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三十六章 辯善惡天儀倒戈 山頂洞仇人相見 文 / 東方玉
談天儀已經正式叛了「人間天上」,他希望能找到師父譚起鳳。
他之所以沒有在江歡有了叛意之後立刻表示態度,乃是希望多刺探一些該幫的動向和秘密。況且,江歡和他的師父關係密切,應不會變成敵人的。現在他已看清了江歡,那老賊六親不認。
談天儀遇上了辛南星和洪天嬌。
這二人還不知道他已叛幫,且由於江歡很喜歡小談,立刻親熱地打招呼。
談天儀很瞧不起辛南星,至於洪天嬌如何,他近來不在幫中,自然不太清楚。辛南星勾引他的師娘,使師父夫妻間的裂痕更加嚴重而不可彌補,使師父的子女及門下抬不起頭來,而如今他又和「恨天手」洪峰的女兒在一起。
關於洪峰父女的事,他只是聽別人說起,還不甚瞭解。辛南星向他打招呼,他虛與委蛇。
辛、洪二人在牛肉鋪吃火燒和牛肉湯。小談坐在他的身邊,為洪天嬌介紹過,道:「談少俠出幫……。」
辛南星也心懷鬼胎,怕是「人間天上」派來追緝他的。
談天儀道:「公幹!」
「不知是什麼公幹?」
「既為公幹,恕在下不便明言……。」
洪天嬌道:「什麼公幹對本姑娘說了都不妨!」
談天儀道:「其實也沒有什麼,不過是探探『一瓢山莊』的虛實而已!」
洪天嬌道:「結果如何?」
談天儀道:「他們也在提防我們,還沒有攻擊我們的計劃!」
「來!談老弟,我敬你一杯!」
談天儀不屑和他飲酒,道:「辛大俠,我的肚子這兩天不舒服,恕我不能奉陪!」
洪天嬌到大灶上去找師傅叫菜,這是清真館,不是醬牛肉就是牛雜或牛肉湯什麼的。炒的也不外乎牛、羊肉及雜碎等。
談天儀低聲道:「有件事想偏勞辛大哥……。」
「什麼事?老弟你儘管說!」
「我弄了個妞兒,想請辛大哥看看貨色如何?」
「怎麼?想成家?」
「是啊!都已經弄了,非要不可!」
「老弟,女人嘛!玩玩也玩不壞,可犯不著那麼負責認真,不好就甩……。」
談天儀心想,師娘怎麼會遇上你這種人?他道:「辛兄之言甚是,只不過小弟以為她還不錯!」
「好,待會返回客棧後再出來和談兄弟見面,你住在哪一家客棧?」
「大來客棧,就在這後街上。」
洪天嬌叫了些菜,也添了酒。她被辛南星迷住了,她以為辛南星才是個真正的男人,對他服貼。這也是她這輩子第一次服從一個男人,連他的老子都不成。
匆匆吃完,辛南星說他要上街買點東西,叫她慢慢吃,洪天嬌也沒有多心。
辛南星來到大來客棧,談天儀迎門而坐,居然沒有起身迎客。
辛南星忽感氣氛不對,掉頭要走,談天儀道:「辛南星,既然來了就別走!」
辛南星道:「是不是為譚起風報仇?」
談天儀道:「不是,我只是厭惡你這個偽君子!」
「你如果忠誠,為何也在『人間天上』做了順民?」
「這些話對你說等於對牛彈琴!」
「你要怎麼樣?」
「你這種人繼續活躍於武林中,是武林的不幸,我不想殺你,但要教訓你!」
「好大的口氣!」
談天儀道:「辛南星,看來你迄無悔意。」
辛南星撤出橛來主動攻上,他也知道目前武林中的年輕人,除了小唐就是談天儀了,他和小唐的差距太大了。
記得兩年前在陰陽壁上搏殺時,那時的小唐,大概還比他稍差些。兩年多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人事變遷可就太大了。
那時的潛龍堡如日中天,該堡的人在武林中跺跺腳,半個武林都會震動。現在呢?風流雲散,竟然一炬成灰。
談天儀速戰速決,十招內就把辛南星逼得只能招架,二十招內連招架也吃力了。絕對未超過三十五招,談天儀閃電一招,擊中辛南星一掌,緊接著又戳了他兩指,人未倒下,挾起就走。
