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章 幸逢春眠不覺曉 終有落花流水去 文 / 東方玉
顏鳳妮在酒樓上用膳,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在門外張望一下就快步進入.在顏鳳妮桌邊見禮,叫了聲:「小姐」!
此人正是「一瓢山莊」的外總管「鷂子」筱飛。
筱飛道:「屬下一直在找小姐……」
「找我幹什麼?」
「聽說小姐殺了『潛龍堡』的『一陣風』馮雷?』「我沒有殺,不知是何人嫁禍的!」
「可是嫁禍之人很毒,不管是不是小姐,龍家的人一定相信是小姐殺的,據說有好幾個目擊者。」
「就算是我殺的好哩!」
「小姐,這是划不來的,聽說『潛龍堡』的女主人也帶著『三鳳』出動了〕」
「對付我?」
「當然,可能還有唐耕心以及連蓮,聽說唐耕心沒有死!」
「小姐還看不清這個人?」筱飛一直不諒解唐耕心,自顏學古被殺失蹤,他就以為唐耕心不夠朋友。
顏鳳妮道:「我是沒有看清,是不是你看清了?」
筱飛道:「小姐,旁觀者清,當局者迷……。」
「你少管我的閒事。」
「小姐屬下以為此人未必專一!」
「他現在不可能專一,因為還有個『一段香』連蓮,他們相識比我早些.」
「小姐,據說他還有個女友……」
「據說?據何人所說的呀?」
「蝦乾!」
「他只說看到唐耕心和一個妙齡女郎在一起,很年輕,當然也很美。」
「蝦乾?在什麼地萬?」
「屬下在開封遇見過他,他說有個心懷叵測的人以不同的面貌製造糾紛挑起各派間的仇恨,莊主說要小姐時時小心〕」
「這個我知道。」
「逍遙叟』蕭立門下『雪鶴』冷雪舫的風評很不錯……」
「是誰要你對我為他宣傳的?」
「沒有誰叫我說的,是我聽到同道都這麼說的。」
「怎麼?冷雪舫就那麼紅?道上的人都在談論他.」
「小姐,這可能有點原因,聽說冷少俠曾在小姐身邊,當時拒絕了龍潛帶他回去,以及他教訓過龍潛的弟子……。」
顏鳳妮道:「確有這麼回事,但龍潛未把他帶走,卻是因我之故。」
「怎麼?龍潛會看小姐的面子放過他的師侄?」
「吃飯了沒有?沒吃就坐下吃吧!」
「屬下吃過了!莊主要我聽小姐差遣!」
「不必了!你那點底子保護不了我,反而累贅。」
「好歹也可以作小姐的耳報神或眼線。」
「不必,我會小心的!」顏鳳妮道:「都說唐大哥未死,你可有什麼消息?」
筱飛搖搖頭。顏鳳妮丟下飯資出了酒樓,筱飛要跟上,她道:「我說過不需要你保護,別跟著我……。」
顏鳳妮和菊嫂一出鎮就遇上了「潛龍堡」的內總管房玉書。
他認識顏鳳妮,她卻不認識他。上次「一陣風」馮雷在客棧中被殺就是房玉書把他的屍體弄回去的。
「真的運氣不錯……」房玉書道:「讓我找到了你!」
顏鳳妮道:「你是何人?」
「『潛龍堡』的內總管房玉書!」
顏鳳妮道:「你遇上我合該你倒霉!」
「臭丫頭,你以為你是誰?」
「我是被龍三那血賊殺死兄長的復仇者,我對龍潛說過這仇恨永遠沒有完!」
房玉書拔刀欺上,「刷刷刷」就是三刀。
顏鳳妮知道,遇上「潛龍堡」的人,越是上面的越好應付,他們講究身份,越是下面的越危險。
房玉書只想建功,可不管什麼身份,他的身手比外總管區天聲可要高明一些了,六十招左右,顏鳳妮有點滯礙不暢了。
「跟我走吧!丫頭,房某不忍傷你!」
「姓房的,有本事你就仿傷看……」房玉書刀招一緊,形成一片刀網,把顏鳳妮困住。
大約八十招左右房玉書本想再加點勁一鼓而下,哪知道顏鳳妮忽然由慢而快,由弱轉強、機會一失,房玉書就顯得很辛苦了。
