自「血蓮」之中散出,此時那「血蓮」

    遞到面前,奇芬更濃,便覺頭腦一陣暈眩,昏迷過去。

    這兩個小鬼靈精一陣哈哈大笑,戴天仇在意識朦朧以下,只彷彿聽得其中一人說道:

    「大丫頭,我先透露一個即將轟動武林的消息,給你聽聽,我家主人於九九重陽,要在『彭蠡水榭,大宴武林豪雄,你若認為我兄弟欺負了你,就去找我們算賬好了……」

    以後,戴天仇便自完全失去知覺。

    醒來之時,只見自己躺在舟中,那被自己點了睡穴的舟子,仍復沉沉大睡,不由覺得昨夜所經歷之事,猶如一場夢境,似真似幻!

    戴天仇起身替舟子拍開穴道,步出艙外,只見月影早隱,深藍如海水的天空,只剩下幾顆疏屋,在眨著疲乏的眼睛。湖上仍是一片岑寂,但卻不斷傳來魚兒的出水跳躍之聲,原來天快亮了。

    戴天仇正自疑真疑幻地望著湖水發呆,卻聽那舟於打了個呵欠,訝然叫道:「妨娘你划船真快,我們已經回到湖邊了呢!」

    戴天仇聞聲回頭,才發現小船已近岸邊,遂索性急劃幾漿,催舟抵岸,忽聽天空一陣鈴聲急響,只見數只碩大蒼鷹,振翼掠空飛過,每隻蒼鷹腿上,各綁著兩隻巨鈴,並有一片片形如樹葉般的東西,從鈴中飄飄飛出。

    她好奇之心大起,縱身上岸,拾起一片觀看,原來竟是一張兩寸見方觸手柔軟,薄如蟬翼白紙,上面赫然寫著蠅頭大小極為工整的三行紅色小字:

    武林聖君於九九重陽特備需碌珍饈,

    假鄱陽湖北岸之「彭蠡水謝」大宴中原道上江湖豪客,並以「純陽真解」一冊,相贈有緣!

    戴天仇看這束上所書,口氣托大,而且把「武林聖君」四字,故意放在前面,特別抬高,不禁眉頭雙挑,冷哼一聲,暗道:「什麼『武林聖君』,這般大模大樣……」

    突然,她目光落在最後一行「純陽真解」四字之上,訝然自語說道:「是不是他!嗯,一定是他!」

    她想起昨夜在湖上朦朧中聽到那兩個孩子所說的話,互一對照之下,知道此事大有蹊蹺,不但「飛鷹傳束」,是江湖空前創舉,而說明要把武林中人人夢寐以求的「純陽真解」

    相贈有緣,更足使天下震驚,武林轟動!

    但她所見到的「血蓮」正是可以醫治玉哥哥復容的聖藥。

    石洞中,於草為墊,歐陽雲飛運行「無極氣功」,九九八十一周天,全身無不舒暢,徐徐吐氣、開目,見到坐在一旁的公孫玉神情木然。

    歐陽雲飛哈哈笑道:「公孫大哥,我還以為你這毒攻內腑之症,無藥可救了呢?既然如此,你趕快先行設法將體內毒氣逼出,至於恢復容貌之事,倒不必急在一時,難道以你這等胸襟的大英雄,還把『美醜』二字,看得極重麼?」

    公孫玉正色說道:「賢弟所說雖是,仍然談的是復容靈藥『血蓮,為罕世之物,難以求得,但愚兄主意已定,如容貌無法恢復,我寧可、死,也不願再在江湖上,現身賜笑!」

    歐陽雲飛嚅動了一下嘴唇,正想發話,卻聽公孫玉又道:「賢弟這兩個月來,已盡得我天南門下真傳,所差的只是熟練與火候而已,愚兄在答應傳授賢弟武功之時,原是說附有條件!……」

    歐陽雲飛搶著說道:「大哥,你我情同手足,有何吩咐,儘管直說無妨,小弟決不推辭!」

    公孫玉勉強一笑,但隨即肅容說道:「我帶著半劍一玲,自六調歸來,到思師元修遭長,及元朗元真兩位師叔墳前祭奠之時,因念及恩師過度,遂抱碑大哭,誰知碑上竟被萬惡賊子,暗塗劇毒!」

