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身法飄忽如電,在各處亂墳草樹之間,不住低頭搜索,但久尋無獲,略似心煩,口中陰森森地冷笑一聲,自言自語說道:「我每晚來此,連搜十天,不信就搜不出昔日門戶。」
話完,折斷十根樹枝,在鄰近那高大墳頭的周圍七八丈內,插了一圈,並自懷中取出些物件掛上,又復獰笑連聲,巡視一周,飄然隱去!
這一條黑衣瘦長人影隱去不久,另一條與他同樣裝束的人影,也在這「萬姓公墳」以內現身!
兩人目的,幾乎完全相同,均在亂墳草樹之間,細心尋找!
但這後一條人影,找尋不久,便發現先前那條人影所留之物,順手拔起一根,就著微光看時,赫然是面骷髏白骨紅旗,掛在樹枝以上!
後來人影,一見這骷髏白骨紅旗,不覺微怔!但立展與先前那條人影差不多的飄忽無倫身法,電馳亂塚之間,把那十面骷髏,白骨紅旗,完全摘下,揣在懷中,抬頭一看,天已微露曙光,冷笑一聲,身形隱去!
天明以後,方琦、上官靈向「幽冥神君」閻元景告別,奔向勾漏山「落魂谷」「玄陰教」主壇,企圖營救陷身該處的「銀鬚劍客」方百川,他們路途之間,自然需要一段光陰,且略按這段平淡旅程,先行敘述「萬姓公墳」以內的熱鬧經過!
上官靈等走後的當日夜間,甫打二更,「萬姓公墳」的荒煙蔓草之中,便又出現了一條身穿黑衣,臉帶人皮面具的瘦長人影!在密佈斷碣殘碑的各處墳頭,來回尋找之時,忽然想起自己昨夜所插十面骷髏白骨紅旗,系警告其他江湖人物,在十日以內,不許動這「萬姓公墳」的一草一木,如今怎的一面不見?遂在神情微愕以後,卓立在亂塚之間,先發出一陣陰森森的冷笑,然後面對四外沉沉暗影,及閃滅秋螢,傲然說道:「哪一個吃了熊心豹膽;或太不開眼的江湖朋友,敢拔我『奪魂旗』所插表記?……」
黑衣人話猶未了,西南方十丈以外,一叢墳樹的沉沉暗影之中,突然也有個冷冰冰與他差不多的語音,怪笑連聲,低低說道:「呸!好不要臉的東西,自己不知道是個什麼玩意,竟敢艦顏假冒『奪魂旗』……」
卓立亂塚以內的黑衣長瘦之人,就是上官靈心中所最痛恨的壞「奪魂旗」,聽得竟有人敢捋自己虎鬚,雙目凶光一閃,連響都不響地,驀然騰身,一縱五丈有餘,找座高大墳頭,略一借足,便即撲到了西南方有發話的墳樹暗影以內。
但等他人到西南,西南卻已靜寂如死,那種低沉幽細,卻極其清晰的語音,居然又在右側方七八丈外發出,仍以一種訕笑口吻說道:「憑你這點輕功,也配稱得起『乾坤五絕』?」
壞「奪魂旗」何等見識?何等功力?見對方能在自己出其不意地,電疾飛撲以下,毫無聲息地閃出八丈,這份輕功,果然絕不低於自己!
遂心頭略懷戒意,但仍傲氣絕倫地發話說道:「朋友何必像狐鼠一般地到處鑽墳?你難道見不得人麼?」
右側方八丈以外,陰森森地連聲怪笑,慢慢自座荒墳之後,轉出一人,身材瘦長,一襲黑衣,臉上帶著人皮面具,竟是上官靈在東海所遇的好「奪魂旗」來到!
壞「奪魂旗」見對方裝束身材,均與自己幾乎完全一樣,不由目中精光復閃,發話說道:「假『奪魂旗』……」
好「奪魂旗」立即打斷他話頭說道:「我承認我是假『奪魂旗』,但你也不見得真!真『奪魂旗』化身萬物,神妙無方,嘯傲八荒,行俠四海,哪裡會像你這般到處為非,心狠手毒!」
壞「奪魂旗」聽了好「奪魂旗」說自己也不是真「奪魂旗」,遂自懷中取出那根伸縮自如的風磨銅棍,扯成三尺有餘,並掛了一面骷髏白紅綢在上!
好「奪魂旗」也學他照樣施為,並又怪笑幾聲說道:「這種骷骷白骨『奪魂旗』,我可以替你打上百面千面,哪裡能夠證明真假身份?至於旗桿本質,是不是風磨銅,你我自己都應該心裡明白!」
壞「奪魂旗」居然未被對方調侃得怒火高騰,依舊陰惻惻地,向好「奪魂旗」說道:「三四月朔日我到東南找你……」
好「奪魂旗」又把他話頭打斷說道:「失迎!失迎!我在同樣時間,因同樣理由,也往西北!但居然替尊駕背上黑鍋,害得『東僧』醉和尚,與『北劍』蒲老兒,相互惡鬥,幾乎兩敗皆傷!而你又在東南留下慘殺靜心禪寺二十三僧,活剝靜心老方丈人皮,血淋淋的德政!」
壞「奪魂旗」見這好「奪魂旗」不僅身材裝束,連說話的神語態音,都和自己差不許多!不禁也在心中暗暗稱奇,陰森森地一笑說道:「我們有意相訪,卻東南西北彼此參差,但在這『萬姓公墳』,偏又不期而遇!『奪魂旗』三字,本來人人能用,無甚真假,不過為了免得混淆武林聽聞,我們不妨較技競名,各以手中『奪魂旗』拚鬥『奪魂旗』,敗者一方,便永遠不准再用這外號名稱,及作如此裝束!」
好「奪魂旗」聞言失笑道:「想不到這『免得混淆武林聽聞』八字,居然由你口中說出。照我們所作所為看來,只怕有朝一日,真『奪魂旗』再度出世,首先放不過的……」
壞「奪魂旗」這次也不等對方話完,便即狂笑說道:「除非乾坤顛倒,日出西山,這塵世之中,我敢保證不會再有第三個『奪魂旗』出現!」
好「奪魂旗」聽出壞「奪魂旗」話中含意,悚然一驚問道:「聽你這等說法,莫非真『奪魂旗』,業已被你害死?」
壞「奪魂旗」陰側惻地一笑說道:「你承認你是假『奪魂旗』,我卻沒有承認我不是真『奪魂旗』,問得豈非多餘?別的閒話,最好休提,你到底敢不敢對我方纔所提較技競名之舉應戰?」
好「奪魂旗」笑道:「就憑你要與我較技競名一事上,便足以證明你和我一樣,全是想借用『奪魂旗』之名,出出風頭的冒牌假貨!但彼此既然交手,就應該不分勝負無休,我建議今夜倘若不相上下,明夜再來,我們索性在在『萬姓公墳』的每夜三更至五鼓之間,鏖斗十夜!」
壞「奪魂旗」,手中紅旗略展,躍進三丈,冷笑一聲說道:「你不要打腫臉硬充胖子,哪裡用得著十夜相拼,就在曙光未透之前,我便叫你做這『萬姓公墳』以內的一名新鬼!」
好「奪魂旗」也自躍進三丈,與壞「奪魂旗」相距對立,怪聲笑道:「何處黃土不埋人?且看看這『萬姓公墳』即將薪添了一座墳頭之下,埋的是我?抑或埋的你?」
壞「奪魂旗」早已怒滿胸膛,兩丈左右距離,在他原是飄身即到,手中「奪魂旗」倏然一拂,拂出一股陰冷狂飆,捲得亂墳之間的草木亂飛,直向好「奪魂旗」襲去!
不管這兩位「奪魂旗」,到底誰真誰假,或者一齊非真!僅憑他們那種超凡身手,便夠得上是武林中的蓋代梟雄,見識眼光,也自然而然的高人一等!
好「奪魂旗」默察壞「奪魂旗」身法,及旗風來勢,便知上官靈昔日在東海所言不謬,對方真氣內力方面,極可能要比自己稍高半籌?但若論輕功一道,似乎自己又比對方,略為靈敏。
彼此長短既有所知,好「奪魂旗」當然不肯以短打長,肩頭略晃,便如一縷黑煙,在對方旗風以上,平飄六尺!
壞「奪魂旗」何等功力?旗風向左,卷空之下,只把身形略側,「奪魂旗」便自翻回,這次是由右向左逆卷,但威勢依舊極強,勁氣罡風,激得「萬姓公墳」之間,木葉蕭蕭,沙飛石走!
好「奪魂旗」已閃一招,不肯再讓,他採取了奇妙輕靈的打法,在對方旗風未到之前,便已足尖蓄勁,倒縱起三丈左右;空中真氣一提,身軀即已掉轉,口中發出淒厲嘯聲助威,在星月微光以下,宛如一條長長魅影,向壞「奪魂旗」當頭撲落!
他手中那「奪魂旗」,也自一卷,不過這一卷不是捲向對方,而是在黃銅旗桿以上,自行捲了幾卷,利用極銳旗尖,以旗代劍,施展「越女劍法」之中—招「天紳倒掛」絕學,電疾刺下!
壞「奪魂旗」似比好「奪魂旗」更為驕傲,眼看對方來勢,威猛無儔,卻巍立如山,連動都不動地冷笑說道:「連這等世俗武學,都甩了出來,你還配僭稱『奪魂旗』的名號麼?」手中「奪魂旗」一橫,潛凝真力,目注當頭飛落的好『奪魂旗』身影!
好「奪魂旗」早就拿定主意,採取奇妙輕靈打法,所以眼看即撲到壞「奪魂旗」當頭,倏然「天紳倒掛」之式一收,暗用「千斤墜」法,雙足落地,手中「奪魂旗」則由卷而展,等展開後,又復一卷,這次卻與壞「奪魂旗」發招式一樣,是捲向對方,匝地寒飆,森肌砭骨!
壞「奪魂旗」見對方招式變化得極其奇詭,心中一凜,傲氣略收。「奪魂旗」的血紅旗影一飄,退後五步!
剎那之間,好壞「奪魂旗」業已交手二十來招,壞「奪魂旗」勝在功力沉雄,好「奪魂旗」勝在身法靈妙,暫時八兩半斤,難分軒輊!
但兩人心頭,各自起了一種疑念,因為互相覺察,彼此身法、功力、招式之中,居然有不少極其相似之處!