顏鳳妮很精,她估計雙方的實力差不多,就必須使詐先裝出滯礙不暢的樣子,誘使對方全力亢進攻擊,待對方一現疲態,她立刻反擊。房玉書心頭暗驚,這丫頭還真可怕,居然不犯年輕人毛躁的習性。
百招一過,房玉書的左肩背上被掃了一劍。顏鳳妮道:「遇上我是你的流年不利……」
但這時忽自鎮上方向馳來三個漢子,為首的道:「房總管請退下療傷,讓我們對付她。
房玉書道:「三位小心!這丫頭很詐!」
三人正要上,顏鳳妮道:「你們也是『潛力堡』的人?」
「廢話」
「是什麼貨色?」
「潛力堡七十二地煞中人物……」
「果然是些小人物……」陡然間崩緊的一束彈簧張開,「刷刷刷」攻出凌厲的三劍,也許是由於人長得美。年紀輕氣血壯的漢子哪會不眼花撩亂,所以這三劍居然有二劍未落空。
一劍掃中其中一個的腰腿之間,另一個則在腋下劃了一條半尺多長的口子。
打鐵趁勢,長劍又向另一個的胸前點去。
他們都以為這麼嫩的小姑娘,就算有兩套,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就是這種想法害了他們。
只不過這第三個有備,這一劍未刺中。
這麼一來激怒了其餘的人,包括房玉書在內,他的傷在肩背上雖是皮肉之傷,但上藥包紮很不方使,已是血流浹背了。
但是四人齊上,顏鳳妮就不成了。
「潛龍堡」當然不只是內外總管及護院等人,最基層的是七十二地煞,如地魁星、地煞星、地勇星、地傑星、地雄星及地戚星等等。這三人是地威星、地雄星和地傑星。
還有三十六天罡,比六十二地煞略高明些。
不論是三十六天罡或七十二地煞,都不是以武功高低排列,而是先來者在前,後來者殿後。
如三十六天罡的前四名天魁星、天罡星、天巧星等。身手反比最後四名如天慧星、天暴星、天敗星及天牢星差些。
顏鳳妮接了他們四人合擊,二十招不到,已是灰頭土臉。
看來這四人已無惜玉憐香之心。
菊嫂上了也差不多。她厲聲道:「四個大男人對付兩個女人,你們簡直給『潛力堡』丟人!」
四人不出聲,這時菊嫂腿上已被劃了一刀,立刻尖叫起來、她立刻大叫著:「來人哪!潛龍堡的一些土匪欺負女人……」
這一手還真靈。一條人影自坡下馳來,此人一言不發,『刷刷刷』向房玉書攻出七八刀。
房玉書就算未負傷也未肖耗體力,只怕也不是此人的敵手,因為此人經過名人指點過。
顏鳳妮早已看出他是「蝦乾」。卻不出聲。
菊嫂受了傷,自顧不暇.尚未看出來人就是「蝦乾」。
七十二地煞之一那個姓李的厲聲道:「朋友何人?你要不要考慮一下,別干予『潛龍堡』的事?」
房玉書道:「此人是華山派的叛徒、已投身丐幫……」
「蝦乾」『刷刷』兩刀把房玉書逼得團團轉。顏鳳妮壓力減低,把三個七十二地煞中人逼得滿地打滾。
房玉書又中了「蝦乾」一刀時,呼嘯一聲四人狂竄而去。
菊嫂喘著道:「原來是蝦乾』,我就知道,吉人天相一定會有救墾的。」
鳳妮冷冷地道:「夏大俠,援手之恩.他日必報。菊嫂,我們走吧……」
「蝦乾」道:「顏姑娘我知道一定是豬八戒照鏡子—一兩面不是人。」
菊嫂道:「小姐,你又怎麼哩?」
鳳妮道:「我看還是你回莊去吧!別人首鼠兩端兩面討好咱們還要對他感激一輩子!笑話!」
「鳳妮!雖然不久前我曾和連姑娘一起過,也是看在故友小唐份上。但是,在那集上我先發現了你。但我沒有告訴連蓮回程時她說忘了買手帕,又獨自回去,那時她早已發現了你,所以她也恨我。她恨我,我無話可說,當時我的確比較偏袒你這邊,哪知你也不諒解我。」
顏鳳妮大聲道:「菊嫂,我們走!」
菊嫂不敢違抗,腿上的皮肉之傷也未包紮,還在流血,只好跟著鳳妮離去。卻有點同情「蝦乾」頻頻回頭望去,道:「小姐,是不是冤枉了他?」
