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五老逢凶 文 / 諸葛青雲
白元章含笑答道:「此物生在峻嶺危崖的陰濕之處,其形若菌,廬山五老峰一帶尤多,但非色呈純白,小才如指,而四緣垂絲披拂者,決不合用!雲兄如無甚要事可與傅老弟及甄女俠一遊匡廬,但須於四十日內趕回,方不致誤了爐中火候!」
葛愚人聽完,也向雲老漁人笑道:「域外三凶各有幾種絕世惡毒武功,厲害非常,盛名並非虛致,彼此既已定約九九重陽,作一了斷,小弟必須立返黃山,利用這段時日,鍛煉一種生疏已久的功力備用,廬山採藥之行,就煩雲兄率領傅天麟賢侄暨劣徒去吧!」
雲老漁人本來身無要事,廬山又不甚遠,自然含笑應允!
葛愚人又向傅天麟說道:「賢侄『六六天罡劍法』的新學變化,業已精熟,只等採來『垂絲石耳』,練成『補天丸』服食以後,便可足與武林一流名手,互爭長短!故一經服藥,即應偕你秋妹,再赴高黎貢山,以朱痕鐵劍,邀請『丹心劍客』茹天恨出山主持黃山盛會,掃蕩群邪,我則需回轉清涼台,靜坐練功,不到九九重陽,不相見了!」
傅天麟唯唯領命,葛愚人遂又對甄秋水叮嚀數語,並遞給她一件小小布包,便與白元章、孤雲道長、熊大年、雲老漁人等「萍蹤四友」含笑為別,大袖輕揚,飄飄自去!
孤雲道長遙望葛愚人身影,讚歎說道:「這位葛兄,不論文才武學,機智見識,均高出我等甚多,委實令人欽佩不已!有他一人,足可抵得過『東海梟婆』芮冰心!『血淚布衣丹心劍客』茹天恨,亦應制得住『南荒瞎道』,『玉指靈蛇逍遙子』及他門下孽徒,所豢毒蛇,合我等四人之力勉強也能抵制!問題就在那位新近崛起苗疆,自封『野人山主』,又號『銅鼓天尊』的雷震宇,此人不僅武功奇詭,善用各種惡蠱,手下並有猛獸如雲,卻……」
雲老漁人聽到此處,接口笑道:「道長不必為此擔心,玉指靈蛇逍遙子無意之間,竟與一位空門奇俠,結下深仇,我們這邊不又添了有力幫手了嗎?」
說完,遂將祁連山留雲峰覺慧神尼的俗家師弟「紅髮醉靈官」宋善,被玉指靈蛇逍遙子慘剝人皮之事,細述一遍,並命甄秋水取出那三根紅髮,給請人觀看!
白無章一摸自己的「綠玉青芒劍」,又看了看孤雲道長啟後所插的「流雲劍」,不禁笑道:「覺慧神尼若來,以她那柄『紫霓劍』,加上東海梟婆的『天藍毒劍』,小弟的『綠玉青芒劍』,道長的『流雲劍』,則所謂『武林五大名劍』之中的青、藍、紫、銀四劍,齊會黃山,倒也是一件武林盛事!」
說到此處,略一沉吟又道:「但那位持有武林第一名劍的『白衣駝翁』翁務遠,卻不知可會不請自來?九九重陽會上,若看不見翁駝子那柄『朱虹劍』,及他的『九宮劍法』,未免減色不少!」
長白酒徒熊大年叫道:「白兄何必想得那多!你趕快開爐替這位傅老弟煉『補天丸』,我老熊與孤雲道長,趁為你護法之際,也好鍛煉鍛煉自己那幾手功夫,準備九九重陽,去到黃山清涼台上,打一場痛快好架!」
萍蹤四友,在彼此哈哈大笑聲中,也就暫時為別!孤雲道長,留在九華山冷月坪,為仁心國手賽華陀護法,同煉「補天丸」,洞庭釣叟雲老漁人,卻與傅天麟甄秋水,同赴廬山,尋采那種煉藥所需的「垂絲石耳」!