    歐陽雲飛問道:「這塗劇毒之人是誰?大哥猜得出麼?」

    公孫玉鋼牙一挫,恨聲答道:「這人好猜,定然是那盜走『六調神君』方埃午『純陽真解』的獨臂豺人!此人心腸陰險毒辣無比,賢弟遊俠江湖,倘若與之相遇……」

    歐陽雲飛接口說道:「小弟必然手刃此撩!」

    公孫玉搖頭說道:「以你目前的功力,要想鬥殺獨臂豺人,卻還差得太遠!」

    語音至此略頓,忽然目射神光說道:「但天下事未必盡然,我昔時便憑一身俠骨,一腔正氣,不計成敗地勇鬥『六沼神君』,賢弟自也可能把那窮兇惡極的獨臂豺人,斃於天南絕學之下!」

    歐陽雲飛茫然點頭,公孫玉目中神光注定他臉上,沉聲說道:「如今我要宣佈第一項條件!」

    歐陽雲飛心神一震,恭身肅立,聽公孫玉一字一字地,正色說道:「因為賢弟面貌身材生得與我太相像,我要你保存這半劍一玲,從今後便用公孫玉之名,代替我江湖行道!」

    歐陽雲飛失驚問道:「大哥,你要小弟冒用你的姓名,行道江湖?」

    公孫玉面色『沉說道:「記住,這是我傳授你武功的代價,也是你不許絲毫違抗的第一項條件!」

    歐陽雲飛因已盡悉公孫玉的身世遭遇,知道他的內心苦衷,遂只得點頭答應道:「好,大哥還有什麼條件,請快說出,小弟一併承擔!」

    公孫玉聽歐陽雲飛如此說法,心中好似得到莫大安慰,微笑點頭,緩緩說道:」這是第二項條件,也是最後一項條件,卻太艱難,賢弟聽了不要大驚小怪!」

    歐陽雲飛感於公孫玉傳技之恩,早就決心替這位大哥完成一切心願,豪情勃發,氣概凌雲池軒眉笑道:「大哥便要我置身鼎鑊,歐陽雲飛也當應命!」

    公孫玉慘然一笑說道:「這項條件,有難無險,我要你一生一世不許對任何一個鍾情於你的女子,有所辜負!」

    歐陽雲飛想不到公孫玉竟提出這樣一項條件,遂在徽微一憎以後,朗答道:「大哥之言,小弟終身奉行,若有背棄,必遭天譴,只是我對大哥從前行道江湖情形不能全然知悉,大哥可否再為詳述一番……」

    公孫玉道:「二個月餘的朝夕相處,我的江湖歷遇說的已是不少,有些事還是讓你歷身江猢,也就自然知道了。」

    歐陽雲飛道:「大哥,不知以後小弟如何再與大哥見面。」

    公孫玉道:「我若不死,自有相見之日,賢弟下山去吧!」

    說完,儒衫一飄便向洞外縱去。

    歐陽雲飛一愕之下,趕緊隨後追出,但公孫玉的身影捷如掣電,已在十數文外,他大驚失色,急忙提氣叫道:「大哥!大哥!你到那裡去呀?……」

    公孫玉並不答話,奔行更疾,歐陽雲飛那裡追趕得上?轉瞬之間,白衣身影便在谷口消失,滿山滿谷只剩下一片迴響之聲!

    「大哥!大哥!你到那裡去呀!……」

    回聲漸息,人影亦杏,空山寂寂,暮色沉沉,一陣陣充滿寒意的西風,捲飛起地上枯草落葉!

    語云:「上有天堂,下有蘇杭。」尤其這擁有西湖名勝的杭州,更是騷人墨客心目中的無上聖地!

    秋陽夕艷,西湖勝景無邊,青石板鋪成的濱湖道問,正響起緩慢而有節奏的得得蹄聲,一騎白馬之上『端坐著個身穿白色長衫,頭戴嵌玉白色儒冠的少年,但他那略顯蒼白的俊美臉龐,彷彿籠罩著超越他年齡的愁思?在這西風殘照之下,分外顯得瀟灑中帶有淒涼,倜儻內微含憂鬱!

