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金剛混元氣 氣震斃一煞 文 / 諸葛青雲
簫克英也被柳延昭提醒,覺得有點奇怪,方自眉尖雙蹙,欲得尋思。
柳延昭又目交神光笑道:「我明白了『尊天會』可能以為蕭大妹會答應『九爪鷹王』戚九淵,為他獨子戚如山求婚之事,而把你當作自己人了!」簫克英臉一紅,怒聲道:「狂妄之輩,太以可惡,我拚著與北六省整個綠林道結怨,甚至使『金剛寨』瓦解冰消,明日也要在大會之上,當著舉世群豪,把他們教訓一頓!」
柳延昭平素十分謙遜安和,如今可能是有了幾分酒意,竟豪情勃發地,狂笑說道:「想令『金剛寨』瓦解冰消,談何容易?不是柳延昭誇句大話,蕭大妹的秘釀美酒,雖名『金剛倒』,我卻能力掃群邪,保你『金剛不倒』!」
話方至此!臉色忽變!柳延昭變色之故,是瞥見從窗間飛進的一片白光!這片白光,毫無破空聲息,又僅寸許來寬,兩三寸長的小小一片,卻仍未能逃過柳延昭的覺察能力。他正舉箸想挾一片豪油鮑脯,如今便手兒微抬,把飛來白光,用牙箸挾住。
簫克英見狀,大吃一驚!因為這間賓館,是在一排房屋盡頭,窗外空地,毫無人影,雖有幾竿翠竹,傍崖搖曳,卻遠在六丈外。
柳延昭用牙箸挾住之物,軟搭搭,輕飄飄地,分明是方綢布,發出人若藏在竹內崖上,怎能發出這遠?功力豈不到了驚世駭俗地步?
她站起身形,正待出室察看,柳延昭已含笑叫道:「蕭大妹少追了,來人若肯和我們見面,又何必飛書?」
簫克英驚道:「飛書?這方白綾,似是臨進所撕衣襟,上面還有字麼?」
柳延昭笑道:「飛書之人,定然又是巾幗英雄,因為她用的是措眉黛筆!」說話中,展開白綾,果是臨時所撕衣角,上面寫著:「久聞風采,本擬於明日會中,一親文武,奈忽有急事,致稽此緣,鷹王陰損,玉人技高,鐵杵藏凶.蜂尾劇毒,盼君慎之,秦文玉。」
柳延昭看完上所書的字跡,雙眉一軒,含笑說道:「原來是她,難怪她竟有如此高明的內家功力了!」
簫克英道:「柳大哥,是誰?」,柳延昭遞過手中那角白綾衣襟,面含微笑答道:「秦文玉,就是可能來與蕭大妹互爭『妙奼霸天』的『巾幗之雄』!」
簫克英接過白綾,把綾上的字跡,仔細看完,嬌笑說道:「柳大哥,秦文玉對你蠻不錯呢,又是『久慕風采』,又是『盼君慎之』,看來這位『巾幗之雄』,業已起了『窈窕君子,淑女好逑』之意……」
柳延昭笑道:「蕭大妹不要拿我開胃、我要向你請教綾上所書的『鷹王』二字,自然是指『九爪鷹王』戚九淵,但『玉人』卻是誰呢?」
簫克英眉頭微蹙地,略一思索,苦笑搖頭說道:「這『玉人』二字極為陌生,不知是名?是號?似乎從未聽得江湖人物談過,但『巾幗之雄』秦文玉,偏又指出『玉人技高』……」
柳延昭道:「蕭大妹既然不知,便無須若想,你對於『鐵杵藏凶,蜂尾劇毒』二語,可有什麼意見?」
簫克英應聲說道:「蜂尾之來意不明,但那個『花花太歲』戚如山的慣用兵刃,卻是一枝降魔鐵杵。」
這時,孟贊焦良二人,均已看過那角白綾。焦良突向簫克英問道:「蕭大妹,你方和是不是說那『黑白天尊』的心愛弟子,是位風神絕世的年少產生麼?」簫克英點頭道:「正是,焦三哥突然問此則甚?」焦良笑道:「我認為『鷹王』『鐵杵』,既反映戚九淵戚如山父子,則『玉人』『蜂尾』,可能也是他同來人物,那年少白衣書生,既然風神絕世,豈不可稱『玉人』?「
簫克英聽至此處,「呀」了一聲,向焦良投送過相當嫵媚的讚許眼神,點頭接口說道:「對,焦三哥,你說得對……」
柳延昭也自主道:「三弟渾金玉璞玉,內蘊絕頂聰明,大概猜得八九不離十了,『黑白天尊』既派他心愛弟子,主持爭奪『五大霸天』之事,當然其技極高,看來秦文玉飛書之言,乃是實情善意,那麼我們在明日大會之上,不單對那白衣書生,不許輕敵,也要切記『鐵杵藏凶,蜂尾劇毒』二語。」
語至此處,側顧簫克英笑道:「蕭大妹,夜色已深,你是明日大會主人,定極辛勞,早點去歇息吧,一切事兒,均等明日臨場,方易定奪,好在我和孟二弟、焦三弟,定盡全力幫你,不讓那『妙奼霸天』四字落到別人身上!」
簫克英站起身形,嫣然笑道:「由於這次大會,得見久違渴念的柳大哥,又結識了孟二哥,焦三哥,委實心願已足,對於『妙奼霸天』得失,小姐示倒毫不縈懷,無須著力爭奪……」語香微頓,目光一掃,又道:「這賓館是臨地改建,難免簡陋,不宜款待佳客,柳大哥等請隨我來,去換個寬敞雅致地方……」
柳延昭連搖雙手笑道:「不必,不必,一宿之間,何須過份講究,蕭大妹請歇息吧,莫要再勞神了……,」簫克英也知對於這等江湖奇俠,無須太過客氣,遂嬌笑說道:「既然如此,三位大哥晚安,小妹暫且告別,那『金剛倒』的後勁極強,我命廚下作一鍋頗具靈效的上等醒酒湯來!」
話完,帶著小英、小玉二女,便向柳延昭等告別。不久過後,廚下果然送了一鍋醒酒湯來,柳延昭親手盛了一碗,遞向孟贊,含笑說道:「二弟你酒量雖豪,但在自己人面前,不必逞強,這醒酒湯,清香撲鼻,想必風味絕佳,喝一碗吧!」孟贊不便違拗,接過碗來,剛剛喝了一口,便失驚讚道:「蕭大妹真會享福,不單有釀酒名師,廚下更有易牙高手,這醒酒湯,作得比任何蛇湯、魚湯,都要鮮美,是我從未吃過的無上極品呀!」話完,湯盡,又自行添了一碗。焦良被孟贊說得饞涎大動,急忙也自取杓盛湯,但賓館門外,突又起了『剝奪』之聲。