初上手時不覺,時間越久,即越發明顯,壞「奪魂旗」心機極深,心中幾度盤算以後,血紅旗影一翻,把好「奪魂旗」,逼退六尺,擺手說道:「天下事居然會有這等巧合?我發現我們所學,若能互相融會補益,必可成為一種冠絕當今的武林奇學,對『南筆』諸葛逸,『西道』天癡,尚有何足懼?」
好「奪魂旗」微微一曬說道:「你的計劃,倒真不錯,可惜我沒有那大雄心!壓『南筆』、蓋『西道』的英雄夢囈,暫且休談,還是勝了我手中的骷髏白骨紅旗再說!」
壞「奪魂旗」惱羞成怒地厲聲罵道:「不知抬舉的東西,你以為我真就不能勝你?」
血紅的「奪魂旗」影再翻,出手便是連環三式,一式比一式狠,一式比一式快,旗風匝地,旗影蔽空,硬把好「奪魂旗」的身形罩住!
好「奪魂旗」委實也驚於對方出手之快,與威力之猛!-他輕功太高,雖尚微遜鍾離老人的那種一飄一閃靈妙身法,卻也為武林僅見,宛如隨風舞絮一般,壞「奪魂旗」的連環三式,輕輕避過!
二人再度交手之下,打得更覺石破天驚,但轉眼間百招已過,勝負猶自絲毫未分!好「奪魂旗」遂也向壞「奪魂旗」擺手叫道:「『奪魂旗』對『奪魂旗』,一日兩日以內,必然難分勝負,我們何不,比比暗器?反而比較省事,及新鮮有趣!」
壞「奪魂旗」點頭說道:「比比暗器也好,我們所用暗器,大概又與兵刃一樣!彼此相同,你有什麼新鮮花樣?」
好「奪魂旗」笑道:「也不必出什麼新鮮花樣,我們就相隔兩丈對立,每人用『滿天花雨』手法,打出十三根金針!雙方同時出手,要叫這二十六根上縛骷髏白骨紅旗的金針,一齊凌空互撞在中央落地!誰的一方多落一根,便算誰負!」
壞「奪魂旗」聽好「奪魂旗」說完,點頭贊同,兩人遂各自數了十三根上纏骷髏白骨的金針,握在於中,並選了兩座距離約莫兩丈的墳頭,各據一墳,相對而立!
好「奪魂旗」揚聲笑道:「這兩座墳頭之間,有一石碑,正好為界,我們各自準備,請你低嘯三聲,在第三聲嘯罷,便均以『滿天雨花』手法,把金針發出!」
壞「奪魂旗」傲然陰笑,立即撮唇發出第一聲怪嘯!
荒墳深夜景色淒迷,何況壞「奪魂旗」的陰笑怪嘯,向來威震江湖,自然一嘯風生,伴著四外的鬼火秋螢,荒煙蔓草,令人聞之遍體生寒,心神抖顫!
這不過是對普通江湖道而言,如今站在壞「奪魂旗」對面的,是好「奪魂旗」!兩人真實姓名,雖尚不知,但所用渾號相同,裝束相同,兵刃暗器相同,武功路數相同,連臉上戴的一副人皮面具的耳鼻眼口位置,亦復大略相同,就是所為的好壞程度迥不相同,自然嚇不倒人家好「奪魂旗」,他這裡陰森一嘯,好「奪魂旗」卻報之以低沉一笑!
壞「奪魂旗」二度嘯聲又起,好「奪魂旗」仍然低笑相應,就在這第三度嘯聲將發之際,他們左側方的一座極不引人注意的荒墳殘碑以後,多了一雙人眼!
這雙人眼,就是接引方琦、上官靈,到「九幽地闕」之中,會見「幽冥神群」閻元景的「勾魂使者」酆傑!因為這幾日的三更到五鼓之間,該他輪值,忽然聽得上面「萬姓公墳」,又有動靜,酆傑不由大奇,暗想方琦、上官靈剛走,怎的又有人來?遂由另一條秘徑,走到一座中空的荒墳以內,利用殘碑石隙,向外偷窺!
只見兩座墳頭之上分立二人,那副身材裝束,凡屬武林人物,誰不知名?酆傑不禁心內一驚,暗想昨天才在上官靈口中聽說「奪魂旗」有真假之分,誰料居然同時光臨「萬姓公墳」,他們究竟來此則甚,及誰真誰假?
酆傑雖懷疑念,哪敢出頭,只是默默無聲地凝神窺探好壞「奪魂旗」二位間的一切動靜!
壞「奪魂旗」第三度嘯聲又發,但這次嘯聲,極其短促,幾乎一發便收,就在嘯聲收歇的一剎那間,好「奪魂旗」與壞「奪魂旗」同時以「滿天花雨」手法,灑出十三根上纏骷髏白骨紅綢的「奪魂金針」,化作為漫天飛射的金色光雨!
蓋代名家手法,畢竟不同,那細的「奪魂金針」,居然全部對對空中互撞,一齊墜落在中央那方界石左右!
好「奪魂旗」口中微詫一聲,向壞「奪魂旗」叫道:「你動的什麼無恥念頭?為何只發出十二根金針,暗留一根在掌中不發?」
壞「奪魂旗」氣得冷笑連連,把雙手一張,十指空空,毫無所有,對好「奪魂旗」厲聲說道:「你才不知道轉的什麼無恥念頭!大概是暗藏了一根金針在手,想對我有甚不利!」
原來好「奪魂旗」與壞「奪魂旗」,心思均極細密,總覺得自己所出手的十三根「奪魂金針」,似乎只有十二根與對方所發金針,凌空互撞落地!
憑他們這等功力,絕對不可能有所落空,所以均自懷疑對方大概只發了十二根金針,而暗藏一針在手,不知是何用意?
但如今互經責詢,兩人均說是十三根金針齊發,並未藏私,好「奪魂旗」與壞「奪魂旗」,遂不約而同地,一齊飄身縱到中央那塊界石之間,察看究竟!
他們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卻把這兩位平素專以詭異神秘,驚世駭俗的武林奇客,弄得目瞪口呆,疑神疑鬼!
原來好「奪魂旗」與壞「奪魂旗」所用上纏骷髏白骨紅綢的「奪魂金針」,微有不同,好「奪魂旗」所用,針身精圓,壞「奪魂旗」所用,則針身繫三稜形狀!
落在這方界石左右的金針,不但不是好「奪魂旗」與壞「奪魂旗」,心中所料的二十六根,而是二十七根,居然比他們兩人所發之數,還要多出一根在地!
這多出的一根金針,針身前半截全圓,後半截則呈三稜,針尾所纏也是骷髏白骨紅綢,但紅綢微卷,恰好把好「奪魂旗」的圓形「奪魂金針」,及壞「奪魂旗」的三稜「奪魂金針」,各自捲了一根在內!
這種情形,分明是另外有人,在好壞「奪魂旗」,同以「滿天花雨」手法,出手之時,也發出了一根半截圓形、半截三稜的「奪魂金針」,而用針尾紅綢,把他們所發,各自捲去一根,才令他們感覺到雖然發出十三金針卻只有十二金針,凌空相對!
在好「奪魂旗」與壞「奪魂旗」這兩位武林高手之前,發出一根金針,而使他們毫無所覺,已經難能!針尾紅綢卷針的手法,更為罕見!但最令他們吃驚詫異的,卻是那根半截三稜,半截圓形的針尾紅綢以上,所畫圖形,居然也是一個黑色骷髏,兩根交叉白骨!
壞「奪魂旗」首先把那意外飛來的第二十七根「奪魂金針」撿到手中,正在審視之時,突然一陣極其陰森,令人入耳便即全身毛髮齊豎,肌膚起栗的怪笑之聲,自東南方隨風飄至。
好「奪魂旗」與壞「奪魂旗」,同自深吃一驚,抬頭循聲看去,除卻了亂墳起伏,草樹淒迷以外,毫無所見!
壞「奪魂旗」方自「咦」了一聲,次待縱身察看,那種陰森怪笑又起!
這回因心神專注,聽得分明,笑聲是發自東南方三四丈外,一排較為高大的墳樹之中,但在好壞「奪魂旗」矚目看清那怪發笑之人形象時,不禁使這兩位平素飄忽詭異,不可捉摸的武林高手,同自心神巨震!
原來發笑之人,本是蹲在一株墳樹的半腰橫枝以上,與樹同色,看不清楚,此時緩緩站起,身材長瘦,一襲黑衣,臉帶人皮面具,赫然又是與他們完全一樣的「奪魂旗」打扮!
好「奪魂旗」心神略定以後,向壞「奪魂旗」問道:「我記得你方纔曾說:『除非乾坤顛倒,日出西山,這塵世之中,保證不會再有第三個奪魂旗出現』!如今話猶在耳,第三位『奪魂旗』已來,你我他之間,這本帳究竟應該怎麼算法?」
壞「奪魂旗」接口答道:「這事奇異得已太出人意外,我們先合手把人截住,揭開他本來面目,索性來一場『奪魂旗正名大會』也好!」
說完,首先騰身而起,直向東南方三四丈外,最後出現的一位「奪魂旗」撲去。
好「奪魂旗」因為在這「萬姓公墳」以內,「奪魂旗」巧遇「奪魂旗」,以及三現「奪魂旗」之事,情節已太詭奇有趣,也想弄個水落石出,遂跟在壞「奪魂旗」身後追去!
他們身在半空,那第三位「奪魂旗」,人猶未動,但等當先飛撲的壞「奪魂旗」,再有丈許便到當頭之際,驀然又是一聲陰森怪笑,宛如一縷黑煙般地,向後縱出五丈。
壞「奪魂旗」及好「奪魂旗」,見對方連輕功身法也與自己彷彿,不由越發納罕,雙雙提氣再追,他們一起一落,均在五丈左右,所以剎那以後,這「萬姓公墳」間的緊張情況已收,周圍人影皆無,只剩下凌空飛舞的點點秋螢,與遍地淒迷的磷磷鬼火。
好「奪魂旗」,壞「奪魂旗」,以及最後出現,尚不知好壞的第三位「奪魂旗」之間這場「奪魂旗正名大會」,是否開得成功?及三人的真實面目,究竟是誰?!筆者暫時保密,故事仍然先敘述這「萬姓公墳」方面!
那位藏在荒墳殘碑之中,偷看這場驚心動魄武林好戲的「勾魂使者」酆傑,直等三位「奪魂旗」身形一齊消失以後,才開動機關,走出荒墳,把那剩下的二十六根「奪魂金針」,一齊拾起,帶回「九幽地闕」以內!
