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疑神疑鬼 文 / 諸葛青雲
呂崖語音未了。袍袖倏揚,十來道金光,便由呂崖的道袍大袖之中,疾如電掣地,凌空飛射!
奪,奪,奪,奪……一片「奪奪」之聲起處,在三丈以外。一株碗粗樹幹之上,被釘了十三柄小劍。
淳於泰與卜新亭全是大行家,目光一注之下,便看出假如那株樹幹,是具人體,則十三柄金色小劍所打中的部位,全是致命死穴。
他們正待交口稱讚,那株樹幹業已承受不住內家真力撞擊,以及十三柄金色小劍的鋒利摧殘,竟從中劍之處,「卡嚓」折斷,上截樹幹徐徐倒下。
淳於泰撫掌讚道:「呂道長當年的一手七飛劍絕技。已足傲視江湖,如今競進步到一手十三劍,準頭內力。並同時增強,真令人欽佩之至。」
卜新亭也目注呂崖,含笑說道:「傅天華暫時雖被兔脫,但『骷髏幫』幫主歐陽溯等南荒群凶,卻即將前來,他們大概難免要嘗嘗道長這一手十三劍的滋味……」
呂崖詫道:「『神工谷』與南荒『骷髏幫』也有過節?」
淳於泰向呂崖解釋說道:「這項過節就是由那用『七寸墨蛇』害死熊古香的司馬平身上引起。司馬平是歐陽溯的胞弟,歐陽溯遂要盡率『骷髏幫』中高手,來此為乃弟尋仇。」
淳於泰說至此處。雙眉略軒地,向呂崖問道:「道長問此則甚?
莫非你與歐陽溯,有甚交情?「
淳於泰問話之時,心中相當猜疑,因為萬一這「惡純陽」呂崖竟與「骷髏幫」幫主歐陽溯有甚特別交情,豈不十分尷尬?
尚幸他語音一了,呂崖便搖頭笑道:「貧道只是曾聞歐陽溯之名,知道他的一柄『骷髏錘』相當厲害,專破各種護身功力,『骷髏幫』中,也有不少高手。卻與他毫無交情。」
淳於泰道:「道長與歐陽溯沒有交情便好,至於『骷髏幫』再怎麼人強馬壯,到了我『神工谷』內,也將片甲無歸。借此一戰。
震動武林,以振『神工谷』的開各聲威,豈非再妙不過?「呂崖目中突射出森森寒芒,揚眉說道:「歐陽溯既來此尋仇,則有個南荒高手,名叫『抓魂妖婦』封三娘。可能會與他同來卜新亭接口道:」封三娘是『南荒雙妖』之一,另外一妖『虎面天神,呼雷慶與號稱』勾漏一鬼『的』玉面無常『商風……「話優未了。呂崖便「哎呀」一聲。尖聲叫道:「卜大總管不要講了,我們怎麼都變得糊塗起來?這歐陽溯將率。南荒雙妖『、』勾漏一鬼『以及什麼內三堂堂主,來此尋仇之訊,不是先由傅天華告訴我,再由我轉告淳於谷主卜大總管的麼?」
卜新亭聞言,也不禁為之啞然失笑。
淳於察目注呂崖道:「呂道長,你剛剛單獨提起封三娘來,必有特殊用意?」
呂崖頷首道:「貧道與此女,有段過節!她不來便罷,若是來此,淳於谷主與卜大總管,請把她交我收拾,讓她嘗嘗貧道這獨樹一幟的一手十三劍吧!」
他邊自說話,邊自走到那斷折樹幹之前,把那十三柄金色小劍,拔回收起。
拔到最後一柄,呂崖突似想起甚事,向卜新亭軒眉道:「卜大總管,根據你適才所說熊古香兄的遭難情況,我敢斷定。神工卜新亭笑道:「黃衫客也沒有問題,因為字文嬌與玉鳳姑娘情逾姊妹,黃衫客與字文矯則也是一雙尚未成婚的武林愛侶;何況黃衫客本人,又被淳於谷主看中,聘為『神工谷』的二總管了。」
呂崖聽了卜新亭之語。苦笑一聲,皺眉說道:「這樣講來,他們根本不能算外人,貧道適才所疑,判斷錯誤丁。」
卜新亭雙眉深皺地。歎息一聲道:「除了黃、沐、宇文等三人之外。谷中除了跟隨谷主多年的忠誠舊人,便是被谷主請來的至交老友,故而有關查究潛伏奸細之事,簡直令我無從下手。」
呂崖目中精芒一閃,壓低語音說道:「卜大總管,變生肘腋,禍起蕭牆。會最為危險,也最難防範之事。我們且冒次險兒如何?」
卜新亭訝道:「怎樣冒險?呂道長,冒險到什麼程度?」
呂崖笑道:「自然是『準備強弓擒猛虎,安排香餌釣金鰲』了。
假如我們想釣到大魚,則必須用點名貴魚餌,也就是要多冒一點險兒。「卜新亭眼珠一轉猜出呂崖之意。含笑問道:「道長之意,是不是要請淳於谷主親自冒險,擔任釣鰲香餌,誘使傅天華自投羅網?」
呂崖道:「貧道正是此意。卜大總管認為可以辦得到麼?」
卜新亭想了一想。目注呂崖說道:「道長這項問題,恕我暫時無法答覆,因為傅天華刁鑽占懌,智慧通人,關於他會小會中計上當一節,還須視我們佈置得有無痕跡而定。」
呂崖頗有自信地,一剔雙眉說道:「卜大總管放心。不是貧道誇口,我不安排此事便罷,若一策劃安排,包管絕無任何痕跡。要使那傅天華上個大大惡當。」
卜新亭聞言之下,大喜過望地,向呂崖抱拳深深一揖,滿面含笑說道:「多謝,多謝,道長這樣作法,是想暗地旁觀,看清雙方身份,以及與『天機劍客』傅天華有無關係?」
呂崖也是老江湖,生恐自己初入「神工谷」便鋒芒太露,會使I、新亭有所嫉妒不悅,遂向這位「眇目張良」看了一眼,含笑說道:「卜大總管,貧道初來,便妄作主張,你會不會嫌我有點越俎代庖?」
卜新亭連連搖頭地,面含微笑答道:「呂道長千萬不要有這種想法。在下受淳於谷主天高地厚之恩。寸心之中,只想能為谷主分憂解勞。有所報稱;如今,『神工谷』雖已即將開谷問世,與當代群豪。共爭霸業;但最大之隱患仇敵,仍是那不知結有多少黨羽。蹤跡難覓,無法與其面對的『天機劍客』傅天華。這次。邀請道長等前來加盟,也在於此,故而,道長慢說能安排妙計,誘出傅天華,加以誅戮,便把他那些隱形黨羽,除掉兩個。也算不世奇功。卜新亭感激尚且不及,哪裡還會有不識好歹之理?」
呂崖笑道:「淳於谷主能夠找到這樣-位忠心耿耿,武功才智兩皆超絕的大總管,真是如添一臂,得力不少。」
卜新亭喟然微歎一聲,揚眉說道:「道長不必對在下過譽。我輩江湖豪客,一向有恩必報,有仇必雪,卜新亭既受谷主活命及知遇深恩。可說此身已非我有,故而。『名利』兩字。對於我已如身外浮雲,只圖肝腦塗地,輔助谷主完成偉業……」
呂崖聽至此處,向卜新亭看了一眼,含笑說道:「卜總管,照目前谷中現有的高手,以及貧道等四人,相繼投效的情況看來,當世武林中。任何一家門派幫會,也不足與『神工谷』互相抗銜。
淳於谷主的偉業之成,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卜新亭道:「情況雖然如此,但本谷目前還有三大難關。」
呂崖聽得有所不解地,怔了一怔問道:三大難關?傅天華神出鬼沒。可以算一道難關,歐陽溯率領南荒群凶,遠來尋仇,勉強也可以算是一道難關。但就這樣,不過僅得其二,。第三道難關,又從何來?請卜大總管不妨說得明白一點。「卜新亭道:「第三道難關,不是外來,屬於內起,就是人和問題。」
呂崖問道:「『神工谷』的人和方面,有何問題?不是二十年來,都安靜無事的麼?「
