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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一章 黃土埋佳人 文 / 諸葛青雲

    項小芸抱拳一揖,含笑說道:「多謝,多謝!……」

    剛說了兩聲「多謝」,艾鳳翔便搖手說道:「你先不必謝我,我生平決不輕易饒人,我有三條路兒,任你選擇一條去走。」

    項小芸今日是把自己暴跳如雷的「霸王脾氣」,盡量抑壓,以求為「氤氳教」多樹勁敵,將「龍門奪寶」之事,弄得多采多姿,故而任憑這位「玉面郎君」艾鳳翔如何狂妄,均加以容忍地點頭笑道:「你且把三條路兒說出,讓我聽上一聽。」

    艾鳳翔指著黃衣少女的屍體說道:「她叫『竹君』,是我第四小妾,今日為你而死,我罰你挖個墳坑,把她埋掉,就算恩怨兩清。」

    項小芸搖頭答道:「這條路不行,因為葬玉埋香,是有情人所為,我虞小剛一來天生薄情,視脂粉猶如糞土,二來與『竹君』姑娘,根本陌不相識,若是挖坑埋她,豈不無私有弊?故而我覺得挖坑之人,應該是你自己。」

    艾鳳翔怒道:「為何應該是我?」

    「竹君姑娘既然是你美妾,則金盤捧酒,紅袖添香,翡翠衾邊,挑花帳裡,侍飲侍讀,問寒問暖之間,總對你柔情似水,密意如綿,今日負屈含冤地,死在你的手中,你難道還不應該親手挖個墳坑,向她略表歉意。否則,竹君姑娘的一縷芳魂,在九泉之下,也是未能瞑目的呢。」

    這一席話兒,把這位「玉面郎君」艾鳳翔,聽得目瞪口呆,怔了好大半天,方點頭說道:「對,虞小剛,你說得對,這個墳坑,應該由我親手來挖。」

    語音才了,立即掣出一根短杖,動手掘墳,目中並有淚光浮轉,不時瞥向竹君遺體,彷彿傷感頗甚。

    項小芸見狀之下,心中一動,暗想這「玉面郎君」艾鳳翔,雖然號稱凶暴,但分明仍屬性情中人,大概只是恃技狂妄,並未曾受過什麼挫折磨練,才養成驕矜凶狠,事事獨斷專行的脾氣而已。

    比項小芸心中更驚奇的,是那侍立在艾鳳翔身邊的青衣女子,她從未見過艾鳳翔目中有過淚光,遂趕緊走到艾鳳翔面前,柔聲陪笑說道:「相公業已親手掘土,竹妹足慰九泉,且請與虞朋友答話,繼續挖墳之事,便由菊兒代勞了吧。」

    艾鳳翔搖頭叫道:「老三,這事不要你管,老四平素最乖,對我也最為婉順體貼,今日我一時失手,誤殺了她,倘若再不親手替她挖個墳坑,委實於心何安?」

    說到此處,居然忍不住地,流出幾滴眼淚,墜落在所挖墳坑之內。

    艾鳳翔舉袖拭去頰上淚漬,回過頭來,向項小芸叫道:「虞小剛,你等我一會兒好麼?」

    項小芸此時倒對這位「玉面郎君」艾鳳翔,頗感興趣,聞言之下,點頭說道:「我不僅等你,並在你掩埋竹君姑娘之際,還要親手向墓穴中灑上一把土兒,因為我雖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於情於理,都應該向她略為致意。」

    艾鳳翔聽他這樣說法,遂加緊挖好墳坑,把竹君遺體埋葬其內。

    項小芸果然一面抓了一把黃土,灑入墳坑,一面並長歎說道:「竹君姑娘,你可以含笑九泉的了,因為你這一死,具有莫大價值。」

    菊兒站在一旁,忍不住地抱拳問道:「請教虞朋友,你所說的『價值』二字,應該怎樣解釋?」

    項小芸伸手指著「玉面郎君」艾鳳翔,向菊兒冷然說道:「根據江湖傳聞,根據『武林十七奇』中的『暴君』稱謂,根據我初見他時的舉措神情,綜合研判起來,我敢下句斷語,就是你這位艾相公,生平決未流過一滴眼淚。」