天時正值四鼓,「幽冥神君」閻元景業已升殿,對「重泉秀才」甘化桂、「紅衣火判」穆雷、「大頭鬼王」焦魁三人,講解「幽冥十三經」中所載詭奇精妙武術,突見「勾魂使者」酆傑,匆匆入殿,不由皺眉問道:「酆傑,你不到五更,便自回歸地闕,難道又繼方大俠與上官小俠以後,替我引來什麼貴客不成?」
「勾魂使者」酆傑恭身稟道:「『萬姓公墳』以上,連夜怪事迭生,酆傑因今夜現身的幾位人物,太已可怕,不敢出頭相邀,怕『九幽地闕』為之中,引來禍變!」
「幽冥神君」閻元景眉梢一挑問道:「這幾位能替我『九幽地闕』,帶來禍變的可怕人物,究竟是誰?」
「勾魂使者」酆傑聲驚四座地簡簡單單三字答覆:「奪魂旗」!
驟聞「奪魂旗」大名,連「幽冥神君」閻元景,也不禁為之一震,略為凝神以後,繼續問道:「據上官小俠所言,如今江湖中『奪魂旗』已有真假好壞之分,但不知來我『萬姓公墳』的『奪旗旗』是偽?是真?是好?是壞?」
「勾魂使者」酆傑,應聲答道:「大概真假好壞都有,因為今夜在『萬姓公墳,之中現身的,共有三人,而這三人的穿著打扮全與傳說中威震江湖的『奪魂旗』,毫無二致!」
這幾句話,所得「幽冥神君」閻元景,及「重泉秀才」甘化桂等人,越發驚奇,一迭聲地催著「勾魂使者」酆傑,趕快說出其中究竟!
「勾魂使者」酆傑把自己今夜所聞所見詳細講完,並把所撿拾來的二十六根上纏骷髏白骨紅綢的「奪魂金針」,一齊交與「幽冥神君」閻元景過目!
「幽冥神君」閻元景聽完笑道:「上官小俠在廬山及東海,會過一壞一好兩位『奪魂旗』,但想不到還有第三位,並在這『萬姓公墳』之中,同時出現!看來當今武林以內,風雲緊緊,好戲紛紛,可惜第十三篇『幽冥真經』未得,否則閻元景也可以與這些隱居已久,突然出現江湖的神奇人物,互爭一日之長,而多留一些武林佳話!」
略感感歎以後,隨手在「勾魂使者」酆傑掌中,拈起一根「奪魂金針」,只見針長僅約二寸,通體精圓,針尾系有小條紅綢,上面畫著一個黑色骷髏,兩根交叉白骨!
「幽冥神君」閻元景拈針在手歎道:「這輕的一根小小金針,加上針尾紅綢,更易阻風,竟能隨手在三五丈內傷敵,閻元景慚有不能……」
話猶未了,忽以似想起甚事,向「勾魂使者」酆傑說道:「這種『奪魂金針』,製作不易,他們三位『奪魂旗』所用,真個完全一致,倒是奇事!」
「勾魂使者」酆傑答道:「這三位武林怪客的衣著、神情,甚至連臉上所帶的人皮面具,都幾乎全無二致,但就是這種『奪魂金針』,微有不同!」
「幽冥神君」閻元景含笑問道:「你怎會知道不同,不同之點何在?」
「勾魂使者」酆傑見「幽冥神君」閻元景所取看的,是那種圓形金針,遂在掌中又挑了一根,三稜形金針遞過說道:「那最後出現的第三位『奪魂旗』所用,因未曾遺在當場,是何形狀,酆傑難知!但先前出現的兩位『奪魂旗』所用,針身形狀卻微有不同,神君請看!」
「幽冥神君」閻元景,把那根三稜金針,接在手中,才一注目,神色忽然大變,轉身對「重泉秀才」甘仕桂說道:「甘化桂,你到我寢宮以內,把枕畔的一隻小小金匣取來!」
「重泉秀才」甘化桂取來小小金匣,「幽冥神君」閻元景面上立布寒霜,伸手打開金匣,拈起一根長約三寸,光泛暗藍的三稜鋼針,與掌中三稜「奪魂金針」一比,除了針身光色,一藍一黃,金針針尾,多繫著一條骷髏白骨紅綢以外,其他大小長短,及形狀式樣,居然無不相似!
「幽冥神君」閻元景目注這一藍一黃兩般暗器,眉頭緊蹙,似在苦思。旁邊侍立的甘、穆、焦、酆四人,也均靜氣屏聲,不敢打擾!
片刻以後,「幽冥神君」閻元景突然眉梢雙挑,冷笑一聲,單單用左手拈起那根三稜「奪魂金針」,神功凝聚到右手食指以上,照著針身,一陣亂刮!
這一陣亂刮,果然被「幽冥神君」閻元景刮出蹊蹺,原來那根「奪魂金針」的針身外層,僅是一層金皮,金皮被刮去以後,立即現出一種暗藍顏色!
「幽冥神君」把「奪魂金針」的外層金皮,完全刮去,再摘下針尾紅綢,即與自己金匣之中,所藏的那根暗藍色三稜鋼針,完全—致!
發現這根三稜「奪魂金針」的秘密以後,「幽冥神君」閻元景突然一陣「嘿嘿」長笑,笑聲淒厲懾人,震得這座九幽大殿之中,所掛的那些骷髏燈盞,綠火搖搖,陰沉無比!
「幽冥神君」閻元景笑完厲聲叫道:「『紅衣火判』穆雷,取你的『恩仇生死簿』來!」
「紅衣火判」穆雷喏喏連聲,取來一本厚厚的「恩仇生死簿」,並執筆蘸墨,等待吩咐!
「幽冥神君」閻元景此時盛怒稍遏,沉聲緩緩說道:「在你『恩仇生死簿』第一頁上,替我記上一筆,就是閻元景覓得『幽冥十三經』經文第十三篇,練成絕藝,得見天日,重出江湖以後,第一件事便是決鬥『奪魂旗』!」
「紅衣火判」穆雷雖然如言在「恩仇生死簿」上照記,但與「重泉秀才」甘化桂、「大頭鬼王」焦魁、「勾魂使者」酆傑四人臉上全自現出一種詫然驚異神色!
「幽冥神君」閻元景見狀冷笑說道:「難怪你們驚詫,但我已判明,那『奪魂旗』中,定有一人就是當年在這『九幽地闕』以內,用毒針害我,奪去『第五、七、九、十一』四篇『幽冥十三經』經文的『九毒書生』姬天缺!」
究竟三位「奪魂旗」中,有沒有一位是「九毒書生」姬天缺?及「幽冥神君」閻元景,能不能尋得第十三篇「幽冥十三經」經文,練成絕藝,重出江湖,再見天日?
這些都是後話,後話似應以後再談,目前筆尖且先回到直奔廣西勾漏山「落魂谷」,「玄陰教」主壇,企圖搭救陷身該處的老俠「銀鬚劍客」方百川的小俠上官靈,及「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二人方面。
勾漏山向稱絕險,「玄陰教」雄霸南荒,除了廣東羅浮山「萬梅谷」的「羅剎教」,能與其分庭抗禮以外,其他武林人物,莫不對之深懷忌憚!
「玄陰教主」「北溟老怪八指飛魔」司空曜,網羅天下好手,副教主」「鳩杖神翁」談白水以下,分設「潛龍」、「飛虎」、「天風」、「流雲」四堂,擔任堂主之人,無不是方今綠林道中的出類拔萃人物!
「主壇」與「潛龍堂」,設在「落魂谷」,但這一條山谷極長,轉折又多,司空曜遂將其分段立名。谷口一段名「斷魂谷」,設「流雲堂」,堂主「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第二段名「驚魂谷」,設「天風堂」,堂主「不壞金剛」蕭適;第三段名「銷魂谷」,設「飛虎堂」,堂主「脂粉閻羅」孫翠翠;最後一段名「落魂谷」,設「潛龍堂」。堂主本由副教主「鳩杖神翁」談白水自兼,後來因有一位武林怪傑「芙蓉劍客」靳潛龍,投效「玄陰教」內,「八指飛魔」司空曜愛他的一百二十八手「芙蓉劍術」,超軼凡流,姓名又極巧合,遂請這靳潛龍擔任「潛龍堂主」。
上官靈一入勾漏山,便想起「羅剎教」掌教「笑面閻婆」孟三娘給自己的那面「閻婆血令金牌」,遂取出向方琦笑道:「方老前輩,『笑面閻婆』孟三娘送我這面『閻婆血令金牌』之時,雖未說明用途,但據我事後所知,此牌威信極高,見牌宛如她本人親到!我聽得『玄陰羅剎』兩教,互爭雄長,面和心違,好在他們教中,只有正副教主『八指飛魔』司空曜,『鳩杖神翁』談白水二人,曾經與我在廬山見面,何不在未曾到他『落魂谷』主壇之前,先假充『羅剎教』內人物,把『玄陰教』的『飛虎』、『天風』、『流雲』三堂,攪他一個落花流水!」
「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一路上業已摸透上官靈的心情,知道攔也攔不住,只得含笑點頭,上官靈又復向他笑道:「『玄陰教』中人物,雖認不得我,但老前輩這『獨腳追風仁心神丐』八字,震爍『窮家幫』中,威名廣被,卻恐無法冒充『羅剎教』下的人物呢!」
說到止處,略為一頓,又復笑道:「這樣好了,老前輩算是中途結交,伴我同來之人,一切不必過問完全由我與他們鬼扯如何?」
方琦雖知上官靈奇遇頻頻,一身絕藝,膽量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得出奇!但這「斷魂」、「驚魂」、「銷魂」、「落魂」四谷,畢竟是「玄陰教」根本重地,高人無數,好手如雲,眾寡懸殊之間,怎不仍然有些提心吊膽!
上官靈何嘗不知道方琦心中所想。見他眉頭略蹙,不由笑道:「方老前輩,儘管放心,我只要他們能交出我『銀鬚劍客』方百川師伯,便適可而止,不會恃技逞強,鬧得太不像話!」
「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暗想「銀鬚劍客」方百川既已陷身「玄陰教」內,哪有上官靈跑來一鬧,便即好好放出之理?但上官靈肯如此說法,已屬難能,也不好相駁,遂與上官靈一同撲奔「斷魂谷」口!
