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十八章 進出自如 文 / 東方玉
龍香君目光轉動,臉上一紅,道:「女兒是找韋少俠來的,他沒在這裡?」
甘瘤子暗暗吃了一驚,心想:「要糟!」一面打量了龍香君一眼,呵呵笑道:「龍兄,這位就是令嬡?」
這岔打得極妙!
龍在天經他一問,只好先擱下追問韋宗方之事,一面笑道:「正是小女。」一面朝龍香君道:「香兒,這位就是威震雲南的藍怕父,還不快去見禮?」
甘瘤子心中暗暗冷笑道:「中午你裝模作樣的和我稱兄道弟,晚上卻要叫我伯父了!」
龍香君連忙檢襖道:「藍伯父,侄女給伯父叩頭。」
甘瘤子連忙一攔,大笑道:「賢侄女不可多禮,哈哈,龍兄有這麼一位如花似玉的令嬡,真好福氣。」
龍在天道:「藍兄好說,令郎人如玉樹臨風,少年英雄,藍兄福氣,不知比兄弟好了多少倍!」
這是真心話,他有意把自己女兒,許配藍君壁,中午就向甘瘤子暗示過了。
尚無求自然知道老大的心意,哈哈大笑道:「藍兄,龍兄兩位的令郎令嬡,真是一對壁人,咱們有家室的人,才是不勝羨慕呢!」
智光禪師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道:「幾時讓洒家替你們兩位撮合撮合,討杯喜酒……」
龍香君粉臉驟紅,跺跺小蠻靴急叫道:「爸……」
龍在天瞧著女兒,笑道:「時光不早,你快進去睡吧。」
龍香君道:「方纔女兒去找韋少俠,……不在屋裡……」
甘瘤子下午和龍在天單獨談了很久,知道藍君壁假冒韋宗方之事,毒沙峽只有尚無求,壽一峰兩人知道,連他女兒都不知其中真相。」
是以龍香君心目中,始終把藍君壁當作韋宗方,焉知藍君壁已被人掉了包,如今的韋宗方已是真韋宗方了!
此刻他說的韋宗方不在屋中,那自然是去查探他父親下落去了,心中這份焦急,當真不可言宣。
龍在天則因藍君壁已經服過自己的「迷神散」,不慮他逃走,聞言淡淡笑道:「韋少俠也許看到今晚月色甚好,在外面走走,那也沒有什麼。」
龍香君道:「不,女兒發現他屋中沒人,四下裡找了一遍,也……」
話聲未落,只聽一陣促的腳步聲,奔了進來,那是毒時遷,手上還握著了一柄藍汪汪的鋼刀,目光一抬,瞧到花廳上諸人,不覺呆的一呆!
尚無求臉色一沉,喝道:「徒兒,你慌慌張張的好沒規矩?」
毒時遷給他師傅這一喝,不禁臉上一紅,怔怔的瞧著甘瘤子,一時訥訥說不出話來。
甘瘤子江湖經驗,何等老到?看到毒時遷奔入花廳,第一眼看到自己,就臉色一變,不再作聲,心中暗暗哺咕:「莫非韋兄弟出了問題?這不可能,韋兄弟有二師妹接應,就是被人發現,也足可把發現的人制住,除非碰上了毒……」
他一想到毒,心頭登時怦然發急!