「一點也不冤枉,要不是他說出我們的地址,連蓮怎會找上門?」顏鳳妮越想越火,又道:「要不是他把連蓮引到那一帶,唐大哥怎麼會聽到連蓮呼叫,而連蓮又怎能聽到唐大哥呼叫她的名字?總之,都是這個害人精把我害得這麼慘……」
「蝦乾」本來還要解釋,事實上是連蓮自己找到顏鳳妮的住處,並非「蝦乾」說的。他受了很大的委曲,內心一窩囊就不想解釋。也未追趕,卻悻悻地道:「我『蝦乾』倒了血霉才會遇上這種女人,看來連蓮還是比她懂事些……」
此刻顏鳳妮在林中停下來,等著一跛一跛的菊嫂走近道:「來,我為你上藥包紮一下。」
「小姐,我自己會包紮的。」
「菊嫂,你回莊去吧!跟著我你會吃苦的。」
「小姐,我知道你討厭我,可是這世上誰能瞭解我對小姐這份關切之情?」
「菊嫂,這次我說的是真心話,我不忍心你跟著我受苦,甚至弄不好可能送了命!」
「我就是為了小姐死了,也是心甘情願,只不過希望小姐能體諒我這份苦心!凡事都是為了小姐好,絕不是為了我自
己!!」
「這一點我自然知道,不過有些事由於年紀不同,見解自有差別,我們很容易發生爭執!」
「小姐,就算發生爭執,我們仍是為小姐好,就拿唐少俠和冷少俠二人來說,要是由我挑就不挑唐小俠。」
「對,菊嫂,你說的對!」
「小姐是說我的看法很對?」
「是的」
「那小姐為什麼不這麼做?」
鳳妮道:「你的見解對你自己也許是對的,對我卻未必對。」
菊嫂一扭頭,就不再出聲了。
此刻的連蓮,影只形單,她和莫傳書近幾月來相處。也不能說沒有一點感情.但又覺仗得和他一起而使唐耕心越來蔬遠。
此刻,她在這鎮的後街上踽踽獨行,抬頭望去,「平康裡」
的大招牌就在前面這大宅的門樓上。
這當然是勾欄。若非神不守舍,信步走來她才不會到這條街上來的。當她走近「平康裡」
門外附近時,忽然聽到很熟的口音自大門內外院中傳來:「小鈴了我每月鐵定送來一千五百兩,你可不能再接別的客人!」
這口音之所以熟,並非和這人熟,或聽過太多次而是只聽到他一次說話,這輩子就再也忘不了。那是帶點江北口音的北京官話。
一個年輕女人嗲聲道:「爺,你每月送來一千五百兩,我都為你心痛,何不湊成整數為我贖身?」
這年輕人道:「小鈴子,贖身費我並非拿不出來,而是把你放在這兒不累贅,很方便,等到有一天離開武林,再為你贖身……。」
連蓮立刻閃身隔壁的雜貨鋪內,故作購物,背向門外。隱隱聽到這年輕男子和那小妓女殷殷道別。
連蓮探探頭看了一下,順便買了一些花生米。她絕不能不買點東西,然後跟著此人出了此鎮。
此刻已是初夏未到時刻,離鎮已有七八里之遙。
連蓮一個雲裡翻,落在此人前面一丈左右小徑上。
這小子一看臉色驟變、這顯示他認識連蓮,而連蓮也絕對沒有認錯人。
「你這個狗東西以為,當時蒙了面,我永遠也找不到你。你似乎以為你的北京官話說得很標準.其實江北口音太重,聽一次我一輩子也忘卞了!」
「姑娘的芳名是……?」這小子的反應不慢。
他既然招惹不起,唯一的辦法就是故作不識。
「狗雜碎!你休想打馬虎眼!說,是你自己還是受了別人唆使那麼做的?」
「姑娘…….」管得寬苦笑攤著手,道:「您可否告訴在下,是什麼事以及姑娘的芳名?
因為在下確信以前沒有見過姑娘」
「好〕你沒見過.待會你就見過了……」連兵刃也不用,就徒手狂攻。每次想起在那潭中夜泳被偷了衣衫的窘狀就會咬牙切齒。
若非莫傳芳及時趕到不知會有什麼結果?
近來和莫傳芳一起,也學了不少。像她這種有深厚底子的人,學什麼就會像什麼。
未出三十招,這小子攻守已經失據,五十招就挨了一掌一腳。
以此人的出身和閱歷,本不該如此不濟,而是一個人做了虧心事,就會自餒。氣餒之下如何能發揮全部的潛力?