但他們哪裡知道,就為了這位「銀鬚劍客」方百川,「玄陰教,中,業已鬧得幾乎天翻地覆!
「八指飛魔」司空曜為了表示「玄陰教」虛心納士,居然也在這「斷魂谷」口,蓋有一座美輪美奐的「招賢館」,以延攬各方來此投效「玄陰教」的江湖豪俊!
上官靈看到這座「招賢館」後,不由主意又改,向「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笑道:「方老前輩,我們把計劃略變,且慢現出孟三娘的『閻婆血令金牌』,先到這『招賢館』中,看看『玄陰』教』究竟有些什麼花樣好嗎?」
方琦早就拿定主意,一切聽憑上官靈調皮搗蛋,自然含笑點頭,二人遂緩步從容地,往那「招賢館」中走去!
館中招待人員,禮節倒頗周到,但一進第二重門,便是一座規模較大的演武場,場中鍛煉軟硬輕功的各種器械,一應俱備!
方琦側身向那位引導的壯漢笑道:「這『招賢館』中,應該專司迎接賓客,卻開闢一片演武場所作甚?」
因為二人進館報名之時,全系報的真名,理由則是來此觀光,加上上官靈雖然默默無名,但方琦這「獨腳追風仁心神丐」八字,卻是「窮家幫」中,有數人物!所以引路壯漢,執禮甚恭,如今耳聽方琦問起,忙賠笑說道:「我家司空教主,生恐在報效本教的江湖豪俊之中,埋沒英才,所以特於『招賢館』中,開闢這樣一片武場,半為來此觀光賓客,閒時消遣;半為報效人物的進身之階!」
邊說邊把二人引到一面大皮鼓前,繼續笑道:「譬如來客之中,若能以內家真氣,在十步以外,彈指擊鼓者,立由『流雲堂主』親自延見,若能在十步以外,舉掌碎鼓者,則可立即延赴『主壇』,參謁本教正副兩位教主!」
上官靈聽得頗為有趣,接口笑道:「尚若有人在十步以外,憑空彈指,能將鼓絲毫無損地擊響,而又將鼓底毫無聲響地擊穿,便怎樣呢?難道肯把『玄陰教』教主之尊,讓給他做?」
這幾句話,問得宛如晴空霹靂,莫知所來!迎客壯漢頗為窘迫地囁嚅答道:「這『招賢館』成立迄今,所招來的賓客之中,尚不曾見過有身負如此神功人物,所以……」
上官靈默計自己離那大鼓,約莫十二二三步,遂不等壯漢說完,忽然軒眉狂笑,屈指一彈,疾風勁氣過,頓時那面大鼓,發出「呼」的一聲巨響!
在十二三步之遠,能夠彈指扣鼓,已足驚人,但等迎客壯漢,走近鼓邊一看,更是驚得目瞪口呆!原來果如上官靈之言,牛皮鼓面絲毫未損,鼓底卻被生生擊出一個大洞!上官靈冷笑一聲說道:「『玄陰教』中朋友,這一手功夫,值不值得你們那『流雲堂主』『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親自出來,接我一接?!」
上官靈不但神奇功力高得驚人,這幾句話的話中含意,亦冷峭驚人!迎客壯漢心頭暗暗想這一老一少,哪裡是來此觀光?分明有向自己「玄陰教」挑釁之意!
遂一面囑咐「招賢館」中的另外執事,飛報「流雲堂主」「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一面也就不把方琦上官靈二人,引到客房,只請其至緊靠演武場邊的一座五開間的大廳之內落座!
迎客壯漢獻上香茗不久,廳外便響起一聲若洪鐘的哈哈大笑,四名青衣小童,簇擁著一位豹頭環眼的灰衣老者,大踏步地搶進廳來,向方琦及上官靈抱拳當胸,軒眉朗聲笑道:「柳東萍不知『窮家幫』方大俠大駕光臨,以致未能親自出迎,失禮之處,還請二位多加擔待!」
上官靈聽出這位「流雲堂」堂主的話風含意,仍然是把方琦當作此行主體,遂含笑接口說道:「柳堂主不必過謙,這位方老前輩,只是途中與上官靈結交,陪我來此,觀光貴教而已!」
「三陰絕生死手」柳東萍,身為「玄陰教」「龍虎風雲」四大堂主之一,何等江湖經驗?聞言雙目精光,一注上官靈,覺得這位十五六歲的少年人物,英氣內斂,傲骨天生,確實極不平凡!遂含笑道:「照這樣說來,上官老弟是特來這『斷魂谷』的了,不知有何見教?」
上官靈笑吟吟地說道:「柳堂主,我有一位師執長輩,身陷貴教之中……」
「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這「流雲堂」堂主的最重要的職掌乃是結納一切江湖豪俊,所以不等上官靈說完,便即哈哈笑道:「上官老弟請講,貴友何人?只要是在我『流雲堂』職權以內,不論是憑方大俠金面,或是上官老弟的這份膽識器宇,柳東萍不但立即請出,與二位相見,並願面謝我教中那位弟子的魯莽衝撞之罪!」
上官靈見這位「流雲堂」柳堂主,為人頗夠豪放,遂朗聲含笑說道:「我這位師執長輩,不知是被貴教哪位人物用迷香暗器,迷倒擄來,他叫方百川,江湖人稱『銀鬚劍客』方百川!」
「銀鬚劍客方百川」七字,聽在「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耳中,不禁面色一變,目內精光再度流注上官靈,嘴角浮起半絲淡笑,但笑得似乎不太自然!
上官靈也是個玲瓏剔透的精靈人物,一見「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的這種神情,不由心頭巨震,認為方百川師伯,可能已遭毒手,遂把面容一冷,目中進射精芒,沉聲說道:「柳堂主,你儘管直言,是不是我方百川師伯,已遭你們『玄陰教』下毒手?」
「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身為「流雲堂主」之尊,平素哪會有人敢對他如此神色?眉梢雙剔,正待反唇相稽,但忽地想起「玄陰教」威名極盛,對方就憑兩人之力,居然硬闖「斷魂谷」,身後必有莫大靠山!遂強忍怒氣,雙睛一翻答道:「上官老弟,在柳東萍答覆你這問題之前,你能不能先報爾的門派來歷?」
上官靈早知對方會有此一問,遂自腰間把「笑面閻婆」孟三娘所贈的那面「閻婆血令金牌」取出!
「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一見這面「閻婆血令金牌」,又恢復了滿臉笑容說道:「原來上官老弟是羅浮山『萬梅谷』孟掌教的親信人物。『羅剎玄陰』兩教,並峙粵桂,不算外人,柳東萍自可照實直說,那位『銀鬚劍客』方百川,起初確在此處,但半月以前,突然神秘失蹤!」
上官靈聞言怒聲叫道:「是不是你們對我方師伯,暗下毒手,而這用『神秘失蹤』四字,加以掩飾?」
「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被上官靈激得委實有點按捺不住,雙眉一軒,冷然說道:「上官老弟,你雖身邊有這面『羅剎教』孟掌教的『閻婆血令金牌』,也不能如此藐視天下人物,柳東萍身為「流雲堂主』,專負『玄陰教』交遊四海、接待賓朋之責,我所說怎會有什麼掩飾虛語?」
上官靈聽他這樣說法,知道方百川伯可能確實未遭毒手,但自己既到「玄陰教斷魂谷」的「招賢館」內,哪肯就這樣的好好退去?何況見「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怒氣漸生,遂故意更加相激地狂笑說道:「柳堂主,不管你所說是真?是假?江湖中說,得好,『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氣得怒聚雙眉地問道:「殺人償命,雖是天經地義之事,但『銀鬚劍客』方百川,並未死在我『玄陰教』內……」
上官靈不等他話說完,接口說道:「既在『玄陰教』中失蹤,你們『玄陰教』就得負責好好還我一個『銀鬚劍客』方師伯!」
「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哼」然一笑,正待拂袖離座,忽然想起這上官靈詞鋒咄咄,膽量大得驚人,就算他年幼無知,但另一位「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總是久經江湖之人,怎的老是微笑不言,任憑上官靈對「玄陰教」「龍虎風雲」四大堂主之一,如此驕狂任性?
自己身居堂主之尊,向來待人處事,八面玲瓏,何必對這孟三娘派來的少年人物妄動肝火,萬一雙方破臉動手,竟不能佔得上風以後,豈不太已難堪?還是暫且忍耐,讓這老少二人,去見本教中另一位驕狂無比,目空一切的奇人,彼此針鋒相對的好!
王意既定,「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仍然恢復了滿面春風,向上官靈笑吟吟地說道:「上官老弟這種說法,也有道理,但『銀鬚劍客』方百川,不是在我『斷魂谷』『流雲堂』內失蹤,他一向被接納在『銷魂谷』的『飛虎堂』內!」
上官靈明明看見這位「流雲堂」堂主,業已即將變臉,但依舊忍住,也不禁暗暗佩服對方的涵養程度!
既然聽得方百川是一直被禁在「銷魂谷」的「飛虎堂」中,上官靈自然不便向這位「流雲堂」柳堂主歪纏,只得也把那付逼人英氣一收,含笑問道:「上官靈敬向柳堂主請教,這『銷魂谷』『飛虎堂』,是由哪一位人物執掌?」
「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心中暗覺得計,含笑答道:「『飛虎堂主』名叫孫翠翠,江湖人送外號『脂粉閻羅』!」
上官靈眉峰雙聳,冷笑說道:「『羅剎教』孟掌教外號『笑面閻婆』,這位孫堂主,卻又叫做『脂粉閻羅』,未免太已巧合!柳堂主,上官靈與我位方老前輩,要想到『銷魂谷』『飛虎堂』中,見識見識閻羅本相,應該怎樣走法?是不是要憑藉一身所學,硬闖『流雲』、『天風』兩堂,與『斷魂』、『驚魂』二谷?」
「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大笑道:「『玄陰教』這『落魂』、『銷魂』、『驚魂』、『斷魂』四谷,要誇大起來,未嘗不可以說得上是刀山劍樹,寸步難行!但一來柳東萍敬慕『窮家幫三異丐』中的方大俠盛名,及上官老弟的英風豪氣;二來老弟又有『羅剎教』孟掌教的『血令金牌』在身,所以俟柳東萍敬過一杯香茶,略盡地主之後,便傳我『流雲旗令』,護送二位,直到『銷魂谷』的『飛虎堂』內!」
說到此處,見上官靈又微眉梢雙剔,目射神光,忙又笑道:「柳東萍這傳『流雲旗令』,護送一舉,並不是輕視方大俠與上官老弟闖不過『斷魂』、『驚魂』兩谷,只因『脂粉閻羅』孫堂主功力既高,性情又暴如烈火,所以二位一路之間,不必濫耗真力,還是省點事好!」
說完,便提起桌上茶壺,替方琦上官靈斟茶示敬。
方琦以為「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要想藉敬茶為名,暗較功力,急忙含笑起立,雙手捧杯,足下不丁不八,暗合子午!