途中甄秋水向傅天職笑道:「磷哥哥,那條『翼手地龍』的用途,真還不少!蛇膽蛇血,既可給你練培元固本,增益真氣內力的『補天九』,連蛇皮都經我師傅一路用藥炮製,做成一片軟甲,繫在胸前,正好護住『七坎』『天池』『將台』及左右『期門』五處大穴,叫我送給你呢!」說完,便把葛愚人臨行之前,交給自己的那個小小布包遞過。
傅天麟解開一看,只見這片軟甲,製作得十分靈巧,但因「翼手地龍」,長僅盈尺,蛇皮太小,只可用絲帶縛在胸前,無法兼防後背!
知道這是葛師叔特為甄秋水所制,她卻假說奉命轉贈自己,不由心頭一陣感激,覺得美人恩意,俠骨淪肌!含笑將軟甲包好,依舊交還甄秋水道:「秋妹這番情意,傅天股刻骨銘心,感激不盡!但一來這片軟甲,分明是葛師叔特為秋妹所制,不可隨便辜負師長厚意,二來我六六天罡劍法變化,業已學全,足可防身,秋妹還是乘夜晚投宿更衣之間,便把它繫好,江湖中步步魔影、寸寸風波,多一層防禦,總是好的!」
甄秋水知道不必推來推去,遂接過布包,一雙秋波,脈脈含情地凝注傅天麟,傅天麟面上,也對這位由盟弟變成義妹的絕代紅妝,流露無限關切!
目光互接,彼此會心一笑。
皖贛本屬鄰省,自九華斜奔西南,便是廬山,三人因仁心國手賽華陀白元章,囑咐於四十日內趕回,便可不誤爐火,時間餘裕太多,遂一路登臨游賞的緩緩前行,約莫六七日後,才到了廬山腳下!
廬山千峰萬壑,無不靈奇,然雄曠偉渾,卻推「五老」!唐代詩仙李白有五老峰絕句云:「廬山東南五老峰,青天削出金芙蓉,九江秀色了攬結,吾將此地巢雲松!」
二峰錦延斷續,聳峙萬仞,石怪松奇,雲封霧郁,不要說是身臨其境,即遠遠眺望,那種若隱若現的俊偉詭特之狀,也令人心曠神清,塵囂盡滌!
雲老漁人與傅天麟甄秋水登山以後,直趨東南,遙望天際雲煙,捋鬚笑道:「常言道:
「物華天寶,人傑地靈』,委實非在這些奧區勝境,兩間靈氣鍾孕之下,才會產生那些不為世俗所知的珍奇之物……」
雲老漁人話方至此,突然凝神傾耳,似有所聞?
傅天麟甄秋水也聽出彷彿在山風撼樹,木葉蕭蕭之中,有一種奇異聲息,遠遠傳人耳中!
甄秋水向雲老漁人皺眉問道:「雲老前輩,這種奇異聲息,好像是內家罡力所化劍氣,難道有什麼絕代高人,在這廬山交手?」
雲老漁人再度凝神,果然聽出不但是兩位武林高手,在互相比劍,並已確定聲息系來自五老峰前的五座較小山峰之間!
遂略一尋思,低聲說道:「據我這點江湖經驗判斷,在此比劍的兩人,武學極高,但『丹心劍客』茹天恨未出高黎貢山,甄女俠的師尊黃山遁客葛大俠,已返清涼台,域外三凶也各在準備九九重陽之約,不會期前蠢動,究系何人?確難揣測!
這樣好了,那五老峰前的五座較低峰頭,名叫『五小峰』,自右至左,順序稱為『獅子』『金印』『石船』『凌雲』『幡竿』,甄女俠右奔『獅子』,傅老弟左撲『幡竿』,老朽則去向中間的『石船峰』,然後彼此往中聚合!
但萬一若有所見,千萬不可冒失插手多事,必須躡足潛蹤,先看清雙方身份,等人手會齊,再作計較!」
傅天麟甄秋水一齊點頭,遂各展輕功,依照雲老漁人所說,分作三路,撲向那異聲來源之處!
中路的雲老漁人,暨右路的甄秋水,暫時不談,且說這位撲向左路的傅天麟,他剛剛趕到「幡竿峰」前,便已聽清那種颯颯劍風,是自「凌雲峰頭」傳下!
傅天麟聽清來路,自然轉身改撲「凌雲峰」,但他身形才到峰腰,峰頭已自有一個清朗女音說道:「老怪物,今日三百招又滿,依舊勝負不分,明晨若仍如此,我甘心縱落這萬丈絕壑,粉身碎骨而死!」
另一人未見答覆,僅僅發出一連串音量極洪的哈哈長笑!