    菊兒不敢擅自答話,只向艾鳳翔偷偷瞥了一眼。

    艾鳳翔劍眉雙挑,傲然叫道:「沒有流過眼淚,有什稀奇?你這人看來文武兼資,見識頗廣,難道就未曾聽說過『英雄有淚不輕彈』麼?」

    項小芸點頭笑道:「有淚不輕彈的,確是英雄,但無淚不能彈的,卻是奸雄、是梟雄、是狗熊,因為他們流不出眼淚,便是缺乏人性,縱然練就一身絕學,有通天徹地之能,也只能使人怕,使人恨,不能使人愛,使人敬,最多成為一個殺人魔王而已。」

    菊兒聽得呆了,艾鳳翔也聽得呆了,項小芸卻神色從容地,繼續說道:「如今,竹君姑娘含冤一死,你這位艾相公,居然愧悔落淚,這就是你人性初萌,也就是你有淚不輕彈的英雄表現,因為是真正英雄,才肯悔過知非,回頭是岸。奸雄梟雄等,則只有文過飾非,一錯到底,竹君姑娘以一縷芳魂,誘發了你艾相公的英雄意識,據我所料,今後的『玉面郎君』艾鳳翔,或許與前截若兩人,不會再有什麼凶暴狠辣之名,慢慢成為一個真正的大豪傑、大英雄,難道還不能算是相當重大的價值麼?」

    說到此處,轉過面來,換了一副笑吟吟的神色,向艾鳳翔抱拳叫道:「你方纔所提出的三條路兒,只說了一條,還有兩條,又是什麼?」

    艾鳳翔揚眉說道:「虞小剛,我要先告訴你一件事兒,除你以外,從來沒有人敢向我講過一句旁敲側擊的衝撞之言,慢說是指著鼻子,對我臭罵。」

    項小芸點頭笑道:「我相信你的話兒,這理由極為簡單,一來你『暴君』之名在外,二來真正英雄人物,不屑與你結交,而由一般沒有骨頭的無恥小人,整日向你脅肩諂笑,正因如此,也就日甚一日地,養成你驕狂暴戾的不良性格。」

