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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十六章 丈人看女婿 文 / 東方玉

    鍾大先生大笑道:「宇文教主怎麼不問問上官老弟呢?」白衣中年人目光投到上官平臉上,說道:「上官平,此地離黑龍別府較近,老夫相請你隨我去一趟黑龍別府,因為老夫有事想和你談談,但老夫並不勉強,你願不願意去?」

    公主就站在白衣中年人的身後,目露希冀之色,望著上官平暗暗點著頭。

    上官平似乎思索了下,就點頭道:「好,我可以隨你去。」

    隱身樹上的冷雪芬心頭一黯,披著嘴道:「他……」

    「噓!」再不稀連忙「噓」了一聲,低低的道:「小表妹,你不用難過,是我叫他去的。」

    冷雪芬氣道:「為什麼?」

    再不稀低聲道:「我本來就不打算把小兄弟救出來的,就是那個文曲星多事,把他弄了出來,所以我告訴小兄弟,快些答應。」

    冷雪芬道:「你不救他,還要他進入虎口去?」

    再不稀道:「老哥哥慢慢自會告訴你的……」

    上官平的一口答應,鍾大先生已經感到奇怪,那是再不稀已經用「傳音入密」先告訴過他了,但他仍須故意面露驚詫之色,望了上官平一眼。

    白衣中年人呵呵一笑道:「好了,你們都聽到了,這是上官平親口說的,老夫並不勉強他吧?」說到這裡,左手大袖一揮,說道:「你們可以走了。」

    他這一揮,看上去並不用力,但冷無雙神色突然間變得十分凝重,一手拉過冷雪娥,急急往後躍退,右手閃電般朝前推出一掌,哼道:「宇文教主還要乘人不備,暗暗襲擊,不是有損你教主的威名嗎?」

    白衣中年人大笑一聲道:「老夫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麼?你會知道有沒有說錯話,凡是對老夫不敬的人,如在二十年前,早就躺在老夫面前了,現在老夫脾氣好得多了,但也總得稍予懲罰。」

    說到這裡,左手大袖再揮,這回從他袖中飛出兩個小紙包,很緩慢的朝冷無雙面前飛去,一面接著又道:「綠衣娘子,這是兩包『天錫丹』,你和你侄女回去每人以溫水吞服一包,二十四個時辰之內,只要不妄動真氣,可以無事。」

    冷無雙聽得臉色大變,伸手接住紙包,冷笑道:「很好,我會記下這筆賬的。」

    白衣中年人呵呵一笑道:「憑你綠衣娘子,要向老夫討回這一袖之仇,還要勤修苦練二十年。」

    綠衣娘子冷無雙一手拉著冷雪娥,喝道:「我們走。」

    鍾大先生朝白衣中年人拱拱手道:「宇文教主二十年不見,果然神功又精進甚多,兄弟少陪。」

    那三個灰衣老人一言不發,跟著鍾大先生身後而去。

    白衣中年人一手攜著公主纖手,含笑道:「上官平,咱們也該走了。」

    三人相偕離去。

    冷雪芬看得驚疑不信的道:「他揮了下衣袖,我師叔就會受傷嗎?」

    再不稀嘻夭道:「你不信?」

    冷雪芬道:「這我真有些不相信,我聽師父說,師叔的『玄女九轉掌』,已經很少有人能敵。」

    再不稀道:「你師父那是指江湖上一般高手而言,這位宇文教主是武林中特級高手。」

    冷雪芬道:「老哥哥知道他衣袖一揮,是什麼功夫呢?」

    再不稀道:「宇文教主的『先天無極尺』,二十年前就能傷人於無形,兩丈之內,無人能擋,何況二十年後?」

    冷雪娥不覺一呆,說道:「這麼說,就沒有人能勝得過他了?」

    「有。」再不稀緩緩從樹上爬了下去,等到雙腳落地,才舒了口氣,自言自語的道:

    「所以做猴子還是沒做人好,猴子整天蹲在樹上,這有多累?」

    冷雪芬一躍下地,問道:「那是什麼人呢?」

    再不稀道:「什麼是什麼人?」

    冷雪芬咦道:「你怎麼忘了?方纔我問你,是不是沒有人勝得過宇文教主的『無極尺』,你說『有』,那是什麼人呢?」

    「哦!」再不稀搔搔頭皮,說道:「這個……現在不能說。」

    冷雪芬道:「為什麼不能說呢?」

    再不稀道:「不能說就是不能說,沒有為什麼?」

    冷雪芬撇撇嘴道:「那就是你不知道了。」

    再不稀兩顆豆眼一瞪,說道:「誰說我不知道?」

    冷雪芬道:「既然知道,為什麼不能說?」

    再不稀直是搖頭,說道:「這個真的不能說。」

    「你不知道那就算了。」冷雪芬道:「我也不想聽了,對啦,我可要走了。」

    再不稀忙道:「你不能走,你和我這老表哥在一起,你一走,老表哥就沒得事做了。」

    冷雪芬道:「我師叔和大師姐回來了,我自然要回去了。」

    再不稀急道:「你不是要救上官平嗎?他跟宇文教主去了黑龍山莊,那可危險得很。」

    冷雪芬一怔道:「是你要平哥哥去的,既然危險,你為什麼要他去呢?」

    再不稀直搔頭皮,說道:「沒錯,是我要他去的,方纔的情形,他不去成麼?但他去了之後,我卻越想越不對了。」

    冷雪芬聽得直是跺腳,埋怨道:「你這人也真是的,一回說他去了好,一回又說他去了危險,現在那……可怎麼好?」

    再不稀道:「只要你聽老表哥的話,小兄弟就不會有危險了。」

    冷雪芬道:「你要我怎麼聽你的話呢?」

    再不稀道:「為了你表哥,你暫時不能回碧霞宮去。」

    「好嘛!」冷雪芬道:「還有呢?」

    再不稀笑嘻嘻的道:「你知道天底下有什麼功夫可以破『先天無極尺』氣功麼?」

    冷雪芬道:「你不是說不說麼?那我就不要聽。」

    「你不想聽了,我就非告訴你不可。」再不稀忽然壓低聲音說道:「普天之下,只有『紫氣神功』可以破『先天無極尺』氣功。」

    冷雪芬聽得心頭一楞,睜大雙目說道:「平哥哥他……」

    「噓!」再不稀急忙攔著道:「你知道就好,不用說出來。」

    冷雪芬吁了一口氣,笑道:「既然……那就不會有危險了。」

    她「既然」下面,果然沒有說出來。她的意思自然是說:「既然平哥哥的『紫氣神功』能夠克制『先天無極尺』,那就不會有險。」因此她心頭也就放下了一塊石頭。

    「誰說的?」再不稀道:「就是因為這樣,才危險呢!」

    冷雪芬道:「這我就不懂了。」

    再不稀在樹底下坐了下來,用手拍拍身邊的樹根,說道:「你也坐下來,老表哥慢慢的告訴你。」

    冷雪芬依言蹲著坐下。

    再不稀道:「宇文教主練的是『先天無極尺』,他自然知道有什麼功夫是他的剋星。他為什麼會在泰山之上建立了一座黑龍山莊?自然就是為了要找克制他的功夫,他先前把石敢當祝南山當作泰山掌門人,才要黎佛婆和黑白雙扇住在苗山莊,就是為了結交祝南山,後來你平哥哥年紀輕輕,在論劍大會上一鳴驚人,而且還是泰山派掌門人,自然是得了泰山派的真傳,所以他才聞訊趕來,要見見你平哥哥,黎佛婆不明底細,為了討好教主,就把他劫持了去,沒想到文曲星卻把你平哥哥從黑龍山莊救了出來,宇文教主據報,自然大為震怒,他黑龍山莊居然任人出入,把人救走,才出動人手,到處搜索,他找到這裡,發現你平哥哥,把他約了去的前因後果,就是這樣。」