笑聲一收,峰頭倏然騰起一白一灰兩條人影,宛如巨鳥摩天般的,落入山峰陰暗處不見!
傅天麟見自己尚未趕到,峰頭比劍之人便走,不由頗覺掃興!果然等他援上絕峰,業已空無所有,只見到四圍喬木,一片石坪,是個絕好的打鬥所在而已!
直等雲老漁人及甄秋水趕來,聽傅天麟說出所見所聞,雲老漁人即自蹙眉猜測那一男一女,究屬何人?甄秋水則含笑說道:「雲老前輩也不必猜,麟哥哥更不必氣,他們既約定明晨仍要來此作殊死之戰,我們僅須等待半日光陰,便可明瞭究竟,何必如此著急?」
雲老漁人暨傅天麟聽得也自相顧啞然,甄秋水嫣然一笑,又復說道:「我想那『垂絲石耳』並不一定非『五老峰』才有,我們何不利用半日光陰,先把這『五小峰』,搜一搜看!」
雲老漁人微笑點頭,三人遂窮搜這五座山峰的陰濕之處,但翻岸越澗,探險尋幽的找了半天,「石耳」倒被採來甚多,不過只是些尋常之物,大者如盤,小者如拳,慢說是「垂絲」,連那小如人指色呈純白的,也未找到!
甄秋水生恐傅天麟找得有點灰心厭氣,方軟語溫存地,向他略為解釋安慰,傅天麟便失笑說道:「秋妹,你這一路怎麼拿我幾乎當起小孩子來?天材地寶,定極難尋,我們雖然費了半日時間,未曾尋得『垂絲石耳』,但不過才入廬山,傅天麟倘若如此躁急灰心,我還想研求什麼武林絕學?」
說到此處,見甄秋水玉頰微紅,恐怕自己說話太重,把她惹惱,趕緊改口笑道:「但秋妹對我這份關懷,傅天麟委實感銘心田!山深雲密,夜色已臨,我們還是回轉『凌雲峰』頭,找好藏身所在,準備明日清晨,看看在峰頭比劍的一男一女,究竟是當世武林之中的哪兩位絕代高手?」
甄秋水似嗔似怨地瞪了傅天麟一眼,三人同自騰身,但等到得「凌雲峰」頭,她卻指著四外參天喬木,向雲老漁人微笑問道:「雲老前輩,這些參天巨樹,盡可藏身,我們是藏在一起?還是分開三處?」
雲老漁人舉目端詳周圍形勢,想了一想,說道:「這些喬木雖高,惟因歲屬嚴冬,枝葉不密,一樹同藏三人,易被對方發覺,故而最好分為三起!但須注意一事,第一藏身之處,盡量貼近樹腰,不可靠向樹梢,第二若不見我發出招呼,千萬不可有所輕舉妄動!」
傅天麟甄秋水點頭領命,三人遂各自擇了一株高大古木,隱身在靠近主桿的樹腰之處!
果然等到漫漫長夜已過,天方透曙之際,雲老漁人因在祁連山服了七顆罕世難尋的毒蛇蛇膽,目力特強,便自那蔥鬱蔥寵,巖間橫陳的雲海之內,發現有一白一灰兩條人影,齊向這凌雲峰頭馳來!
傅天麟甄秋水則因雲霧太濃,直等人到近前,即將躍登峰頭,才看出灰影是一位緇衣老尼,白影是一位白衣駝背老叟!
不僅他們,連雲老漁人算上,三人全不認識那位緇衣老尼!但卻全認識那位駝背老臾,正是號稱武林中最孤僻狂傲,難惹難纏的「白衣駝翁」翁務遠!
一白一灰兩條人影,雖然分自左右趕來,但卻不先不後的,同時躍上峰頭,彼此對看一眼,也不答話,便各自取兵刃!
白衣駝翁翁務遠所取,自然是他那柄被推為武林第一「朱虹劍」,從柄至尖,一線朱虹,精芒耀眼,好不奪人心魄!
緇衣老尼也自回手肩頭,撤出了一柄短劍,居然一樣精光騰彩,但芒尾似作紫色!