    艾鳳翔苦笑說道:「如今,你不單把我罵得狗血淋頭,並把我罵得十分服貼,想不出任何話兒,可以辯駁。」

    項小芸笑道:「這是因為我是純客觀地位的秉義直言,所說話兒,完全公公道道,針對事實,你遂無法強詞辯解的了。」

    艾鳳翔點了點頭,苦笑說道:「你越是罵得我好苦,我便越覺得你可愛。」

    項小芸心中一驚,臉上微覺發燒地,失驚叫道:「你說什麼?你覺得我可愛?」

    艾鳳翔點頭說道:「我不單覺得你可愛,並覺得你可敬,故而我所說三條路兒之中的第二條路,便是要你與我結為八拜之交。」

    項小芸決想不到這位被江湖人物,目為暴君的「玉面郎君」艾鳳翔,竟會對自己如此發生好感?不禁有點受寵若驚地,失神呆立。

    艾鳳翔笑道:「倘若我們結為八拜之交,便屬兄弟骨肉,則慢說一名姬妾之死,就是再重仇恨,也將化成真摯友愛的了。」

    項小芸聽出他是一片誠心,並非戲語,遂點了點頭,含笑說道:「你這種想法,確實超乎常人,不愧一代豪客。」

    艾鳳翔大喜說道:「虞兄,你……你居然改了口氣,對我有點誇讚起來,是不是答應我的八拜結盟之約?」

    項小芸搖頭道:「你猜錯了,我不答應。」

    艾鳳翔先是一怔,旋即又自雙目中閃射出狠毒光芒,厲聲問道:「虞小剛,你為什麼不答應?難道我艾鳳翔高攀不上?」

    項小芸搖了搖頭,含笑答道:「不是你攀不上我,而是我不敢高攀。」

    艾鳳翔聽她這樣說法,神色又略轉和緩地,揚眉笑道:「虞兄休要過謙,艾鳳翔被江湖人物推列『武林十七奇』中……」

    項小芸雙眉微挑,截斷了艾鳳翔的話頭,含笑說道:「我所謂不敢高攀之故,並非為了你是『武林十七奇』中人物,因為在我看來,『武林十七奇』何殊糞土,不值半文。」

    艾鳳翔撫掌狂笑說道:「虞兄快人快話,『武林十七奇』雖然不算什麼,但敢把這五個字兒,視如糞土的,你卻是第一人呢。」

    項小芸緩緩說道:「我不敢高攀之意,是因你有『暴君』之稱。常言道:『伴君如伴虎』,何況在『君』字以上,還要加個『暴』字?」

    艾鳳翔苦笑說道:「虞兄,這『暴君』二字,是旁人所稱。」

    項小芸笑道:「是旁人所稱,我才僅僅不敢高攀,若是你自己所稱?我便連句話兒,都不屑於和你講了,除非……」

    艾鳳翔聽出她有言外之意,急忙問道:「除非什麼?虞兄怎不說將下去?」

    項小芸目閃神光,凝注在艾鳳翔的臉上,繼續說道:「除非你能把『暴君』之號,轉讓給那位『冷面閻君』郭白楊,則我可以接納『玉面郎君』艾鳳翔,作我哥哥,或是作我兄弟。」

    這一番話兒,不禁又把這位艾鳳翔聽得呆在當地,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項小芸笑道:「總而言之,在目前來說,我不會走你所說的第二條路,你且再說出第三條路兒便了。」

    艾鳳翔搖頭道:「我不希望你走第三條路。」

    項小芸看他一眼,含笑說道:「我走或不走不,屬兩可,你且說說何妨?」

    艾鳳翔被逼無奈地,目注項小芸,苦笑答道:「我從虞兄的風神氣魄之上,感覺出你的武功程度,定也不弱。」

    項小芸點頭笑道:「我自己也覺得蠻有一些三腳貓兒,四門斗兒。」

    艾鳳翔歎息一聲說道:「第二條路兒是作朋友,第三條路兒是結冤家,也就是最俗氣的武林常規,我們該交交手了。」

    項小芸微笑說道:「你認為這條路兒最俗,我卻認為這條路兒最雅,彼此既是武林人物,又何必掩飾什麼好勇鬥狠的江湖本色呢?」

    艾鳳翔雙眉緊皺問道:「聽虞兄的言中之意,你莫非真要走這第三條路麼?」

    項小芸針鋒相對地,含笑問道:「聽你的言中之意,莫非這第三條路兒,走不得麼?」

    艾鳳翔目光一閃,搖頭歎道:「我是真覺得和你氣味相投,渴望與你交成朋友,但若你選擇第三條路兒,我們的這個『朋友』,恐怕就交不成了?」

    項小芸道:「為什麼呢?你不妨解釋得清楚一些?」

    艾鳳翔劍眉微軒,朗聲說道:「這道理極為簡單,常言道:『當場不讓步,舉手不留情』,我們一經較量,便非分出輸贏不可,到那時嗔心難退,傲氣難消,不僅結交無望,並可能會成為永世之仇,卻是何苦來呢?」

    項小芸聽得連連點頭地,含笑說道:「你這番話兒,說得倒頗誠懇透徹,但請儘管放心,我有個變通法兒,把所謂第三條路兒,略加修正,便不至於各走極端的了。」

    艾鳳翔喜形於色說道:「請講,請講,我願意聽聽虞兄的變通修正辦法。」

    項小芸仿照他的語氣說道:「這道理也極簡單,我們何必磨拳擦掌,登刀動槍,一招一式地,拚死拚活。只消每人施展一樁功力,略加點綴,解消這場過節,留待異日緣會,不就不會太傷和氣了麼?」