    那少年不像是在欣賞這湖光山色,卸是茫然地凝視著行將墜落的夕陽,劍盾微蹙,口中吟道:

    「滾滾長江東逝水,

    浪花淘盡英雄,

    是非成敗轉頭空,

    青山依舊在,

    幾度夕陽紅?……」

    突然,他耳邊似乎響起一聲冷笑,有人低低說道:「你空負堂堂六尺之軀,既有血海深仇,不思報復,只會頹唐憂傷,未免太無骨氣!」

    白衣少年正是蒙公孫玉括蒼傳技的歐陽雲飛;心神猛地一凜,暗付:這不是公孫大哥的聲音麼?急忙掃目四顧,原來只是自己心頭幻覺,那裡有公孫五的絲毫身影?卻聽背後一陣潑刺刺的蹄聲,三騎快馬,捷如飄鳳,從自己身傍呼嘯而過。歐陽雲飛坐下馬突然受驚,長嘶起處,前蹄人立,幾乎將他摔下馬來。

    歐陽雲飛劍眉微剔,星目候睜,兩道如電神光,奔射而出。打量馬上三人,懼是一身華服,背揚長劍的武林中人物!

    就在那馬上三名華服壯漢,呼嘯而過之時,突然十來丈的道旁人家中,跑出一個垂髫幼童,想在馬前越過。

    歐陽雲飛眼看馬馳太速,那無知幼童即將慘死蹄下,不禁驚然一驚,真氣暗提,大聲喝道:「站住!」

    他自從獲得公孫五師門之「天南無極氣功」炒訣以後,因心無旁騖,努力靜修之下,進度極為驚人!再加上公孫玉立意以他當作自己的身外化身,將平生絕學,傾羹相贈,益發突飛孟晉,一日千里!如今這聲呼喝,乃是情急以下,凝聚全身功力而發,宛如晴天霹雷,震響噹頭,果然驚得那三名華服壯漢,同時收緩勒馬,但儘管如此,那三騎馬的前蹄落下之後,業已險殺人的距離垂髫幼童,僅約三尺!

    歐陽雲飛急忙催馬趕上,向三名華服壯漢微一抱拳,朗聲說道:「在下為了救人,不得不驚擾三位,失禮之處,尚析見諒!」

    中間那名華服壯漢轉頭目光微注,冷哼一聲,哂然不屑說道:「無知窮酸,你以為大爺們,就是因為你那聲喊叫,才停馬不前的麼!」

    歐陽雲飛聞言一怔:暗付:對方馬行在前,看見幼童定比自己更早,剛才那一聲「獅子吼」,確實有點多餘,不由俊臉徽紅,訕訕一笑,正待離開,但目光微瞥之下,競又詫然駐足。

    原來這垂暑幼童,至多有七、八歲,長得宛如仙露明珠一般,逗人喜愛已極。穿了一身黃綢短杉褲,項間還掛了一串色呈碧綠,晶瑩奪目的名貴珠鏈!

    若是尋常幼童,早應該被適才驚危情景,嚇得發呆,但這黃衣幼童卻仍睜著兩隻大眼,向歐陽雲飛綻顏微笑,對於三名華服壯漢,竟似視若無睹。

    這時,那三名華服壯漢中右面一人,竟然一躍下馬,不聲不響地,疾伸巨掌向黃衣幼童胸前那串珠鏈抓去。

    華服牡漢出手極快,眼看手指就要觸及珠鏈,黃衣幼童卻身形微閃,退後幾步,說道:

    「你這大個兒不是好人怎麼伸手要搶人家東西,我告訴我媽媽去!」

    這三名華服壯漢既已出手,怎肯放過?一齊跳下馬來,將那幼童圍住。

    歐陽雲飛如今方知這三名華服壯漢,是覬覦黃衣幼童的頸間珠鏈,才收韁勒馬,不由勃然大怒,朗喝一聲,身形微飄,離鞍躍起!