龍在天擺手道:「老二,別阻攔他,他也許有什麼報告。」
尚無求目光一抬,問道:「你進來有什麼事?」
毒時遷望了甘瘤子一眼,躬身道:「弟子今晚輪值,方才例行巡視,在後山腳下,遇到……」
尚無求道:「遇到什麼?」
毒時遷道:「弟子遇到的是藍……老前輩。」
甘瘤子心中一驚,道:「遇上老朽?」
尚無求雙眉微蹙,叱道:「胡說,藍兄一直在此飲酒,未曾離開半步。」
毒時遷被他師傅一叱,嚎懦道:「藍老前輩還打了弟子一掌,差幸弟子躲閃的快,沒被打中。」
尚無求聽他越說越荒謬,不覺怒道:「那有這等事?」
甘瘤子心裡明白了,暗想:「莫非藍莘夫真的趕來了?」
龍在天道:「你把才纔情形,說的詳細一點!」
毒時遷道:「弟子巡查白沙峽,剛下山坡,就看到一條人影,飛掠而來,弟子心頭一動,只當峽中發現了敵蹤,急忙迎了上去,到得近前,才瞧清是藍老前輩……」
甘瘤子道:「你瞧清楚了,真是老朽?」
毒時遷又望了他一眼,道:「弟子看清楚了,確是藍老前輩,而且肋上還挾著一個人,弟子急忙問道:「藍老前輩可是拎到奸細?」
弟子話聲出口,藍老前輩已掠到弟子身前不遠,一聲不作,揮手一掌朝弟子劈來,弟子慌忙閃開,他接連幾躍,已經老遠,弟子才趕來稟報。
龍在天急急問道:「你看清楚這人手中挾的是誰?」
毒時遷搖搖頭道:「沒看清楚。」
龍香君道:「爸,他會不會把韋少俠劫走?」
甘瘤子突然心中一凜,暗暗叫了聲道:「糟……」
這情形已經極為明顯,一定是藍莘夫得到他兒子被擒的消息,夤夜入谷,把藍君壁救了出去。沒想到韋宗方為了查探他父親下落,經二師妹設計,移花接木,早已把藍君壁換了出去,沒想到藍莘夫會在此時趕來,如今他救出的藍君壁,已是真韋宗方了!
心念電轉,不覺霍地站了起來,沉聲笑道:「此人現在何處?他膽敢假冒老朽,潛入峽中劫人,老朽倒要瞧瞧他……」
話猶未了,突見又是一名黑衣漢子匆匆進來,見到龍在天就躬身道:「稟報總護法,屬下兄弟方才經過南海束姑娘住的賓舍前,發現木門大開,兩名侍候束姑娘的使女,倒臥地上。屬下兄弟見狀之後,知道已經發生了事故,正待過去瞧瞧,不想走到門口,走在前面的兩名突然一言不發的倒了下去,屬下特地趕來稟告。」
龍在天聽的臉色大變,一揮手,回頭朝壽一峰道:「敵人只怕是從白沙峽來的,壽老三速去白沙峽阻截敵人出路。」
毒爪黃狼答應一聲,立即匆匆出去。
龍在天又朝尚無求道:「尚老二,你去一趟水簾洞,別叫他們奪船從水路逃走。」
副總護法尚無求道:「小弟遵命。」匆匆朝外奔去。
甘瘤子心中暗暗忖道:「聽他口氣,那白沙峽似是自己等人進來的枯井通道,那麼他口中的水簾洞水道,莫非是毒沙峽的正式出口了?」
龍在天又向毒時遷吩咐道:「立時傳下令去,峽中所有弟兄,各按本身職務歸崗,不得在峽中任意走動。」
毒時遷應了聲是,迅速退去。
龍在夭又道:「香兒,你快去稟報峽主,本峽今晚發現敵蹤,峽主是否另有指示?」
龍香君似乎不大願意回去,說道:「爸,這點小事,何用驚動峽主?」
她心中惦掛著韋宗方,自然不願意進去了。
龍在天作色道:「峽中發生了事故,如何不稟報峽主?你快進去。」
龍香君呀起小嘴,無可奈何的轉身朝外走去。
甘瘤子心中暗暗冷笑:「龍在天叫他女兒進去,分明是要她以峽主身份出來了。」
龍在天等她女兒走後,也立即拱拱手道:「藍兄,大師請和兄弟同去。」
甘瘤子、智光禪師同時起身,隨著龍在天步出毒宮。
此時毒沙峽中已是五步一崗,站滿了黑衣跨刀大漢,瞧到三人紛紛施禮。
束小蕙住的地方,就在毒宮左側,龍在天領著兩人,走到門口,此時已有兩名峽中弟子,在屋前佈崗。門口不遠,果然倒臥著兩名使女,和兩個黑衣勁裝漢子,因為總護法還沒到場,大家不敢妄動。
甘瘤子遠遠看到屋中情形,心中暗中一驚,忖道:「照這情形看來,莫非柳師妹已經出了紕漏!」
龍在天在屋前站定,回身道:「藍兄,大師且請留步,兄弟先過去看看。」話聲一落,便自走了過去,俯身朝地上四人仔細瞧了一陣,突然臉色大變,怒哼道:「無形之毒!難道是九毒教主來了?」
甘瘤子和智光禪師站在五丈之外,聽他說出屋中是「九毒教主」使的手腳,心頭登時明白。
方才聽毒時遷的報告,好像是藍莘夫已經趕來!如今束小蕙住的屋中,又發現了「無形之毒」,可見真是藍莘夫和九毒教主潛入救人。
九毒教主覬覦南海門「辟毒金丹」原方,才要藍君壁劫待束小蕙,藍君壁才假扮韋宗方行事,沒想到無巧不巧被毒沙峽擒來。
藍莘夫和九毒教主互有勾結,那麼兩人連袂潛入毒峽,一個是救兒子,一個就順手撒上一把「無形之毒」,把束小蕙一併帶走;但他們那裡知道藍莘夫救去的已經不是藍君壁,九毒教主擒去的也不是束小蕙了。
想到這裡,心頭不禁暗暗焦的,韋兄弟和柳師妹被人擄去,自己卻因假扮了藍辜夫,一時又脫不得身……
只聽一陣囊囊履聲,傳了過來,抬頭望去,來的正是白髯黑袍,手持竹杖的毒沙峽主!