口口口
一大清早,「一瓢山莊」的司閽人開了大門,嚇了一跳,門外躺著一個人,看來好像死了。
這人飛報華山派掌門人呂介人,他是下半夜值夜的主要人物。
呂介人自殺了惡徒張克誠和他的出牆紅杏妻子巧雲之後,「人間天上」已明顯要他的一切,只派了一個霍金前去,就無人能敵。
那一次「兩截追魂」霍金是以助他清除內奸的身份出現的,呂介人心裡清楚,財產是身外之物,一切都待消滅了「人間天上」再說。
於是他毅然和愛徒楚勝去了潛龍堡。
雖然同道間譏他長庇於別人的卵翼之下,呂介人卻也不太在意,明哲保身嘛。華山派人才凋敝,實在不能和武當、少林甚至和崆峒相比。
呂介人出門一看,他還沒有看出是誰。因為辛南星被石綿綿毀過容,雖也經李天佐復過容,卻因少了最後一道手續,臉上還有些未復原之處。
「這是什麼人?被人點了穴道,卻放在這兒……。」
這時忽然有人大聲道:「呂前輩,這是家師兄辛南星……。」說話的是冷雪舫。
這件事一下子就傳遍了整個「一瓢山莊」,所以早膳時刻,這個特別豪華的餐廳中所有的大人物全到齊了。
這是過去任何時候所沒有的現象。例如,像江豪和龍天香二人好睡懶覺,是從不吃早餐的。
這兒有唐氏夫婦、顏君山、江豪、呂介人、三位左手名家及馬大風等。像唐耕心、顏學古、龍三以及冷雪舫等,在另一較小的餐廳中,其他人物另有個大餐廳。只不過今天例外,特許晚一輩的精英如小唐、顏學古、龍三、冷雪舫、夏乾及楚勝等也在此加了一桌。
上次潛龍堡被屠堡,呂介人師徒正好回華山探看,因為偌大的莊院只交給三五個下人照料,竟逃過一劫。
至於夏乾,當時正好修忘年之交的幫主司徒勤之墓,也逃過了此劫。
現在辛南星躺在餐廳中央地上,四周都是此莊內的老一輩下一代的精英。
江豪道:「辛南星,聽說你和『人間天上』的壓寨夫人打得火熱,姓辛的,看你這副德性,可以說是姥姥不親,舅舅不愛,你到底有哪一門子特長,竟使她……。」
顏君山道:「噯噯!江豪,這檔口還輪到你問話了?」
江豪道:「老顏,你真『老』不更事,像這種狗皮倒灶的事,讓唐大嫂來問,或者請龍天香龍大妹子來問?」
這話引起了一陣大笑,這的確也是實情。
顏君山道:「小江,你就問吧!反正這種沒正經的黃話,你問起來也最過癮。」
江豪道:「老顏,你來問好不好?我想看看你如何能不涉及隱私,而能把他和燕雨絲的桃色事件弄清楚?」
顏君山道:「對!江大青天老爺,你就快問吧!」
江豪這才回過頭來道:「辛南星,我問你一句,你要回答一句,你要知道,雖說屠堡的帶頭人是江歡,但追根究底,這不幸也和你有關!」
辛南星道:「江前輩,晚輩一步走錯,死有餘辜,但這和潛龍堡被屠堡又有什麼關連?」
「關連太大了!」江豪道:「由於你勾引燕雨絲,譚起風一怒之下乾脆不理幫務,把大權交給江歡,所以江歡才會前去屠堡,試問這和你拿著那『東西』到處亂甩有什麼關連?」
又是一陣大笑,辛南星真是無地自容。
「辛南星。」江豪吃了一口稀飯道:「你還沒有回答我那句話。」
「哪一句?」
「你他娘的姥姥不親,舅舅不愛,為什麼會使那娘們難分難捨地?你必有特長!」
「什麼特長?」
「你心裡清楚!」
「前輩請自重,問這些話有失您的身份!」
「你們聽到沒有,他還倒打一耙哩!夏乾!」
「有!」
「你把他弄到餐廳之外,沒有人之處,把這個答案找出來,然後偷偷告訴我,以作為審案的依據!」
顏君山道:「你有個完沒有?」
馬大風道:「姓江的,你他奶奶的要出鋒頭是不是?」
「馬大妹子,我自有道理!」
馬大風可不管那一套,扯著破鑼嗓子道:「這種事你翻來覆去地問個不停,其實這算得了什麼?」