哪知這「流雲堂主」,只是微微一笑,絲毫未有作用地替方琦斟滿了一杯香茶,然後向上官靈笑道:「上官老弟,柳東萍敬完了你這一杯香茶,便傳『流雲旗令』!」
上官靈有心獻技,只用食、拇、中三指擎杯,微笑起立,「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見狀不由眉梢雙剔,也是單手持壺,緩緩斟茶,壺口杯沿,並未相接,僅僅那一線香茶,斟注杯中,便令上官靈感覺到壓力甚重!知道這位「流雲堂主」,功力實不等閒,內家真氣業已練到可以憑著任何外物施為,假如自己不是巧服「三目蟾蜍」丹元,並經「洞中老人」打通全身要穴,真力大增,這一杯香茶之敬,真還未必承受得住。
「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緩緩斟滿一杯香茶,見上官靈始終三指擎杯,神色自若,遂立時收手,自懷中取出一面上繡朵朵白雲的淡藍三角小旗,向廳外叫道:「『摩雲雕』任亮何在?」
廳外應聲搶進一位四十左右,身材瘦削之人,向「三陰絕戶生死手」恭身施禮,肅立待命!
「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把那面「流雲旗令」一展,交「摩雲雕」任亮說道:「你攜我『流雲旗令』把方大俠、上官小俠二位,送到『銷魂谷飛虎堂』內!倘若『驚魂谷』中,有人相問,就說是『脂粉閻羅』孫堂主的座上嘉賓,不必驚動!」
「摩雲雕」任亮喏喏連聲,恭身領命,「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便向方琦、上官靈笑道:「二位且請往『銷魂谷』中,與本教『飛虎堂主』一會,柳東萍或在『主壇』,或在這『斷魂谷』口,再候大駕!」
方琦知道「玄陰教」聲勢極大,高手如雲,人家看重的是「笑面閻婆」孟三娘那面「閻婆血令金牌」,驚異的是上官靈那身超功力。自己這點什麼「獨腳追風仁心神丐」微名,不過是隨同點綴而已!
遂淡然一笑,與上官靈雙雙起身,「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則禮貌十分周到地親自送至『招賢館』外!
「摩雲雕」任亮,引導二人進入一條幽谷。方琦、上官靈均在暗地留心,只是這條谷勢,十分奇特,有時峭壁插天,逕僅一線,有時卻豁然開朗,廣可數畝。但不論險峻平坦,一崗一卡,秩序均極井然,看得出真要憑武功硬闖「斷魂,驚魂、銷魂」三谷,直達「玄陰教」的「落魂谷」「主壇」,確實大非易事!
正在觀察形勢之際,空中鈴聲急響,三隻白鴿健羽翩翩。直向前路飛去!
方琦心中一動,替他們引路的「摩雲雕」任亮,含笑說道:「方大俠及上官小俠,前面谷徑轉折過後,便入『驚魂谷』,任亮想放肆先行幾步,與『天風堂』的兄弟,打個招呼,免得他們萬一無知,對貴客有所驚動!」
上官靈正想阻止,方琦業已含笑點頭,谷徑一經轉折,也極為險峻,左邊是排雲直上的峭壁絕峰,右邊一段不太十分高的高崖以上,則彷彿建有不少房舍。
「摩雲雕」任亮,提氣轉身,幾個縱步,搶先三丈有餘,手中「流雲旗令」一展,向左側絕峰右側高崖,大聲叫道:「『天風堂』兄弟聽著,『摩雲雕』任亮,奉『流雲堂』柳堂主之命,送兩位貴客至……」
話猶未了,「哄」然一聲,左右兩崖,現出不少人來,右邊高崖,有位黃衣老者,手持一面黑色小旗,向「摩雲雕」任亮叫道:「蕭堂主已接『流雲堂』柳堂主白鴿傳書,特命老朽佟鵬以『天風旗令』代迓貴客!蕭堂主本人,已往『落魂谷』『主壇』恭候!」
「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對這些江湖禮節,自極內行,向著那面黑旗,略一抱拳說道:「蕭堂主既然不在『天風堂』中,請恕方琦不再拜望,越堂而過,有勞佟朋友了!」
黃衣老者佟鵬手中「天風旗令」一展,左右的眾壯漢,一齊肅立恭身,「摩雲雕」任亮遂引導方琦、上官靈二人闖過這「驚魂谷」口!
上官靈低聲向方琦笑道:「方老前輩,他們擺這些排場作甚?」
方琦眉頭略皺答道:「老弟身邊有那面『閻婆血令金牌』,便宛如『羅剎掌教』孟三娘親到一般,他們自然不得不略示敬!但我由『流雲堂』、『天風堂』兩位堂主,同赴『主壇』一事看來,恐怕不論『銷魂谷』、『飛虎堂』之行結果如何,都免不了要到『落魂谷玄陰教主壇』以內,來一場石破天驚的龍爭虎鬥。」
方琦話猶未了,上官靈便即接口笑道:「方老前輩,你顧慮什麼?我就不信『玄陰教』這『落魂、銷魂、驚魂、斷魂』四谷,便留得下我們兩個?」
方琦搖頭說道:「上官老弟,你雖然身懷絕世神功,但『玄陰教』內人物,也不可過份輕視!再說眾寡太懸殊,我從『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的口氣之中,聽出『飛虎堂主』『脂粉閻羅』孫翠翠定然極為難斗!所以老弟既不必過為已甚,又必須善自保存實力,方可在這『勾漏山』中,不虞閃失呢!」
上官靈故意把腳步略為放慢,讓那引路的「摩雲雕」任亮略為超前,然後對方琦低聲笑道:「方老前輩,我在廬山鬥過這『玄陰教』副教主『鳩杖神翁』談白水,也不曾吃過虧,難道這所謂的『龍虎風雲』堂主,會超過他們的副教主去?雖然『北溟老怪八指飛魔』司空難鬥,但我如今不僅多學了『南筆』諸葛逸的『驚神三式』,又偷偷參悟了六七成鍾離老人飄來閃去的奇異身法……」
說到此處,忽似想起甚事,向方琦道:「方老前輩,我倒忘了,今天是什麼時日?」
方琦不知上官靈問話用意,含笑答道:「我也記不清楚,今天不是臘月初八,就臘月初九!」
上官靈失聲口叫道:「今天既是臘月上旬,『玄陰教』的正副教主,『八指飛魔』司空曜與『鳩杖神翁』談白水二人,定然不在這『勾漏山』內!」
他這幾句話,說得聲音頗高,前行引路的「摩雲雕」任亮,回頭笑道:「上官小俠所料不差,本教正副教主,如今都不在教中,早於十日以前,有要事他往!」
上官靈向方琦恨恨地說道:「方老前輩,自『萬姓公墳』至此的一路之間,我只顧揣摩鍾離老人那種一閃一飄身法,卻忘了時日,耽誤了一場罕見的武林好戲!」
方琦聽得一愣,上官靈繼續說道:「『笑面閻波』孟三娘、『玉簫郎君』潘午師姊弟,邀約鍾離老人,壞『奪魂旗』、『八指飛魔』司空曜、『鳩杖神翁』談白水,於臘月初九,到羅浮山『萬梅谷』內,互相較藝,剔除最弱一人,並選出最強一人,主盟所謂新『乾坤五絕』!我們把這場好戲,平白錯過,豈不太已遺憾?」
方琦笑道:「上官老弟,新『乾坤五絕』定名,固然好看,但明歲元宵,『新舊乾坤十絕』,論藝羅浮,才是最精彩無比的罕見好戲!我們到時盡可大開眼界,何必如此懊喪!」
上官靈聞言,依舊眉頭未解之間,谷徑又已三盤,那位引客的「摩雲雕」任亮,忽然笑道:「『銷魂谷』已到,想不到『飛虎堂』堂主竟然谷口親迎!任亮敬為二位引見。」
上官靈先打量這段幽谷形勢,較前更為險要,不但兩側均是百仞摩雲的陡峭削壁,並由外往裡傾斜,谷中遂呈下豐上狹之狀,以致谷底雖有數丈寬廣方圓,仰望天光,卻僅一線!
前路共有五人,當道而立,四名青衣侍婢,分站兩旁,中間是位身穿水綠長袍,滿頭白髮飄飄,空著雙手的精神矍鑠老婦!
「摩雲雕」任亮,略為搶步當先,向當中綠袍老婦恭身施禮稟道:「『流雲堂』下弟子任亮,啟稟孫堂主,『羅剎掌教』所派來的上官小俠,以及另一位『窮家幫』中貴客『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大俠,特來拜會孫堂主。」
綠袍老婦神情冷得像座冰山似的,漠然說道:「我不管什麼大俠小俠,有及他們身邊帶有孟三娘的『閻婆血令金牌』!只知道凡不屬『玄陰教』下,而欲入我這『銷魂谷』之人,全得先在谷,口留下幾手驚人絕藝!」
上官靈見這位「飛虎堂主」孫翠翠,年齡足有八十以上,卻穿著一件鮮艷無比的水綠長袍,臉上並濃施脂粉,簡直宛如鬼怪一般,不由暗笑她那「脂粉閻羅」外號,取得果有幾分道理,但閻羅還未必有她這般難看!
如今聽得孫翠翠並不是遠出迎客,居然要在谷口考較功力,遂雙眉一挑,接口叫道:「『脂粉閻羅』你且講出來聽聽,什麼樣的功夫,才能稱得起是驚心絕藝?快把你這些臭覿矩應付完了,我還要找你要我的『銀鬚劍客』方師伯呢!」
「脂粉閻羅」孫翠翠功力之高,足與「潛龍堂」堂主「芙蓉劍客」柳潛龍彷彿,而性情剛暴怪異,「玄陰教」中卻無出其右!