甘瘤子暗自一愣,他一時摸不清來者是誰?因為據他所知,龍在天女兒喬裝的毒沙峽主,九毒教主都是這付裝束。
另外則是金臂神將歐桓,因為他要接應自己等人,要時常進出毒沙峽,自己臨時教了他如何化裝成毒沙峽主的易容之術,遇上毒沙峽的人,也好混充一下,如果是他,當然也是這付裝束。
智光禪師可不知其中曲折,見到毒沙峽主,立時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峽主親自來了。」
毒沙峽主還了一禮,道:「大師請了。」一面朝甘瘤子拱拱手道:「藍兄可知發生了什麼事嗎?」
甘瘤子正待還禮,只聽見自己耳邊,響起歐老頭的聲音,說道:「老朽歐桓。」
甘瘤子聽得大喜,急忙答道:「峽中方才發現了假冒兄弟之人,同時侍候束小蕙的兩名使女,也中了無形之毒。」
話聲一落,立即以「傳音入密」說道:「只怕來的是九毒教主和藍莘夫兩人,已把韋兄弟、柳師妹劫擄去了,老丈快請追下,在下也隨後就來。」
毒少峽主一手捻髯,怒聲道:「有這等事?老夫不信有誰敢來毒沙峽生事!」
手中竹杖突然一點,人已如飛而去。
毒手天王龍在天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磁瓶,傾了四粒藥丸,餵他們服下,一面又從袖中抽出一支尺許長的銅管,在離地尺許光景,不住的輕晃,口中冷嘿道:「就恁這點門道,也敢到毒沙峽來賣弄?」他自然也看到毒沙峽主了,但他正在運功吸收散佈地上的無形之毒,無法出聲,直等到他把地上餘毒吸完,迅速用棉花塞住銅管。然後抬頭朝智光禪師道:「大師快去攔住他,那是假冒峽主的九毒教主!」
甘瘤子聽得一驚,暗道:「老賊眼力果然厲害!」
智光禪師早已雙腳一頓,迫了下去。
甘瘤子心念一動,也立即隨著智光禪師身後而去。此時正好中毒的兩名大漢兩名使女,同時醒轉,坐了起來,一眼看到總護法,慌忙躬身行禮。
龍在天一揮手朝兩名使女問道:「快說,束姑娘那裡去了?」
兩名使女齊聲道:「昨晚峽主親自來了,在門外叫束姑娘出去,束姑娘剛到門口,就踏地不起,婢子聞聲走出,只覺一陣頭昏,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龍在天大怒道:「果然是被九毒教主劫走了。」
身形倏然騰起,朝白沙峽方向追去。
卻說智光禪師一路急起直追,身化一團紅影,宛如浮矢掠空,迅快無倫朝毒沙峽主身後追來。
山蹬道上,已可看到毒沙峽主的後影,智光禪師大聲叫道:「峽主快請留步。」
毒沙峽主回頭瞧去,來的只是一個紅衣和尚,便自停住身子,問道:「什麼事?」
智光禪師身法奇怪,閃電掠落,厲笑道:「總護法請你回去。」
毒沙峽主突然洪聲笑道:「老夫命你先回去!」
話聲出口,右手呼的一掌,朝智光禪師當胸推來,一團強猛潛力;隨掌而出,呼嘯有聲!