柳延昭注目門外,問道:「那位?請進。」房門「呀」然推進,走進了一位身裁矮胖臃腫,毫不起眼,四十來歲的短衣漢子,但兩道目光卻神氣十足地,盯在柳延昭身上,抱拳陪笑問道:「這位相公可是被江南武林人物,尊為『乾坤聖手四海游龍』的柳大俠麼?」
柳延昭素性謙和,絕不因神貌狼狽,輕視對方,站起身形來,抱拳還禮地,點頭答道:「在下正是柳延昭,江湖微名,不敢當尊駕如此盛讚,但柳延昭眼拙,似覺與尊駕素昧生平,不知……」那短衣漢子接口笑道:「在下尉遲巧,確實尚無緣結識柳大俠,但家兄尉遲叔寶,昔日在窮途潦倒,傷病交集之際,曾受柳大俠活命深恩……」柳延昭聽至此處,「哦」了一聲,恍然說道:「原來閣下尉兄就是名震大漢南北的『妙手』……」
柳延昭似乎有疑難,倏然截口——但尉遲巧卻毫不在意地,點頭笑道:「柳大俠說得對,我是極不成材的雞嗚狗盜之徒,江湖中被我偷過之人,不計其數,遂送了『妙手空空』四字!」孟贊一聽面前來的,竟是當代江湖中第一神偷,遂急忙一抱拳,含笑叫道:「尉遲兄,你是當世中第一神偷,小弟孟贊想拜託一事……」他話猶未了,尉遲巧便白面含微笑地,接口問道:「孟二俠是否想查你與焦三俠,在途中失竊之事?」
孟贊怪笑一聲,詫然說道:「尉遲兄怎知此事?莫非你們……你們這一行中,組織嚴密……」
尉遲巧不等孟贊再往下問,便即接口笑道:「不是我們這一行中,有甚嚴密組織,而是這樁荒唐事兒,就是我尉遲巧親手所為……」
焦良「哇」的一聲怪叫,剛瞪起兩支大眼,尉遲巧便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雙手捧上,笑嘻嘻的說道:「焦三俠不必動怒,你與孟二俠所失金珠,全數在此,分文未少,尉遲巧完璧歸趙!」
柳延昭笑道:「尉遲兄為何既施肢篋之技於前,又自動送還於後………」
尉遲巧赧然道:「見財手癢,是穿窬肢篋之徒通病,但在下既知孟焦二位,是柳大俠柳恩公的金蘭至好,又怎敢不惶悚已極地,立即歸還原物呢?」孟贊奇道:「尉遲兄,你是怎樣知道我們與柳大哥的關係?」
尉遲巧正待答話,柳延照已微微一笑,接口說道:「孟二弟有所不知,尉遲兄挾一身妙技,大概是想在赴會群雄間,大大作票生意,他在蕭大妹未到之前,便已隱身屋上,潛伏了不少工夫的了!」尉遲巧聽得滿面佩服神色,目注柳延昭含笑問道:「柳大俠原來早知人在屋頂,但你怎的未曾出手,對我這等客氣?」
柳延昭笑道:「來意不明,怎可操切,何況尉遲兄於聽得簫克英大妹向她愛婢小英小玉,說出我的名號時,曾不自覺的,身形一震,這動作代表了非友即仇,與我必有深厚關係,猝然出手,傷了仇人,還有可說,萬一誤傷了好朋友,後悔便來不及了!」
尉遲巧見自己在屋頂上一點極些微的不自覺動作,都逃不過柳延昭的極聰耳力,明確判斷,不由對這位「乾坤聖手四海游龍」,越發佩服得五體投地!孟贊笑道:「尉遲兄雖未逃過我柳大哥的明察,卻使我孟贊、焦良以及大會主人『妙奼金剛』蕭大妹等,一齊毫無所覺,可見得輕功極俊」
尉遲巧苦笑道:「幹這偷兒一行,非在小巧之技上,下些苦功不可,尉巧平素對輕身功力,頗有自信,今夜方知仍極淺薄,不然,也不會才到屋上,便被柳大俠有所發覺……」
話方至此,孟贊突然把面色一沉,向尉遲巧板著臉兒說道:「尉遲兄,你雖看在柳大哥對你兄長有恩份上,把所失金珠,還了我們,但卻害得我和小小子焦良,唯中無酒,腹內無食,餓得頭昏眼花,幾乎四肢無力,爬不上懸崖,死在『排雲壁』下!」尉遲巧想不到在自己主動送還金珠,雙方已把話叫開之下,孟贊仍會舊事重提,加以責詢,不由為之呆住?
柳延昭本想為之緩和,但轉念一想,自己這兩位盟弟,均是大智若拙,聰明絕頂之人,孟贊可能是有甚別的打算,才故意對尉遲巧發話責詢。有了這種想法,柳延昭遂不加干涉,只是含笑旁觀。
孟贊見了尉遲巧的滿面慚窘神色,方換了笑容說道:「尉遲兄你把我大小子孟贊和小小子焦良害得如此淒慘,究竟認打?還是認罰?」尉遲巧見孟贊收起鐵板面孔,現出笑容,心中方自略寬,一抱雙拳,苦笑說道:「認罪,認罰在下只會一些小巧之技,雞肋委實難當尊拳,認不起打!」孟贊笑道:「認罰好辦,罰則共有兩樣,第一樣便是罰尉遲兄乾上一杯『金剛倒』!」說完,便用自己面前那只中號酒杯,替尉遲巧斟上滿滿一杯「金剛倒」美酒。
尉遲巧大笑道:「我對這『金剛倒』美酒,垂涎已久,只可惜『妙奼金剛』蕭大寨主,不捨得用以款待一般賓客,孟二俠竟以此作罰,尉遲巧真是恨不得你罰我三杯才好!」
語音了處,舉起杯兒,一傾而尺,但卻被「金剛倒」的香烈酒勁,嗆得咳嗽一聲。孟贊笑道:「尉遲兄不必嘴饞,只要你認完第二點罰則,我負責向『妙奼金剛』蕭大妹,再討十斤『金剛倒』來,與你放懷一醉!」
尉遲巧大喜道:「孟二俠快說,第二點你是打算怎樣罰我?」孟贊伸手向房上一指,含笑說道:「我要請尉遲兄再上房梁,重為馮婦……」尉遲巧耳根一熱,目注孟贊問道:「孟二俠的目的是誰?你要我為你去偷什麼東西?」
孟贊尚未答言,焦良已在一旁怪笑說道:「尉遲兄,大小子不是要你去偷東西,大概是要你去探聽一些消息?