上官靈不稱她孫堂主,而僅叫「脂粉閻羅」,孫翠翠兩道幾乎快脫光了的掃帚眉,已自往上略軒,等到聽完對方那幾句極不客氣的話後,尤其是提到「銀鬚劍客」四字之時,煞氣凶光,更自臉上所塗痕厚脂粉之中,隱隱透出!她強忍盛怒地,靜等上官靈說完,用鳥爪似有右手,一指谷口一塊四五尺方圓大石,冷冷說道:「這是我『銷魂谷』口的試功石,你們不許施展兵刃,只要能夠空手在石上留些痕跡就行!」
上官靈走近一看,只見那塊大石之上,儘是些深淺不一的掌印指痕,以正面—隻鳥爪似的枯瘦掌印最深,知道這位「飛虎堂」堂主「脂粉閻羅」孫翠翠,凶暴之餘,心機亦深,藉此一舉,考較出來內功強弱的程度以後,便可安排究應力敵,還是智取。
既然看透對方心意,上官靈單手按住那塊大石,回頭向「脂粉閻羅」,孫翠翠笑道:「孫翠翠,這石上正面,最深的一隻掌印,既像鬼手,又像鳥爪,大概是你自己所留的吧?」
孫翠翠聽上官靈第一次叫自己「脂粉閻羅」,如今又連名帶姓的一齊直呼,不由自那隻大蒜頭的鼻孔之中,冷哼一聲,正待發話,上官靈已走向「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含笑說道:「方老前輩,那是一塊極硬青石,我恐怕弄它不動。老前輩的『七步劈空掌』力,無堅不摧,趕快給它一掌,打碎算完了!」
方琦知道上官靈花樣極多,既然這非說法,定然在單手按石之際,業已做了手腳,誠心讓自己露臉!
遂功凝右臂,在目注「脂粉閻羅」孫翠翠,猶帶微笑之下,倏然反掌一拍,勁氣狂飆,劃空怒嘯過處,那塊四五尺方圓的青石,果然裂成七八小塊,只震得飛出兩三步遠近!
旁觀的「摩雲雕」任亮,及四名青衣侍婢,全為方琦劈空掌力的威勢所震,但「脂粉閻羅」孫翠翠卻一陣森森冷笑,手指上官靈叫道:「上官小鬼,你在我眼中,耍些什麼花樣?不過能把這塊大石,在剎那之間,用內力暗暗震碎,已算不錯!我生平不服『笑面閻婆』孟三娘,你身邊既有『血令金牌』,鬥你便和鬥她一樣!」
說到此處,並未見「脂粉閻羅」孫翠翠若何動作,水綠長袍的大袖,倏然往上一飛,露出兩隻鳥爪般的鬼手,十指指甲,因過長之故,都卷作一堆,堆在指尖之上!
孫翠翠面容獰厲地,遂把手當胸往前緩伸,那堆在指尖上的十卷指甲,也隨著徐徐展開,等到她十指箕張地雙臂伸直之時,宛如指上套著十柄三四寸長的銳利尖刀,令人望而生怖!
上官靈任憑「脂粉閻羅」孫翠翠作勢逞威,依舊神色傲然地,巍立不動!
「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生怕上宮靈不識對方功力來歷,恃技逞強,吃了暗虧,便高聲叫道:「上官老弟當心,這是有名的『玄陰鬼爪』,爪尖有毒,見血封喉……」
「脂粉閻羅」孫翠翠偏頭看了「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一眼,冷然說道:「老鬼眼力不差,這就是江湖中聞名喪膽的『玄陰鬼爪』!」
說完,轉面又對上官靈獰笑連連,說道:「上官小鬼,你只要能接得下孫翠翠這一百二十八路『玄陰鬼爪』,我便賠還一個方百川老鬼給你!」
鮮艷奪目的綠袍一飄,舉著雙手,踏得山石一步一個腳印地,向著上官靈慢慢逼近!
上官靈倏然—陣震天狂笑,左掌猛翻,把地上那大石震碎成七八塊的小石,打得碎成一片石雨,四散飛揚出兩丈有餘,以一種曬薄不屑神色,偏頭看著「脂粉閻羅」孫翠翠說道:「老妖婆休吹大氣,『玄陰鬼爪』若能使江湖中聞名喪膽,則我這學自『西道』天癡的『太玄真氣』,豈不足令所有武林人物,望影驚魂?」
然後右手食、中二指一疊,又復傲然笑道:「還有這『南筆』諸葛逸的『坎離指』,當年威震宇內群魔,獨秀『乾坤五絕』,又應該稱為什麼樣的絕世武學?」
「太玄真氣」及「坎離指」七字入耳,真把個凶暴驕狂的「脂粉閻羅」孫翠翠,聽得心中一凜!但轉念又想對方十五六歲的小小年齡,任憑再怎樣異稟天生,也不會遍得這些難得一見的蓋代名家垂青,授以武林罕見的至高絕學!
何況自己口出大言,羞刀已難入鞘,遂依舊箕張著「玄陰鬼爪」,一步一步地向前,但去勢煞氣凶威,因心頭微有所怯,業已較前減弱緩慢不少!
就在「脂粉閻羅」孫翠翠,劍拔弩張,上官靈凝神待敵的極度緊張關頭,石破驚天的惡鬥,眼看一觸即發之際,突然自「銷魂谷」內,搶出一個黑衣道人,正是曾與「柳媚花嬌鬼見愁」褚紅桃合手,而被上官靈打跑的「玄陰教」鄂東分壇主持人「玄風惡道」!
「玄風惡道」左手持著一面金紅色錦繡龍旗,右手卻高舉一根上繪北斗七星的黝黑令箭,肅立當場,高聲向正在一步一步逼近上官靈的「脂粉閻羅」孫翠翠叫道:「孫堂主且慢施為,『潛龍堂』靳堂主代傳正副教主的『玄陰北斗令』,請孫堂主與兩位來客,齊到『落魂谷潛龍堂』內一會!」
「龍虎風雲」四大堂主,表面雖然平起平坐,但實際上總要略讓設主壇的「潛龍堂」為高!何況「八指飛魔」司空曜、「鳩杖神翁』談白水,同往羅浮赴約之時,又把本教中至高無上的「玄陰北斗令」,交與「潛龍堂」堂主「芙蓉劍客」靳潛龍代為執掌,如今法令既到,任憑「脂粉閻羅」孫翠翠再狂再傲,自然也不能不遵!
綠色長袍的大袖雙垂,「玄陰鬼爪」—收,目注上官靈獰聲叫道:「上官小鬼,且讓你多活片刻,我在『落魂谷潛龍堂』中等你!」
說完,回身向「玄風惡道」道:「孫翠翠敬遵『玄陰北斗令』諭,你隨我同返『潛龍堂』,他們二人,則仍由『摩雲雕』任亮,引至『落魂谷』內便了!」
「摩雲雕」任亮恭身領命,「脂粉閻羅」孫翠翠又復怒視上官靈一眼,綠袍大袖猛拂,化成一朵碧雲,飄進「銷魂谷」!
上官靈卻眼望孫翠翠及「玄風惡道」的背影,發出一陣冷笑,回頭一看「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方琦業已知他用意,含笑說道:「『玄風惡道』既返勾漏山,他當然會把所見識過的老弟的絕藝神功,向代主教務的『潛龍堂』堂主報告,那位『芙蓉劍客』靳潛龍聞訊以後,惟恐老弟武學過高,『脂粉閻羅』孫翠翠萬一輕敵逞強,可能有弱他『玄陰教』威望,所以才特傳『玄陰北斗令』,邀我們深入『落魂谷潛龍堂』重地,好集『玄陰教』全力,予以應付!」
上官靈傲然一笑說道:「慢說『落魂谷潛龍堂』,就是五閻君的森羅寶殿,上官靈一樣敢闖!任朋友,煩你引路!」
「摩雲雕」任亮,對上官靈隨意施展的兩手神功,頗為歎服。急忙點頭笑應,引導方琦、上官靈穿過「銷魂谷」,往「落魂谷」內走去!
「銷魂谷」到確實名符其實,除了建有房舍的一段,略為寬敞以外,多半都是絕峰夾立,一徑通入!但「落魂谷」完全兩樣,雖然四外也是群山圍矗,僅此一路可通!谷中地勢,卻廣達數十畝,建築巍峨,氣勢極為雄壯!
三人才出谷口,那座當谷而建的「潛龍堂」中,便已走出四人,上官靈見「流雲堂主」、「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站在最右,「飛虎堂主」「脂粉閻羅」孫翠翠,緊靠柳東萍而立少則不問可知,這是「玄陰教」中「龍虎風雲」四大堂主出迎,最左邊的二個黑衣雄偉老者,定是「天風堂」堂主,「不壞金剛」蕭適,當中靠左的一位儒生裝束中年瀟灑之人,必然就是如今代掌「玄陰北斗令」的「潛龍堂」堂主,「芙蓉劍客」靳潛龍了!
果然「龍虎風雲」四大堂主,迎到「潛龍堂」外三丈止步,那位丰神瀟灑的中年儒生,拱手笑道:「靳潛龍與本教『飛虎』、『天風』、『流雲』孫蕭柳三位堂主,恭迎方大俠及上官小俠俠駕!」
「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見這位「芙蓉劍客」靳潛龍,禮貌頗周,趕緊也抱拳笑道:「方琦與我這位上官老弟,因事特來貴教拜望,不敢當靳堂主與各位堂主遠迎!」
「芙蓉劍客」靳潛龍雙目精光略注上官靈,一笑側身,肅客入堂,「不壞金剛」蕭適、「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也是一樣動作,但那位「脂粉閻羅。孫翠翠,卻依舊滿臉煞氣地傲然而立不作理會!
方琦猶時待略作謙遜,但上官靈哪管這些江湖禮節,身形略晃,一把拉住方琦,便自「脂粉閻羅」孫翠翠的身旁閃過。
不單如此,上官靈並因厭惡孫翠翠那等驕狂神色,故意凝足無形真氣,藉著晃身之間,向著這位「脂粉閻羅」撞去!孫翠翠不願與其他二位堂主般的故示禮敬,側身讓客,正在傲然仰首看天,突然覺得有一股極其強烈的勁氣罡風,疾撞而至!
完全在意外之外,腳步自難站穩,總算本身功力尚高,真氣猛凝,右足保持不動,只有身軀微搖,左足略為後撤!但上官靈已手挽方琦,越過「潛龍」、「飛虎」、「天風」、「流雲」四堂堂主,安然緩步地,往「潛龍堂」內走去!