「為什麼算不了什麼?」
「你爹和你娘要是不來這一手,你江豪是怎麼出來的?」
「這……。」江豪哭笑不得,又是一陣哄堂。
這工夫夏乾已把辛南星弄出餐廳,真正是拿著雞毛當令箭。停了一會,又挾了進來。
然後在江豪身邊說了幾句話,江豪神秘地一笑,道:「辛南星,我知道,你目前又貼上了『恨天手』洪峰的女兒洪天嬌。這也難怪!你有『本錢』,但『本錢』雖足,情感卻相對地薄了!」
辛南星不出聲。
「說,你和洪天嬌上床,還有什麼說詞?」「叭」地一聲,以筷子作驚堂木,還真唬人。
辛南星說了以前和洪是總角之交,且有承諾之事。江豪道:「你這種人也重言諾嗎?」
辛南星又不出聲了。
江豪道:「辛南星,再一次不答,我就不能保護你了。龍三的眼珠子都紅了,你該知道,他不是行善放生那類的人!」
辛南星的目光掃向龍三,立刻折了回來。
那目光像兩根燒紅了的通條(指火灶用的鐵條)。
江豪道:「辛南星,你比較一下,那兩個女人哪一個最熱情……」
馬大風大聲道:「江豪,你他奶奶的能不能說句人話?」
江豪攤攤手道;「看到沒有?有人咆哮公堂,干涉司法,看來我只好摜紗帽了!」
又是一陣大笑,扛豪離座出廳而去。
顏君山道:「哪一位來問?」
唐雲樓道:「就偏勞顏兄吧!」
顏君山道:「在屠堡之前,你知不知道這件事?」
「不知道,因為那時晚輩還沒有去『人間天上』。」
「你是何時去的?」
「江歡帶人屠堡回來,但晚輩還不知此事之後去的。」
龍三厲聲道:「你說謊!」
辛南星流淚道:「恩師不幸,我也萬分痛心,但因一步走錯,無顏回堡拜祭恩師……。」
這話可信,至少在他荒唐之初,是十分愧疚的,那時非但不敢回堡,也盡量避免遇上師門的人。
顏君山道:「是誰把你點了穴道,放在本莊大門外的?」
辛南星道:「是譚起風之徒談天儀。」
顏君山道:「看來談天儀還是個血性漢子,你是在什麼情況之下被生擒的?記住,我們要證實你的供詞並不難,有一句不實,對你很不利!」
「是的,顏前輩,我一定說實話……」他說了和洪一起,及被談天儀騙到大來客棧之事。
龍三要宰人,一些長輩說要商量一下。
於是先把辛南星押了起來,哪知就在這天晚上,辛南星不見了。事後又發現龍三也不見了,甚至冷雪舫也不見了。
這是在早餐桌上,今天江豪又破例起了個大早,他說要是由他審到底,然後立刻執行就不會發生這件事。
顏君山道:「不知龍三和冷雪舫二人,和他的失蹤有無關連?」
江豪道:「你簡直是開了半天船還沒有解繩哪!這當然是有關係的,你如不信,可以問問晚輩們。」
馬大風道:「顏學古,你怎麼說?」
「以晚輩猜測,龍、冷二位失蹤,和辛南星之失蹤必有關連。」
「怎見得?」
「因為看守的曾被迷倒,大約昏迷了約盞茶工夫。」
「嗯!有道理!還有呢?你還知道什麼?」
「風姨問問耕心兄,他可能知道的比我多些。」
馬大風道:「小子,你知道卻在一邊悶聲不響。」
唐耕心道:「風姨,依晚輩猜想,他們必然是一起走的!」
「一起走是不是表示辛南星是龍、冷二人弄走的?』「正是!」
「他們去了何處?」
「大風……。」嚴如霜道:「在這場面上,還輪到你問話嗎?」
「大嫂,馬大妹子問得很好。」顏君山道:「比我問得技巧多了,就請她繼續問下去吧!」
馬大風道:「小子,你還沒有回答我的話!」
唐耕心道:「晚輩以為,他們可能去了潛龍堡!」
「潛龍堡不在了呀!」
「正因為不在了才去,也可以說去了龍前輩的墓地!」
眾人一震。的確,十成十是去了那兒。
馬大風道:「要在龍大俠墓前手刃辛南星?」
「可能如此,當然也有其他處置方法。」
「什麼方法?」
「阿姨,我又不是諸葛亮!」
顏君山道:「這推測八九不離十!」