智光禪師原是密宗高手,三年前經龍在天敦聘而來,擔任毒沙峽護法禪師,這三年之中,他由龍在天的協助,以奇毒藥物,練成「毒手印」。此刻眼看毒沙峽主一掌推來,不由大笑道:「九毒教主,你要和咱家對掌,只怕是找錯人了!」
腳下後退一步,右手一舉,僧袍中伸出一隻蒲扇大的手掌,臨風一晃,剎那之間,色呈紫黑,迎著毒沙峽主擊來的掌風,按了過去!
要知密宗「大手印」掌法,雖屬外門功夫,但出手之際,卻是不帶絲毫風聲,並能透物傷人,隔山打牛,可說霸道無比!
雙方掌力驟接,毒沙峽主雙目精光暑射,大笑道:「和尚,老夫早已知道你練成毒手印了!」
這位毒沙峽主,可不是九毒教主,他是接應韋宗方的歐老頭!
歐老頭平推而出的右臂,忽的一收,緊接著又疾吐而出。這一收再發,動手如電,但聽「轟」的一聲,掌風威勢,登時加強,一團強烈的罡風,像排山倒海般直撞過去!
智光禪師沒料到對方功力,會有如此深厚,自己的「大手印」功夫,竟然遠非對方之敵!等到發覺不對,再待收回掌力,已是不及,一股潛力,宛如潮水般壓上身來!但覺身上一震,飄然直退了一丈開外,立時雙目復閉,左手捧腹,右手按胸,靜靜的站著不動。
顯然是和歐老頭一掌硬拚,震動真氣,正在運功行氣。
甘瘤子縱落到智光禪師身側,問道:「大師可是受了傷麼?要不要在下助你一臂之力?」
智光禪師微一睜動閉著的雙目,望了甘瘤子一眼,緩緩搖了搖頭,很快又閉上眼睛。
甘瘤子暗暗冷笑一聲,心想:「此刻我要取你性命,只要一掌便可把你擊斃掌下了!」
身形一側,越過智光禪師,說道:「大師既然不需在下協助,就請安心運氣調息,在下這就迫九毒教主去。」
說罷,縱身躍起,一路追了下去。
不多一會,毒手天王龍在天一道人影,橫空掠來,一眼瞧到智光禪師一個人站在山道上,不禁心頭一震,忙道:「大師如何了?」
智光禪師吸了口氣,道:「貧僧一時大意,被九毒教主偷襲,已經沒事了。」
龍在天道:「藍兄呢?可是追下去了?」
智光禪師點點頭道:「九毒教主武功極高,藍兄一人只怕不是他的敵手,咱們快追。」
龍在天聽的一怔,智光禪師密宗高手,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從他口中說出九毒教主武功極高,藍莘夫不是他的對手,自是可信!
九毒教主會有如此厲害,當真是毒沙峽心腹大患……
正在思忖之間,只見毒時遷氣急敗壞的飛奔而來,一眼瞧到龍在天,立即躬身道:「稟告總護法,咱們峽西禁地出了事啦!」
龍在天心頭又是一震,問道:「出了什麼事?」
毒時遷道:「胡管事身中毒藥暗器,左首一號房……」
龍在天急急問道:「一號房怎樣了!」
毒時遷道:「一號房的白癡,也被人毒死了!」
龍在天雙目圓睜,跺跺腳,怒哼道:「是九毒教主幹的,這老匹夫……」猛地回過頭去,朝智光禪師道:「大師,咱們追!」
兩人一路疾馳,有如兩縷輕煙,在鋪著白沙的峽道上飛行,不消片刻,便已追到峽口。
只見毒爪黃狼壽一峰手上捧著一對奇形兵器毒狠爪,守在路側,他左右兩邊一排站著四名弟子,當真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概。
龍在天一掠而至,面罩重霜,深沉巨目朝四下一掃,沉聲道:「壽老三,九毒教主可是從這裡逃出去的?」