    艾鳳翔大喜說道:「虞兄此計甚佳,我們誰先施展?」

    項小芸微笑說道:「你是『暴君』,又是『武林十七奇』之一,自然應該先行示範,我這不見經傳的江湖末流,才好學步。」

    艾鳳翔目注侍立自己身傍那位名叫菊兒的青衣小女,揚眉叫道:「菊兒,你把我那張『人皮軟鼓』,帶來沒有?」

    菊兒恭聲答道:「現在身邊,但不知相公要怎樣使用?」

    艾鳳翔目光一掃四外,指著一片平坦崖壁,含笑說道:「你先把『人皮鼓』張開,然後豎立在那片平坦崖壁的五寸以外。」

    菊兒聞言,則從腰間取出一張折疊人皮,及一具折疊鼓架,把人皮蒙在鼓架之上,繫緊絲絃,便成了一隻厚約五寸,逕約一尺有餘,兩尺不到的人皮軟鼓。

    軟鼓張好,菊兒又取出一根細細收縮鋼棍,放成六尺長短,叉在人皮軟鼓腰間,舉起鼓來,走到壁下,深深插入石中,使鼓面與艾鳳翔所立之處相對。

    艾鳳翔見菊兒業已安排妥當,遂走到距離那面人皮軟鼓,約莫七八尺處,五指一揚,凌空虛擊。

    隨著他手指的輕重緩疾,那面人皮軟鼓之上,便響起了或剛或柔,或洪或細的美妙鼓韻。

    項小芸對於樂律一道,並不外行,一聽便知艾鳳翔絕非僅僅顯示凌空彈指之力,他所擊鼓韻,竟成曲調,是一闋「漁陽三撾」。

    凌空彈指,擊鼓成調,本已不易,但等一闋「漁陽三撾」,到了尾聲,菊兒收去人皮軟鼓之後,方知這位「玉面郎君」艾鳳翔之能名列「武林十七奇」絕非幸致,果有出眾超群的驚人藝業。