江豪道:「我也相信,所以你雖非小諸葛,卻也不是張飛……。」
「死江豪!你敢罵我?」
「你姓馬,張飛姓張,充其量你不過是馬飛而已!」
江豪和誰都開玩笑,他私下說過,愛徒莫傳芳死後,他幾乎受不了那次打擊,因為他終生不娶,就把莫傳芳當作了兒子,白髮人送黑髮人,哪有不悲絕之理,所以他只好以這種方式沖淡內心的痛苦。
一干長輩都認為他們是去了潛龍堡廢墟。
尤其是龍天香,她以為小唐必然猜了個十成十。立刻商量,派人前去。
江豪道,「怎麼?要派人去救那個叛徒?」
唐雲樓道;「只是去接應龍三和冷雪舫二人,為了報仇,他們已經近似瘋狂了!」
於是又派小唐前去,似乎只有他去才令人放心,也能把事辦好,而小唐也願意前去。
口口口
潛龍堡廢墟有一縷青煙裊裊升起。
那是在龍潛及蕭笠等人墓上燃燒冥紙。
夕陽如血之下,顯得這兒更加淒涼。
辛南星被困在石柱上,已經三天兩夜沒有進飲食了。龍,冷二人要把他活活地餓死。
冷雪舫道:「師兄,要餓死一個人需要幾天?」
「據說最多能不飲不食七天七夜。」龍三道:「不過要是一曬太陽出汗水的話,那就不會太久了。」
「冷師弟……龍師弟……請給我個痛快!」
二人都不出聲,他們都恨之入骨,主要是他丟盡了潛龍堡的人。至於這不幸是不是他造成的,似乎也扯不上多少關連了。
龍、冷二人在小木屋中對飲,他們帶來了不少的食物。
他們在路上就計議好,要以這方式對付辛南星。
口口口
三天兩夜又過去了,二人商量之下,決定由冥冥中的定數來決定辛南星的命運。
本來辛南星已奄奄一息,餓得頭暈眼花,只要夜晚來了一兩頭野狼,他就要認命。
這幾天他們二人深夜會出來趕走了野狼,要不,辛南星早就被野狼撕了。他們親手殺人還是不忍下手,以為這樣憑他的命運比較仁慈些。庶不知這方式更殘酷,因為被野狼撕了,還不如一刀穿膛而死更好些。
就在這天傍晚,龍三冷冷地道:「辛南星,這也等於給你一線生機,但要靠你的造化了。
運氣好會有人經過救你,運氣不好,只有野狼了,我們沒有時間陪你耗!」
辛南星冷冷地道:「我以為你們更狠更毒!比我好不到哪裡去。殺了我!殺了我!」
龍、冷二人已經離開了,辛南星連喊叫的力氣也沒有了。
天漸漸黑了,四周黑暗下來。
晚上,這兒是鬼的世界,至少辛南星以為如此,他虛弱的身子,和模糊的目光,深夜好像看到亡師的身影。
今夜絕對逃不過狼吻,夜更深了,十分料峭。
辛南星渾身發抖,他還在發高燒。
就在這時,發現了狼蹤,一匹……兩匹。辛南星的眼皮子也幾乎睜不開了,但他必須盡力睜大,盯住這兩匹狼。
一匹在右側,一匹在左後側,他努力扭轉脖子,勉強可以看到背後的景物,這工夫前方又出現了三匹。
辛南星絕望了,盯住這些狼又有什麼用?只要有一匹撲上,他就只有任其噬啃了。
他聽到了嗥聲自背後傳來,盡力扭頭向各處望去,竟又發現了五匹之多,目前整整有十匹之多。
也許是前夜和昨夜龍、冷二人驅散它們,以石塊擊中過,它們並未立刻撲上,而是緩緩地,一寸一寸地接近。
越是接近越能嗅到人肉的香味,最近一頭已經只有五六步了。
辛南星冒著冷汗,終於放棄了一切閉上眼睛等待撕裂。
有三頭距辛南星只有三步左右了,可是辛南星沒有睜開眼,此時此刻他是非認不可了。
就在其中兩頭分別由左後側和正前方躍起撲上時,空中傳來一聲長嘯,一條巨大身影飛撲而來,雙手齊揚,近在一尺不到的五六匹狼,已經頭破骨碎,掉落下來。
第二撥野狼撲上時:這位高手已經到達辛南星身邊,而此刻至少已有三十餘匹狼逼近了。
只不過在一個高手來說,而且撤出長劍之下,三十匹狼來勢固然兇猛,卻是血肉碎裂噴濺,狼屍不全。
辛南星睜開眼看著這景象,他已近乎麻痺。