尉遲巧目注孟贊問道:「孟二俠有什麼需知機密,要我為你探聽?」
孟贊側顧焦良道:「小小子,你既賣弄聰明,猜我心思,便由你說,但倘若說得不對,我便請尉遲兄再把你錢包偷走,餓你幾日。」
焦良笑吟吟地說道:「鷹王、玉人、鐵杵、蜂尾……」這八個字兒,自得驪珠,猜對了盂贊心思,但卻使尉遲巧莫名其妙,如墜雲山霧沼!
柳延昭笑道:「尉遲兄,事情是這樣的……」當下遂把「九爪鷹王」戚九淵為子求婚,並與「尊天會」勾結,偕「黑白天尊」的愛徒與會,企圖囊括「五大霸天」榮號,進而統一黑白兩道,稱尊武林,以及「巾幗之雄」秦文玉飛襟傳書,衣襟上寫有「……鷹王陰損,玉人技高,鐵杵藏凶,蜂尾劇毒……」等語之事,向尉遲巧重複的說了一遍。
孟贊靜等柳延昭說完,又向尉遲巧笑道:「常言道:『明槍容易躲,暗箭最難防』,柳大哥功參造化,學究天人,對什麼『玉人技高』,毫不足畏,但鷹王如何損陰?鐵杵怎樣藏凶?以及那劇毒蜂尾,究竟是什麼東西?若能早知身妙,洞悉敵情,定有不少好處!」
尉遲巧恍然笑道:「孟二俠是要我到『九爪鷹王』戚九淵等所居的賓館房上,去作竊聽工作?」
孟贊點頭笑道:「尉遲兄小巧之技,蓋世無儔,這樁工作,自然非你不能勝任!假如尉遲兄惠然肯任,則剛才那杯『金剛倒』,便並非罰酒,而是孟贊虔意相敬的了」尉遲巧雙眉一軒,「哈哈」笑道:「孟二俠何必繞了這個圈子說話,柳大俠既對家兄有天高地厚之恩,又是尉遲巧素所欽佩大爺,渴欲一親俠義的領袖,只要有他一句話,尉遲巧赴湯蹈火既萬死不辭,三位且低斟淺酌,請等待我的好消息吧!……」
語音才落,身形已騰,恍疑一縷輕煙,飛出賓館,動作果靈妙已極!孟讚道:「大哥,你認為『妙手空空』尉遲巧,此去有收穫麼?」說完,未聞柳延昭答話,偏頭看去,不覺一驚!因為柳延昭劍眉深鎖,滿面都是憂慮神色!孟贊驚道:「大哥怎的面帶憂容?莫非你認為尉遲巧此去有險?」
柳延昭「嗯」了一聲,點了點頭,皺眉說道:「有險無險,尚自難論,但我總覺得二弟作錯了一件事兒!」孟贊惑然道:「我作錯了什麼事兒?大哥請儘管指點……」柳延昭歎道:「世上事往往『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二弟儘管尚懵然無知,焦三弟大概已心頭雪亮的了……」
孟贊聞言大惑不悅,心中有點不信地,側顧焦良,發問道:「小小子,我有什麼事兒,作得不對?……」
焦良咧開大嘴,向柳延昭笑了一笑,緩緩答道:「大哥,你是不是認為大小子不該讓『妙手空空』尉遲巧兄,乾了那杯『金剛倒』酒兒?」柳延昭對於焦良,確極喜愛,聞言連連點頭,含笑說道:「三弟猜得一點不錯,果然是渾金璞玉,絕頂聰明!」
孟贊聞言之下,苦笑說道:「我真是當局者迷,弄不懂敬他一杯酒兒,算是什麼錯誤?」
焦良笑嘻嘻地說道:「武功之道,若遇低於自己之人,稍有疏慮,或可彌補,若遇強於自己,尤其是絕世高手一流,委實出不得半點差錯!『巾幗之雄』秦文既特意飛襟示警,說明『玉人技高』,則那『黑白天尊』的心愛徒兒白衣書生的一身功力,縱或是比不上柳大哥,但也不致相距過遠!……」
孟贊笑道:「小小子居然還會推理,我承認你說得不錯!」焦良又道:「適才,尉遲巧兄人在屋上,只為聽到柳大哥之名,心中略與驚喜,遂被柳大哥有所覺,此去『九爪鷹王』戚如淵等所在賓館,不露痕跡便罷,萬一功虧一簣,事敗垂成,定是那杯『金剛倒』之罪……」孟贊搖頭道:「這倒不見得吧,區區一杯酒兒,何至於……」
柳延昭一旁笑道:「二弟別忘了,剛才尉遲巧兄被你逼得乾了那杯『金剛倒』時,可曾嗆得咳嗽麼?……」焦良道:「由此可見,尉遲巧兄的酒量不豪,而『金剛倒』卻性又過烈,在你說來,或許獨飲十斤,尚不過癮,但在他說來,卻只消略有酒意,足下稍重,便可能糊里糊塗,敗露行跡,甚至於遭人毒手進入枉死城內!」
孟贊聽得一頭冷汗地,「哎呀」一聲,惶然說道:「真這道理,千萬不要由我這無心之舉,害了尉遲兄,我去為他打個接應!」他剛剛神色惶急地,站起身形,柳延昭便搖手笑道:「二弟不要過份著急,我所作推斷,雖有可能,並非絕對,好在尉遲兄有個『神偷』身份,足資掩護,不至於暴露真正目的,故而由他單獨暗探;最多有險無凶,弄得灰頭土臉而已,你若一加接應,反而會弄巧成拙,把事兒越鬧越大!」
孟贊雙眉愁皺;歎了一口氣兒,苦笑說道:「如今我後悔不該出這主意,萬一遲兄,有甚重大差錯,豈不叫我無法悔恨,終生難安!」柳延昭伸過手兒,一面替孟贊斟酒,一面含笑慰道:「二弟寬心,剛才我曾特別注意尉遲兄的氣色,發現他晦紋不顯,印堂不暗,日內並無甚巨災大禍,否則,我也便早加阻攔,不會讓他去了!……」
話雖如此,但孟贊終不放心,那等愛酒如命之人,拿著一杯「金剛倒」,竟自喝不下去!
一更…….二更……三更……夜已三更,未見尉遲巧轉回報訊,但寂寞賓館中,也未聞得有什麼事變喧嘩!柳延昭雖說曾注意尉遲巧面無晦色,仍不免有點為他擔心,但又無法探聽,只好向孟贊,焦良笑道:「二弟,三弟、不必焦急,我們且靜坐調息,好在天光亮後,五霸爭雄大會,便將開始,那時尉遲巧兄的吉凶禍福,也就知曉的了!