隱身材後的雲老漁人,見緇衣老尼的劍光泛紫,不由微愕!暗想照她手中這柄短劍的精芒閃爍看來,分明也是洞石穿金的神物利器!
但當世武林五大名劍「朱虹」「『綠玉青芒」「天藍」「紫霓」「流雲」之中,只有位居第四的「紫霓劍」光呈紫色,難道這位淄衣老尼,就是從來足跡少現江湖的祁連山留雲峰覺慧神尼?
不過覺慧神尼決不會無事突到中原,莫非她已經發現她俗家師弟「紅髮醉靈官」宋善遇害,特地仗劍尋仇?
但果若如此,覺慧神尼怎不找玉龍峰靈蛇道院的玉指靈蛇逍遙子算帳,卻萬里迢迢的遠來廬山,與白衣駝翁翁務遠惡鬥則甚?
雲老漁人正想不出其中的所以然來之際,那位緇衣老尼,已自橫劍當胸,向白衣駝翁翁務遠,冷冷說道:「翁駝子,我們在這凌雲峰頭,業已連鬥三日,每日三百回合惡鬥,算來已近千合,仍自勝負未分!今日卻不必再以三百合為限,除非分出上下輸贏,才可停手!」
白衣駝翁翁務遠縱聲大笑道:「老尼姑你狂些什嗎?我老駝子的『九宮神劍』,尚未展盡精微,你就准知道在三百合以內,逃得過我的『北辰劍法』嗎?」
甄秋水聽恩師黃山遁客葛愚人談過這白衣駝翁翁務遠威震武林的「九宮神劍」,是以「干坎艮震巽離坤兌」八卦合稱「九宮」!而在整套劍法之中,又分出「乾坤」「坎離」
「震兌」「艮巽」及「北辰」等五種劍法,而以「北辰劍法」,總樞眾妙,威力最強!
如今他既要施展這套劍法絕學,倒看這位與他拚鬥千合,未分勝負的緇衣老尼,怎生應付?
白衣駝翁翁務遠話完,緇衣老尼淡然一笑說道:「翁駝子,你『北辰劍法』,雖綜八卦九宮之妙,但我老尼姑也還有點壓箱底的功夫未曾施展,且借此一鬥,為武林後學,留些榜樣楷模,也是好的!」
雲老漁人聞言,不由大吃一驚,知道傅天麟甄秋水,必然有人已露痕跡,否則緇衣老尼,絕不會如此說法!
果然白衣駝翁翁務遠一陣哈哈怪笑,雙目倏然一張,神光如電,矚射四周!
緇衣老尼見狀突然笑道:「翁駝子,你疑心太大,找些什嗎?我要領教你綜樞萬妙的『北辰劍法』了!」
白衣駝翁摹然省悟,自己已上對方大當,這一分神四矚,先機立失,最少要被動狠鬥個一二百合以後,還不知是否能夠搶回均勢?
他料得半點不錯,就這剎那之間,緇衣老尼手中那柄精芒耀眼的短劍,業已發出一式「生公說法」,一式「頑石點頭」,萬圈紫光電漩之內,挾著一片風雷之音,排空湧到!
白衣駝翁見對方與前三日大不相同,果然一上手便施展出數十年絕域苦參的「沙門雷音劍法」,哪裡還敢絲毫托大驕狂!丹田提氣,貫注劍身,一式「煉石補天」,朱虹劍也自化成一片精光,往外迎去!
兩柄劍全是千古神物,絕代奇珍,當然各自愛惜異常,不到萬不得已之時,白衣駝翁的「朱虹劍」,雖然名推舉世第一,也不肯與對方那柄紫芒如電的短劍,輕易硬砍硬劈!
緇衣老尼也懷的同一心思,見對方朱紅色的劍光,化作一片光牆迎到,「生公說法」
「頑石點頭」兩招立收,但仍然保持先機,身形微轉,改用一式「剪雲邀月」,自右側方橫捲而至!
白衣駝翁應變自極迅速,朱虹劍也收發由心,反以「北辰劍法」之中的一招絕學「斗轉星移」逆襲緇衣老尼,希望奪回先機,保持均勢!