    冷雪芬奇道:「老哥哥,你一直和我在一起,我們是發現了平哥哥的姑媽才跟來的,這些事,你怎麼會知道的?」

    「這是想當然耳!」再不稀聳聳肩,得意的笑道:「天底下的事,你老表哥只要摸到一點影子,就可料到個八九成。」

    冷雪芬忽然哦了一聲道:「你方才說平哥哥會『紫氣神功』,怎麼會有危險呢?」

    再不稀道:「你當宇文教主是好人?他既然志在『紫氣神功』,自然要軟硬兼施,非逼著你平哥哥交出『紫氣神功』口訣來不可,雖然我方才交代他過,只要說練的只是入門功夫,還沒練全,要他切莫展露,臨時須得隨機應變,但宇文靖是什麼人,豈能瞞得過他?」

    冷雪芬道:「平哥哥只要不說出來就是了。」

    再不稀搖搖頭,笑道:「他想得到『紫氣神功』,並不是想學,而是想把它毀去,毀去了,他就再沒有克制他的武功了,如果你表哥不肯說,只要他證實上官平確實練成了,他就不需要上官平說出來了。」

    冷雪芬道:「為什麼又不需要平哥哥說出來了呢?」

    「嘻嘻!」再不稀望著她聳聳肩,才道:「把人毀去了,不是神功也沒有了麼?」

    冷雪芬不由得打了一個冷噤,全身機伶伶的一顫,說道:「你不要說得這麼可怕好不?

    平哥哥既然會『紫氣神功』,還會怕他麼?」

    「哈,這叫做杯水車薪!」再不稀道:「杯水車薪,你懂不懂?『紫氣神功』雖能克制『先天無極尺』氣功,但這好比水能把火熄滅,你表哥練功日淺,雖然是水,卻只有一杯,宇文靖是火,但卻有一車子薪都燒著了,一杯水怎能撲得滅火嗎?」

    冷雪芬聽得雙眉緊蹙,發愁道:「那怎麼辦呢?」

    再不稀笑道:「老表哥方才不是說過了麼?要救你平哥哥,你只要跟著老哥哥走,那就絕不會錯,不過這些話就是連你大師姐、師叔,甚至連你師父來了,都不能洩漏一個字,一切自有我這老表哥會安排的。」

    冷雪芬點點頭,又問道:「你真的有辦法?」

    「哈!」再不稀得意的笑道:「要是我老表哥沒有辦法,天下就沒有辦法了。」

    口中說著,人已站了起來,往林外便走。

    冷雪芬跟在他身後問道:「老哥哥,我們現在要到那裡去呢?」

    再不稀回頭道:「你表哥沒把寶劍帶走,老表哥自然要替他收起來了。」

    口口口口口口

    上官平隨著白衣中年人父女,回轉黑龍山莊。

    白衣中年人領著他進入一間精緻的小客室,三人落座之後,一名青衣女子送上三盅蓮子羹,便自退下。

    白衣中年人端起瓷盅,一手用銀匙舀著蓮子羹,慢慢的吃著,一面抬目問道:「上官平,你知道老夫是誰麼?」

    上官平微微搖頭道:「不知道。」

    白衣中年人又道:「那你可曾聽說過朝陽教麼?」

    上官平依然搖著頭道:「沒有。」

    白衣中年人不覺一怔,忖道:「這小子當上了泰山派掌門人,卻連朝陽教都沒聽人說過。」一面含笑道:「那你總聽說過魔教吧?」

    上官平點頭道:「聽說過,那也只是這一兩天內才聽說的。」

    白衣中年人覺得他為人極為老實,他雖然不大喜歡老實的人;但上官平說的很坦率,他喜歡說話坦率的人。一手摸著垂胸黑鬚,微微頷首,接著說道:「江湖上把朝陽教說成魔教,這是一向自稱名門正派的人對本教的一些誣蔑,好像除了他們,天下儘是左道旁門,須知本教是佛教的一支,因為東來最早,如朝陽之升,故名朝陽。」

    上官平道:「天下任何教會,創立之始,都是勸人為善,本來並無邪正之分,邪與正,是人為的,廟堂之上,人人都以儒教自許,但大奸大惡。都出在儒教,難道儒教是邪教麼?