卜新亭苦笑道:「谷中故人之間,沒有什麼摩擦,問題是出在新來人物身上,因新來諸位供奉,都是絕代高手,彼此自負,難不滋生誤會;譬如『九指醉客』許中陽,與孟、桑二位供奉,初次見面以下,便暗較內功,弄得不太愉快,使谷主左右為難,尷尬得很。」
呂崖聽出卜新亭取瑟而歌,似對自己有所暗示,遂點了點頭,面含微笑說道:「卜大總管放心,貧道領會得你言外之意,不會與別人起甚摩擦,但『寰字九惡,不惡最惡』之諺你總聽說過。」
卜新亭頷首道:「聽說過,這兩句諺語之義,似乎是指『慈心太君』鄒二婆婆的性情最為暴躁……」
呂崖雙眉微皺地,苦笑一聲,搖頭道:「豈止暴躁,這位老婆婆的性情,簡直是古怪絕倫,凡事一拂其意,翻臉就不認人,著實難於伺候,可惜貧道無法早點通知卜大總管,否則,我會建議你不必請她來此,免得與人不洽,多生事端。」
卜新亭笑道:「不要緊,既知鄒二婆婆的脾氣古怪,我會曲意逢迎,絕不惹她生氣就是。」
呂崖道:「你會曲意逢迎,我與『惡彌勒』了空、『惡學究』楊未,因是多年老友,也會對她相讓;但『九指醉客』許中陽,及『七巧潘安』孟玉飛、『桑秀青夫婦』均是極為高傲之人,他們是否也肯容忍,便說不定了。」
卜新亭蹙眉道:「我適才所顧慮的人和方面,可能會發生問題,主要便是在諸位供奉之間……」
呂崖不等卜新亭再往下說,便自笑道:「卜大總管,你如今不必先傷腦筋,常言道:請神容易送神難『,既已對鄒二婆婆加以邀請,無法打退堂鼓,只好來個』船到橋頭自然直『了。」
卜新亭雙眉愁鎖,向前走了幾步,忽對呂崖問道:「呂道長,恕我冒昧動問一聲,寰……」
他本來想說「寰宇九惡」,卻因那個「惡」字,不大好聽,故而,話到口邊,卻又嚥了回去。
呂崖笑道:「沒有關係,卜大總管請直呼『寰宇九惡』便了,我們本是惡人,也靠『惡』成名,決不會以這『惡』字為嫌。」
卜新亭聽他這樣說法,便向呂崖問道:「請教道長,『寰字九惡』之中,是否數『慈心太君』鄒二婆婆的功力最高,獨稱翹楚?」
呂崖聞言,略一沉吟思忖,軒眉答道:「我們九人之中,功力各有所長,甚難評斷是何人第一;但鄒二婆婆的內力極強,出手也又狠又快,外人看來,似乎是她比較凌厲一點。」
卜新亭眼珠轉處,目存精芒問道:「請問呂道長,那位『慈心太君』鄒二婆婆,有無特殊嗜好,譬如像『九指醉客』嗜酒、『倚紅狂士』嗜色,以及道長的酒色兼嗜等等。」
呂崖失笑道:「有有。『慈心太君』唯一嗜好,便是殺人。」
卜新亭「哦」了一聲點頭道:「既然喜愛殺人,便希望她來早一點,不要錯過了歐陽溯率眾尋仇的大好機會。」
呂崖笑道:「不錯,這次機會中,可以讓她殺個痛快……」
說到「痛快」二字,語音略頓,目注卜新亭,含笑又道:「卜兄有所不知,你若讓鄒二婆婆,殺個酣然盡興之後,她會於三日以內,性情特別和善……」
說話至此,業已走近「四海廳」,卜新亭遂指著穆小衡所居賓館,向呂崖說道:「那就是沐天仇老弟所居賓館,如今正與黃二總管閉關練功,道長……」
呂崖不等卜新亭話完,便自笑道:「卜大總管不必叮嚀,貧道既知沐天仇與谷主的獨生愛女玉鳳姑娘是一雙情侶,黃衫客又成了你的左右臂助,自然不會再對他們起甚懷疑,前去暗加探察,使你有所難處。」
卜新亭一抱雙拳,連連稱謝,與呂崖一同走入「四海廳」內。
這時,「四海廳」中盛筵已設,淳於泰因許中陽性格比較古怪。
又傷心老友熊古香之死。遂未加驚動,只把孟玉飛、桑秀青夫婦請來與呂崖相見,並一同飲酒。
誰知眾人彼此入座,方一敘談。便有種奇異哨聲,遠遠傳來。
淳於尜聽得一怔,側頤卜新亭道:「卜兄,這哨聲似是向不輕發的本谷緊急報臀訊號,難道又……又發生了什麼……」
卜新亭也把雙眉一皺,點頭答道:「這哨聲確實頗像本谷的緊急報警訊號,屬下且出廳外看行,因訊號一發以後,應該還有沖天旗火升起,以指明來敵侵犯的所在。」
孟玉飛笑道:「我們一同到廳外看看,萬一真一有敵侵入,孟玉飛倒要向淳於谷主。討枝將令,讓我活動活動疏懶已久的筋骨手足。」
孟玉飛這樣一說。一班人遂一同起身離席,走向「四海廳」外;果然他們剛剛走出廳外,便看見一道赤紅旗火,帶著黑色濃煙。沖天而起。『.淳於泰「咦」了一聲,向卜新亭問道:「卜兄,旗火起處,是岳谷一帶。那裡除了翻越百仞峭壁以外,並無入谷道路。怎會有甚緊急情事?」
卜新亭一抱拳。躬身陪笑答道:「啟察谷主,屬下自傅天華猖撅已來。不僅在交通要道。加強崗位。連本谷周圍的各種奇險所在。也都派人於暗中守衛觀察;如今哨音既發,旗火也升,足見確有事故。屬下請命前往。察看察看。」
淳於泰施展出奸雄手段。拉著卜新亭的手兒,一陣搖撼。注目說道:「卜兄。從前谷迎客而回,又要去往後谷,豈非太以辛苦?
我看還是隨便派個人去,卜兄自己不必……「他這番籠絡之言,尚未說完,卜新亭便雙眉挑處,接著淳於泰的話頭說道:「谷主講哪裡話來,屬下身受重恩,無法言報,唯有全力輔助谷主大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些許辛勞,算得什麼?谷主請與貴客放懷飲宴,屬下去後谷走走。」
孟玉飛笑道:「卜大總管不要單獨貪功,我適才話已出口,你應該把這項功勞,分我一半才對。」
卜新亭向他看了他一眼,、抱拳笑道:「若得孟供奉一同前去後谷視察,縱有再厲害的人,也必將折在傲古絕今的,『大悲三藝』之下。」
卜新亭的一句「傲古絕今」,聽得那位『』惡純陽「呂崖,目中精芒電閃。
孟玉飛未對呂崖的神色注意,只是向淳於泰揚眉笑道:「淳於谷主。孟玉飛在向你討將令了。」
淳於泰見他要去,自也不便相攔,遂含笑抱拳說道:「偏勞偏勞,可惜後谷路遠,否則真可傚法昔年關雲長溫酒斬華雄的故事,斟上一杯酒兒,以待孟兄卜兄的功成歸來。」
孟玉飛含笑道:「我和卜大總管歸來時,酒雖未必尚溫,卻定可帶回一兩顆人心或人頭等物,藉供谷主下酒……」
說至此處。轉過臉去。向卜新亭道:卜大總管,我不識路,只好請你引導,快點趕得去吧!免得又被什麼來侵鼠;悄悄溜掉。「卜新亭點了點頭,先向淳於泰躬身一禮,然後便引孟玉飛雙雙馳去。
才走幾步,孟玉飛便發現不對,愕然叫道:「卜大總管。你要把我帶往何處?怎麼方向與旗火所升位置,似乎相反?」
卜新亭道:「孟供奉方才難道沒有聽見?後谷無路,不翻越百仞峭壁,無法通行,我們必須從前谷繞道而去。」
孟玉飛雙眉一蹙,搖頭苦笑說道:「卜大總管,你把孟玉飛看成酒囊飯袋之輩了吧?我就不信有什麼百仞峭壁,能難得住你我,無法翻越上下。」
卜新亭「哈哈」一笑,急忙接口說道:「孟供奉錯會意了。我不是說你不能翻越峭壁,上下絕峰,只是不敢使你無謂辛勞……」
語音剛至此處,孟玉飛便接口說道:「意在擒敵,何憚辛勞?