能逃過狼吻,已是異數,而此人居然會救他,更是異數。
這個揮劍屠狼,八面威風的人竟是洪峰。
三十來匹狼足足死了二十六、七匹,其餘的空著肚子逃離現場。
「前……前輩會救我,做夢也想不到……。」
「為什麼?」
「我以為前輩一定不贊成晚輩和天嬌在一起I」
洪峰冷冷地道:「本來如此,但我在路上遇見了天嬌,由於她對你很癡,所以我才救你。」
「前輩怎會到這廢墟?」
「說來也是巧合。」洪峰道:「今天傍晚,我在十里外經過,聽到有人大叫『殺了我,殺了我』之聲,就循聲趕來,但因路不熱,找了好久才找到,因而遲到深夜!」
辛南星被放了下來,洪峰道:「是怎麼回事?你怎會被圍在這石柱上?」
「洪前輩,一言難盡……」辛南星只好實說一切。
「既然不是背叛天嬌,我救你總算是救對了!」
「前輩只要遲來一步,晚輩就被撕成片片了!」
「這兩個傢伙也真夠狠毒的,這仇恨不能忘!」洪峰連做五七聲長嘯,不到半夜時辰,洪天嬌就出現了。
當小唐到達時,辛、洪二人才走了不到半個時辰。
他只看到一根大石柱邊有些切斷的繩索,還有幾十頭死狼,顯然是被高手重創致死的。
小唐無法想像這兒到底發生了何事?他四下找尋,只看到龍潛和蕭笠等人墓前有冥紙灰。
至少他相信,龍、冷二人來過,會不會是二人曾發生危險,然後不知因何斷繩而去?或者是他二人把辛南星捆在柱上,然而這些狼屍又是怎麼回事?小唐雖聰明,還是想不通。
在墓前拜過一回身,陡然一驚,黑暗中有干百隻綠森森的小燈眨動著,原來是百十頭灰狼,已把他圍住。
狼是很聰明的野獸,它們噬人是有些技巧的。
如果走夜路忽感肩上搭了一手(一爪),千萬別馬上回頭,那必是狼,一回頭就會被咬斷喉管,先被吮乾血液。
在那情況下應在旁樹而過時疾轉到樹後,小唐當然不會怕這個,只是有生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狼,不免生悸。
他撤出了長劍,他知道他的遭遇比前此不久屠狼者要困難多多,大約估計,不在百頭以下。
他冷靜地觀察,發現狼群步步進逼,是聽一匹狼的命令,那就是狼王。只要宰了這一匹,其餘的就會潰散。只不過小唐也知道,要殺這匹狼王只怕也不容易,這狼王必受其狼群的呵護。
包圍圈越來越小了,他被包圍了三層,最近的不超過兩丈了。
一片狼海之下,如何屠狼?總不能足不沾地吧?這些狼把這十丈方圓之地佈滿。
狼王嗥聲乍起,驚心動魄的景象出現了。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狼全撲了上來。
即使你雙手用劍,甚至多生兩隻手,只怕也應付不了這陣仗。騰起身子時,躍起追噬的狼首先遭殃,狼血噴濺,五頭包了帳,
小唐一騰身,原先的立足處即被狼群佔據。
他只好落在六七丈外狼只稀少之處,當然,他一落下,幾乎眨眼工夫,狼群又形成了包圍。
此刻,大約又有七八隻倒在血泊中,但包圍又形成了,狼海如狂濤巨浪似地壓上來。這真是人獸大戰奇觀,這些兇猛野獸可不管什麼生命可貴,前仆後繼,近似瘋狂。
小唐有時以劍拄地騰升,有時以狼身為借力換氣之處,劍成血劍,人也變成了血人,渾身都是狼血。
半個時辰他估計至少也殺了五、六十頭之多,但看來似乎還和原來的密度差不多,可見還在陸續增加。
潛龍堡在深山之中,本是野狼出沒之地,潛龍堡一炬成灰之後,此處就變成了狼群棲息之處。
屠狼血戰一直繼續了一個時辰以上,殺狼百餘頭,大約現場還有百餘頭之多。由於太多太亂,他一直未找到那頭狼王,所以無法瓦解狼的伏擊。
不要以為武林高手就一定能應付這種場面,如果今夜換了冷雪舫或夏乾等人,很難說有何後果?