壽一峰楞的一楞道:「兄弟趕來此地,始終不曾見過九毒教主打這裡經過。」
龍在天問道:「那麼方才可有什麼人出去了?」
壽一峰道:「方纔只有峽主偕同藍兄,匆匆從此出去。」
龍在天道:「那九毒教主就是假冒峽主,從這裡逃了出去,藍兄是追九毒教主來的,難道沒和你說明?」
壽一峰奇道:「這就不對,峽主和藍兄一路,是搜索峽外敵蹤去的,他還說總護法和大師,已經搜索前山去了。」
龍在天呆了一呆,勃然怒道:「好個藍莘夫,原來是臥底來的,他……他和九毒教主裡應外合,逃出毒沙峽去,老夫上了他的惡當!」說到這裡,不覺仰天厲笑道:「老夫要不把你們兩個老匹夫擒回來,毒沙峽還能稱雄江湖麼?」
突然從大袖中取出一面黑色令旗,遞到壽一峰手上,沉聲道:「壽老三立即替我傳下令去,要尚老二水道迂迴包抄,搜索全山。大師速隨兄弟迫敵,壽老三可率四令八公隨後來援。」
說完,偕同智光禪師,匆匆向石窟奔去。
龍在天自然不知道假扮毒沙峽主和藍莘夫的會是金臂神將歐桓和天殺門的甘瘤子。
這時九毒教主和藍莘夫,擄了韋宗方,束小蕙兩人,早已從枯井秘道中出去。
今晚是月黑風高之夜,二更稍過,枯井中突然飛起兩條人影。
先前一個白髯黑袍老人,稍後則是一個藍袍老者。
這兩人肋下,各自挾著一個人,才一現身,枯井四周,一人來高的灌木葉中,刷,刷,刷同時躍出六條黑影,身法迅疾,掠落兩人身前。
六條黑影,是兩名身材苗條的黑衣少女和四名面蒙黑紗的黑衣佩劍漢子。
白髯黑袍老人並沒說話,大袖一揮,和藍袍老人當先縱起,兩條人影一掠數丈,去勢甚遠!兩女四男六名黑衣人也宛如一陣黑煙,各自施展輕功,跟著兩人身後飛奔而去。
由白沙洞出山,有一條小徑,盤山而東,曲折數十里,這一行人,個個都有著一流身手,奔行之勢快捷如風,片刻工夫,業已奔出十幾里路。
正在奔行之際,但見前面山腳間,忽然出現了一盞紅燈。黑夜中像是貼地浮動!
再看,那紅燈由一盞變成了兩盞!
再看,已由兩盞變成了四盞!
紅燈沿著山腳浮動,宛如行雲流水,漸漸接近。那是一乘軟轎!
轎前面一人,手持燈籠而行,前後轎桿上也各自掛著一盞燈籠,轎後一人,手上也持了一盞燈籠。
深山夜行,各人手上點盞燈籠,原也常有之事,但這條山徑可並不寬,兩行人碰上了頭,就得有一方讓路才行。
轎前是一個緇衣中年女尼,她一手打著燈籠,和人家相隔還有一丈來遠,便自打了個問訊,高聲說道:「施主們請快退,別衝撞著小庵瘟神姑娘。」
白髯黑袍老人沉聲道:「老夫從不讓路,你快叫她們把轎子抬開去。」
中年女尼聽的似乎一怔,提高燈籠,照了照白髯老人,失聲道:「原來是老施主,小庵瘟神娘娘出賽回來,趕返庵去,老施主常來小庵進香,自然知道瘟神娘娘衝撞不得……」
白髯黑袍老人肋下挾著一個人,不耐道:「那來這麼囉嗦,老夫叫你們讓開,就得趕快讓開。」
中年女尼面現難色,遲疑了一下,朝轎後跟著的小尼姑招招手道:「師妹,你快過來。」
那小尼姑答應一聲,從轎邊上鑽了過來,道:「師姐,什麼事?」
中年女尼指指白髯黑袍老人道:「這位老施主時常到咱們庵裡來進香,算來也是娘娘的信徒,如今人家老施主有急事趕出山去,你快向娘娘請個示,是不是可以讓他們先走?」
原來這小尼姑還是乩童!