管得寬自然不是他的本名,目前他唯一的希望是有機會逃走。所以他狠攻三招,為自已製造了一個機會。
只不過他逃出三丈不到,衣領一緊,腰上一麻,已被摜在地上。
連蓮道:「你猜猜看,我會如何整你?」
管得寬道:「姑娘要殺我,總要告訴我理由吧?」
「到現在你還如此油滑,你這種人留你不得!」
「姑娘,且慢!我有話說。」
「先說說你是何人門下?真名字叫什麼?」
「我是南海門下,本石孫祖光。」
「你們孫家有你這個子孫,必然是光閃耀祖哩!不過你這狗雜碎的話還是不能信……。」
就在這時忽然衣袂聲傳來,由附近的一株巨樹上飄下一個蒙面少女已落在連蓮身後一丈之處。
孫祖光正要說活,這蒙面少女忽然揚手阻止。
這顯示這二人很熟,或者有什麼親屬關係。
連蓮以為,這少女的身段頗似顏鳳妮,甚至衣衫的款式和色澤也極似,道:「姑娘是來救人的?」
蒙面少女點點頭。
「姑娘知不知道他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知道一點!」
「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麼要整他?」
蒙面少女又搖搖頭。連蓮說了經過。
蒙面少女道:「他只是和你開個玩笑,不會有別的企圖,把他放了吧!總之,這種行為都是由於一種傾慕心理引起的。」
「姑娘似乎輕描淡寫地把這事淡化了!」
蒙面少女道:「姑娘已經把他擺倒,使他丟了人也顯了眼,這懲罰難道還不夠?」
「如果你是我,你以為夠了嗎?」
「當然夠了!」
「我看你們必是一丘之貉,老實告訴你,我要卸他一個零件,……」
蒙面少女快逾風、趁連蓮不備,掠過孫祖光,解了他的穴道、看她的身法以及解穴手法,比這小子高明多多。
連蓮冷笑道:「本姑娘本以為你比這個雜碎正派些,原來是一樣的貨色!」
這工夫孫祖光一躍而起,拍拍身上的泥土,向蒙面少女抱拳道:「多謝這位姑娘見義勇為!」
「見『義』勇為?」連蓮冷笑道:「你們不必一唱一和,你們是一夥的,你們就聯手吧!」『嗆」地一聲長劍出鞘.
孫祖光和蒙面少女都輸出了長劍,這劍又有點像刀,這更證明兩人是一夥,甚至同門。
連蓮展開了攻擊。但她試過十二、三招,心頭不由暗驚,這少女比孫祖光高出太多、雖然連蓮仍有把握擊敗她,五六十招內卻辦不到,況且加上孫祖光那就很難預估了。
連蓮更吃驚的是他們學得很雜尤其是這少女,偶爾有武當的招式,也有少林、崆峒,華山及至於丐幫的。
居然還有「潛龍堡」的『龍爪十三式』的影子那是根據『龍爪十三式』改頭換面過的招式。
連蓮疾退三步大聲道:「且慢!姑娘是何人門下?」
少女道:「你是不是怯戰了?」
連蓮曬然道:「笑話!我只是發現你的招式中有『潛龍堡』武學的影子,也有其他各大名派的,甚是不解,問問而巳!」
少女道:「待會如果你是勝的一方,我也許會告訴你的!」
二人聯手猛攻,雖然功力一強一弱,由於武功們出一源.且極為博雜,六十招後連蓮頗感窮於應付。
八十招後,連蓮漸感不支、少女道:「一段香』也不過如此!」
孫祖光道:「這是什麼活?『一段香』這個『香』字可是一點也不假呀!」二人言來語去,極盡諷刺。」
這對連蓮的情緒自會造成干擾。百招稍過,連續被這少女掃了一腿,孫祖光補上一劍,雖未得手,但少女這一指卻無法倖免。
因為她學的太雜,防不勝防。連蓮搖搖倒下.對連蓮來說,這樣倒地,直比殘廢要痛苦千萬倍。最使她悸動的是,孫祖光那雙有毒的目光,立刻就粘在她的胴體上。
孫祖光還劍入鞘,搓著手道:「送給我好不好?」
少女的目光在連蓮胴體上掃瞄了一下道:「真正是聞名不如見面,她不怎麼樣嘛!」
孫祖光道:「只不過在我眼目中她很來勁!」
少女啐了一口,道:「你看著辦吧……」居然離開了現場連蓮的震駭是可以想像的,這雜碎不是東西,自不待言,但這少女臨去時一句「你看著辦吧」,卻顯示了她的狠毒。
因為她也是女人,應知貞操之重要。
「連姑娘,看來我們很有緣……」抱起她走出樹林,不要說被此人玷污,就算被他碰一下都會被污染。
如果不離開莫傳芳不就沒有這危機了?