爭取時間,才是第一要務,我們無須繞道,直奔後山好了。「於是兩人便直奔後山,施展絕世輕功,向一片約莫高有百丈、陡立如砥的排雲峭壁頂端,飛縱而上。
峭壁極滑,仍然難不住這兩位身負絕頂神功之人,孟玉飛邊行邊向卜新亭挑眉道:「卜大總管,『神工谷』的防務,真應從遠處著眼,像這片後谷峭壁,雖極陡削,也只能阻擋尋常武林人物,我們既上得來,別人身手倘若和我們差不許多,便也下得去了。」
卜新亭連連點頭,面含微笑說道:「孟供奉說得極是,小弟便因有見及此,在這等天險所在左近,也設了不少厲害機關外,人徒恃功力,勉強通行,往往會大上惡當的呢!」
孟玉飛向他看了一眼『,尚未答話,卜新亭便掏出一條素色絲巾,略凝功力,向左側方七八尺外峭壁投去。
那片峭壁,看去光滑異常,毫無奇特之處,但絲巾才一觸石,石上便冒起青煙,轉瞬之間,把絲巾化為灰燼。
孟玉飛相當識貨,一見之下,駭然問道:「卜大總管,你竟在這片排雲峭壁之上,加塗了什麼足以傷人起火的絕毒藥物?」
卜新亭點頭笑道:「不錯,這峭壁之上,被我分段加塗了淳於谷主的獨門藥物『九毒陰磷』,這東西不單觸膚中毒,並在略一摩擦下,便會起火焚燒,縱用水澆,亦難熄滅,敵人倘想由此侵入,十之八九,均將慘遭不測的呢!」
孟玉飛讚道:「卜大總管的這一招想得夠絕,任何狡猾來敵,也必無法防範,墜入你的佈置之內。」
卜新亭伸手向上一指,含笑又道:「除此以外,壁頂並佈置了無數千斤巨石,可用機械操縱,於同一時間,大量推下,無論敵人是在壁腳,或身懸壁間,都難逃粉身碎骨命運。」
孟玉飛一向相當傲岸,不肯服人,如今也不由自主地,向卜新亭投過一瞥欽佩眼色,失聲歎道:「卜大總管真是深謀遠慮。處*************************欠604-605***********************
處都加以周密佈置,把『神工谷』弄成鐵桶江山……「這「鐵桶江山」一語方出,卜新亭便以一種愧然神色,向孟玉飛搖頭道:「孟供奉,你不要調侃我了,傅天華在『神工谷』中猖獗異常,如入無人之境,哪裡還談得上什麼周密佈置,和鐵桶江山!卜新亭未盡職守,愧對淳於谷主的知遇深恩,委實萬分慚愧!」
說至此處,兩人已將登至峭壁壁頂。
孟玉飛「咦」了一聲,詫然說道:「適才哨聲旗火,兩度報警,足見情況緊急,怎的我們已將到達地頭,卻又聽不見絲毫異樣聲息?」
卜新亭道:「本谷這個隱形暗敵,著實舉動神秘,無法忖料,大概我們要到壁頂之上,細加察看,才會知道谷後的實際情形。」
他邊自說話,邊自足下加功,幾個起落,便告登上那百仞峭壁壁頂。
孟玉飛緊緊相隨,兩人一到壁頂,凝目往谷後看時,發現這「神工谷」後,果然起了變故。
首先入目的,是一具黑衣壯漢遺屍。
這壯漢一顆頭顱,被人擊成稀爛,死狀顯得極慘!
孟玉飛和卜新亭正自遊目四搜,突然谷後的一座小松林中,走出了一個人來。
這人是個身著黑色長衣的老婆婆,左手持著一根黑黝黝的枴杖,似是鋼鐵所鑄。右手則挾著一個顯然「神工谷」所派崗哨的黑衣壯漢。
剛剛走出樹林,那黑衣老婦右手一揚,便把那名黑衣漢子,拋得飛起當空。
跟著,左手也揚,高舉起手中枴杖,向那去勢已盡,凌空下墜的黑衣壯漢砸去。
「噗,『的一聲,可憐那黑衣壯漢,連哼都未曾哼出一聲,便被砸得屍飛丈外,慘遭橫死!
孟玉飛看得雙眉一挑。側顧卜新亭道:「卜大總管。你認得這黑衣的老婆婆麼?」
卜新亭向那黑衣老婦,看了兩眼,茫然搖頭道:「我從來不識此人……」。
一語未畢,孟玉飛便冷哼一聲。接口說道:「既然不識,我便請這相當兇惡的黑衣老婦,吃點苦頭,或許還可為本谷的慘死弟子報仇雪恨。」
語音方落,雙掌合處,當空虛翻而出。
上下相隔百丈,孟玉飛自然不是意在發掌擊人,但七八尺外的一塊千斤巨石。卻被他以「無相神功」所化無形真氣,推得「轟隆」一聲。墜下峭壁。
卜新亭起初似在作甚思索,直到孟玉飛合掌雙翻之際,方自「哎呀」一聲說道:「莫非是她?孟……供奉請……請勿莽撞……」
說到請勿莽撞之時,已經來不及再說下去,只見那塊山石,已然翻下壁頂,哪裡還能夠及時加以阻止?
孟玉飛眉梢一揚,目注卜新亭道:「卜大總管。你以為這黑衣老婦是哪一個?」
卜新亭苦著臉兒答道:「我忽然想起,莫非竟是『慈心太君』鄒二婆婆?此人性情難測,萬一當真是她。可有點……」
話方至此,一聲震天巨響,顯示那塊千斤巨石,業已凌空飛墜,到了崖下。
孟玉飛、卜新亭二人。向下注目看去,只見那黑衣老婦,站在星飛石雨之中,正翹首崖端,發出一陣宛如夜梟悲鳴,難聽已極的「嘿嘿」怪笑。
卜新亭臉上神色,更加嚴重地,低聲說道:「黑衣如霧,怪笑如潮,假若她手中那根枴杖之上,再鑄有一個鳩頭,便定是鄒二婆婆;要想解釋這場誤會,恐怕要大費唇舌的了。「孟玉飛雖然也覺自己出手得稍快一點,但事已至此。索性不肯認錯地,冷笑說道:「卜大總管,我們下去看看,來人究竟是誰?
你請放心,若有誤會;由我解釋,我可不怕什麼惡冠九惡的『慈心太君』。「說完。身形一閃,便往壁下馳去。
卜新亭邊自緊緊跟隨,邊自高聲叫道:「孟供奉放心行動,在這一邊的石壁之上,我沒有塗抹那相當厲害的『九毒陰磷』,你可以無須顧忌。」
孟玉飛確實對那目力難見的所謂「九毒陰磷」,有些頭痛,聞言以下,心中頓感一寬,在壁間滑縱得格外輕捷。
那黑衣老婦明明瞥見壁上馳落兩條身法高明的絕快人影,卻毫不在意地,巍立不動。
併除了一陣梟鳴怪笑以外,也未發過片語。
距離漸近,視覺漸明。
那黑衣老婦滿頭白髮,面含微笑,神色十分慈祥,但左手所執的枴杖頂端,果然鐫著一個巨大鳩頭。
卜新亭不敢接近,在兩丈左右,便停住腳步,向那黑衣老婦。
抱拳含笑問道:「請問一聲,老婆婆是否威震武林的『慈心太君』?」
黑衣老婦臉上神色益加謙和地,點頭笑道:「我老婆子已有二十年未出江湖,想不到還有人能認出我的來歷!」
如今,她已形若常人;連笑聲也不再宛若梟鳴地,特別刺耳得令人生悸。
卜新亭也想不到名震江湖的「慈心太君」,竟會這等和善,遂再度抱拳笑道:「老太君光臨『神工谷』中,委實蓬壁生輝,,寸於適才誤會,尚望看在彼此均是自己人的份上……」
鄒二婆婆靜聽至此,便接口笑遭:「既是自己人,何須為小事掛心,尊駕是怎樣稱謂?」
卜新亭道:「在下卜新亭,忝居『神工谷』中的總管之職。」
鄒二婆婆笑道:「卜大總管請近前幾步,我老婆子聽來一些重大秘密,奉告給你,包管促成你奇功一件。」
卜新亭「哦」了一聲,遂如言向鄒二婆婆的身前走去。
誰知走到距離鄒二婆婆約莫五六尺處,鄒二婆婆竟然在笑得越加慈祥的神色之下,陡然把右手黑衣大袖一翻。
「呼」然生嘯,一股強勁罡風,隨著鄒二婆婆的翻袖之舉,向卜新亭的胸前,排空湧到。
卜新亭真未想到這位「慈心太君」在問明自己的身份之下,仍下如此辣手。
倉卒之間,閃避不及,這位「眇目張艮」只得雙掌齊推,硬擋一記。
也不知是「慈心太君」鄒二婆婆的功力太高,還是卜新亭倉卒凝功,用不上勁?
勁氣、掌力才一凌空互接,卜新亭便哼了一聲,「騰騰騰」地,足下踉蹌後退。
一直退了四五步遠,並被孟玉飛略加扶持,才算是勉強站住,但身形仍略略搖晃。
這樣一來,孟玉飛臉上訕訕地,有點掛不住了,他搶前一步,朗聲叱道:「鄒二婆婆,你不要對卜大總管誤會,適才那落崖巨石,是我推的。」
鄒二婆婆本只向卜新亭一人發話,連眼角都不曾對孟玉飛瞟過一下。
如今,才慢慢偏過頭來,投過一瞥冷然目光問道:「你是個什麼東西?」
孟玉飛一向高傲,哪裡受得了鄒二婆婆的這等語氣,臉色一變,沉聲叱道:「老婆子,」你休要太以狂妄放肆……「他「放肆」二字才出,鄒二婆婆的右手大袖又揮,一片狂嘯婆婆;要想解釋這場誤會,恐怕要大費唇舌的了。「孟玉飛雖然也覺自己出手得稍快一點,但事已至此。索性不肯認錯地。冷笑說道:「卜大總管,我們下去看看,來人究竟是誰?