    原來,艾鳳翔不僅彈鼓成曲,並能使指力透過「人皮軟鼓」,在鼓後平坦崖壁之上,鐫出字跡。

    這是「隔山打牛」的一類功力,講究要力雖透鼓鐫石,卻須使那「人皮軟鼓」,絲毫無毀。

    如今,一闋「漁陽三撾」擊到尾聲,鼓音絲毫未啞,清脆異常,足見「人皮軟鼓」,決無損壞。

    但鼓後壁上,卻赫然現出了「是仇是友」四個拳大字跡。

    項小芸撫掌讚道:「艾兄這『凌空彈鼓』的一闋『漁陽三撾』,已使我大飽耳福,何況更把內家玄功剛柔兩種勁氣,隨手揮灑,運用由心,委實可以稱得起是當今絕藝的了。」

    艾鳳翔眉目之間,也充滿了驕矜神色,但口中卻仍表示謙遜地,含笑說道:「虞兄過獎,小弟業已獻醜,如今該瞻仰虞兄的內家絕藝。」

    項小芸向壁間「是仇是友」那四個字兒,看了一眼,便胸有成竹地,從腰間解下「隴中神劍」邱萍所贈的紅鞘小劍。

    艾鳳翔皺眉說道:「這柄劍兒,分明是『西劍』邱萍之物,但虞兄偏偏又說與那老兒,毫無關係,真令我納悶不已。」

    項小芸道:「艾兄不必納悶,我來問你,假若我與『西劍』邱萍,果有門戶淵源,則我和他應該是甚麼關係身份?」

    艾鳳翔想了一想,欲言又止。

    項小芸搖手笑道:「艾兄不必礙口,有話但講不妨。」

    艾鳳翔見她如此說法,便應聲說道:「因為『西劍』邱萍,是獨創『隴中劍派』,無甚師兄師弟,假若虞兄與他有門戶淵源,便多半是他們下弟子。」

    項小芸點頭笑道:「艾兄猜得有理,我如今且表現一樁小巧功夫,艾兄或可由此看出,『隴中神劍』邱萍會不會有我這麼一位寶貝徒弟?」

    她一面發話,一面卻把紅色劍鞘中的那柄小劍,抽將出來,等到語音一了,便脫手往空中擲去。

    項小芸擲劍方向,也是對準那片平坦崖壁,但卻擲得極高,約莫有三丈上下。

    劍系斜向上方擲出,並是車輪顛轉,不是平直擲出。

    艾鳳翔正摸不清她擲劍何意之際,項小芸又把手中紅色劍鞘擲出。

    她擲鞘手法與擲劍手法不同,劍是車輪翻轉,鞘是直立平飛。

    不僅如此,項小芸並在擲鞘之時,順手掐了一段山籐,纏在鞘上。

    直等劍鞘即將飛到鐫有「是仇是友」字樣的平坦崖壁之前,方看出項小芸擲劍作用,其所顯功力,也著實把那位「玉面郎君」艾鳳翔,嚇了一跳。

    原來,劍鞘飛到壁前,那柄在空中像車輸翻轉的小劍,也恰好落下。

    落劍毫無足奇,但落得太巧,便是功力。

    那柄劍兒,恰好轉成直線,落在劍鞘之中,插了個嚴絲合縫。

    寶劍早已脫手,無人管制,但劍上的幾個動作,卻太以有板有眼。

    劍方入鞘,鞘上所纏的那段短短山籐,便自展開,與劍鞘脫離關係。

    就在這一剎那之間,連鞘小劍,突然劍身一倒,由直立變成橫飛,深深插入山壁之上。

    那段山籐,也變成半圓形地,嵌進山壁。

    劍籐所嵌部位,是緊接「是仇是友」等四個字兒之後。

    好了,項小芸的表演動作,業已完成,她是用一段短短山籐,及一柄小劍,在「是仇是友」四字之後,添了一個「?」疑問符號。

    這疑問符號「?」上面的半圓形,是山籐嵌進山壁,下面的圓點,則是露出壁外的小劍劍柄。

    這手法巧得驚人,並含有深意。

    所謂深意,全在那疑問符號之中,等於項小芸答覆了艾鳳翔一項問題,就是彼此「是仇是友」尚在兩可之間,端視艾鳳翔的今後行為而決。

    今後他若能消除「暴君」之號,項小芸願結知交,否則,她也許發發「紅粉霸王」脾氣,為武林除此一害。

    艾鳳翔也是絕頂聰明人物,一看之下,便懂得對方添了這「?」疑問符號之意,不禁目閃精光,雙眉連剔。

    項小芸走前幾步,伸手一招,那段山籐,連同帶鞘小劍,一齊脫壁飛出。

    這又是一樁武林絕藝。

    因為小劍是連鞘深沒及柄地,嵌在壁中,倘若有人對其施展「凌空攝物」的內家神功,則小劍必將脫鞘而出。

    一般情形,確屬如此,但換了項小芸來施為,便顯得與眾不同,她是連劍帶鞘,用內功吸得一齊脫壁飛起。

    等到劍及劍鞘雙雙入手,項小芸便向艾鳳翔笑道:「小弟獻醜,艾兄如今可看出我是不是『隴中神劍』邱萍的門下弟子了麼?」

    艾鳳翔哈哈大笑地,搖頭答道:「不是,不是,因為縱算由那邱萍老兒,親自出手,也不一定表演得能如虞兄這般精彩?」

    話方至此,兩條裊娜人影,忽自東西兩方,電疾馳來。

    東邊來的,是位綠衣美婦,西邊來的,是位粉衣美婦。

    項小芸因這兩位美婦,在衣著方面,除了色澤互異以外,無論質料式樣等等,均與青衣少女菊兒,綠衣少女竹君,完全相同,故一望而知,不需思索地,便猜出定與菊兒、竹君,具有同樣身份。

    「隴中神劍」邱萍,曾告訴自己,說「玉面郎君」艾鳳翔帶了四名愛姬同來,如今並知死的竹君,是第四,面前的菊兒,是第三,則這從東西兩方,趕來的綠衣美婦,和粉衣美女,必系老大、老二。

    綠衣美婦略向項小芸瞥了一眼,立對艾鳳翔躬身行禮含笑說道:「啟稟相公,『龍門峽』中……」

    艾鳳翔不等她往下再說,便自搖手笑道:「梅妃,你不必再提『龍門峽』之事,因為我如今要想找尋的東西,業已不是『日月雙珠』了。」

    梅妃聽得愕然問道:「相公,你不要找找尋『日月雙珠』,卻要找尋什麼?」

    艾鳳翔目光微掃項小芸,揚眉狂笑答道:「我要找尋一個名叫郭白楊,號稱『冷面閻君』之人。」

    項小芸聽得略吃一驚,暗忖:想不到這位一向被人目為凶殘「暴君」的「玉面郎君」艾鳳翔,竟說做就做,劍及履及地,豪邁無倫!看來他是真要把「暴君」名號,轉贈「冷面閻君」郭白楊,以期與自己結為金蘭兄弟。

    梅妃聞言不解,正欲再問,艾鳳翔業向項小芸抱拳笑道:「虞兄,艾鳳翔生平從事,想作便作,如今我便開始設法,要把『暴君』二字,轉贈給那『冷面閻君』郭白楊,承當接受。」

    項小芸笑道:「艾兄豪邁無倫,虞小剛萬分欽佩。」

    艾鳳翔目閃神光,揚眉笑道:「此事若辦不到,我也無顏再與虞兄相見!但若被我辦到……」

    項小芸接口笑道:「彼此便八拜為盟,我要恭恭敬敬地,叫你一聲『大哥』。」

    艾鳳翔高興得軒眉狂笑說道:「虞兄,你遊俠江湖,行蹤可有一定所在?因為我若完成了這樁心願,便須尋你報訊……」

    項小芸搖手笑道:「艾兄不必尋我報訊,代表『武林十七奇』的那首歌謠,膾灸人口,倘若其中的『暴君』人選,有所更易,何愁不傳遍江湖?那時不必有勞艾兄尋我,虞小剛縱在天涯海角,亦當戴月披星,餐風宿露地,趕到艾兄面前,恭身八拜。」