孫祖光抱著人急馳,可以體會到他的喘息因非太累,而是色慾亢奮下的呼吸迫促。
大約在二三里外山坡上有個用茅草搭成的草寮,這兒有數十畝瓜田,看守瓜田的人就在草寮中。
只不過西瓜剛剛收成完畢,已經下市,草寮中無人居住。
孫祖光衝入草寮內,寮內雖暗,卻可以看到有個人躺在一塊竹編成的床上呼呼大睡。
孫祖光放下連蓮,抓住此人的衣領和束腰帶向山坡下一扔,足足把人丟出三四十丈之遠,『卜通』一聲,落入山坡下小河之中。
然後,孫祖光追不及待地把連蓮弄上床,甚至長長地吸了口氣,道:『終於有這麼一天,讓我得到你……。」
他伸出手正要去解除連蓮的衣衫,忽然聽到草寮外有鼾聲。
就像剛才被他扔出那人在床上打鼾的聲音一樣。
此時此刻他真的不暇顧及其他事物,但背後為何會有鼾聲?
就算被他扔入河中的人未死,他要回到此處,也不會這麼快呀!
何況,一個普通人被丟出三四十丈,由高空落在水面上。
八成是活不成的,但是,孫祖光回身望去,悚然震住。
被他丟入河中的人向草寮走來。雙目微閉,張著嘴,邊走邊打鼾、一個人打鼾表示已經睡熟了吧?
孫祖光不信這個邪,撲出草寮,一拳砸向這個中年人的面門,這人腳底也許未踏穩,往前微微一栽,這一拳本是搗往此人的雙目與鼻樑之間,卻正好旁耳而過。
此人仍然鼾聲如雷,走向草寮,孫祖光在後面全力跺出一腳。
這一腳要是跺中,後腰脊椎必斷,但這一次此人突然回頭向孫祖光的腳上吹了口氣,真是怪事,駭人聽聞,孫祖光的鞋幫和鞋底竟分開了,鞋幫子還在腳上,鞋底落地。
到此地步孫祖光該知難而退才對,他居然又全力砸來一掌,這一次他才知道自己蠢到了家,他的手掌被對方兩個指頭捏住。
孫祖光使出全部氣力就是抽不回手來。
這時此人才睜開眼來,像剛睡醒似的道:「你這只右手去掉哪兩個指頭不會太影響你握兵刃?」
孫祖光大吃一驚,道:「老……老前輩……去掉任何兩指都會影響握兵刃的。您老請高抬貴手。」
「你是何人門下?」
「晚輩跟好幾位師傅學過,只是雜而不精。」
「狗東西!連師門都不肯說出來……只聞「格崩格崩」聲中,孫祖光慘嗥著,抱著右手狂竄而去。
他的拇、食二指已經斷了。這二指一斷,只剩下中指,無名指及小指是無法握牢兵刃的。
如果他說出門派的和師承來,這中年人也許回斷他一指,或者斷他的食和無名指,下拇指,中指和小指握兵刃那就不一樣了。
連蓮的穴道被解開,立刻拜下。
這人也未阻止她道「所謂盛名之累,的確害人不淺!」
「前輩,這次危機卻不是受盛名之累,況且晚輩初出茅廬.又怎能當得『盛名』二字?」
中年人道:「姑娘也不必客氣『一段香』之名卻也不是自已叫出來的,只是不免樹大招風。」
「是的,前輩。」
「你我在此相遇,也算有緣,說不得要送你一件禮物……」
「初次見面,又承前輩救命,怎好再接受前輩的禮物?」
「總是有緣吧!我傳你兩手散手,說它有什麼大用吧,自是未必,說它沒有用吧!當然也太小看了它……」
「多謝前輩成全,敢問前輩大名……」
「先學了散手再說吧!」於是就在草寮外教連蓮兩式散手。
道」「姑娘會了沒有?」
「勉強會了……」
「那就後會有期……」說著,轉身向山坡下走去,十步以後就發出了鼾聲。
連蓮不由心中一動,武林中,能走路睡覺的,大概除了莫傳芳之師樸覺曉,再也找不到第二個了。
樸覺曉也就是「春眠不覺曉」的意用吧?
「樸前輩……樸前輩請慢走……」連蓮急起疾追,但樸覺晚不疾不徐地走著連蓮總是無法拉近三四十步的距離,追出十來里就不見了。
連蓮深信,這中年人就是莫傳芳的師父樸覺曉、當然,這可能不是他的真名,這種人遊戲風塵,姓名對他已經不重要了。
他為什麼要在傳了兩式散手之後再告訴她名字?是不是怕她猜出他是莫傳芳之師而拒受兩式散手?