你請放心,若有誤會,由我解釋:我可不怕什麼惡冠九惡的『慈心太君』。「說完。身形一閃,便往壁下馳去。
卜新亭邊自緊緊跟隨,邊自高聲叫道:「孟供奉放心行動,在這一邊的石壁之上,我沒有塗抹那相當厲害的『九毒陰磷』,你可以無須顧忌。」
孟玉飛確實對那目力難見的所謂「九毒陰磷」,有些頭痛,聞言以下,心中頓感一寬,在壁間滑縱得格外輕捷。
那黑衣老婦明明瞥見壁上馳落兩條身法高明的絕快人影,卻毫不在意地,巍立不動。
併除了一陣梟鳴怪笑以外,也未發過片語。
距離漸近,視覺漸明。
那黑衣老婦滿頭白髮,面含微笑,神色十分慈祥,但左手所執的枴杖頂端,果然鐫著一個巨大鳩頭。
卜新亭不敢接近。在兩丈左右,便停住腳步,向那黑衣老婦。
抱拳含笑問道:「請問一聲,老婆婆是否威震武林的『慈心太君』?」
黑衣老婦臉上神色益加謙和地,點頭笑道:「我老婆子已有二十年未出江湖,想不到還有人能認出我的來歷!」
如今,她已形若常人;連笑聲也不再宛若梟鳴地,特別刺耳得令人生悸。
卜新亭也想不到名震江湖的「慈心太君」,竟會這等和善,遂再度抱拳笑道:「老太君光臨『神工谷』中,委實蓬壁生輝,,寸於適才誤會,尚望看在彼此均是自己人的份上……」
鄒二婆婆靜聽至此,便接口笑遭:「既是自己人,何須為小事掛心,尊駕是怎樣稱謂?」
卜新亭道:「在下卜新亭,忝居『神工谷』中的總管之職。」
鄒二婆婆笑道:「卜大總管請近前幾步,我老婆子聽來一些重大秘密,奉告給你,包管促成你奇功一件。」
卜新亭「哦」了一聲,遂如言向鄒二婆婆的身前走去。
誰知走到距離鄒二婆婆約莫五六尺處,鄒二婆婆竟然在笑得越加慈祥的神色之下,陡然把右手黑衣大袖一翻。
「呼」然生嘯,一股強勁罡風,隨著鄒二婆婆的翻袖之舉,向卜新亭的胸前,。排空湧到。
卜新亭真未想到這位「慈心太君」在問明自己的身份之下,仍下如此辣手。
倉卒之間,閃避不及,這位「眇目張良」只得雙掌齊推,硬擋一記。
也不知是「慈心太君」鄒二婆婆的功力太高,還是卜新亭倉卒凝功,用不上勁?
勁氣、掌力才一凌空互接,卜新亭便哼了一聲,「騰騰騰」地。
足下踉蹌後退。
一直退了四五步遠,並被孟玉飛略加扶持,才算是勉強站住,但身形仍略略搖晃。
這樣一來,孟玉飛臉上訕訕地,有點掛不住了,他搶前一步,朗聲叱道:「鄒二婆婆,你不要對卜大總管誤會,適才那落崖巨石,是我推的。」
鄒二婆婆本只向卜新亭一人發話,連眼角都不曾對孟玉飛瞟過一下。
如今,才慢慢偏過頭來,投過一瞥冷然目光問道:「你是個什麼東西?」
孟玉飛一向高傲,哪裡受得了鄒二婆婆的這等語氣,臉色一變,沉聲叱道:「老婆子」你休要太以狂妄放肆……「他「放肆」二字才出,鄒二婆婆的右手大袖又揮,一片狂嘯袖風,宛如浪捲濤翻而至。
孟玉飛面含冷笑,右掌也翻,施展了他「大悲三藝」中的「無相神功」,加以抗拒。
不知是孟玉飛由於前車可鑒,有了提防?抑或他所練「無相神功」,高於卜新亭所學?竟和「慈心太君」鄒二婆婆,維持了這個錙銖悉稱的秋色平分局面。
勁氣狂飆,排空四卷,沙飛石走,木折石摧。
但孟玉飛與鄒二婆婆的身形,均巍立如山,甚至連他們所著的長衫下擺,都沒有飄動一下。
鄒二婆婆這才向孟玉飛正式看了一眼,點頭說道:「難怪你敢出頭,果然不是泛泛之輩。」
她對孟玉飛雖已改觀,孟玉飛卻因憋了一腔惡氣,心中甚惱,仍冷冷回了一句:「名滿江湖的『慈心太君』原來也不過如此……」
卜新亭一聽之下,生恐於戈又起,急得趕緊連搖雙手地,皺眉叫道:「兩位供奉,千萬莫再發生誤會,你們全是淳於谷主專誠邀聘的『神工谷』中貴賓……」
鄒二婆婆不等卜新亭話完,便即冷然接道:「既是貴賓,為何這樣對我,難道『神工谷』中,訂有特規,是以巨石當頭,當做供奉?」
卜新亭苦笑一聲,正待解釋,孟玉飛卻代他說道:「這要怪你自己,你為何既來應聘,作為『神工谷』中貴賓,又在未入谷前,便對谷中弟子加以屠殺?」
他邊自答話,邊自伸手向那名腦殼稀爛的黑衣壯漢的慘死遺屍,指了一指。
鄒二婆婆雙眉略皺,嘴角一披說道:「你這話問得無理,這兩人瞼上既未刺字,身上又未穿著號衣,帶著名牌,我怎會知道他們是『神工谷』中弟子?」
孟玉飛本來想臊臊鄒二婆婆,誰知反被這下手又黑又快。嘴皮子亦頗不弱的「慈心太君」問住。就在這一旺之間。鄒二婆婆挑眉問道:「如今應該由我問問你們了。淳於泰谷主既以『供奉』名位。請我前來。為何又如此無禮地,設伏暗算。我老婆在這壁下,才一現身,那兩個死鬼。便一聲不響地,以毒辣暗器猝然發出?」
卜新亭苦笑道:「老婆婆怎會走後谷呢?我們以為你走定前谷。
在邀請函上,不是已把路徑。詳詳細細繪明瞭麼?「鄒二婆婆沉著臉兒,怒視卜新亭道:「我本來是走前谷,你們為何派人相告,說是前谷因修築秘道。正在封閉施工。要我繞道向後谷呢?」
卜新亭怪叫一聲道:「有這種事?我們何曾派人請老婆婆改道?」
皺二婆婆道:「怎麼沒有?那人倒還有禮貌,生恐我路徑不熱。
一直把我帶到那座小松林中。才另去治事。「卜新亭向孟玉飛搖了搖頭。苦笑道:「孟供奉聽見麼?這件事兒可能又是那神秘莫測的傅天華,從中加以作弄。」
鄒二婆婆聞言之下,目注卜新亭道:「傅天華?是不是廿餘年前。以劍法智計。馳譽武林的『天機劍客』傅天華?」
卜新亭點頭道:「正是此人,老婆婆莫非和他素識?或……」
鄒二婆婆從唇邊掀起一絲陰笑搖頭答道:「我和傅天華並非素識,卻有個外甥女兒,死在他的手下,遂早就想找個機會,與此人比劃比劃。向他要點公道。」
卜新亭聽得鄒二婆婆也與傅天華結有夙仇。不禁雙眉更展,向她抱拳笑道:「老婆婆遠來辛苦,快請入谷歇息。然後再與淳於谷主等,共同商議誅除傅天華的各種安排。和應采手段!」
鄒二婆婆略一點頭,目光微瞥孟玉飛,正欲發話,卜新亭突然想起尚未為孟玉飛引介。遂失笑說道:「這位也是本谷淳於谷主的貴賓『七巧潘安』孟玉飛,孟供奉。「
鄒二婆婆一聽『』孟玉飛「的名號,。便」哦「了一聲說道:」原來孟兄竟是『大悲』傳人,照此看來,適才使我老婆子領教高明的,就是『大悲三藝』中的『無相神功』了?「孟玉飛見鄒二婆婆在神色上業已和緩許多!顯然化敵為友,自也不好意思再給對方難看。遂向她含笑說道:孟某雖習『大悲三藝,,但功行尚淺,適才若非老婆婆手下留情,我定難免出乖露醜的了。「鄒二婆婆伸手微掠鬢邊銀絲,微笑說道:「『大悲三藝』妙絕當今,我老婆子這點旁門左道的微薄功夫,何足一道」…。「話方至此,突然目閃奇光,伸手往左一指,朗聲說道:「咦,卜大總管,那不就是你所派遣『,把我引領礙繞走後谷的那人麼?」
聽了這句話兒,卜新亭與孟玉飛二人,自然而然地雙雙偏過頭去,把目光投注往鄒二婆婆手指之處。
但目光到處,山谷空空。哪裡有半絲人影?