小唐有點疲累,也不知道是否還有野狼增援?浴血搏殺中,他只看到千百盞綠森森的小燈,像流星般地在四面八方流瀉。
它們似乎不知復仇為何事,只憑本能需要,它們要吃人肉。
有所謂,狼是鋼頭鐵身輕秸腿,它們最脆弱的一部分就是腿部,所以小唐的長劍不知掃斷了多少狼腿。
失去腿的狼並沒有死,仍然吃力地躍跳著往上撲。
不管身手有多高,體力消耗太多,動作就不靈活了。
就在這時,「轟」地一聲,東邊有爆炸物爆開,狼屍血肉橫飛。接著,北邊又炸開一個。
是魯鈍?當今武林善使火器的當然不止魯鈍一人,只不過最活躍的卻是魯鈍。
狼怕大聲和火焰,所以很多人走夜路會帶一面銅鑼,見到野獸就猛敲,或者點火把。
能跑的狼很快地驚惶逃竄,現場上狼屍成堆。還有近百頭失去腿部的,還在做垂死掙扎的。
小唐拄劍喘息,且四下打量,卻看不到一個人影。
魯鈍會幫助他而不居功嗎?似乎魯鈍做不到這一點。
小唐離開了現場時,他發現了一個人影在前方奔行,並不太快,立刻追去。
他此來是接應龍、冷二人的,一定要弄清二人有無麻煩。追了一會,發現這是個女人。
小唐本不想追,但因這女人是在潛龍堡廢墟附近發現的,身份有點神秘。
他希望自這女人身上知道龍、冷二人的行蹤和現況。
小唐眼見這女人進入一座尼庵,小唐也追了進去。
這尼庵很小,只有三間正殿和兩間廂房,卻沒有人,但由屋中的情況看來,有人曾住過且是女人,只是剛才追的女人卻並非尼裝。
小唐未找到人,悵然出了尼庵,正自考慮是回去還是繼續在附近找尋,忽見林中緩緩走出一人。
小唐發現這女人正是不久前他所追蹤的人,而且竟然是燕雨絲。對於這位聲名狼藉的「人間天上」壓寨夫人,小唐並不像別人一樣,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小唐總以為「厚德載物,雅量容人」這古訓極有道理,誰能終生不犯錯?做人應有容人的大量。
「原來是譚夫人……」
燕雨絲輕喟著,小唐還對她這麼尊重,沒有一絲輕視之色,不免感佩。
近幾月來。不論是黑白兩道的人,對她沒有輕蔑之色的簡直少見,就連她的兒子都不例外。
「唐少俠在潛龍堡廢墟中幹什麼?」
「夫人去過?」
「是的。」
「夫人去幹什麼?」
「聽到狼群叫聲,以為有人在和狼群搏鬥……」
「原來是夫人丟了兩件火器助晚輩脫困的。」
「不是我,那是小女雁兒!」
「雁姑娘?她的人呢?」
「丟了兩件火器之後就跑了!」
「跑了,為什麼要跑?」
「唉……」燕雨絲深深歎了口氣,欲言又止。
「夫人不便啟齒嗎?」
「不是,只怕唐少俠不喜歡聽這些!」
「夫人這話是什麼意思?」
燕雨絲道:「雁兒以前曾有個心願,今生不嫁少俠就不嫁人……」
「這……這又何必?」
「少俠難道還不知雁兒的脾氣?「
小唐吁口氣道:「夫人應該知道,雁姑娘厚愛,只怕得不到完整的情感。晚輩兩度喪妻,已經變成空谷子了!」
「雁兒並不計較這些,可是現在她自動打了退堂鼓……。」
「那是對的,在我身邊不會幸福,晚輩也許命中注定克妻!」
「她不是為了這個。」
「雁姑娘是……」
「唐少俠,如果你喜歡雁兒也同情雁兒,我就說出來,但你放心,我們不是非要你怎樣不可。」