孟讚道:「倘若尉巧兄有任何不測,小弟誓盡全力,必報此仇,否則,他被我隨口一語,斷送性命,便令孟贊終身難安……」焦良笑道:「大小子,你要盡說喪氣話兒,尉遲兄與對方並無前仇,蹤跡縱被發現,最多受些調侃奚落,那有傷他性命之理?何況『黑白天尊』志在創設『尊天會』,稱霸武林,正須招兵買馬,用人其段,或許會看上妙手神偷的肢篋絕技,給尉遲兄弄個『空空堂主』名位,過過隱呢!」柳延昭「咦」了一聲,目注焦良,點頭說道:「三弟樸實寡言,但每一發話,都還頗合妙理,二弟適才把『金剛倒』烈酒,著實飲了不少!且運氣調功,周行百穴,把酒意驅散驅散!因為今日大會之上,你與三弟的一身『金剛混元神功』,和『孟不離焦』奇招,必將大放異采,名震天下,也應該略作準備充本固元才好!」
孟贊,焦良也知明日會上群豪畢集,好戲連場,遂不敢再為尉遲巧之事憂心,雙雙盤膝靜坐,一心向上,一意朝元,暫時把那位「妙手空空」置諸度外。柳延昭本人也毫不大意地,神與天會,用起內家妙訣!
XXX
天色才明,一聲聲的悠揚鍾韻,驚醒了夢中群雄。享用過「妙奼金剛」簫克英準備待客的豐富早點之後,大會便告開始。『會場,是設在廣大而平坦的演武場中,上百座位的兩旁,擺設了兵器架,十八般軟硬兵器,以及各種奇形怪狀的外門兵刃,幾乎應有盡有,供群豪隨興取用。柳延昭等三人的座位,經過安排,是在主座左邊,以便簫克英遇上傷腦筋的場面之際,好與她這位敬若神明的柳大哥,有所討教,互定大計。
除了這特殊安排外,其餘群雄,都是先到先坐。
柳延昭目光如電,不住注視群雄,並向肩右的「妙奼金剛」簫克英,悄然問道:「蕭大妹,誰是『黑白天尊』的心愛弟子?我怎樣未發現群雄中,有什麼特殊扎眼人物?……」簫克英道:「他們一行共有五人,此刻尚未進場……」話方至此,目光一亮道:「他們來了,怎麼突然又多了一個?」這時,又有六人從賓館方面,走進演武場,是一個鷹鼻虎目的雄健老者,一個白衣如雲的瀟灑秀美書生,一個身高將近七尺的魁梧壯漢,和兩個面貌酷似的黑衣老叟,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黃衣中年漢!由於「九爪鷹王」戚九淵,是北六省綠林道的總瓢把子,故而,他一現身,便有不少綠林人物在座位上起身抱拳,顯得極具聲勢!那鷹鼻虎目老者,便是戚九淵,他向對他施禮的綠林群豪,略一含笑揮手,便隨意在空位之上落座。但落座時,他卻謙恭有禮的,含笑伸手,先讓白衣書生。白衣書生搖了搖頭,戚九淵才微帶惶恐神色首先坐了下去。由這點動作看來,他們表面上雖由戚九淵為首,實際上大概是由那白衣書生,指揮全局。
這六人現身以後,柳延昭與孟選焦良,不禁發怔。因為他們一聽簫克英說對方多出一人時,均認定是「妙手空空尉遲巧」與戚九淵等,套上關係,參與了對方陣營,以刺探更多機密!柳延昭心中正在暗罵這老偷兒為何不設法送個信兒,致使自己弟兄,為他耽了半夜心事……但等六人出現後,帑見其中並無慰遲巧大內,柳延昭不禁驚詫欲絕,弄不懂尉遲巧為何突然失蹤?究竟有何吉凶禍福?
孟贊已沉不住氣地,低低向柳延昭叫了一聲:「大哥」!
柳延昭搖了搖頭,神色凝重地,悄悄發話說道:「事情確實有點怪異,但二弟暫勿衝動,亂了大局,一切都等我設法弄清尉遲兄的吉凶下落再說。」孟贊目閃神光,正待再言,卻因簫克英已在主位起立,向群豪交待大會主人的場面話,遂不便擾亂地,又復踅了回去。簫克英所說,無非是些招待不周的客氣話,並請群雄盡施展絕學,爭奪「五大霸天」榮號,以期「五霸七雄」,光耀江湖,為當代武林,添點光彩!她話完之後,才一坐落,便有一條雄赳赳的漢子,閃身而出,到了演武場中。他雙拳一抱,當胸環揖,報了姓名,是河北滄州通天堡的堡主「金沙手」韓豐,想與赴會群豪中,精一掌力之人,共同爭奪「鐵掌霸天」榮號。這位「金沙手」韓豐,在掌力上的修為,果甚深厚,經他這一挑戰,已先後有三名武林豪傑下場,兩較掌力,一較掌法,均敗在韓豐的「金沙手」,和「羅公八一式」的威猛掌招之下。
孟贊登時雙眉微皺,向柳延昭耳邊,低聲發話問道:「大哥,這『金沙手』韓豐,不過是個中上級的貨色,若由他得了『鐵掌霸天』之名,當代武林中,未免也太……」
柳延昭以一聲低笑,截斷了孟贊話頭,揚眉說道:「二弟忘了蕭大妹所說,『尊天會』想囊括『五大霸天』榮號的雄心大志麼?戚九淵等,尚未出手,好戲在後面呢……」話方至此,
「金沙手」韓豐因連勝三陣,未免有點趾高氣揚,加上久未見人下場,遂軒眉狂笑道:「怎的沒有別位武林同道賜教?難道這『鐵掌霸天』榮號,便由我韓豐……」一聲森厲冷笑,截斷了「金沙手」韓豐的洋洋自得之詞。
焦良笑道:「大哥說得不錯,『尊天會』的朋友,沉不住氣,要出手了……」果然,白衣書生微一頷首示意之下,兩名黑衣老叟之一,此間卻從座中站起身形,緩步走到場中,向「金沙手」韓豐異常輕蔑地,看了一眼,冷然問道:「韓朋友想當威震江湖的『五大霸天』之一?……」韓豐因覺來人氣勢懾人,出語冷峭,不禁皺眉道:「韓某以武會友,切磋掌上所學,萬一承江湖朋友相讓,能獲一份榮銜,也是相當高興之事!」黑衣老叟冷冷一笑,向孫豐豎起了右手食指。
韓豐不解其意,以一種莫名其妙的神情,詫聲問道:「朋友這豎起一指之意,是……」黑衣老叟道:「這是代表一掌,或是一招,你若能接得住我一掌,或是躲得過我一招,多半便可稱心如願,獲得『鐵掌霸天』榮號!」話兒並十分難聽,但骨子裡的含意,卻太驕太傲!韓豐心中有氣,目閃神光,向黑衣老叟問道:「朋友怎樣稱謂?」