「脂粉閻羅」孫翠翠本就性如烈火,再經上官靈這一撩撥,立時滿頭白髮齊飄,根根勁立,綠色長袍大袖一翻,伸手便待向上官靈抓去!
上官靈根本連頭都不回,毫未理會,但那位「潛龍堂」堂主,「芙蓉劍客」靳潛龍卻伸手攔住「脂粉閻羅」孫翠翠,向她微施眼色,意似叫她暫忍盛怒,一切都等到了「潛龍堂」內再說!
「芙蓉劍客」靳潛龍,是「龍虎風雲」四堂之中的首席堂主,他這一伸手相攔,「脂粉閻羅」孫翠翠只得再度忍怒,真氣內力一收,勁直如釘的滿頭白髮,又復垂垂自落。
進得「潛龍堂」,賓主落坐以後,「芙蓉劍客」靳潛龍端茶敬客,向方琦、上官靈笑道:「靳潛龍自『流雲堂』柳堂主口中,得知二位來是為了那位『銀鬚劍客』方百川之事!」
上官靈微一點頭,「芙蓉劍客」靳潛龍忽然笑道:「這位『銀鬚劍客,雖然在『玄陰教』內勾留了不少時間,但他也卻不無所獲,遭逢了罕世奇遇呢!」
這幾句話,卻把上官靈聽得愕然不解,「芙蓉劍客」靳潛龍又復笑道:「此事詳情,靳潛龍不便多言,但這位方兄來此以前,不過是中上武學,離開我勾漏山之際,卻已懷了一身精妙劍術!」
上官靈越聽越覺糊塗,卻又不便深加追問!但就在此時,那位「脂粉閻羅」孫翠翠,業已耐不住,怒容滿面地向「芙蓉劍客」靳潛龍說道:「靳堂主,我們教內之事,何必對外人多言!這上官靈,不是向我們要那方百川嗎,如今方老兒早已逃出勾漏山『銷魂谷』中,只要對方真能顯露幾手令人心服的絕藝神功,孫翠翠便把這顆白髮人頭,賠他就是!」
上官靈眉頭一揚,發話問道:「孫翠翠,你別以為你自已有什麼了不起,我來問你,你自詡威震江湖的一百二十八路『玄陰鬼爪』之中,共有多少拿手絕招?」
「脂粉閻羅」孫翠翠應聲答道:「我一百二十八路『玄陰鬼爪,招招變化無窮,但其中威力最強的要數奪魂勾魂的『連環十三式』,你問這些話兒則甚?」
上官靈目中突射精光,電掃「玄陰教」中「龍虎風雲」四大堂主,又復問道:「敢問四位堂主之中,關於內家掌力方面,數哪一位堂主稱最?」
「玄陰教」「龍虎風雲」四大堂主,武學各有專長,招術奇詭狠辣,要數「飛虎堂」堂主,「脂粉閻羅」孫翠翠;內家掌力,則推「流雲堂」堂主,「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天風堂」堂主,「不壞金剛」蕭適練的是一身刀槍不入的「混元氣功」;「潛龍堂」堂主,「芙蓉劍客」靳潛龍,顧名思義,必然精於劍術!
所以上官靈問到內家掌力方面,「芙蓉劍客」靳潛龍便接口笑道:「『流雲堂』柳堂主,外號人稱『三陰絕戶生死手』,所練『三陰絕戶掌』力,雖不敢說絕世無雙,武林中確實罕見!上官小俠問此何意?」
上官靈微微一笑說道:「我要赤手空拳不還半招地,領教『脂粉閻羅』孫堂主所練『玄陰鬼爪』之中的奪魂勾魂『連環十三式』!」
孫翠翠面容—冷,曬然說道:「你想用小巧之技,飛縱竄逃……」
上官靈不等她說完便即大笑說道:「不必,不必,我們根本不必出這『潛龍堂』,上官靈索性誇句狂言,我連閃你迴環並發的一十三招,身軀只准在這方丈以內!」
「脂粉閻羅」孫翠翠的「玄陰鬼爪」,見血封喉,招術又狠辣詭異無比,上官靈要在「潛龍堂」內的方丈之地半招不還,連閃一十三式連環絕招,口氣委實奇大無比,居然把這「龍虎風雲」四大堂主,一齊聽得愕住!
上官靈傲然一笑,緩緩又道:「孫堂主賜教以後,上官靈還想試接柳堂主『三陰絕戶掌』力!」
「芙蓉劍客」靳潛龍聽上官靈這等說法,心頭暗忖此子年歲輕輕,身上武學究竟能練到怎樣的地步?居然膽敢如此狂傲!
上官靈見自己把話說完,除了「脂粉閻羅」孫翠翠,目射凶光,躍躍欲試以外,其他三位堂主,均面帶詫色地沉默無言,不由又是一陣縱聲大笑說道:「上官靈倘若這兩陣,接不下來,則衝撞貴教之罪,任憑處置!萬一僥倖承讓,我卻要劃條道兒,請四位堂主賞臉!」
「芙蓉劍客」靳潛龍聽完,點頭含笑答道:「上官小俠遠來是客,便此時劃下道兒,靳潛龍與其他三位堂主,也無不遵命!」
上官靈見這位代掌「玄陰北斗令」的「潛龍堂」堂主,「芙蓉劍客」靳潛龍,始終沉穩從容,絲毫不失禮數,心中也自暗佩!含笑說了聲:「武林中講究言行一致,上官靈既有前言,理應先行獻醜!」說完,便縱向「潛龍堂」未設桌椅的廣闊之處,但腳尖剛剛點地,背後便已冷笑懾人,十縷透骨寒風,凌空抓到!
上官靈身形略閃,「脂粉閻羅」孫翠翠招變「左抓鬼」、「右抓魂」,以及「魑魅攫人」,三式迴環出手,陰風寒意,勁氣狂飆!佈滿「潛龍堂」中,呼呼作響!
孫翠翠是趁上官靈立足未穩之際發招,心想對方倉皇失措永失先機,無論如何,也逃不出自己這十三式連環進搏!
但她哪知上官靈口出如此狂言,是倚仗偷學了「逍遙老人」鍾離哲六成的一飄一閃身法。那位鍾離老人,究竟是假是真,雖然未到揭曉時期,不過此人確是一位蓋代奇人,他這一飄一閃的奇異身法,高明得連「乾坤五絕」之中人物,都無出其右!
所以「脂粉閻羅」孫翠翠的「玄陰鬼爪」,一連四式,雖然漫空爪影奇幻無比,但只見上官靈從容一閃,隨意一飄,便次次險煞人地,總是使對方指風,在將及身的剎那之間,無功而過!
「脂粉閻羅」孫翠翠哪裡會想到對方竟有如此神妙身法,鋼牙猛挫,滿頭白髮齊飄,用足了十二成真氣內力,「玄陰鬼爪」不停狂舞,陰寒砭骨銳嘯驚人!潛龍堂中,立時佈滿了勁氣破空的「絲絲」怪響!
上官靈所學雖高,但畢竟是靠天資穎悟,偷記而來,不是經這鍾離老人親授!所以大概雖得,妙訣未參,一連閃來飄去地應付了「脂粉閻羅」孫翠翠十三式「玄陰鬼爪」,暴雨狂風般的連環進擊以後,業已有點額間見汗,胸中微喘!
孫翠翠知道若能再攻十招,自己便有勝望,正在洋洋得意,卻忘卻招數已滿,仍欲繼續進手之時,「獨腳迫風仁心神丐」方琦向「潛龍堂主」靳潛龍一笑,靳潛龍便即高聲叫道:「孫堂主你『玄陰鬼爪』一十三招『勾魂手法』已滿,且請住手!上官小俠好驚人的神奇身法,靳潛龍居然看不出你藝宗何門,委實欽佩無已!」
「脂粉閻羅」孫翠翠既被靳潛龍叫明,自然無法覿顏再戰,只得悻悻收手!
上官靈也利用這片刻時光,略為靜氣凝神,然後笑向「流雲堂」堂主,「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叫道:「柳堂主,上官靈僥倖逃過孫堂主一十三招奪魂勾魂的『玄陰鬼爪』,而未曾還手!如今輪到第二陣,敬請柳堂主賜教你那武林罕見的『三陰絕戶掌』力!」
柳東萍聞言,心中好生作難,因為自己分明看出這上官靈身懷絕藝,有恃而來,不易對付,而互較內家掌力,不比方纔那種情形,只要一方稍弱,勝負立判!自己身為玄陰堂主,勝了不談,萬一落敗,當著睽睽眾目,這個台階,卻如何下法?
心中雖在想計,對上官靈叫陣之事,卻又不能不答,柳東萍眉頭略蹙地,剛剛站起身形,突然瞥見幾上斟滿未喝的一杯香茶,立時靈光一現,含笑答道:「上官小俠,像你這種年齡,能把武功練到如此地步,武林中尚屬僅聞!柳東萍衷心欽佩,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說完,右手把那杯香茶,拋起空中,左手舒掌凌空虛推,滿滿一杯香茶,便點滴不溢地,向上官靈冉冉飛去!
此時「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與上官靈相距約莫一丈三四。凌空飛杯,茶不外溢,這手功夫,確實顯出了剛柔兩種勁力的收發自如,與配合得當。
上官靈何等聰明?知道這是「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看出自己難鬥,故意避免正面交手,運用不著痕跡的方法,來顯示內家功力!遂也右掌微揚,當胸略推,縱聲大笑說道:「柳堂主,你們這大規模的『玄陰教』內,難道沒有什麼陳年佳醞?要敬你就我一杯美酒,香茶卻已喝得太多,原杯璧返!」
話音了處,也未見什麼疾風勁氣,那懷香茶便如遇見有反彈之力的無形屏障,虛空微微一頓,立即向來路倒飛,杯中香茶,依舊不會絲毫外溢!
「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臉上微紅,右掌一翻.那杯香茶遂又在空中停住,但這次是驟然而停,加上雙方所發的陰柔暗勁一逼,茶杯不損,杯中香茶整個騰起,化成一片清香薄霧漫空灑落!