    在下一直認為教無邪正,門派也沒有正邪之分,只有人才有邪正,行之正則正,行之邪則邪。」

    白衣中年人聽了他這兩句話,似是極為高興,呵呵一笑道:「小兄弟果然不愧是一派掌門,年紀雖輕,卻頗有見地,老夫就是朝陽教教主宇文靖。」

    他一指「公主」,說道:「她是老夫獨生女兒宇文蘭,你們不是很熟麼?她有沒有告訴過你?」

    上官平臉上一紅,說道:「沒有,在下一直以為她是一位老婆婆,所以叫她姑姑的,直到方才知道她竟是一位姑娘家……」

    宇文蘭一張粉臉也紅馥馥的,一雙黑白分明的眼波瞟了他一眼,抿抿嘴,笑道:「你自己說要叫我姑姑,又不是我說的,真是呆頭鵝!」

    宇文靖看著女兒那份嬌羞還喜的模樣,再看看上官平一表人才,年紀輕輕,就當了泰山派掌門人,心中暗自點頭,緩緩說道:「蘭兒自幼喪母,老夫未免對她稍為驕縱,因此也養成了她任性的習慣,從來也沒將一個人放在她眼裡,和你小兄弟倒是投緣得很!」

    宇文蘭粉臉酡紅,站起身道:「爹,時間不早啦,女兒要去睡了。」

    「哦!」宇文靖含笑站了起來,說道:「上官平初來,還是你和他熟些,那就由你招呼他好了,為父運功的時間也到了。」說完,回頭朝上官平道:「小兄弟初來,希望你能住得慣。」舉步出門而去。

    宇文蘭等乃父走後,朝上官平扮了個鬼臉,赧然笑道:「爹對你觀感很不錯呢!」

    上官平道:「我對他的觀感也不錯,令尊是一位風度很好的人。」

    宇文蘭道:「爹要我招呼你,現在大概快四更天了,我先給你安排住處,你跟我來。」

    上官平道:「又要到地下室麼?」

    宇文蘭道:「不用啦,爹沒有來以前,他們不敢作主,所以要把你招待到地下室去,爹來了,就不用到地下室了。」

    兩人出了客室,宇文蘭走在前面,引著他穿行迴廊,來至一處院落。

    宇文蘭回頭道:「到啦,這裡是爹接待貴賓的地方,房間還在樓上呢!」

    上了樓,是一條寬敞的走廊,漆得光可監人的樓板,一排三間臥室,宇文蘭伸手推開左邊一間的房門,說道:「你先進去,我去找人。」

    她不待他回答,轉身一陣風般下樓而去。

    上官平跨進房中,只覺房中佈置甚是雅潔,桌上有一盞銀燈,邊上還有一具精巧的打火石,他打著火絨,燃著紙煤,點燃了燈火,剛在窗前一把椅子坐下,只聽一陣腳步聲傳了過來,宇文蘭在前,一名青衣使女跟在她身後,手托茶盤走了進來,送上一盞茗茶。

    宇文蘭道:「她叫吟香,你看看還要什麼,只管吩咐她好了。」

    上官平道:「謝謝你,這裡已經很齊全了,不需要什麼了。」

    青衣使女躬身退去。

    宇文蘭望著他道:「我不知道爹約你來,要和你說些什麼?方才在茅屋裡,我還一直替你擔心,現在我已可放下一半心了,因為剛才你和爹談得很好,只是……」她口氣略頓,低聲道:「我還要告訴你一句話,你一定要記住了……」

    上官平道:「姑娘有什麼話,但請直說無妨。」

    宇文蘭道:「你看爹風度很好,那是因為爹是一教之主,就因為他老人家是一教之主的關係,一向言出如山,在他面前,只有唯唯諾諾的人,從沒有人敢拂逆他的,所以……所以……」

    上官平沒待她說下去,就接著道:「所以你的意思,明天不論令尊和我說什麼話,我都要答應下來?」

    「你猜對了!」宇文蘭嫣然一笑道:「我要告訴你的就是這句話,你既然知道了,就不用我多叮囑啦!」

    她這一笑,真如百合乍放,嬌艷絕倫!