卜、孟二人方自一愕,皺二婆婆那張慈祥可親臉龐兒上,突地佈置了陰森獰笑。
隨著這聲獰笑,鄒二婆婆左手所持鐵杖頂端的巨大鳩頭口內,突然噴出一蓬銀絲。右手中,也飛出了三縷黑色光影。
原來鄒二婆婆藉著適才伸手微掠鬢邊銀絲之舉,業已取了三根純鋼喂毒的尖尖髮釵在手。
但鄒二婆婆雖下辣手,從左手鳩杖,及右手掌中發出了大蓬銀絲、三根喂毒髮釵,卻並非想傷卜新亭,完全是向孟玉飛招呼孟玉飛才一回頭,災禍已發,加上距離太近,變生肘腋之間,任憑他本領滔天,也無法及時閃避。
只見大蓬銀絲,及三縷黑色光影閃處,孟玉飛低哼一聲。身軀便徐徐仆倒。
卜新亭作夢也未想到會有這等變故,在聞得身後有異樣聲息時。便自然而然地,飄身向右邊縱去。
鄒二婆婆並未拿他當作目標,卜新亭遂有驚無險地,閃出了七八尺遠。
等他驚魂稍定,猛一回頭,卻瞥見孟玉飛直挺挺地,僕在地上,不知是生是死?
卜新亭剛剛驚魂稍定,見此情狀,不禁又大驚欲絕,向鄒二婆婆一皺雙眉,愕然叫道:「老婆婆……」
鄒二婆婆不容卜新亭開口,便自搖手笑道:「卜大總管莫要吃驚,我對你毫無惡意;否則,你必與孟玉飛遭遇相同,業已不能開口說話的了。」
卜新亭目注僕在地下一動不動的孟玉飛,雙眉深深愁聚地,苦笑說道:老婆婆,你這無緣無故地,。傷了『七巧潘安』孟供奉之舉,太……太以突然,叫我怎……怎樣向淳於谷主交代?「鄒二婆婆彷彿情緒甚好,笑吟吟地說道:「誰說無緣無故,這事發生得毫不突然,只怪孟玉飛命盡該死,竟自未生警覺!」
卜新亭道:「緣故何在?老婆婆能把你這不惜貶降身份,暗發毒手,從背後傷人的原因告訴我麼?」
鄒二婆婆頗為得意地,含笑點頭說道:「當然可以,卜大總管是見識甚廣之人,你應該知道昔年『寰宇九惡』,馳名武林,為什麼如今只剩下我與呂崖、了空、楊未等寥寥四人?」
卜新亭略一思忖,目注鄒二婆婆道:「其餘五位好像是傷在『釋道雙絕』手下。」
鄒二婆婆「嗯」了一聲,牙關微咬說道:「對了,『釋道雙絕,是誰,卜大總管知不知道?」
卜新亭應聲答道:「道中之絕,是『北天山』絕頂的瘋道人浮塵子;釋山之絕,是大悲……」
「大悲」兩字才出,卜新亭便恍然頓悟地「呀」了一聲,伸手指著孟玉飛道:「原來老婆婆是為昔年大悲庵主與浮塵子聯手傷人之事,對孟供奉加以報復。」
鄒二婆婆向卜新亭看了一眼,雙眉微軒說道:「盟友之仇,一樣不共戴天,何況我老婆子昔年也被那賊尼所傷,差點兒死在她那『大悲七掌』之下,這樁仇怨,難道不應該報?」
卜新亭臉色異常凝重地,頷首說道:「大丈夫睚眥必報,恩怨分明,如此深仇,怎能忘卻?但老婆婆仍嫌下手太快,其中有點錯誤……」
鄒二婆婆微含不悅地,揚眉問道:「錯誤何在?」
卜新亭道:「這位『七巧潘安』孟玉飛供奉。雖會『大悲三藝,,卻非』大悲『傳人,大悲庵主對他恨之入骨,誓欲行誅,如今竟又莫名其妙地,變成老婆婆尋仇洩恨對象,豈非太以冤枉,有點錯誤……」
鄒二婆婆起初臉上訕訕地。有點發怔,但聽到後來,目中凶光又閃,軒眉接道:「這叫做『情屈命不屈』,誰叫他習學『大悲三藝,?昔年之事,是我老婆子生平唯一挫折,盟友凋零,本身傷重,結恨著實太深,我遂立下誓言,必報此仇,不使任何身負』大悲『武學之人,活在世上。」
卜新亭「哎呀」一聲,臉色倉惶問道:「老婆婆,聽你之言,這位孟供奉莫非已……」
鄒二婆婆「嘿嘿」怪笑地,接口答道:「他運數當盡。不單中了難以數計的大蓬『奪命神芒』,又挨了三根『戮魂釵』,慢說藥物之力。便是大羅神仙降臨,也無法為他綰魂九幽,脫此劫數。」
卜新亭仍存希冀地,縱到孟玉飛身前。蹲下身去,細加探看,果然發現這位「七巧潘安」,業已七竅流血,傷重毒發死去。
見此情況。知道風波難免,卜新亭不禁憂容滿面地,站起身形,頓足一歎!
鄒二婆婆從滿臉笑容之中,又復微現殺氣地,目注卜新亭,冷冷道:「卜大總管,你頓足歎氣則甚?莫非認為孟玉飛死得太屈,對我意欲……」
卜新亭急忙連搖雙手,加以解釋說道:「老婆婆千萬莫要誤會,我和孟玉飛供奉。並無深厚交情,適才頓足歎息之舉,只是覺得回去難於交代……」
鄒二婆婆伸手指著自己鼻尖,揚眉接道:「l、大總管放心,交代之事。由我負責。我會向淳於谷主說明原因。大概以我老婆子、呂崖、了空、楊未等四人。同投『神工谷』中,總比孟玉飛一人的作用為大。」
卜新亭苦笑道:「孟玉飛供奉,不止一人。池的妻子桑秀青也在『神工谷』內,同樣被尊為供奉。」
鄒二婆婆似乎不識此名。沉吟忖道:「桑……秀……青……」
卜新亭道:「桑秀青就是『大悲庵主』座前的素因小尼。她才是『大悲』傳人。雖因犯了規戒,被庵主逐出門戶,但對『大悲三藝』的造詣程度,卻遠在孟玉飛之上。」
鄒二婆婆聽得目光一閃,向卜新亭問道:「卜大總管。你方纔所說的恐怕回去難於交代之語,是指對桑秀青而言?」
卜新亭道:「當然,他們是恩愛夫妻,桑秀青若知道她丈夫孟玉飛死在老婆婆之手。決難善罷干休,到了那時,卻……卻……
卻叫我怎樣……「
「嘿嘿……嘿……」鄒二婆婆在一陣怪笑之後,看看卜新亭,向他緩緩說道:「卜大總管不必憂愁,你有三條路可走。」
卜新亭訝然問道:「有哪三條路兒?老婆婆請加指教。」
鄒二婆婆伸手指著孟玉飛的遺屍說道:「人死不能復生,我老婆子敢作敢當,願負一切責任,故而卜大總管的第一條路兒。便是為孟玉飛報仇,把我老婆婆子殺掉!」
「眇目張良」卜新亭退後半步,一抱雙拳,陪笑說道:「老婆婆何出此言,卜新亭自知區區螳臂,何足擋車?既沒有這等能耐,也不敢有這等想法。「
鄒二婆婆笑了一笑,目閃精芒地,揚眉又道:「第二條路兒,是我老婆子不入『神工谷』,就此別去,卜大總管回去,據實報告,叫那桑秀青天涯海角找我復仇,便可免去使你為難的風波糾葛。」
卜新亭沉思片刻,向鄒二婆婆搖頭說道:「這條路兒也不能走,因『神工谷』除去傅天華心腹大患以外,更有南荒群凶來襲之憂,淳於谷主亟盼老婆婆等四位到來,增強本谷實力,卻怎能讓你再撒手而去?」
鄒二婆婆笑道:「這兩條路兒,既然不能行,只好走第三條路了,但卜大總管聽了第三條路兒之後,恐怕眉頭更皺。」
卜新亭拱手道:「老婆婆請說來昕聽,一讓我作一抉擇。」
鄒二婆婆道:「第三條路兒,是我們同去『神工谷』暫時不提孟玉飛已死之事,讓我找個機會,索性連桑秀首也一併除掉,便可風波寧靜了!」
鄒二婆婆把話說完。便使卜新亭陷入沉思之內。
因他久未作聲,鄒二婆婆遂又問道:「卜大總管,你是否覺得我老婆子的這種建議,太以過分?」
卜新事眇目一睜,獨目中閃射精芒地,搖頭說道:「不,決不過分!我已經想明白了,處事須辣手,斬草要除根,老婆婆所建議的第三條路兒,才是為『神工谷』中,減少風波的唯一手段。」
鄒二婆婆喜出望外地,目注卜新亭道:「卜大總管,你當真同意我這項建議?」
卜新亭毫不遲疑地,應聲接口答道:「當然真心,我若有半點假意,蒼天便罰我在十日之內,橫劍自刎而死!」
鄒二婆婆笑道:「恭喜!恭喜!」
卜新亭被她恭喜得一頭霧水地,愕然問道:「老婆婆何出此言?