或者怕她知道他的身份之後問長短?
或者。此人正在技巧地為他的門人製造有利的情勢,經營這門親事的基礎……。
山寨大門外來了輛雙馬篷車。守門人通報龍三,是否放行?
因為這是龍三秘密練武之處,門禁特嚴。通報的人還未回來,龍三的貼身僕人傅志來到大門外對車把式道:「車中何物?」
車把式知道傅志是龍少堡主的心腹低聲道:「是兩個活寶。」
「什麼活寶?」
「傅管事,你別裝蒜成不成?」
傅志獨眼一瞪道:「什麼叫裝蒜?」傅志斷了右臂、跛左足、只捂了左眼。
車把式還真不敢得罪他,在他耳邊道:「弄了兩個年輕女人。
樣子頗像連蓮、這件事一定要保密!」
傅志面色一變,大聲道:「弄走,把這兩個女人拉回去!快點!」
車把式道;「傅管事是少堡主要的!」
「不對!少堡主沒有主動要人,是別人送的對不對?」
「這……」車把式不大敢承認。
傅志厲聲道:「是不是?」
「是是的,傅管事,你何必管這種閒事了」
「我管定了!你是走不走?」
「我……我不能走,我走了少堡主會怪我!」
「是誰送的?」
「一個是金羅漢送的。另一個是……」
「什麼事?」龍三匆匆奔來,車把式上前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龍三手一揮,叫車把式把馬車駛入。
但傅志雙臂一張擋住了大門。
車把式道:「少堡主,您看這簡直是惡奴欺主!」
龍三道:「傅志,你這是幹啥?」
傅志道:「老爺子叫少堡主在此苦練武功,且叮囑不可接觸女人,言猶在耳,少堡主難道忘了?」
龍三道:「傅志,這件事上瞞,不瞞下,你是知道,在這荒山之中什麼娛樂都沒有,偶爾玩玩,有什麼關係?」
傅志道:「少堡主,堡中傳來消息,你的仇人絕不放過你。
少堡主總不能永遠窩在此處,此時不求精進,下山後如何面臨大敵?」
龍三不悅地道:「傅志,你少管我的事,我連這點娛樂都沒有,不是變成囚犯了?」
「少堡主必須忍耐!小不忍則亂大謀。」傅志道:「況且,『左手刀』江雨樓、左半邊』金天聲和『左十八』劉涎三位都只答應留此一年、一年後就下山而去,少堡主不把握機會苦學
「你給我滾開!滾……」
傅志長歎一聲,扭頭一跋一跋地向寨中走去、馬車也就駛了進來。
龍三傾慕師妹連蓮,但他卻又不能保持那種高尚而純淨的情操,經常弄些外型,略似連蓮的女人來此玩樂.以前尚能欣賞畫像聊慰相思,現在不成了。
當然,他對練功也未荒廢,他以為他盡了全力。
他以為地玩女人是因為有多餘的精力,與練功不相干,只不過三位師父知道了此事,都勸過他,玩女人對練功有妨礙的.
此刻,他叫下人把預先做好的衣衫讓她們換上。也要她們梳同一髮型,這些,當然都是仿連蓮的.