    上官平面有為難之色,說道:「這個……」

    宇文蘭笑容忽斂,焦急的道:「你一定要聽我的話,在爹面前,切不可和他持反對的意見,你千萬倔強不得!」接著幽幽的道:「你從前都很聽我的話,這一次……算我求你好了。」

    上官平道:「不論他提出什麼,我都要答應?」

    宇文蘭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他,點點頭,口中「唔」了一聲。

    上官平道:「我答應了,一定要辦得到,萬一辦不到的事呢?」

    宇文蘭道:「也要答應下來,我會給你想辦法的。」

    上官平心想:「老哥哥以『傳音入密』要自己跟他來,必有用意,方才不是要我趕快答應嗎?」這就點頭道:「好吧!」

    宇文蘭舒了口氣,才道:「你不是騙我的?」

    上官平道:「是你要我答應的,我怎麼會騙你呢?」

    宇文蘭幽怨的瞥了他一眼,說道:「你真把人家急死了。要說服你真難!」接著吃的笑道:「從前你不是很聽姑姑的話麼?」

    上官平道:「我真希望你還是姑姑,只可惜現在不是了。」

    宇文蘭眨眨眼睛,說道:「那有什麼不一樣?」

    上官平道:「因為從前你扮了老婆婆,年紀比我大,我自然一切都聽你的,現在,你年紀比我還小……」

    宇文蘭臉上一紅,披披嘴道:「所以不願意聽我的話了,我知道,你對表妹很傾心,所以那天我才一個人走的。」她眼圈也不禁紅了,接著又道:「我要不是聽索無忌說,你被黎佛婆弄到這裡來了,我才不會來呢!找到這裡,黎佛婆告訴我你已經逃出去了,爹聽得大怒,非要找到你不可,我又驚又急,只好要小白(她豢養的小白蛇)領路,想在爹找到你以前找到你,卻沒料到爹會跟在我身後來了,你以為我是和爹一路的嗎?告訴你,我只是想幫助你,不會幫著爹,來說服你的。」

    上官平看她說得認真,也脹紅了臉,心中甚是不忍,忍不住跨上一步,伸手握住了她一雙玉手,說道:「我知道你……」

    他本來好像有很多話要說,但不知怎的,一下握住了她柔若無骨的玉手,心頭一陣緊張,連一句話都只說了四個字,喉頭就像塞住了一般,再也說不出來。

    宇文蘭也同樣感到一陣心跳,面上發赧,慌忙收回手去,羞澀的道:「我知道……」

    她也說「我知道」,卻比上官平少說了一個「你」字,就有些透不過氣來,一個轉身,逃了出去,在門外嬌笑道:「你快睡吧!」聲音隨著遠去。

    上官平拿起茶盞,喝了口茶,也就脫下長衫,上床睡覺;但他睡在床上,那想睡著覺?

    心裡一直念念不忘的姑姑,竟會是魔教的「公主」。

    從她口中可以聽得出這位風度極佳,舉止瀟灑的魔教教主,似乎是個性剛愎,順他者生,逆他者死的人物。

    還有七星會楚子奇,似乎也是深藏不露的人,他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呢?

    最後,他想到表妹冷雪芬,並沒和她大師姐同來,她會到那裡去呢?

    他闔起眼皮,眼前就呈現出兩個倩影,一會是清麗絕俗的冷雪芬,一會又是嬌柔如花的宇文蘭,兩張人間絕色的臉孔,有如春花秋月,難分軒輊,在他心中,更難分厚薄!

    他捨不得睜開眼來,因為睜開眼睛,這兩張迷人的容貌就會消失。

    夜並不長,他躺下去已經四更天了,不消一會,窗外就透進曙色,他卻迷迷糊糊的睡去。

    等他醒來,已經日高三丈,陽光照在窗欄上,甚是刺眼,急忙翻身坐起,跨下床來,他昨晚匆忙從茅舍走出,自然來不及更換衣衫,此刻只好仍然穿上那套破舊的莊稼漢衣衫,開門出去。