黑衣老叟道:「冷公武,早年曾闖蕩關東,中原的武林人物,可能對我不大熟悉?」韓豐心內一驚,暗吸了一口冷氣,目注對方問道:「冷朋友是『長白雙煞』之一?」冷公武點頭道:「韓朋友居然對關東人物,並不陌生,我哥哥冷公文是『長白劍煞』,我是『長白掌煞』!」韓豐知道「長白雙煞」是關東綠林道的出類拔萃凶人,不禁有點心中忐忑,頭皮發炸……但當著群雄之面,那有耀武揚威半天,被人家一報字號便號嚇了回去之理,只得硬著頭皮,抱拳笑道:「冷朋友是對掌法掌力,均極有造詣的先進人物,肯加指點,韓豐十分榮幸!」冷公武道:「韓朋友是想接我一掌,或是一招……」他一再賣狂,未免也激起韓豐的心頭傲火,雙眉一挑,朗聲答道:「韓某浸淫『金沙手』,暨『羅公八一式』三十餘年,縱再駑鈍,也未必一掌便敗,我先接冷朋友十掌,然後再奉陪百合!」
冷公武冷冷道:「你提足內勁,接我一式『玄陰掌』,只要能馬步不退,身形不晃,冷某立回遼東長白,再練絕藝!」這話兒委實狂得惱人,韓豐怒在心頭,卻一語不發地,靜氣凝神,抱元守一。
冷公武並不急迫,靜等韓豐站穩架式後,方一掌當胸,緩緩推出!孟贊眼力極強,在冷公武舉地,發現他掌心部位,暨十指指尖,都微呈黑色,遂「咦」了一聲道:「這不是『玄陰掌』,韓豐恐怕要糟……」話猶未了,韓豐右掌揮處,已以苦練三十年的「金沙掌」力和冷公武硬接一記!「蓬」的一聲,並不十分清脆,但韓豐卻全身一震,「騰騰騰」地,連退三步,然後便半語不發地,倒了下去!冷人武哂然一笑,目光電捂全場,大邁邁地說道:「韓朋友的五行功力實在太差,遇上強過他的人,一掌便將臟腑震碎,身遭慘死,還有那位具有真才實學的掌法名家,不吝賜教?」
孟贊在座中,向柳延昭略一抱拳,低聲說道:「柳大哥,這『長白掌煞』冷公武,太以陰險狠毒,手下太黑,必然一身血腥,小弟請命一戰,誅除此賊!」
柳延昭尚未答言,大會主人「妙奼金剛」簫克英,已聽見孟贊之語,立對柳延昭笑道:「冷公武這廝,目無餘子,竟不點到為止,隨意殺人,柳大哥且讓孟二哥一展絕學,挫挫『九爪鷹王』戚九淵同來諸人的銳氣也好!」
柳延昭點了點頭,目注孟贊,悄加囑咐說道:「二弟已看出對方掌力來歷,下場無妨,但出手輕重之間,不妨稍作斟酌,且看冷公武是否凶心不泯,自召禍福便了!」這時,冷公武因「金沙手」韓豐一掌畢命之事,業已鎮住群雄,久久無人應聲,遂更志得意滿場,狂笑說道:「倘若無人願下場賜教,則冷公武便將忝顏自居『五大霸天』之一的『鐵掌霸天』了……」一語方畢,霹靂當空,有人宛若春雷震耳地,良聲喝道:「冷公武休狂,有人會你!」發話的,是小小子焦良,站起身形,步入場中的,卻是大小子孟贊!冷公武從話聲中,覺出對方真氣太足,有點皺眉,但目光注處,就不禁面帶苦笑!因為他看見一步一步慢慢走向自己的,竟是個身高不滿五尺的形若侏儒之人!孟贊到了場中,兩道目光,森如冷電地,盯在冷公武臉上問道:「冷朋友,你剛才將『金沙手』韓豐,一掌擊斃,委實太以驚人,那是什麼樣的武林絕學?」
冷公武道:「長白山』冰天雪地,終年白頭,老夫佔據地利,利用天時,煉的是能凍人骨髓的『玄陰掌』力!」
孟贊冷笑道:「玄陰掌』只是掌心微青,但是尊駕為何掌心部位暨十指指尖,均一齊發黑何解?……」冷公武心中暗驚對方眼力銳利,但面上卻若無其事,略為打量孟贊兩眼,淡淡一笑問道:「尊駕竟看得這樣清楚麼?你認為這是什麼掌力?」孟讚道:「掌心暨五指指尖一齊略略發黑,是武林中曾懸為禁例,不許妄煉過份陰險狠辣的『五毒手』!」「五毒手」三字一出,全場武林豪雄,均驚得一片肅靜。那「黑白天尊」的愛徒白衣書生,向身旁的「九爪鷹王」戚九淵,壓低語聲,悄然發話問道:「戚總堂主,這形若侏儒之人,是何來歷,怎會有這高見識,把冷二堂主的秘煉奇功,能夠一口叫破?」戚九淵搖搖頭,說道:「四少會主,屬下從未見過,也從未聽說過武林中有這高見識,把冷二堂主的秘煉奇功,一口叫破?」這位北六省的綠林魁首,不單對白衣書生,尊稱「少會主」,自居屬下,連神情語氣,也均十分恭謹。這時,演武場發出一陣聲發裂石的震天狂笑!狂笑是「長白掌煞」冷公武在聽完孟贊話後,仰天所發!孟贊不悅道:「你笑些什麼?我難道判斷錯誤,說得不對?」
冷公武狂笑一收,傲氣十足地,軒眉朗聲說道:「老夫是笑天下雖然有人認得出失傳已久的『五毒手』,卻恐怕沒有人能禁得住我這掌力一擊?」孟讚道:「冷朋友知不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
冷公武接口道:「老夫不單知道山外有山,天外有天……也知道人上有人,但山雖然易見,天外已極難睹,至於人上人則更是……」孟讚道:「不難,不難,常言道『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冷公武又是一陣狂笑,斜睨了孟贊一眼,白臉上流露輕蔑神色,嘴解微披說道:「尊駕自以為就是能禁得起老夫『五毒手』掌力的『人上人』麼?我看尊駕身高不滿五尺,猥猥瑣瑣,宛若侏儒的,就是個『人上人』,到還名副其實……」
柳延昭在座上聽得喟然一歎,側顧簫克英道:「蕭大妹,常言道:『人之將死,必先狂悖』,又道是『善惡有報,劫數難逃』,孟二弟縱對冷公武下甚絕情辣手,也是對方自取奇禍了!」簫克英雙眉微蹙,面帶憂容,目注場中,低聲說道:「『五毒手』除了掌力戚厲之外,還有劇毒陰風,透入臟腑,孟二哥……」焦良一旁笑道:「蕭大妹不必擔心,大小子人矮功高,他的『金剛混元氣』,煉得比我還要強上半籌……」
焦良話方至此,孟贊已說出了震驚全場之語!