他當然也知道,仿連蓮並非真的連蓮、但總算是聊勝於無的。
一切就緒,下人請他到密室去,兩個女人在那兒,大概也擺上了一桌酒席、龍三渾身輕飄飄地走向密室.由於心中一直在想那興奮之事,到了這秘室門外才不由陡然一震。
這門楣之上一根血紅的繩子吊了一隻風乾的斷手,迎風迴盪不已。此刻說什麼利害都沒有用,對龍三來說,只有這只斷手能把他散漫的心境或麻木的意志喚醒。
這是誰?是傅志?如果是他。龍三幾乎想殺了這個得寸進尺的奴才。他太寵他了,只是因為他殘得比他還厲害些而同病相憐。
龍三衝了進去,先是楞了一下。接著跪下.道:「爹……三兒知錯了……。」
龍潛坐在椅上,背向著他,冷冷地道:「你錯了嗎?你沒弄錯吧?」
「爹,三兒知罪!」
「你並不是真心認錯!」龍潛厲聲道:「因為左手還在你的身上,要是有一天連左手也被人家斷去,那時候你才會知道自己錯了!」
「爹,三兒該死!」
「你本來就該死。唐耕心沒有殺了你,也算是上天好生之德。
給你一次自新的機會。你知道,三位左手師父半年後就要離去,再請人家來此,只怕就不容易了,你知道你有多少仇人嗎?」
「三兒知道!」」自摑二十個耳光!以示自我警惕!」
龍三立刻摑了二十下,龍潛道:「敷衍了事,就證明你毫無悔意,重摑二十下!」
這次龍三不敢馬虎,用力真摑.雙頰火紅。
「現在我還要看看你學了半年多的左手拳掌和兵刃,都學了些什麼?」
「爹,半年後您再看好了!」
「來!」龍潛來到院中,把右手插在背後腰帶上道:「爹也用左手,接你的左手橛!」
「爹,三兒怎成……」
「不成也要成!半年後你會下山,面對無數仇人,現在不成,就顯示將來你會死在仇人手中!」
龍三不攻,龍潛先攻上,只用一隻左手把龍三逼得團團轉,龍三的三位左手師傅在一邊觀戰。他們希望龍三不要太差勁。
龍三的表現卻正好相反,他學了三位左手名師的絕招,在龍潛的攻擊下,只能勉強招架。
二十五招以後,開始挨打。
絕的是,龍潛不打則已,每打中一下必是耳光。
有所謂,打人不打臉,說話不揭短,龍潛打兒子耳光,此刻在」左手刀」江雨樓『左半邊』金天聲和「左十八」劉挺三位師父的感受上,和打他們的耳光一樣、龍潛是不是故意打自己兒子的耳光來羞辱三位師父,至少三位師父臉上也熱烘烘地。
父子二人才打了五六十招,龍三挨了二十來個耳光。加上自摑的、大約在四十個以上。
雙頰紅腫,有如吹了起來。
龍潛收手,龍三跪在地上,三位師父侷促不安。
「就憑這點本事,也敢在此胡作非為?早知如此,還不如讓唐耕心把你宰掉算了!」
這工夫『左十八』劉挺上前抱拳道:「龍堡主,少堡主未學到東西、是我等教導無方,劉某自知不學無術,就此請辭!」
這工夫「左半邊」金天聲也抱拳道:「劉兄所言也正代表了我們三人的心意,金某不敢誤人子弟,明日即下山……。」
三個人異口同聲,都不幹了,原因是不願再濫竿充數。
龍潛抱拳道:「三位半途而廢,是龍家的損失,也是三位的損失,龍某欠三位的情未報,怎可辭去?」
「左手刀」江雨樓道:「龍堡主,主、劉二兄的情況我不太清楚。小弟自己卻已經是傾囊相授,所以再流連下去,也掏不出什麼東西了!」
三人意思相同,堅辭此職。
龍潛很為難,左手高手,只聽說過這三人夠格,如三人藏技未露,實是一大損失,他知道剛才訓於傷了他們的自尊。
這工夫傅志在一邊道:「三位師父看樣子是不會再留下來了!
三位說是已傾其所有,我看未必,何不趁此機會,請三位和老爺子玩幾手,聊作紀念!」
龍潛逍:「這兒哪有你說話的份兒?」但他卻躍躍欲試道:「有幸與三位印證一下左手絕技,也算一件武林盛事……。」
三人剛才曾看到龍潛用一隻左手把龍三摑得暈頭轉向,但是,他們以為那只左手功夫不純淨,和他們一開始專練左手的技巧不一樣。他們只能說一個人的武功太高底子太厚之下.哪一方面都可以觸類旁通,龍潛正是如此。因此,三人內心浮動,論技藝,龍潛幾乎是武林頂尖,若以左手而論,他卻不是。
「左手刀」江雨樓抱拳道江某斗膽接堡主幾招,還希望堡主手下留情。」
『江大俠誤會了!咱們只是閒來無事玩玩,也不能算是印證,還是咱們四人一起玩吧。」
四人一起玩,就是他要以一隻手獨接三位左手大師。這似乎有點玄。不但三人驚楞不已,就連龍三也十分驚異。
須知龍潛雖然護犢。有些剛愎自用,畢竟身份超然言行不能變譜、這一手似乎就有點離譜了。
他的動機有三:一是想試探一下,三人有未藏技,二是看看藏了多少?三是看看還有無再跟他們學習的必要?
武林已有傳言,龍三在苦練左手絕技,由於這三位左手名家經常下山,八成是他們傳出的消息。
關於這件事,龍潛十分不悅,他希望龍三在一兩年以後再入江湖即以左手造成轟動,但在這二兩年之內必須默默無聞。
三位左手名家出了手,三對一,且是反五行的動作,一般高引很可能在三五招內就會失招、因為這是三位左手名家。
左手攻擊就是反五行,高手當然也會研究這種攻擊下的拆招破式之法,但三個左手齊上,這勢道是空前絕後的。
的確,這三大家這輩子還沒有聯廣對什一個人。
儘管龍潛表示不過是玩玩,試想這三人如何能輸?