但緇衣老尼何等人物,彷彿白衣駝翁這些心思舉措,早在料中,那招看來奇幻絕倫的「剪雲邀月」,竟是虛招,劍光才閃,人已倏然騰空四丈有餘,不僅避過了白衣駝翁朱虹劍的「斗轉星移」逆襲,人並凌空倒撲,大片紫色精芒,帶著轟轟的風雷之音,把翁務遠立身左近的丈許方圓,一齊籠罩在內!
這時暗地觀戰的雲老漁人,已自緇衣老尼每一劍都帶有雷音之中,認出這正是覺慧神尼所獨擅的佛家降魔絕學,「沙門雷音劍法」!
白衣駝翁翁務遠更認出覺慧神尼施展的這一招,名叫「九天雷音」,是「沙門雷音劍法」之中的絕學,隨心變化,神妙無方!
自己對這招「九天雷音」,並不是無法趨避,但本來已因疏神,落了後手,再若勉強閃躲,必將永處下風!
遂鋼牙暗咬,倚仗自己的朱虹劍無堅不摧,突然也自跺足飛身,一式「玉柱擎天」,連人帶劍,直穿入那漫天灑落的紫色精芒之內,立時空中大作龍吟,朱紫奇光,齊幻異彩!
這種打鬥方法,武林中委實罕見!
覺慧神尼與白衣駝翁身形,雙雙互自半空震開,落地以後,均是首先注意掌中的神物奇珍,可有損毀?
朱虹劍精芒依舊,紫霓劍鋒刃無傷,兩人相顧一笑,再度狠鬥之時。
隱身一株參天古木的甄秋水,忽然出聲叫道。
「翁老前輩與那位大師,暫停動手,雲老前輩與麟哥哥也快點請出!」
覺慧神尼來時,確在側面看出傅天麟一點身影,但想不到出現的竟有三人之多?白衣駝翁翁務遠則自然更覺驚異!
甄秋水縱到場中,向兩位正在比劍的武林奇俠,微一施禮,便即說道:「晚輩甄秋水,適才因寄身崖邊樹上,瞥見有兩個道裝之人,悄悄自『幡竿峰』方面掩來,在這凌雲峰崖壁的籐蔓之間,不知放了一些什麼東西?如今人還藏在峰下左前方那叢小小松林以內!」
覺慧神尼聞言,兩道長眉方自略聳,那位白衣駝翁翁務遠業已縱聲狂笑說道:「來人既作道裝,不是玉指靈蛇逍遙子門下,便是南荒瞎道孽徒!我老駝子向不容人暗算,且叫這干小賊,嘗嘗我『朱虹』神劍滋味!」
「滋味」二字才出,人已化作一道白虹般的,竄出崖邊,在峭壁上接連點足借力,便自嗖嗖嗖地,搶下凌雲峰,似欲撲向甄秋水所說兩個道裝惡賊的藏身之處!
覺慧神尼不肯放這白衣駝翁翁務遠逸去,正徒跟蹤下峰,卻見雲老漁人含笑相攔,只得高聲叫道:「翁駝子你不要藉機溜走,我們這筆帳何時再算?」
白衣駝翁翁務遠一面在峭壁間往下飛馳,一面提氣答道:「老尼姑不要以為我會怕你!
我們這筆莫名其妙的糊塗帳,隨時遇上,均可結算!你若性急,便往東海梟婆芮冰心所居翠微島附近找我好了!」
但這位白衣駝翁,想是答話分神,未曾注意到落足崖壁的籐蔓之間,突然會飛起三點金星,往他背後的駝峰之上一落!
黃星雖然一落即起,卻聽得白衣駝翁翁務遠低低「哼」了一聲,連頭都不回地,反手一掌,便把那三點金星,震得飄出丈外,墮入峰旁峽谷,人則益發加速地,向那一片小小松林撲去!
在白衣駝翁翁務遠離松林尚有十丈以外之時,林內果然縱出兩條道裝人影,電疾而遁!
白衣駝翁翁務運盛怒之下,暴吼連聲,跟蹤窮追,兩三個起落以後,一追二逃的三條人影,均已消失在凌雲峰頂雲老漁人等的目力所及之外!