他雖聽得冷公武狂傲之言,卻毫不動怒,只是淡淡笑道:「冷朋友說得對,孟贊身高不足五尺,是個『人下之人』但『人下人』對付起『奴下奴』來,卻容易得很,大概今回也是用不了第二掌!」冷公武怒吼道:「侏儒匹夫,你說什麼?」孟贊笑道:「我說你空白煉了江湖中懸為禁學的『五毒手』,卻禁不起我一掌,孟贊也學你剛才一樣,發句狂言,你若逃得出我一掌之下,孟贊便在舉世英豪面前,掌震天靈,當場自絕!」這幾句話兒,說得著實驚人!冷公武想不到這看來毫不起眼,不單有極高明的眼力見識,竟還說出如此比自己更狂更傲之說話來。那地位高出「九爪鷹王」戚九淵之上的白衣書生,突在座上發話說道:「冷二堂主,本會威名為重,對敵之前,不許躁急大意!」冷公武原本雙眉已挑,兩眼已瞪,聞言之下,竟立將激動心氣,壓制平息下來,對孟贊細看幾眼,緩緩說道:「孟朋友,請準備,冷公武若敗在你一掌之下,我也當場自絕!」四座群雄見到他們雙方都叫上了勁,知道這一掌鬥,必然石破天驚,精彩無比!
孟贊存心氣激這凶狠狂傲的「長白掌煞」,哂然笑道:「冷朋友請隨時施展你那自以為了不起的『五毒手』吧,對付你這等第三流的人物,和不人流的功夫,我用不著作甚準備!」冷公武剛剛壓制下去的胸頭惡氣,又被孟贊激怒得狂升而起……但他久經大敵,又經白衣書生提醒,知曉對方既出狂語,定有實學!故而,他雖然激怒,卻並不莽撞,要把滿腔怒氣,發揮在功力之上!冷公武緩緩舉起右掌……先是掌心微黑,後是指尖發烏,最後連雙手掌,都皮肉突然下陷,乾硬得成了一支烏爪模樣!簫克英看得一驚,面帶憂容地,向柳延昭悄然道:「柳大哥,這『長白掌煞』的『五毒手』功力,已練到十一成左右火候,孟二哥要一掌挫敵,辦得到麼?」柳延昭深恐洩漏機密,索性嘴皮微動,用第三人無法與聞的「蟻語傳聲」功力,向簫克英耳邊說道:「若是孟二弟先行攻擊,一掌之限,決難挫敵,但冷公武想不到對方所練,竟是絕傳罕見,最具護身作用,暨回元反震的佛門神功『金剛混元氣』,打得越重,反應越巨,等到上了大當,等到『五毒手』勁力反震,毒氣攻心之下,想逃出孟二弟的一掌回擊,自然是難上難了!」
密語之間,「長白掌煞」冷公武的「五毒手」的勁力已發!他見自己業已擺出一副懾人架式,提足功力,孟贊卻仍毫不在意,只是笑嘻嘻地,昂頭天外,不禁氣往上撞,厲嘯一聲,五指如鉤,當胸拍去。
孟贊仍佯如未見,不閃不架,把他那矮矮身軀,卓立得穩如山嶽!白衣書生看得「咦」了一聲,口中喃喃自語說道:「對方怎的如此沉穩,這等嬌敵,對冷二堂主的『五毒手』,毫無所懼?難道……」自浯至此,「蓬」的一聲,孟贊胸前竟實胚胚地,挨了一記「五毒重手」!適才身軀雄偉,精於掌力的「金沙手」韓豐,在「五毒手」下,一掌硬接,尚且連退三步,倒地斃命,如今孟贊身若休儒,又是胸前受掌,豈不連人都震得要凌空飛了出去。理雖如此,事卻不然,「五毒手」如中敗革,雖發「蓬」然巨響,孟贊卻連不丁不八的足下馬步,都未晃上一下!有晃動的,那是發掌打人的「長白掌煞」冷公武。冷公武一掌擊中敵人,自己反而全身一震,足下連晃,臉上也出現一種難以形容的奇異神色!』孟贊右掌拂處,一招才發,冷公武已如斷線風箏,狂飛而出。一條人影,橫空飄至。
常言道:「上陣親兄弟,打處父子兵」,來人自然是對「長白掌煞」冷公武最關心的「長白劍煞」冷公文。他在半空中接住冷公武的被震飛身軀,但人手便知兄弟已飛魂絕命,無法挽救了。冷公文雙目之中,仇火頓噴,抱著冷公武的屍身,剛待撲向孟贊,那白衣書生突然叫道:「冷大堂主不要衝動,先回本座,讓我看看冷二堂主還有救沒有?」冷公文不敢反抗,一面轉身走回,一面悲聲答道:「啟稟少會土,我兄弟臟腑已碎,大概是返魂無術的!」
就在此時,孟贊突然朗聲發話道:「有人要奪『金剛霸天』榮號,彼此一鬥內力,指定『黃衣羅剎』羅三娘,與『花花太歲』戚如山作為對手,先請羅三娘下場賜教!」
「黃衣羅剎」羅三娘此時已認出這掌一震「長白掌煞」,威鎮群雄的形若侏儒之人,正是自己在「好漢坡」前,飛雞灑酒的侮辱對象,遂手持她那根九九八十一斤的鈍鋼鳳頭鋼拐,走到場中,冷然說道:「孟朋友雖然掌力可謂驚人,但老身已上了年紀,向來對敵,只用兵刃,懶得磨拳擦掌……」孟贊笑道:「『金剛霸天』雖然重在鬥力,但技巧表現,也有莫大關係,孟贊正想會會羅三娘威震『桐柏山』的九九八十一斤純鋼鳳拐!」
羅三娘目光閃動,向孟贊全身上下略一打量道:「孟朋友用的是什麼兵刃?」孟讚道:「我自己就是兵刃!」這句話兒,把「黃衣羅剎」羅三娘聽得一怔,詫聲問道:「『金剛霸天』既重鬥技鬥力,禪朋友卻向我打的什麼機?」孟贊臉兒一轉,向柳延昭身邊的焦良高聲大叫道:「小小子,你在『好漢坡』前,曾被這羅三娘用半支燒雞,一些殘酒,氣得哭了起來,如今該你下場,漏漏臉了!」焦良雖渾厚憨直,但對柳延昭倒發自內心的十分尊敬,聞得孟讚這樣一叫,不敢擅自出場,先向柳延昭笑道:「大哥,我……」柳延昭笑道:「三弟去吧,用用你那招『焦不離孟』,替蕭大妹先退一名勁敵,出出『好漢坡』前的那口惡氣,也讓我開開眼界!」
有了柳延昭這幾句吩咐,焦良才對簫克英笑了一笑,起身下場。他一站起身形,七尺來高的軀幹,真恍疑半截鐵塔!