代掌「玄陰北斗令」的「潛龍堂主」,「芙蓉劍客」靳潛龍一看這種情形,便知倘若一個個的動手,己方這所謂「龍虎風雲」四大堂主,可能均難勝得這位年輕來客!上官靈雖然尚不曾顯露在兵刃上的造詣,捫心自忖自己,一手「芙蓉劍法」,也未必準能佔得了多少便宜。所以儒衫大袖倏然一揮,把那漫空灑落的清香茶霧,連著那一隻空杯,一齊震得飛出堂外,然後對上官靈含笑說道:「上官小俠絕藝驚人,這兩陣果然業已應付下來,如今該你劃條道兒,使靳潛龍等人,得能正式領教!」
上官靈聽完話後暗想,這位「潛龍堂主」的一柄「芙蓉劍」的威力如何?雖然尚未得知,但嘴皮子卻已極厲害!「靳潛龍等人」五字,已使自己劃道之時,不便專對一人,而那輕描淡寫的「正式領教」,則又把適才兩陣,一筆勾卻!
心中暗轉之餘,傲氣忽聚眉梢,雙目內冷電的寒芒,一注「玄陰教潛龍堂」堂主「芙蓉劍客」靳潛龍,縱聲長笑說道:「上官靈所劃的這條道兒,極其簡單,是要靳堂主施展你絕世驚人的『芙蓉劍術』,孫堂主施展她自以為了不起的『玄陰鬼爪』,蕭堂主施展他混元一氣的『大力金剛不壞身法』,柳堂主施展他剛柔並濟的『三陰絕戶掌』力,一齊向我進攻!上官靈則以右手一隻文昌筆,左手一隻肉掌,會會『玄陰教』內『龍虎風雲』四大堂主身上所懷的蓋世絕學!」
「脂粉閻羅」孫翠翠首先忍不住氣,「哼」了一聲說道:「無知小輩,你自己覺不覺得太狂……」
上官靈不等孫翠翠話了,便即軒眉笑道:「也許你認為我太狂,但上官靈覺得跟你們一對一地動手,未免太不過癮!」
孫翠翠先發氣道:「你敢不敢賭些東西?」
上官靈偏頭看著孫翠翠問道:「你想賭什麼東西?怎樣賭法?」
「脂粉閻羅」孫翠翠憤然說道:「我們互相賭這顆項上人頭,便以四人聯手攻你四十招中的勝負為決!」
上官靈聽她說完,忽然仰天長笑不止!
「脂粉閻羅」孫翠翠怒聲叫道:「你究竟敢不敢賭?笑些什麼?」
上官靈看著這位滿頭白髮飄蕭,卻一臉脂粉的怪老婆子,忍俊不禁笑道:「我笑的是天下哪有你這樣笨的人?互相動手的四十招以內,我如落敗,中了『芙蓉劍』,無疑洞腸穿胸,中了『玄陰鬼爪』,無疑見血封喉,倘若中了蕭柳兩位堂主的內家重掌,則不是臟腑盡裂,便是筋骨皆折,項上人頭,豈非不必打賭,便已隨你割取?但萬一僥倖四十招中,得能不敗,你這顆腦袋,卻得自動搬家!這種有去無回的賭注,我真不懂你是怎樣想出的!」
這幾句話,真把這位「玄陰教」內剛愎無倫的「飛虎堂」堂主「脂粉閻羅」孫翠翠講得滿臉飛紅,一言難出!
「芙蓉劍客」靳潛龍含笑說道:「上官小俠說哪裡話來,我們集『龍虎風雲』四堂堂主之力,即令僥倖不在上官小俠的絕藝神功以下落敗,也已毫無光鮮,怎會覿顏再加什麼賭注?這樣好了,我們不論勝負,四十招一滿,便即收手,而收手以後,靳潛龍定將那位『銀鬚劍客』方百川,在此勾留的一段奇遇,及離開此地的經過,奉告如何?」
上官靈正納悶自己那位方師伯,會在這「玄陰教」中,有甚奇遇?聽靳潛龍這樣一說,自然含笑點頭,但也深知這四位堂主,個個身懷絕學,四十招相搏,定然宛如岳倒山崩,天驚石破般奇險無比!
遂右手在腰間—探,撤下自己那枝文昌筆來,故意先聲奪人地,望空用了一招「南筆」諸葛逸所授「驚神三式」之中的「揮毫泣鬼」,立見筆花朵朵,筆影重重,整個「潛龍堂」內,都覺得勁氣颼颼,懾人心魄!
「玄陰教」「龍虎風雲」四大堂主中,「不壞金剛」蕭適,首先雙臂一振,全身骨節山響地佔了東方;「流雲堂」堂主「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雙掌不停地佔了西面;「飛虎堂」堂主「脂粉閻羅」孫翠翠,「玄陰鬼爪」展處,十指指甲鋒利如刀地搶到南邊;「潛龍堂」堂主「芙蓉劍客」靳潛龍,則由侍應的「玄陰教」教徒捧來一柄蟒皮劍鞘,真金什件的長劍,靳潛龍右手輕握劍柄,「嗆啷啷」一陣清越龍吟,手中橫著一柄冷電森森的神物仙兵,緩緩走到北方,向站在中間的上官靈含笑說道:「上官小俠留神,靳潛龍等,這就獻醜進手!」
上官靈微微一笑,傲立中央,目光電掃周圍「龍虎風雲」四大堂主,氣定神閒地,右手倒拖文昌筆,左掌橫護當胸,巍如山嶽!
這「玄陰教」「龍虎風雲」四大堂主,東南西北,把上官靈往中一圍,上官靈倒是依然毫無所怯,但那位陪他一同來的「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心頭卻不禁突突亂跳!暗想上官靈委實太已膽大妄為,常言說得好:「雙拳不敵四手,好漢還怕人多」!任憑你曾得「南筆」、「西道」真傳,及偷學了鍾離老人一些身法,但在這樣四名頂尖好手的圍攻之下,一枝文昌筆,卻怎抵擋得住?
情勢雖極危殆,但方琦自忖所學,恐怕連這「龍虎風雲」四大堂主之中,任何一位都鬥不過!倘若插手幫忙,反會替上官靈礙手礙腳!
他這裡憂心未已,「潛龍堂」中石破驚天的惡鬥已起,第一個下手的,仍然是那驕狂凶暴的「飛虎堂」堂主,「脂粉閻羅」孫翠翠。「玄陰鬼爪」張處,身法快得宛如屯光石火,帶著十縷陰寒勁氣,猛撲胸前!
上官靈本想給她一個硬釘子碰,但又顧忌東西北三方的蕭柳靳三人,趁隙進攻,只得依舊用鍾離老人奇異身法,一飄一閃!
但「脂粉閻羅」孫翠翠的「玄陰鬼爪」雖然閃過,東面「不壞金剛」蕭適的「大力金剛掌」,與西面的「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的「三陰絕戶掌」卻挾著劃空銳嘯,排山倒海般地左右襲來!
上官靈真氣暗提,在閃中加飄,飄中加閃,又把這兩記內家重掌讓過,但瞥眼向北看時,卻見那位「潛龍掌」堂主,「芙蓉劍客」靳潛龍,神色安然地,懷抱「芙蓉劍」,含笑相看,一動不動!
上官靈詫然叫道:「靳堂主怎不進手?」
「芙蓉劍客」靳潛龍含笑答道:「孫掌主的『玄陰鬼爪』,與蕭柳二位堂主的內家重掌,業已凌厲無儔……」
上官靈聞言,眉梢雙剔,傲然叫道:「上官靈是要怕什麼『玄陰鬼爪』與內家重掌,業已凌厲無儔,何必單人挑戰你們『龍虎風雲』四大堂主?我猜出你是因為代掌『玄陰北斗令』,不大好意思參加群毆一人,這有什麼關係,你不鬥我,我先鬥你好了。」
話音方落,絕學已施,以文昌筆代替『長尾雲拂』用了「乾坤五絕」中「西道」天癡道長所授「玄天七十二拂」之內一招威力極強的,「天龍拂髯」,千條筆影,萬點筆尖,齊攻北面的「芙蓉劍客」靳潛龍,及東面的「不壞金剛」蕭適!左掌亦凝足真氣,就勢猛翻,強烈得出乎意料的劈空勁氣,硬向西面的「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萍,與南面的「脂粉閻羅」孫翠翠,急襲而至!
「玄陰教」中「龍虎風雲」四大堂主,均想不到上官靈第二招便即還攻,而且攻得如此之烈,所以居然被他這一筆一掌逼得紛紛後退!
但上宮靈一逞強,除了「脂粉閻羅」孫翠翠為了那位「銀鬚劍客」方百川主事,曾經吃過暗苦,早已怒滿心頭之外,也把「芙蓉劍客」靳潛龍、「不壞金剛」蕭適、「三陰絕戶生死手」柳東等三人的殺氣凶心勾起,個個施展一身精粹所學,猛襲上官靈。「劈空勁氣」的怪嘯驚魂,「玄陰鬼爪」的寒風砭骨,尤其是「芙蓉劍客」靳潛龍的那柄「芙蓉劍」,劍花錯落,劍雨飄空,冷電森肌,寒芒奪目,每一手都是妙手!每一招都是奇招!而且這「龍虎風雲」四大堂主,進攻退守,又復配合得巧妙無倫,硬把個小俠上官靈,包圍在「掌風劍影」,以及「玄陰鬼爪」「噓噓」銳響的陰寒勁氣以內!上官靈再狠,到此時才知自己過份驕傲恃強,三五招猶可支持,一近十招,便全靠偷學自鍾離老人的那種怪異身法,在「玄陰教」「龍虎風雲」四大堂主,天風海雨般全力進擊之上,飄來閃去,情勢凶危到了極處,急得一旁觀戰的「獨腳追風仁心神丐」方琦,不停搓手頓足,而想不出絲毫解救之策!
廣西省勾漏山「落魂谷」,「玄陰教主壇」之中,五名武林好手,雖然打得流水落花,但在同一時間,廣東省羅浮山「萬梅谷」,「羅剎教」掌教「笑面閻婆」孟三娘靜坐練功的「天香坳」之內,卻另有五位比這上官靈及「龍虎風雲」四大堂主,名氣更大,更高的江湖怪傑,打得比這裡更為石破天驚,更為有聲有色!
這五位江湖怪傑,便是他們自稱新「乾坤五絕」,而被上官靈叫做「乾坤五毒」的「逍遙老人」鍾離哲、壞「奪魂旗」、「八指飛魔」司空曜、「鳩杖神翁」談白水,以及主人「笑面閻婆」孟三娘!
武俠屋
http://wuxiawu.my163.com/
http://wuxiawu.my163.com/
http://wuxiawu.my163.com/
http://wuxiawu.my163.com/掃校,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