    誰知這三名華服壯漢武功頗好,並非庸手,其中一人突然回手一招「拒虎當門」,凌厲掌風,劃空作嘯,略拒歐陽雲飛,另外兩人卻已合力將黃衣幼童的頸間珠鏈搶到手內。

    歐陽雲飛怒喝一聲,功力暗聚,「無極氣功」凝貫雙掌,右手「力排五嶽」,迎擊身前華服壯漢掌風,左手「五指追魂」,自指尖吐出五縷勁風,隔空向搶得珠鏈的那人抓去。

    他這初試天南絕學之下,威力果然驚人,只聽兩聲悶哼起處,面前首當掌風之人,身形劇震,足下跑跟,手撫胸膛,嗆出一口鮮血,那距離稍遠的一個,也因不知厲害,發掌硬接,被震得面色慘變,搖搖欲倒!但搶得珠鏈的華服壯漢,卻乘機上馬奔逃而去。

    怪的是那黃衣幼童珠鏈被搶,居然毫不驚慌,向歐陽雲飛嘻嘻一笑,張口正要說話,突聽「咆呀」一聲門響,他抬頭注目高叫了一聲「媽!」便如飛似地向那門口衝去。

    就在歐陽雲飛聞聲微愕之間,那兩名受傷的華服壯漢,也已乘機上馬逃去。

    歐陽雲飛驀然一驚,大聲喝道:「大膽強徒,你還走得了麼?」

    身形展處,剛待追趕,忽聽一聲冷冷嬌蠍說道:「公子莫追;那串珠鏈,丟不了的。」

    歐陽雲飛回頭看時,只見一個頭挽宮髻,身著黑色羅衫,風華絕代,高貴懾人的少婦,面色冷漠的站在門前。

    他愕然暗道:「人家丟了東西都不著急,看來又是我多管閒事了。但嫌這少婦神情過於冷摸,不由心中徽感不悅,賂一抱拳,也自冷冷說道:「那串珠鏈,既然不致失去,在下自不必多管閒事的了!」

    話完,方欲轉身上馬,那美艷少婦又復哼了一聲說道:「看公於身懷絕代武學,『功力不見,可也願往『彭蠡水檄』一行,或許有些意外收穫,也說不定。」

    語音了後,纖指一彈,彈出一片白光,輕飄飄地飛到歐陽雲飛手中,然後繼續說道:

    「這東西是由幾隻飛鷹,自高空散落,如此傳束方式,確屬武林創舉,頗不尋常!想來『彭蠡大冥』亦必有空前盛況!」

    歐陽雲飛見手中之物,是片兩寸見方,薄如蟬翼的請束,柬上寫著:

    武林聖君於九九重陽,『特備田園珍饅,假鄱陽湖北岸之』「彭矗水榭」,大宴中原道上江湖豪客,並以「純陽其解」一冊,相贈有緣!

    他看完小束,再回頭時,美艷少婦及黃衣幼童的身形均杏,只剩下兩扇緊閉朱門,在夕陽斜射以下,反映出一種淒涼光采!

    這連番奇遇,把個原本是文弱出生的歐陽雲飛,也激得豪情萬丈,他想起方纔那名幼童,不禁俊面微紅,付道:「即使三尺童子也負不凡身手,超人膽識,我歐陽雲飛若不勵志振作,雪恨復仇,真如公孫大哥訓斥之言,未免大無骨氣的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長氣,不自主地引吭長嘯,由於內功精深,嘯聲也自然而然的極為清越,繚繞於山間湖面,檔中加勁,跨下白馬也似懂得主人之意,希章章長嘶一聲,四蹄翻飛,向前奔去。

    杭州距離鄱陽湖,不過八百里左右,歐陽雲飛固九九重陽尚有甘曰,不必急趕,遂以一種悠閒心情,按轡徐行,將沿途風光,盡情領略。

    行約數日,已抵瀝疆邊境,只見宮道以上,盡都是些疾裝勁服的武林豪客,顯系趕往「彭蠡水榭」!歐陽雲飛暗付:光這浙贛道上,』便足有數百入之多,若是中原所有武林中人,齊都應邀前往,何止數萬,即使那位「武林聖君」宮甲全國,也怎能備得這多美酒珍饋招待賓客?