l、新亭喜從何來?「
鄒二婆婆微笑說道:「不瞞卜大總管,我老婆子生平作啦,向來手辣,適才業已起了既誅孟玉飛,便索性連卜大總管,也一併下手除去之心……「說至此處,右掌一伸,五指張處,掌心赫然現出業已暗中扣好的十來根喂毒髮釵。
卜新亭目光注處,不禁毛骨生寒,週身一顫。
鄒二婆婆一一面插回發叉,一面笑道:「但如今你既同意我所提第三條永絕後患的上上之策,又自動對天立下重誓,我自然不會對你下手,而把這些見血封喉的喂毒髮釵,準備招呼孟玉飛之妻桑秀青了。」
卜新亭暗抽了一口涼氣,向鄒二婆婆抱拳笑道:「多謝老婆婆,老婆婆既欲使孟玉飛已死之訊,暫時不致洩漏,我們便應把他的遺屍,加以掩埋……」
鄒二婆婆聞言,搖了搖首說道:「不必多費事掩埋,就在這林中選株大樹,藏在樹叢濃密之處便可,因為我在一見桑秀青之下,即會出其不意,突下辣手,對於孟玉飛的死訊,只須保密一段極短時間便可。」
卜新亭連連點頭,完全遵照鄒二婆婆吩咐地,把那位「七巧潘安」孟玉飛的遺屍,藏入小林之內的一棵大樹內。
等他藏好屍身,又向鄒二婆婆笑道:「老婆婆,我們是走前谷,還是翻越這百仞峭壁?」
鄒二婆婆舉目向峭壁看了一眼,揚眉問道:「哪邊路近?」
卜新亭道:「走前谷遠得多了,但這峭壁極陡,上下起來,比較費點力氣。」
鄒二婆婆嘴角披處,哂然一笑道:「卜大總管,你和孟玉飛那死鬼。是怎樣來的?你們能來,難道我就不能去麼?」
語音才落,身形已閃,化成一道煙般,向那百丈峭壁撲去。
卜新亭的臉上,有種難以形容的異樣神色,一現而隱。
接著,他施展輕功,竭力追隨鄒二婆婆,但似功行稍遜,無法追得平肩,始終都要差個四五尺光景。
鄒二婆婆的一身功力,彷彿比「惡純陽」呂崖,還要來得深厚高明一點,不消多久便已到達壁頂。
她止步小立,一轉瞬間,卜新亭也電疾般登上壁頂,向鄒二婆婆一抱雙拳,含笑說道:「老婆婆委實功力通玄,難以企及,令卜新亭欽服不已。」
鄒二婆婆笑了一笑,伸手指著「神工谷」內說道:「這壁頂地勢頗高,大概把『神工谷』內,一覽無遺了吧?」
卜新亭道:「『神工谷』地勢不小,並頗曲折。老婆婆適才在壁頂所見,不過是三停中的一停而已。」
鄒二婆婆「哦」了一聲,揚眉問道:「淳於谷主現在何處?」
卜新亭笑道:「谷主正在『四海廳』中宴客,這所在看得見,就是潭水西岸的那幢巨大房屋……」
語音至此略頓,目光一注鄒二婆婆。含笑又道:「我倒忘記告訴老婆婆了,你那三位昔日齊名的老友之中,『惡純陽』呂崖道長,業已先來,淳於谷主在『四海廳』中以盛筵相款的貴客,便是呂道長呢!」
鄒二婆婆聞得呂崖先來,含笑說道:「這老牛鼻子,倒腿快得緊,我們也趕緊前去『四海廳』之中,和他們……」
這位名慈,貌慈,而心腸絕不仁慈的「慈心太君」邊自說話。
邊自身形微閃,便欲向峭壁馳下。
卜新亭見狀,急忙向她搖手叫道:「老婆婆,這次你莫先行。
由卜新亭為你帶路。「
鄒二婆婆果然不愧為江湖經驗極為豐富的老魔頭。一聞卜新亭之言,便知其意地,止步怪笑問道:「卜大總管,你是在這峭壁之上,放置了什麼厲害埋伏,怕我老婆子會上當麼?」
卜新亭含笑答道:「尋常埋伏哪裡值得請老婆婆加以留神。只因我在內側峭壁之上,分段塗抹了觸膚傷人的無形毒藥,故而我才想為老婆婆頭前引路。「
鄒二婆婆聽他所說,竟是這等厲害的東西,不禁臉上也微現驚容,雙眉一挑。點頭答道:「好,多謝卜大總管,請你引路,我老婆子學步後塵俾免有甚不測。」
卜新亭抱拳一禮,便由峭壁頂上,當先馳落。
鄒二婆婆提氣凝功,緊緊追隨,不使自己的身軀與卜新亭相距三尺以上。
因為鄒二婆婆對於卜新事尚不完全放心,適才雖然先行,卻仍全神貫注。聽取身後動靜。
只要卜新亭稍有不正常的任何舉措,鄒二婆婆便絕不留情,立刻對他驟下殺手。
如今,經過卜新亭說明壁上有毒之後。雖然疑心略減,但防範之念。仍未全消,遂緊隨卜新亭的身後,一來不虞失閃,二來也便於監視。
但鄒二婆婆這種防範之念,似是多餘,「眇目張良」卜新亭根本就未耍任何花樣,只是規規矩矩地馳上峭壁。
雖然他身形所趨,忽東忽西,但鄒二婆婆卻知道卜新亭是避開擘上的有毒地區。而卜新亭也每於轉折之際,都向皺二婆婆加以招呼。
一路無事,到了壁下,恰好有個名叫何蒙的谷中頭目。急急馳來。
何蒙向卜新亭躬身報道:「啟稟總管。谷主與桑供奉在『四海吁』中,久候不耐。特命屬下前來……」
卜新亭不等這何蒙把話說完,便搖手說道:「何頭目不必說了,你快去稟報谷主,就說『慈心太君』鄒二婆婆駕到,請谷主、夫人、呂供奉、桑供奉等,一齊出廳迎接好了。」
何蒙雖然覺得少了一位「七巧潘安」孟供奉未曾回來,卻也不敢多問。急忙「喏喏」連聲,轉身馳去。
鄒二婆婆目注卜新亭,點頭讚道:「卜大總管的這種處置極好,把桑秀青那賤人,誘出『四海廳』外,使我便於下手,免得才到『神工谷』中,就毀損了主人華屋,未免有點不好意思。」
卜新亭聽出她話中有話,揚眉問道:「老婆婆打算怎樣下手?
難道要施出什麼威力甚強的能夠毀損房屋之物?「鄒二婆婆目閃凶芒地「嗯」了一聲說道:「『大悲』門下。必然不凡,決非徒負虛名之輩,故而我絕不自傲,對桑秀青有所看輕,遂打算送她一粒藏放多年,珍如拱壁的『霹靂子』了。」
卜新亭聽得吃了驚,軒眉問道:「這『霹靂子』是否昔年『霹靂至尊』所煉,足以摧山倒岳、威震群魔之物?」
這「威震群魔」四字,似乎使鄒二婆婆聽得有點刺耳,向卜新亭看了兩眼以後,方自點了點頭,。緩緩說道:。「不錯,正是那威力絕倫的互罡至寶。」
卜新亭「哎呀」一聲,皺眉說道:「這種『霹靂子』。的威力太強,雖然桑秀青出了『四海廳』,但淳於谷主,與呂道長等,仍必在她身畔……」
鄒二婆婆微微一笑,截斷卜新亭的話頭說道:「卜大總管有所不知,我所藏有的這粒『霹靂子』,並非霹靂至尊原物,是經過改造,把一粒化為七粒,故而雖然威力無倫,卻無法摧山倒岳,淳於谷主等只要離開桑秀青十步以外,便可無事了。」
卜新亭道:「他們同在『四海廳』中飲酒,定是並肩迎出,卻以什麼方法可以把桑秀青單獨引開……」
鄒二婆婆笑道:「這事並不太難,桑秀青不見她丈夫孟玉飛回來,定然詢問,卜大總管豈不便可在這上面,作點文章?」
卜新亭被她一言提醒,點頭說道:「老婆婆說得有理。我便照你所說,試上一試……」
語音至此微微一頓,並以,一副慎重神色,目注「慈心太君」鄒二婆婆,向她低聲叫道:「老婆婆,這樣作法,最忌操切,你千萬不可急躁,因為你這顆『霹靂子』雖然經過改造,威力打了折扣,但為了淳於谷主安全,應該有個萬全之策,在下以為老婆婆千萬不可在桑秀青未曾離開十步之前便即下手。「鄒二婆婆向卜新亭點了點頭,笑道:「卜大總管放心,我已顧慮周詳,決不會操之過急,一定看準時間,才來下手,我可保證淳於谷主絲毫無損。你也知道,我若傷了淳於谷主夫婦,還能生出這『神工谷』麼?」
卜新亭聽她這樣說法,寬心略放,陪著鄒二婆婆,邊自行往「四海廳」,邊自心中盤算怎樣應付桑秀青的策略。
就在卜新亭心中盤算之際,「四海廳」中,業已走出了一群人來。
這群人,正是「神工谷」谷主淳於泰、潘玉荷夫婦,與桑秀青、呂崖等兩位新來供奉。
雙方漸漸行近,桑秀青見來者只有卜新亭、鄒二婆婆兩人,卻不見自己丈夫「七巧潘安」孟玉飛的蹤影,不禁大感驚奇,高聲發話問道:「卜大總管,我丈夫孟玉飛呢?怎不一同回來,他……
他到哪裡去了?「
卜新亭靈機一動,應聲含笑答道:「孟供奉另有奇遇,桑供奉請移玉步,卜新亭有句話兒,要對你秘密奉告。」
他語聲一落,便飄身向右側縱去。
但在縱出之際,卻以「蟻語傳聲」功力,向鄒二婆婆耳邊,悄然說道:「老婆婆,你等桑秀青離開淳於谷主等十步以外,便即發出『霹靂子』,我預先注意,定然來得及趨避。」
桑秀青見孟玉飛未曾同回,已覺十分奇怪,再聽了卜新亭話語中的「秘密奉告」四字,更覺疑雲滿腹。不過桑秀青心中的所謂「疑雲」,只是懷疑孟玉飛究竟有何鼉奇遇「?去往何處?