    艾鳳翔哈哈大笑說道:「倘若我們真能如願,結成八拜之交,確是足以流傳百世的一段武林佳話!為了使這樁佳話,美滿得毫無缺陷,虞兄不妨預定一個定盟之地,以及證盟之人如何?」

    項小芸撫掌讚道:「艾兄這項建議,極為有趣,我先好好想上一個最理想的定盟之地。」

    艾鳳翔見她話完之後,立即皺眉苦思,遂微笑說道:「我來幫助虞兄思索,說些勝跡奧區,供你參考!譬如『泰山南天門』、『黃山始信峰』、『峨嵋捨身巖』、『崆峒仙影峽』,甚至於泛舟於江湖河海之內,飛騎於瀚沙大漠之間……」

    項小芸聽到此處,搖手笑道:「艾兄,你說的這些靈區奧境,都是『極理想』的定盟之地,但卻也都不是『最理想』的定盟之地。」

    艾鳳翔笑道:「虞兄既然這樣說法,定是想出『最理想』的所在了?」

    項小芸點頭笑道:「我倒想出一個最理想的所在,只是有點危險性質。」

    艾鳳翔縱聲笑說道:「不論是虞兄,或是小弟,大概都不至於對『危險』兩字,有所懾懼。」

    項小芸揚眉笑道:「艾兄既然不懼涉險,我就把這地點說出,看你是否同意?」

    艾鳳翔含笑說道:「虞兄可以作主,只要你認為是『最理想』的所在,艾鳳翔便無不同意。」

    項小芸目光電閃般,向艾鳳翔暨他身邊三位美姬,微一掃視,英姿勃勃地,朗聲笑道:「艾兄,你認為我們把彼此八拜結盟之地,定在『銷魂堡』內如何?」

    「銷魂堡!」這時站在艾鳳翔身右,那位粉衣美婦,聽了項小芸所說的話以後,低聲驚呼!

    艾鳳翔向她看了一眼,揚眉笑道:「蓮姬,你驚奇什麼?我既要把『暴君』稱號,轉贈與『冷面閻君』郭白楊,則把結盟之處,定在『氤氳教』主壇所在的『銷魂堡』內,正是最理想的地點!」

    項小芸抱拳笑道:「艾兄,結盟之地,業已由我建議決定,關於證盟之人,應該由你提出的了。」

    艾鳳翔搖手笑道:「不必,不必,虞兄的才智敏捷,顯然比我所想,合適得多。」

    項小芸微笑說道:「艾兄既然這樣說法,小弟便不再客氣,我認為這證盟人選,不在其武功強弱,名頭大小,卻須有特殊意義。」

    艾鳳翔喜道:「虞兄見解,委實高明得與眾不同,但不知你心意中最理想的證盟人物,卻是那位?」

    項小芸異常俏皮地,揚眉笑道:「我在未曾說出最理想的證盟人選之前,有項問題,要請艾兄作答。」

    艾鳳翔點頭笑道:「虞兄儘管見問,小弟必然竭誠以告。」

    項小芸問道:「君子之道,宛如日月之蝕,艾兄承不承認你在今日以前的情性舉措,確嫌兇殘暴戾。」

    艾鳳翔滿面赧然神色地,苦笑答道:「小弟完全承認,虞兄忽然問此則甚?」

    項小芸笑道:「如今艾兄已然明心見性,化戾呈祥,這種成就,是不是小弟與那位竹君姑娘,一生一死的改造之力?」

    艾鳳翔連連點頭,口中也連連應是。

    項小芸繼續笑道:「既然我們是因此而訂交,則所謂證盟之人,最好也具有『妙手回春』的改造能力。」

    艾鳳翔皺眉說道:「虞兄所說極是,但小弟思路,一向尚稱敏捷,今日卻不知怎地,突然遲鈍起來,想不出虞兄所指具有『妙手回春』改造能力的人物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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