「黃衣羅剎」羅三娘自恃掌中重達八十一斤的鳳頭鋼拐,威力驚人,仍未把焦良放在心上,冷瞥洒然說道:「在『好漢坡』前,我以為你們只是餓得發昏,饞得發慌的乞食之流,誰知你們居然還是來爭『霸天』身份的武林人物?……」焦良雖內蘊絕頂聰明,但人極憨厚,不慣用甚刻薄言詞,笑嘻嘻地,對羅三娘把手一拱,笑說道:「老婆婆,爭霸天是要比力氣,斗功夫,不是耍嘴皮子,我們動傢伙吧!」「黃衣羅剎」羅三娘右手鋼拐微頓,發出「叮」的一聲脆響,冷然說道:「我的傢伙在此,你的傢伙呢?你是用獨腳銅劉?還是降魔巨杵?」不單羅三娘如此問,除了柳延昭、簫克英以外的滿座群雄,也如此想,認為像焦良這等威猛巨人,用的必是重型兵刃!焦良嘻嘻笑道:「老婆婆,你錯猜了一點點,我的兵刃,不是『降魔巨杵』,而是『降魔童子』,也就是鐵『降魔二哥』!」「降魔童子」已屬罕聞,又稱「降魔二哥」,更令舉座皆怔!
焦良目注孟贊,憨然笑道:「大小子,你掌震『長白掌煞』業已十分風光,人前漏臉,如今該略為委屈,受受罪了,請由『大小子』變成我的『降魔二哥』!」孟贊聞言,便一伸雙手,在頭上合十,然後真氣微提,雙腿合併的,身形凌空飛起!焦良一伸他宛如芭蕉扇般的巨靈之掌,抓住孟讚的一支足踝,像朝天一炷香似地,把孟贊舉在手內。孟贊雙手在頭頂上合十,雙足緊硬,全身堅硬,論形象,絕似一具門兵刃「獨腳銅劉」,但卻只是血肉之軀不是銅澆鐵籌!焦良目注「黃衣羅剎」羅三娘,笑嘻嘻的說道:「老婆婆,請用你的鳳頭鋼拐,會會我的『降魔二哥』,大小子生得矮,骨頭又輕,只有八十斤不到,但他如今身上帶了一些銀子,大概便和你八十一斤的鐵拐重量,差不多了!」孟贊銜前所說,「我就是兵刃」之語,被羅三娘視為禪機。如今目睹之下,才知並大量空幻禪機,而是一點不錯的,眼前真實之事!包括柳延昭在內,誰也沒有見過這等奇人奇事,故而整個演武場,立告鴉雀無聲,一齊靜看這場罕見武林韻事!羅三娘心中雖覺驚奇,但暗忖自己的精鋼鳳拐,威力足能劈石開山,何況拐中還藏有劇烈毒汁還可以從鳳嘴之中,隨時噴出傷敵,倒看對方血肉之軀,是如何抵擋?故看焦良這等模樣之人,分明是像一力降十會,且先叫他嘗嘗自己的千鈞力,把他手中的所謂「降魔二哥」砸個骨斷筋折也好!
心念動處,冷然叫道:「傻小子,你站好了,我也不用我威震江湖的『鳳落歧山』拐法,只給你一記俗而又俗的『五丁開山』,大概便足夠打發!」
語音才了,真力業已凝足,掄圓了鳳頭鋼拐,帶著呼然動響,便向焦良當頭猛砸而下!羅三娘在當世武林中,成名已久,「黃衣羅剎」四字,列為一流高手,照說對付焦良這等年輕後輩,不應先行出手。但羅三娘經驗老到,知道來者不善,善者不來,何況對方以人體作為兵刃,事情太怪,自己不必過矜身份,且先搶佔先機,掂掂對方究竟有多大份量再說。故而,她不單搶先出手,並毫不輕敵地,在這招「五丁開山」之上,凝足了十一成左右真力。焦良呵呵一笑,把舉作「朝天一炷香」姿態的孟贊自軀橫轉,一式「架海金梁」,飛迎而上!在場群雄,半數以上均驚得「啊」了一聲,認為孟贊在九九八十一斤的鳳頭剛拐,攔腰猛砸之下,絕對難以禁受,定將身遭慘死!連簫克英都看得大吃一驚,秀眉緊蹙地,失聲說道:「哎呀,焦三哥怎麼硬幹,孟二哥,吃得消麼?」
柳延昭目中微閃智慧光芒,點了點頭;揚眉笑道:「我懂得他們這種奇招的妙處何在了?『黃衣羅剎』羅三娘難免要大上惡當,吃定苦頭!」
這時,羅三娘見焦良居然敢以血肉之軀,對付純鋼鳳拐,來個硬接硬打,遂雙眉挑處,盡發保留餘勁,使鳳頭鋼拐落勢更速的,全力擊下!孟贊本是雙手在頂合十,被焦良舉以橫迎,但在鳳頭鋼拐即將及身的剎那之間,卻腰肢一彎,身形折轉!不單身形折轉,雙手也突然一分,把當頭疾落的鳳頭鋼拐,緊緊接住!就這一接,已使全力下擊的「黃衣羅剎」羅三娘,右手虎口,硬被震裂,而告涔涔出血!孟贊接住對方的「純鋼鳳拐」後,以左手攢住拐頭,右掌猛舉,電疾般落向鋼拐中腰……
「噹啷」一聲,脆響起處,那根粗逾鴨卵,重達九九八十一斤的純鋼鳳頭拐,竟被孟贊生生擊得斷成兩段。前半截拐頭,是在孟贊手中,後半截拐尾則在原主人「黃衣羅剎」羅三娘的手內!但羅三娘的左手虎口,因早被震裂,如今再受震擊,疼得把手連甩,連那後半截拐尾,也把持不住,任它跌落在地。鋼拐一斷,孟贊方發現其中還藏有毒汁!他遂灑去毒汁,向「黃衣羅剎」羅三娘,揚眉叫道:「羅三娘,這是不是有點像你在『好漢坡』前灑酒?……」然後又擲去手中斷拐,冷然笑道:「這也有點像是『排雲壁』上的半支飛擲燒雞……」羅三娘把張老臉,脹得血紅,目注孟贊,焦良二人,流露出驚震,憤怒交進的恨毒神色!雙方勝負既分,焦良把手一鬆,孟贊身形落地,繼續冷笑道:「羅三娘,你請回吧,我知道少時你就要與我『妙奼金剛』簫克英大妹,爭奪『妙奼』榮銜,趕快敷敷,歇息歇息。」