她絕未想到孟玉飛會遇見了心狠手辣的要命凶星,業已去往「枉死城」內。
當然她更未想到卜新亭竟會與鄒二婆婆串通,要讓她嘗嘗「霹靂子」的滋味,粉身碎骨地,去與孟玉飛作上一對同命鴛鴦!
故而,桑秀青一聽卜新亭之言,便閃身向左迎去。她與卜新亭對面行來,一個往左,一個往右,自然便迎在一處。
鄒二婆婆果然心辣手狠,不愧江湖「九惡之中,不惡最惡」傳聞,袍袖微微一拂,便飛出一點小小紫色星光,從背後向桑秀青追射而出。
卜新亭是有心人,早以眼角餘光,注意著鄒二婆婆的一切舉措。是故,他身形才一落地,便足尖用力,以一式「細胸巧翻雲」,凌空倒翻出二丈三四。
這種動作,自然使桑秀青莫名其妙地,為之呆呆怔住。
就在一怔之間,紫光忽閃,便於距離桑秀青背後尺許之處,發生爆炸!
「砰」然巨震,不單桑秀青的一身血肉,立告四散分飛,連淳於泰、潘玉荷、及「惡純陽」呂崖等,也被震得一齊飄身向後退。
呂崖作夢也未想到鄒二婆婆才到「神工谷」中,便來這麼一手,把珍藏多年的「霹靂子」,用在頗受淳於泰看重的桑秀青身上。
他正莫名其妙,又驚又窘之際,卜新亭已向他一抱拳。含笑說道:「呂道長,請你先陪鄒二婆婆進入『四海廳』中落座,讓我把此事經過,向谷主及谷主夫人,報告一下。」
呂崖巴不得早點離開這尷尬場面,遂「喏喏」連聲,陪著鄒二婆婆,走向「四海廳」內。
經過這段短短時間的淳於泰業已從相當驚怒的心情中,鎮定下來,目注卜新亭,皺眉問道:「卜兄,看來鄒二婆婆此舉,竟還是先獲得了你的同意?」
卜新亭道:「屬下經過考慮,覺得還是這樣做法。比較好……」
「好」字方出,潘玉荷便接口說道:「好些什麼?孟玉飛回來時。看見這種情況,豈不怒極心瘋,生出巨大禍變?「她邊自發話,邊自手指桑秀青所化的滿地血肉,臉上神色,顯然不甚愉悅。
卜新亭苦笑道:「需玉飛回不來了。他已死在桑秀青的前面。」
潘玉荷吃驚道:「孟玉飛也死了麼?難道也是死在那『慈心太君』鄒二婆婆手內?」
卜新亭方一點頭。淳於泰便詫然說道:「這事必有原因,否則。
鄒二婆婆何以如此狠毒?再說,孟玉飛身懷『大悲三藝』,屬於絕世高手。也不該死得如此容易?「卜新亭躬身一禮。陪著笑臉說道:「谷主著實聖明,孟玉飛與桑秀青二人的死因,便由於精擅『大悲三藝』絕學。」
淳於泰「哦」了一聲,恍然說道:「我明白了,鄒二婆婆大概是記起了昔年『大悲庵主』與『浮塵子』聯手洙除『寰宇五惡』之仇……」
卜新亭點頭道:「谷主猜得不錯……」
接著。便把後谷發生之事,及孟玉飛如何死去情況,向淳於泰、潘玉荷報告一遍。
潘玉荷靜靜聽完以後。雙眉微蹙說道:「鄒二婆婆殺害孟玉飛之舉,卜兄足出於意料。自然無法阻止。但不知你卻為何同意讓她再以『霹靂子』,對付桑秀青。並幫助她完成這種計劃?」
卜新亭一抱雙拳,向潘玉荷躬身說道:「屬下在答辯此事之前,要先請谷主及夫人認定一項原則。便是相信卜新亭身受谷主天高地厚之恩,鞠躬盡瘁,誓死以報,故而,屬下之一切措施,莫不為『神工谷』利益著想。」
淳於泰生恐卜新亭心中不悅,含笑說道:「卜兄不必解釋,對於你的忠誠才幹,我欣慰佩服已極,哪裡會有絲毫懷疑不信之理。」
潘玉荷比較厲害,在淳於泰加以撫慰之下,向卜新亭含笑說道:「卜兄,或許你的想法過於高明,遂使我有難解之處。」
卜新亭何等聰明,聽出潘玉荷話中有話。揚眉笑道:「夫人不必客氣,若有所疑,盡量對屬下質詢就是。」
潘玉荷笑道:「不是質詢,是向卜兄請教,本谷中損折之孟玉飛、桑秀青夫婦。這樣兩位絕世好手,怎說反有利益?」
卜新亭苦笑道:「他們兩人的價值不同,孟玉飛之死,對本谷有損,但桑秀青之死,卻對本谷有利。」
這幾句話兒,彷彿蘊有玄機,連淳於泰也聽得有點莫名其妙起來。目注卜新亭道:「卜兄此話怎講?其中定含有高深哲理。」
卜新亭道:「道理雖有。並不高深,我們先以孟玉飛來說,孟供奉一身絕藝,遽告喪生,自然是本谷損失,但屬下已對谷主及夫人,報告事實經過,當時變起突然,確非屬下之力,所能阻止挽救。」
潘玉荷點頭道:「我知道那種情況,並未責檉卜兄。」
卜新亭道:「人死不能復生,屬下發覺孟玉飛死去,知曉損失已成,到此為止,莫再擴大。」
潘玉荷雙眉微蹙地,向卜新亭茫然問道:「卜兄這想法,原極正確。但為何知而不行,反幫助鄒二婆婆,再復殺死桑秀青,使損失擴大,『神工谷』中,又損失一名高手?」
卜新亭苦笑道:「夫人請想,桑秀青與孟玉飛是恩愛夫妻,若知孟玉飛遭了鄒二婆婆毒手,怎肯善罷干儂?常言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又道是』沒有不透風的牆『,即令我們暫時瞞住此訊,日後也將敗露,那時』神工谷『中立將天翻地覆,禍起蕭牆,又將送給傅天華一個發動陰謀的絕好機會。「淳於泰與潘玉荷聽得雙雙為之動容。
卜新亭繼續說道:「於是,屬下遂於『兩利相權,取其重;兩害相權,取其輕』的原則之下,斗膽作了決定。」
潘玉荷道:「什麼決定?就是幫助鄒二婆婆,第二度再下辣手,除掉桑秀青麼?」
卜新亭點頭道:「『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反正孟玉飛一死,事難兩全,屬下便考慮留下鄒二婆婆等。『寰宇四惡』與留下桑秀青,究竟是何者對本谷較為有利?」
潘玉荷毫不遲疑地接口發話說道:那還用問,桑秀青縱然身懷『大悲三藝』,武學極高,一人也比不上皺二婆婆等四人之力……「卜新亭笑道:「屬下便是與夫人看法相同,才助鄒二婆婆,除去桑秀青,使這『寰宇四惡』好安心為本谷效力……」
淳於泰聽至此,一聲長歎,伸手輕執卜新亭的肩頭,點頭讚道:「卜兄真是我股肱良材,除桑秀青,保留『寰宇四惡』之舉,處理得極為允當,但……」
說到這個「但」字,他忽然頓住話頭,不說下去。
卜新亭善伺人意地,低聲陪笑問道:「谷主但些什麼?是不是擔心『寰宇四惡』心腸既毒,功力也高,更得四人結盟,聲勢不小,將來或許會尾大不掉,對本谷構成心腹之患?」
淳於泰目露凶芒,略一點頭,表示嘉許卜新亭反應敏捷,猜對了他的心思。
卜新亭向鄒二婆婆及呂崖業已走入的「四海廳」大門口,看了一眼,嘴皮微動,改以「蟻語傳音」向淳於泰耳邊說道:「啟稟谷主,屬下也考慮及此,這四位魔頭,均是窮凶極惡之人,見了本谷資產,難免不起覬覦之念,。最好防他一著,留個後手。」
說至此處,又改以極低語音;向潘玉荷陪笑道:「夫人,屬下適才是與谷主商議一件機密大事,故而用『蟻語傳聲』相談,少時谷主定會對夫人說明……」
話猶未了,『潘玉荷便面含微笑,擺手低聲說道:「你們儘管以密語相談,我不會生甚誤會,卜兄無須再加解釋。」
這時,淳於泰也以「蟻語傳聲」,向卜新亭耳邊悄然發話問道:「卜兄,你打算怎樣留個後手?」
卜新亭笑道:「谷主若是有興,我們便各書四字在掌,彼此對照一下,看看心思是否一致?」
淳於泰點了點頭,轉面向潘玉荷笑道:「夫人的懷中黛筆,請借給我和卜兄一用,看看是否能與三國古人,諸葛、周郎的掌中之計相同?」
潘玉荷一面遞過眉筆,一面含笑說道:「心思每人不同,可說變化萬端,要想使所定策略,不謀而合,恐怕不容易吧?」
淳於泰微笑不語,用黛筆在掌中寫了四個字兒後,便遞與卜新亭。
卜新亭也寫了四個字兒,掌心向下掌背向上地,目注淳於泰道:「谷主請與屬下一同翻掌,彼此對證一下。」
淳於泰略一頷首,與卜新亭同時把手一翻,掌心向上。
潘玉荷目光注處,發覺他們在掌心之中,寫的都是「無影之毒」四字。『這八個字兒,使她看得失聲叫道:「哎呀,你倆果然不謀而合,寫的都是……」
淳於泰一施眼色,截住潘玉荷的話頭,不令她把掌中字跡,說出口來,並呵呵大笑說道:「英雄之見,果然略同,看來我與卜兄,不單媲美諸葛周郎,也可以說是當世武林的『使君與操』了。」
卜新亭受寵若驚地,躬身陪笑說道:「谷主才過魏武,德邁豫州,屬下腐草秋螢,怎敢……」
語猶未畢,突有谷中弟子,馳來報道:「啟稟卜總管,有三枚巨大紅色骷髏,從谷口水道之中,順流衝來。」
卜新亭「哦」了一聲,雙眉微蹙道:「谷主與夫人,請先回『四海廳』中,屬下去潭邊看看,所謂三枚巨大紅色骷髏,究竟是什麼來路?」
淳於泰目注潘玉荷,低聲道:「夫人先去與那鄒二婆婆敷衍一番,我和卜兄,同去潭邊看看。」
潘玉荷知道對於鄒二婆婆,不宜過分冷落,遂答應一聲,單獨走入廳內。
淳於泰與卜新亭一同行往潭邊,並冷笑說道:「既是骷髏,則來路不問可知,定是歐陽溯的『骷髏幫』徒,所弄花樣。」
卜新亭雙眉深聚地,想了一想說道:「歐陽溯能來得這樣快麼?