覺慧神尼這時才以一雙寒電似的目光,環視傅天麟等人,並向雲老漁人面冷如霜地緩緩問道:「尊駕怎樣稱呼?為何阻止貧尼追趕翁務遠?莫非……」
雲老漁人知道覺慧神尼必會誤解自己用意,遂截斷她的話頭,哈哈大笑說道:「老朽雲九皋,偕同這傅天麟老弟,甄秋水女俠,結伴侶游廬山,無意中巧遇名震天下的祁連山留雲峰覺慧神尼,與那白衣駝翁比劍,才想躲在暗中,一開眼界!」
覺慧神尼面色略霽,繼續問道:「原來尊駕便是『萍蹤五友』之中的洞庭釣史雲老施主!但不知適才為何阻擋貧尼追趕翁務遠?我迢迢萬里,遠來中原找他實在不容易呢!」
雲老漁人含笑說道:「雲九皋哪敢攔阻大師?只是生怕大師在怒火未消之下,易遭暗算!方纔那崖壁籐蔓下面,飛起的三點金星,不知是何惡物?翁駝子那等功力,輕輕一觸,竟似業已受傷,大師不見他身形起落之間,有點異樣了嗎?」
覺慧神尼聞言,不禁玉臉微紅,長歎一聲說道:「雲老施主話雖不錯,盛意雲情,貧尼也極為感激,但翁駝子這一走,茫茫海角,莽莽天涯,再想找他太已艱難,我師弟之仇,何日才能報呢?」
雲老漁人聽完覺慧神尼的最後一句話,知道其中定然大有文章,遂佯作不知地問道:
「大師的師弟,怎樣稱呼?又如何知道是被白衣駝翁翁務遠所害呢?」
覺慧神尼淒然一歎說道:「貧尼這位俗家師弟,名叫宋善,外號人稱『紅髮醉靈官』!
久居西域!少到中原,但兩月以前,忽然有人投書密告貧尼,說是我師弟業已死在白衣駝翁翁務遠的『朱虹劍』下!」
雲老漁人蹙眉問道:「就憑這樣一封密柬,大師怎會深信無疑?」
覺慧神尼答道:「密柬之中,附有我師弟異稟天生的三根紅髮!」
雲老漁人冷笑連聲說道:「域外三凶的這些陰毒心機,及卑鄙手段,實在可恥!甄女俠,你且把那『萬博書生手錄』之內所夾的三根紅髮,呈繳覺慧大師過目!」
覺慧神尼聞言不覺愕然,甄秋水遂把那拔自「靈蛇道院」門前人皮之上的三根紅髮拿出,恭恭敬敬遞過!
紅髮一經入目,覺慧神厄立時面罩嚴霜,恨聲問道:「聽雲老施主言中之意,莫非我師弟是被『域外三凶』所害?而設計嫁禍白衣駝翁翁務遠嗎?」
雲老漁人連連點頭,遂把祁連山玉龍峰「靈蛇道院」之行經過,細述一遍,並略為思索說道:「想是玉指靈蛇逍遙子事後在『紅髮醉靈官』宋大俠的遺物之內,發現是大師俗家師弟,而白衣駝翁翁務遠又有殺他師兄鐵瓢道人前恨!才定下這條企圖使大師與翁務遠兩敗俱傷的嫁禍江東之計!」
覺慧神尼聽得師弟紅髮醉靈宮宋善,竟是被玉指靈蛇逍遙子慘剝人皮!
不由兩行慈悲清淚,濕透僧衣,向雲老漁人深施一禮,咬牙恨聲說道:「多謝雲老施主指點之德,貧厄立返祁連,憑掌中一柄『紫霓劍』,暨所習『沙門雷音劍法』,鬥殺玉指靈蛇逍遙子惡道,替我師弟報仇,並為武林之中,除一大害2」
雲老漁人還禮道謝,略為擺手說道:「大師不必急於趕回祁連,雲九皋等已與『域外三凶』定約,今年九九重陽,互相在……」
一語來了,四人臉色齊變,聽得峰下壁間,似有嗡嗡怪響!不由一同凝神望去,果然剎那之間,便有二三十點先前所見金星,飛舞而上!
因這種金星,來勢又疾,範圍又廣,漫空飛舞之下,竟向四人同時追襲!
本來雲老漁人的漁網,若在手中,玄雲一灑,便可把這二三十點金星網盡!
但如今臨時取網,已自不及,只得微凝真氣,照準向自己飛來的六七點金星,「呼」然一掌,凌空劈出!