「是的,夫人,我懂您的意思。」
「那就進來談吧……。」二人進入尼庵,燕雨絲泡了茶,她說出了燕雁的遭遇。小唐為之色變,道:「好惡毒的手段!」
燕雨絲道:「當然,我們已報了仇,我們把魯鈍閹了!」
「無怪近幾月燕雁好像總是迴避我了!」
「她十分自卑,她說無顏見你,今生不再嫁人了!她要和我一道出家!」
「夫人,您要開導她,她的不幸是值得同情的!」
「少俠,除非你能當面勸解開導,我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
「雁姑娘呢?」
「八成躲起來了,她絕對不願見你!」
「夫人,您該幫助晚輩找到雁姑娘。」
「好吧!我們分頭去找,一個時辰之後仍在此相見。」
他們一個時辰之後並未找到燕雁,燕雨絲道:「她八成躲起來了!」
小唐道:「這樣吧!晚輩就在附近的白河鎮上等三天,如夫人找到了雁姑娘,請通知一聲。」
「好吧!我會盡一切可能把她帶去……」
口,口口
燕雁的確在迴避小唐,她曾發誓,今生不見小唐。
她太自卑了,卻又把小唐視為神聖一般的人物。
當燕雨絲和小唐返回尼庵交談時,她就在三里外的山洞中。燕雨絲自廢墟中把小唐引來,就想為他們撮合。
她真希望自己從此變成山頂洞人,不再履塵世。
這山洞在江邊附近,她近來常來此沉思。此刻她躺在冰涼的大石上流淚,就在這時忽見洞中暗了些。
這情況不是浮雲掩月,必是有人站在洞口。
果然,洞口站定一人,雖然面向洞內看不清面孔,卻能看出是個女人,她坐了起來:
「誰?」
「找你算帳的人!」
「江蓀?」燕雁立刻站起,撤出刀來,她知道江蓀不會善罷甘休,卻想不到這麼快,更想不到她會找到這裡。
「對,你有什麼感覺?」
「我的仇已報,且由於童貞已失,我對生命已不再留戀了!」
「有那麼豁達嗎?」
「我不像你那麼不在乎!」
「我知道,小唐在那尼庵中。」
「那已經與我無關了,我知道自己不配,而且你更不配!」
「為什麼我要加個『更』字?」
「因為那天魯鈍弄你時,你說過已非處女!你早巳不貞,還有資格與人爭奪。」
「魯鈍那賊獨佔了我們兩人,去了勢也該認了!」
燕雁道:「你可以研究嫁給談天儀,現在武林中的年輕人條件比他好的太少了!」
江蓀道:「我就是要那個比他條件更好的人。」
燕雁道:「你說這話也不會臉紅?」
「我為什麼要臉紅?我只不過比你多和男人接近過一次而已!」
「就聽你這種口吻,你的貞節觀念就不深。嫁張三,嫁李四,在你都無所謂,何必再去污染唐耕心!」
「污染?」
「怎麼?你以為措詞有欠妥當?」
這工夫江蓀已經抽刀攻了進來,這山洞很矮,有些地方不低頭就會碰頭,而且越往裡越低。
燕雁自知不是敵手,才不過十來招就步步後退。
這山洞她近來雖然常來,卻沒有深入過。
退到最深處已無路可退,只有靠近洞頂邊緣處有個黑洞,她從未到這洞口看過,只是有時隱隱聽到那黑洞內風聲「呼呼」,不知道往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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