    一路無活,他到得鄱陽湖北端瘴田鎮之時,距離宴客之期尚有三日,遂找了一家客棧住下,但奇怪的是,卻見極多武林豪客,居然乘興而來,敗興而返,紛紛各自打點行裝,滿面郝然地摔棒離去。

    這種奇異現象,頗令聰慧絕倫的歐陽雲飛,大惑不解,好容易等到重九正日,啟程趕往「彭蠡水榭」。

    他行至距離鄱陽湖岸尚有數里路程,遙見前面人群鷹集,走到近前,方知路中有條新掘溝渠,寬約五丈,深約丈許,溝邊豎有一方牌示,上書:

    武林聖君渝示:

    凡赴宴豪俠,必領先以輕身功力飛渡此渠,否則,恕不接待,若有恃強硬聞者,格殺勿論!

    溝渠對岸,並有兩對身著華服,懷抱利刃,年齡均在十二三歲,但雙目精光炯炯,英武非常的幼童,凝神肅立!

    歐陽雲飛這才恍然大悟有不少人物敗興而返之故,但自己是否能夠提氣飛渡這五丈溝渠,亦無把握,不禁暗暗著急。

    此時,正有數人不自量力,施展輕功,提氣飛渡,但均縱出四丈,便力竭跌人溝中,引起圍觀之人的一片騰笑。

    歐陽雲飛因不知自己功力,究已練到何等境界?正自看得心寒之間,忽覺一縷幽香,襲人鼻中,偏頭看處,身邊俏生生地站著一位美艷白衣少女。

    這白衣少女淒然一哎,幽幽說道:「玉哥哥,我知道中秋之夜,我未如言赴約,你生我的氣了,可是我……我……」

    歐陽雲飛未假思索,詫然問道:「姑娘你……你說什麼?」

    白衣少女突然低位起來,嗚咽說道:「家父在中秋前夜謝世,所以我……」

    歐陽雲飛驀然一驚,暗付:這姑娘一定是公孫大哥三位紅粉知已中的沈南施,自己既已答允代他以公孫五身外化身身份,行走江湖,並不得辜負任何女子情意,只好暫時含糊應付,再作道理,遂「哦」了一聲,接口說道:「老怕謝世,你當然應盡子女之勞,我怎麼還會生你的氣?且等飛越溝渠,再行細敘吧!」

    沈南施這才轉悲作喜,伸出纖纖玉手,將歐陽雲飛的手兒握住,微笑說道:「王哥哥,我們手拉手兒過去好麼?」

    歐陽雲飛對於提氣飛越這五丈溝渠,本無自信,如今再與沈南施兩手相攜,雖未心蕩,也覺神搖,以致身才縱出三文,便自向下墜去!

    沈南施微微帶嬌嗔地膘了他一眼,向他耳邊,低低說道:「玉哥哥,你為何如此心不在焉?若連這點距離均難飛越,豈不笑死人了?」

    一面發話,一面真力徽提,不露絲毫痕跡地,便帶著歐陽雲飛,飄過溝渠,輕輕落地!

    歐陽雲飛俊面微紅,暗道一聲慚愧!微笑說道:「我們走吧!」

    他為了掩飾窘態,遂舉步當先,向前奔去。

    沈南施一身孝服素挾飄飄,也自與歐陽雲飛,並肩飛馳前進。

    兩人躍過溝渠以後,再無阻礙,並不時有一列對的華服小童,躬身引導,但這些小童的語音怪異,不似中原人氏。

    到得湖邊,兩人縱目看去,連沈南施姑娘也不由驚詫得「啊」了一聲,駐足卓立,凝視湖中半晌,才搖頭歎道:「玉哥哥,你以前可見過這、彭蠡水榭』麼?怎麼我住的離此甚近,卻不知有這一片水上浮宮!」

    歐陽雲飛也讚歎不已說道:「我連這『彭蠡水榭』之名,都未聽說過,如此風光,如此氣象,確實不凡,『武林聖君』選擇此地宴客,可能是位風雅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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