覺慧神尼手中紫霓劍化作一片璇光,光圈廣約丈許,並用隱隱雷音,連身畔的甄秋水,一齊護住!
傅天麟也施展新學會的「六六天罡劍法」精微變化中的一招絕學「飛虹逐電」,朱痕鐵劍挺處,連人帶劍,化成一條匹練長虹,騰空使起,劍光一掣一圈,五點金星,便告墜落!
覺慧神尼失聲讚道:「這是『羅浮老人』邊遠志妙絕當今的『六六天罡劍法』!傅老弟既得真傳,只要用上十年苦功,使比我這『沙門雷音劍』,『一字慧劍』,以及方纔那位以劍名世,白衣駝翁翁務遠的『九宮神劍』,都強得多了!」
傅天麟方待遜謝,但目光瞥處,忽然叫聲「不好」,縱身便向雲老漁人撲去!
原來雲老漁人一掌凌空劈出,所發勁氣狂飆,雖把六七點金星,一齊震落,但卻未想到,其中竟有一點金星,未被震死。
傅天麟施展絕學,劍化長虹,引得雲老漁人略一偏頭,就在這剎那之間,那未被劈空掌力震死的一點金星,突然飛起,往雲老漁人左腿的小腿肚上一落!
傅天麟等趕過一看,雲老漁人那好一身內家功力,居然業已氣息奄奄。
覺慧神尼忙自身邊取出一粒白色靈丹,餵入雲老漁人口中,再行細看那些金星,究是何物?
此時那二三十點金星,有的已成肉泥,有的雖然翼折肢殘,但仍在蠕蠕而動!
原來是一群遍體金黃,大如核桃的異種毒蜂,有幾個針尾尚未收進體內,其黑如漆,其銳如劍!
甄秋水內勁潛聚,纖掌一揮,使那些未死毒蜂,全數了帳!
轉念想起自己被困「靈蛇道院」的蛇殿以內之時,曾經熟讀那冊「萬博書生手錄」,彷彿記得其中有這種毒蜂記載?
遂自身傍取出一看,果見「萬博書生手錄」之上,有這樣兩行記載一:「劍尾金蜂,產自苗疆瘴疬之地,體大盈寸,色呈金黃,尾針墨黑,無堅不摧,並含劇毒!人如被螫,一對周時以內,全身漸化黃水而死!據余所知當世僅有仁心國手賽華陀白無章兄以半生心血所煉『九轉返魂丹』,或其精擅之『雷火神針」,能解此蜂之毒!」
甄秋水看完,不禁秀眉緊鎖,把那冊「萬博書生手錄」,遞向傅天麟,急聲說道:「群哥哥你看,這種『劍尾金蜂』毒性多大!一對周時以內,被蟄之人就要全身漸化黃水而死!
雖然白老前輩有術療毒,但他人在九華山冷月坪頭,一日一夜之間,怎能把雲老前輩送得到呢?」
傅天麟看完「萬博書生手錄」,也覺皺眉,但那位黨慧神尼,卻微笑說道:「既然當代神醫白無章大俠,現在皖南,則雲九皋兄這條性命,大概可以保住!因為我方才餵他服的那粒白色靈丹,是用極為難得的『西域雪蓮』所煉,無論任何劇毒,均可使其三日三夜之內,不致攻心!不過……」
傅天麟知道黨慧神尼是因男女有別,不便獨送這位不省人事的洞庭釣史雲老漁人去往皖南,遂向甄秋水笑道:「秋妹,既然覺慧大師的靈丹,能保住雲老前輩三日無恙,我便將他送回九華山冷月坪頭!你且獨在此間,尋找『垂絲石耳』,我一俟白大俠替雲老前輩施術治療,便立即趕返這廬山五老峰左近找你!」
甄秋水秋波一轉,點頭笑道:「雲老前輩人已昏迷,必須捧抱而行,當然麟哥哥責無旁貸!不過萬一你們路上,又遇對頭……」
話音至此略頓,妙目一注覺慧神尼,方似有所請求,覺慧神尼業已會意笑道:「甄姑娘放心,貧尼對『萍蹤五友』,心儀已久,我且護送雲九皋兄及傅老弟同往九華山冷月坪頭一行,並就便瞻仰瞻仰這幾位武林奇俠的丰采便了!」——
無名氏掃瞄,bbmmOCR,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