這位「黃衣羅剎」,當著天下群豪,一招受挫,縱然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繼續留在此處,遂哼了一聲,恨恨說道:「孟贊,焦良聽著,只要我羅艷秋屍不化水,骨不成恢,便誓報今日被你們當眾戲弄之辱。」話完,連向大會主人簫克英也不再招呼,便頓足飄身而去。簫克英向柳延昭低聲說道:「柳大哥,孟二哥在掌力上的造詣,委實太以驚人,竟能把那粗那重的純鋼鳳拐,震得斷成兩截。」
柳延昭笑道:「孟二弟與焦三弟資質極好,本身修為,已頗深厚,這一聯手,自更驚人,但孟二弟若被人在平地,單獨施展,卻未必震得斷那粗鋼拐?」
簫克英聽出柳延昭話外有話,細一體味,恍然說道:「我明白了,焦三哥表面雖抓起孟二哥,當作兵刃,其實卻隔體傳功,把他所煉的『金剛混元氣』,與孟二哥合而為一,便宜運用。」
柳延昭點頭道:「這是極聰明的辦法,也是最唬人的絕招,真虧他們的師傅,想得出來,由此可見,那位邋遢禪師,必有莫大來歷!」他話方至此,孟贊又目光遙注「九爪鷹主」戚九淵等所坐之處,朗聲說道:「『黃衣羅剎』羅三娘一招斷拐,已告敗陣,如今請北六省綠林總魁戚寨主的令公子『花花太歲』戚如山,準備下場一會。」孟選心思既快,口舌又刁,他認為「黃衣羅剎」羅三娘敗得太快太慘,可能使「花花太歲」戚如山,驚心怵膽,悸於出陣,遂先叫他父親戚九淵的北六省綠林總魁招牌,令戚如山無法推托!果然,他語音才落,戚如山虎吼一聲,便欲撲出。但「九爪鷹王」戚九淵著實老辣,一伸手拉住愛子,向那白衣書生正色說道:「少會主,冷二堂主一招殞身,本會銳氣已挫,根據對方的神奇表現,戚如山出而應敵,必然又是自取其辱……」
白衣書生聞言,目光爛如冷電地,向戚九淵看了一眼,揚眉問道:「戚總堂主,你認為戚堂主不是這孟贊焦良兩個怪人之敵,莫非你想親自出手,為本會爭取榮譽?」
戚九淵目光厲芒一閃,從嘴角浮起陰森森的獰笑說道:「少會主認為屬下新近煉成的『墨點散花蜂』,能不能給這兩個怪人一點苦頭吃吃!」白衣書生似被這位「九抓鷹王」,一言提醒,點頭說道:「對,用戚總堂主的『墨點散花蜂』這或可為冷二堂主報仇雪恨……」他的話猶未了,「長白劍煞」冷公文突在一旁說道:「戚總堂主出手,自無不勝之理,但那名叫孟讚的侏儒怪人,若是死在你『墨點散花蜂』下,卻將令冷公文,愧對舍弟的了!」戚九淵目注這滿眼仇火,鬚髮欲張的「長白劍煞」,「哦」了一聲問道:「冷大堂主莫非要我先讓你一陣?」冷公文一抱雙拳道:「冷公文不敢爭功,但願有機會能一盡手足之情,使舍弟九泉無憾,含笑瞑目……」這題目是「為弟報仇」,相當冠冕堂皇,弄得那位身為北六省綠林總魁的「九爪鷹王」戚九淵不敢擅專,向白衣書生遞過一瞥詢問眼色。
白衣書生秀眉雙蹙,方自尋思,冷公文又復抱雙拳恭身道:「啟稟少會主,屬下認為那名叫孟讚的侏儒矮人,雖然不畏『五毒手』,但再厲害的護身神功,也擋不住屬下的『青芒長劍』和犀角短匕!」
白衣書生沉聲道:「冷大堂主話雖不錯……」冷公文挑眉道:「少會主放心,屬下有必勝之念,也抱必死之心,我若不能搏殺對方,為舍弟報仇,並挽回本會榮譽,便自刎場中,不再回座!」他已這樣血淋淋地,作了表示,白衣書生也只好點頭,冷公文遂帶著滿面煞氣,起身下場。白衣書生目注戚九淵,突以「蟻語傳聲」功力問道:「戚總堂主,我們的殺手鑭,準備功夫情況如何?……」
戚九淵道:「少會主放心,屬下為此,早作安排,已有十成十的把握。」白衣書生聽了這樣答覆,臉上流露出一片陰森的笑意!這時,簫克英見下場之人,不是「花花太歲」戚如山,而是「長白劍煞」冷公文,不禁向柳延昭皺眉說道:「柳大哥,根據武林傳聞,這冷公文是關外數一數二好手,藝業高出乃弟頗多,身邊有長短二劍,長劍絕毒,短劍絕利,孟二哥和焦三哥的護身神功,恐怕……」柳延昭雙眉微挑,「哦」了一聲,目光盯在舉步走向場中的冷公文,點了點頭說道:「這冷公文定必痛於殺弟之仇,宋找孟二弟的晦氣!」
簫克英不單關心孟贊,更關心焦良,雙眉緊緊說道:「此人長劍見血封唯,短劍洞金截鐵,加上更精於『天殺十三招』的凌厲劍法,才有『長白劍煞』之稱,孟二哥及焦三哥的護身神功,可受重擊,難抗實刃,只要稍不小心,便難免埋恨當場的了!」柳延昭低低「哼」了一聲,簫克英又向她嬌笑說道:「大哥的劍之精,超絕塵宇,如今又遇上以劍稱豪的『長白劍煞』冷公文,你是否親自下場,讓小妹等開開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