據我推料,這幫南荒凶邪,至少還要在一二日後方可趕到送死。「淳於泰道:「我不是說這三枚骷髏,是代表歐陽溯本人,或許由他左近黨羽,故弄玄虛,期收先聲奪人之效。」
說至此處,業已走到了那潭寒冷山泉岸邊。
兩人注目看去,果見三枚紅色骷髏,為波浪所湧,從谷口方向,順著水流,慢慢漂來。這三枚骷髏,不單色澤鮮紅,並甚巨大,約比尋常骷髏,大了十倍左右,顯然決非人類頭骨所制。
淳於泰目光略注,側顧卜新亭道:「卜兄傳令,派艘小船,把那三枚紅色骷髏,弄上岸來,給我看看。」
卜新亭恭身領命,正待發令派船,陡然聽得潭水之中「波」的一聲。
這聲怪晌,是那三枚紅色骷髏,未經任何接觸,竟告自行爆炸。
但骷髏雖然自行爆炸,卻並未散去,只在水面之上,形成六個血紅大字,寫的是「後三日,夜三更!」
淳於泰看得從鼻中冷「哼」了一聲,嘴角微披地,向卜新亭哂然說道:「原來對方是用『骷髏傳書』,這種手段,只可驚嚇一般俗子,用來對付我們,卻未免小家子氣,看來這號稱執掌南荒霸業的『骷髏幫』,也高明不到什麼地步。」
卜新亭的臉色,卻相當沉重地,緩緩說道:「蜂蟄之毒,往往會甚於蟒蛇,谷主千萬莫對『骷髏幫』存任何輕視心理,請看看這大片潭水,成了什麼色澤?」
淳於泰目光再注,不禁吃了一驚!
那六個「後三日,夜三更」的血紅大字,業已消失,但偌大的一片潭水,竟全都變成了暗紅顏色。
淳於泰見了這種情況,牙關一咬說道:「萬惡狗賊,污我靈泉,這……這潭水還……還能飲用……」
一語未了,已有幾條大魚,和數十條小魚,肚腹朝天地,浮出水面。
如此情形,顯示潭水有毒,卜新亭雙眉挑處,滿面恨毒神色,向隨侍同來的谷中弟子喝道:「傳我口令,谷中上下人等,一律禁飲潭水,即連其他井水泉水,於飲用之前,也要先以銀針,試察水中有無毒質。」
那名弟子,喏喏連聲,退去傳令。
卜新亭眉騰殺氣,目閃凶芒,向淳於泰說:「谷主,你看歐陽溯的『骷髏幫』徒,有許多陰險毒辣?幸虧本谷中另有不少甘井靈泉,否則,豈不被他們斷了我們的飲水之路?」
淳於泰道:「這潭水是活水不是死水,潭中毒質,最多三日,定可散盡,但三日以後的潭水色澤,多半會再紅一次。」
卜新亭起初微怔,旋即會意笑道:「谷主之意,是要使『骷髏幫』的南荒群寇,盡數伏誅,片甲無歸,將他們的頸血,把潭水再度染紅?」
淳於泰也從臉上浮現一片陰森殺氣,點頭說道:「當然不容他們有一個人漏網,卜兄剛才不是還說過『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麼?」
卜新亭笑道:「好,讓我把與南荒群寇拚鬥之責,去交付給鄒二婆婆等『寰宇四惡』……」
淳於泰不等卜新亭話完,便即皺眉道:。「卜兄,在本谷與『骷髏幫』作殊死惡戰之際,應該是傅天華老賊的活動良機,你想他會不會……」
卜新亭好似有絕對把握地,接口答道:「會,一定會有所蠢動,故而屬下才打算把惡鬥南荒群寇之責放在『寰宇四惡』頭上,好讓谷主、夫人、許供奉及屬下等,竭盡全力,佈置羅網,誘使傅天華入伏,將其一舉殲滅。「淳於泰聽得眉飛色舞地,獰笑一聲說道:「卜兄多多費心,只要此舉遂意,心腹之患得除,『骷髏幫』。又被毀滅,等於是『神工谷』的霸業已成,四海八荒,誰敢不服?」
卜新亭笑道:「谷主放心,這次是屬下圖報谷主深恩的絕好機會,卜新亭必盡全力,縱令粉身碎骨,卜新亭亦在所不惜!」
他們一面笑談,一面回轉「四海廳」內。
這時,潘玉荷已與「慈心太君」鄒二婆婆舉杯暢飲,談笑甚歡。
潘玉荷見淳於泰等入廳,遂向卜新亭含笑問道:「卜兄,那三枚巨大紅色骷髏何來?是不是歐陽溯的『骷髏』徒,故弄玄虛,耍什麼花樣?」
卜新亭點頭笑道:「夫人聖明,猜得絲毫不錯,那是『骷髏幫』中人物所用的『骷髏傳書』。」
潘玉荷道:「傳什麼書?是不是約定彼此決戰的時日?」
卜新亭陪笑答道:「正是:對方除了把決戰時日,定於三日後的三更時分,並留下『神工成齏粉,四惡化幽魂』等狂妄話兒!」
淳於泰聽得卜新亭加了這「神工成齏粉,四惡化幽魂」二語,不禁心中好笑地,暗暗讚許。
果然那位惡中之惡,脾氣最壞的「慈心太君」鄒二婆婆,於聞言之下,立即暴怒形諸神色地,目射凶芒,冷笑說道:「歐陽溯這個狗東西,委實狂妄絕倫,淳於谷主請給我老婆子一枝將令,三日後,狗賊來時,由我獨當頭陣,倒看是誰他幽魂,誰成齏粉?」
卜新亭向鄒二婆婆看了一眼,含笑說道:「南荒群凶是傾巢來犯,聲勢不小,老婆婆雖是武勇蓋世,也不宜獨任其難……」
話方至此,呂崖在旁念了聲「無量佛」號,接口笑道:「當然不能讓鄒二姊獨任其難,歐陽溯既有『四惡化幽魂』之語,便請淳於谷主,把這群狂妄南荒狗賊,交給我們『寰宇四惡』兄妹,加以超度便了。「卜新亭笑道:「呂道長等同盟兄妹,若能一齊出戰,自操必勝之券,問題只在『惡彌勒』了空,與『惡學究』楊未等二位,是否能及時趕到?」
呂崖尚未答言,鄒二婆婆已在一旁說道:「『寰宇四惡』從來不輕言諾,我保證了空老六,和楊老大,至遲於明後日間,一定會來到『神工谷』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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