三人試了十一、二把這才知道『鎮八荒、踏雪無痕、大羅散人』果然名不虛傳二三人施展左手精粹招術、全是偏鋒,他們估計,百招之後能不敗就不錯了。
六十招後「左十八」先收手退下,道「我看不必印證了!
龍堡主為我們留了面子!」
另外兩人也道:「吾等汗顏……。」
龍潛道:「三位太客氣了!百招一過,龍某就可能失招。來人哪!」
傅志一跛一跛地走過來,道:「堡主有何吩咐?」
龍潛道:「明天三位離寨時備送薄儀五千兩。」
傅志躬身道:「小的知道……」
江雨樓道:「我等承堡主厚待,每月束修本已豐厚,不敢再額外取賞賜、而且準備即刻下山……。」
龍潛道:「龍某總要為三位餞行!」
「謝謝堡主的美意,以後有暇,還會到貴堡拜訪求教!」
於是三人各帶走了五千兩銀票,下山而去。
龍潛傳了龍三幾招左手的攻防招術,似比三位左手大家還高明.不久也下山而去。臨去交代,那只斷手要永遠掛在門上。
龍三送走了父親,悶悶不樂,一個人在喝酒、這工夫傅志走了進采。龍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要不是你在門外擋住馬車,不准駛入,耽擱了時間,怎會被我爹憧見?想起這些臭事,我真想宰了你!」
傅志道:「奴才還不是為少堡主好?」
「放屁!我的臉都吹起來了!還說為我好呢!」
「事買上堡主早已看到了,他早已到達,所以我才要車把式把車拉走,可是你未弄清我的意思!」
「事已如此,你來放什麼馬後炮?滾出去!」
「少堡主在此練功,心情苦悶,奴才當然知道,所以會設法為你分憂!」
「去你的吧!你不抽我的後腿已經不錯了!」
「那怎麼?兩個活寶在秘室內等著少堡主呢!」
「傅志,你……你說什麼?」「兩個活寶。」
「什……什麼活寶?」
「少堡主心中的活寶是什麼?這不是明知故問嗎?」
龍三突然自座上蹦了起來,道:「你是說那兩個妞兒未送走?」
「當然,我叫車把式驅車下山,在山洞中避到晚上上山。當然。要我通知他才行。」
「傅志,你……你真是我的好朋友,今後你不必再操賤役了!」
傅志道:「少堡主,這只是奴才的一點同情心,可不是幫助少堡主蒙蔽老爺子,少堡主應以練功為重。」
「這個我當然知道。」
「我以為少堡主並不知道。」
「傅志,你把我看得一文不值了!」
「少堡主,奴才完全是為您好,因而少堡主會以為奴才太囉嗦,比喻說,剛才老爺子傳你的幾招武功你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
「少堡主,奴才有幾句話不吐不快,別人欺騙我們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自己欺騙自己。」
「傅志,難為你能說出這種話來。你為我好,我自然知情,不信我就演練一次給你看看……」
傅志道:「奴才懂什麼?只希望少堡主能時時激勵自己,莫忘仇人在山下等你。」
龍三立刻演練龍潛剛傳他的三招絕學、在目前,龍潛傳給兒子的當然都是精華,而且經過一番調整和研究,使他的三招絕學像翻過一個袋子一樣,由右手變為左手。
如此改變,威力十足。這也可能是龍潛對三位左手師父並未堅留的原因吧!
傅志全神貫注地看龍三一而再地演練這三招。
然後,龍三迫不及待地奔向秘室,那兒有兩個連蓮的影子、衣著、髮型都仿連蓮,甚至還讓這兩個女人背劍、因為這樣才更酷肖,也更傳神。
事實上這兩個女人根本不會武功,更妙的是,還在這兩個年輕女人右乳峰下端點了顆硃砂痣。
連蓮的這個部位有顆硃砂痣。
這倒不是由於龍三窺浴看到,而是某次連蓮更衣被龍三無意中看到。在這兩個女人這部位點上痣,可能更有真實感。
這兩個女人是金羅漢和另一個人送的。自古以來除了好友把自己的使女或歌妓送給知己之外,似乎送美女給別人都不是出自善意的。
試想,金羅漢和龍潛是同輩且頗有私交,他暗暗送女人給龍三,居心何在?——
xmwjw掃瞄denghanliangOCR,舊雨樓獨家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