小尼姑瞧瞧白髯老人,點點道:「這位老施主,我認識他,每逢初一、十五,都要來燒香,我這就向娘娘請示。」說完,一扭身,撲的朝轎前跪了下去,喃喃禱告了一陣,然後站起身,搖搖頭道:「娘娘說,初一月半來燒香的不是他。」
中年女尼回頭望了白髯老人一眼,道:「明明就是他咯!啊,娘娘還說了什麼?」
小尼姑道:「娘娘說,他們手裡抱著的兩個人,和娘娘有緣,要他們把人放下了再走。」
白髯黑袍老人突然仰天一聲笑,道:「你們裝神弄鬼,想來是毒沙峽的人了?」
中年女尼怔道:「貧尼是白沙洞准提庵來的。」
白髯黑袍老人雙目精光暑射,沉聲道:「你們再不把轎子抬開,莫怪老夫一掌把他擊成粉碎!」
中年女尼驚啊一聲,哧得後退了兩步。
小尼姑道:「師姐,娘娘還說,他若是一定要咱們讓路,咱們就讓了他。」
中年女尼吃驚道:「要娘娘的神轎讓他?」
小尼姑道:「這是娘娘的聖意,他不信神,咱們強不過他,只有聽他的了。」
中年女尼點點頭,朝兩個抬轎的小腳老嫗道:「娘娘答應了,咱們就讓吧。」
兩名抬轎的老嫗一聲不作,果然把轎子抬向路側,讓出路面。
白髯黑袍老人冷嘿道:「早就該讓開了。」話聲一落,抬抬手道:「藍兄請先!」
藍袍老者雙目緊注著軟轎,低聲道:「教主還是要他們先行吧!」
白髯黑袍老人目光一動,點點頭道:「也好。」
說完,揮了揮手。他身後二女四男,六名黑人像一溜黑煙掠了過去,藍袍老者和白髯黑袍老人也很快的從轎側過去。
白髯黑袍老人回頭陰聲道:「依老夫看來,你們不用回庵去了。」
中年女尼打訊道:「老施主好走,貧尼們今晚非趕回小庵去不可。」
白髯黑袍老人沉嘿一聲,回身走去。
那知走了不到三丈光景,前面二女四男六個黑衣人突然雙腿一軟,同時驚「啊」了一聲,往地上坐去!
藍袍老者臉色一變,止步道:「教主,他們中了人家暗算!」
白髯黑袍老人俯下身去,伸手朝地上一抹,沉哼道:「無形之毒,她們果然是毒沙峽的人。」
說話之時,大袖一抖,只見從他袖中,一連串飛出六顆白影,分別朝他們門下六人口中投去。
藍袍老者瞧的暗暗點頭,心想:「自己身邊縱然也帶有解毒藥丸,但像他這一手及時投藥的手法,俐落快疾,自歎勿如,當真不愧是九毒教主!」
白髯黑袍老人藥丸出手,放下肋下挾著的人,口中大喝一聲:「站住!」
右手竹杖一點,身形凌空掠起,宛如天馬行空,朝那軟轎飛撲過去。這時那頂軟轎,業已走出四五丈外!
中年女尼和小尼姑聽到喝聲,瞥見白髯黑袍老人凌空飛撲而來,啼得驚啊一聲,抱頭後退。
兩個抬轎老摳敢情也啼昏了頭,抬著轎子不向前跑,卻反而一個轉身,抬著轎子,朝撲來的自髯老人迎去!
白髯黑袍老人來勢快如雷奔電閃,身形堪堪撲到轎前,右掌一記「雷火交擊」,直向軟轎中擊去!
這一擊,但聽「轟」的一聲,一團凌厲強猛的潛力,隨掌發出!一時罡風激盪,排山倒海般直撞過去,威勢猛惡驚人!
如論這一掌的力道,足以開山裂石,掃上軟轎,還不把它擊成粉碎?但怪事就出在這裡!強猛絕倫的掌風,勢若狂颶,挾著雷霆萬鉤之力,撞到轎前,既沒有遭到抗拒,也沒有絲毫接觸!
這團掌風,好像投入了無底深淵,連一點動靜都感覺不到,就如泥牛人海,自行消失,連轎簾都沒飄動一下!
白髯黑袍老人心頭大凜,身形暴退,喝道:「轎中是什麼人?」
中年女尼躲得遠遠的,高聲叫道:「轎裡是小庵出賽回來的瘟神娘娘!」
藍辜夫也已看出溪溪,說道:「教主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白髯黑袍老人側臉道:「藍兄大概也看到了,兄弟拍出去的掌風,一到轎前就突然消失無形,寧非怪事?」
藍芋夫道:「那轎中只怕隱有高手。」
白髯黑袍老人道:「不錯,兄弟倒要瞧瞧他能不動聲色接下兄弟一掌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話聲出口,反腕從身邊抽出長劍,直向軟轎行去。
中年女尼睹狀大驚,遠遠的叫道:「老施主,轎中確是小庵供奉的瘟神娘娘,老施冒讀不得!」
白髯黑袍老人嘿然冷笑道:「老夫從不信邪。」
中年女尼似乎不敢阻攔,任由他朝軟轎欺去,口中說道:「冒讀了菩薩,那是老施主的罪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