    只見青衣仗女吟香就站在門外,雙手捧著一疊衣服,看到上官平就欠身含笑道:「上官掌門人起來了,小婢奉公主之命,送來衣衫,請上官掌門人更衣。」

    說完,捧著衣衫走入,放到桌上,一面抿嘴笑道:「上官掌門人快把這套莊稼漢的衣衫脫下來吧!試試合不合身?」

    上官平被她笑得臉上一紅,說道:「一定要換衣衫麼?」

    吟香道:「這是公主交代嬤嬤們連夜替上官掌門人趕著縫製的,如果不合身,可以拿去改呀,聽說中午教主要宴客,上官掌門人總不能穿著莊稼漢的衣衫出去吧!」

    上官平道:「好,姑娘請出去,我自然會換的。」

    吟香道:「上官掌門人不用小婢侍候麼?那小婢就去打臉水。」轉身退了出去。

    上官平掩上房門,脫下藍布衣衫,伸手取過折疊整齊的天藍色綢衫,穿到身上,只覺縫製得極為考究,長短大小也甚是合身。

    吟香端來臉水,看著上官平嬌笑道:「人要衣裝,佛要金裝,上官掌門人換上了衣衫,就更瀟灑出眾了。」

    上官平道:「看來武林中人也是只重衣衫不重人的了。」

    吟香道:「那也不然,像上官掌門人這樣人如臨風玉樹,自然要穿著光鮮,才能更襯托出你的翩翩風度,如果是絨褲子弟,縱是錦繡其外,依然敗絮其中,衣著再光鮮也只是繡花枕頭而已!」

    上官平看了她一眼,笑道:「看不出姑娘竟是口才便給,很會說話呢!」

    吟香道:「上官掌門人誇獎了。」一面催道:「上官掌門人快請洗臉了,小婢好給你梳辮子呢!」

    上官平沒有再說話,匆匆洗了把臉,吟香讓他坐下,然後拆散髮辮,重新給他梳好辮子,抿抿嘴笑道:「好啦,上官掌門人不像一派掌門,卻像是金馬玉堂中人,我們公主一向眼高於頂,從來也沒正眼看過臭男人一眼,惟獨對上官掌門人,卻是……」

    她笑得神秘,卻是什麼,卻沒再說下去。

    上官平被她笑得臉上一紅,訕訕的道:「姑娘居然還會看相。」

    吟香嬌羞的道:「小婢是說公主的眼光好。」一面端起臉盆,俏生生退了出去。

    過沒多久,又端著一隻食盒走入,說道:「上官掌門人請用早點了。」

    打開食盒,取出一雙牙簪,一碗稀飯,四碟小菜,和一盤熱氣騰騰的肉包子。

    上官平也不客氣,就坐了下來,正吃之際,只聽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傳了過來,聲音堪堪入耳,宇文蘭已經到了門口。

    她今天穿了一件窄腰身箭袖淡綠色衫子,一條米色百折湘裙披肩長髮也梳了兩條黑油油的辮子,垂在胸前,左首須邊,還別了一朵淺黃色緞帶玫瑰花,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臉色紅潤如玉,晶瑩有光,當真嬌美之極。

    這時她一臉喜孜孜的朝上官平看來,說道:「你剛起來,一清早我已經來兩次了呢!」

    上官平望著她,只覺眼前一亮,一時竟然忘了說話。

    宇文蘭一直走到桌前,說道:「人家和你說話,你聽到了沒有?」

    吟香覺得好笑,但又不敢笑出來,抿抿嘴,低著頭,識趣的疾快退了出去。

    上官平口中「哦」了一聲,紅著臉道:「你說什麼?」

    宇文蘭粉臉酡紅,踩跺腳道:「都是你。」

    上官平愕然道:「在下怎麼了?」

    宇文蘭道:「沒什麼,你快吃吧!」

    上官平吃了兩個包子,把一碗稀飯喝了,站起身道:「好了,你有事嗎?」

    宇文蘭道:「是爹叫我來看看你起來了沒有,起來了,就要我領你到書房去。」

    上官平道:「那就走吧!」

    宇文蘭看了他一眼,忽然走過去掩上了房門,才道:「我昨晚和你說的話,你不會忘記吧?」

    上官平道:「你是說令尊說什麼,我就要答應?」

    宇文蘭點點頭,又幽幽的道:「我不是要你真的都答應爹,只是權宜之計而已,因為爹不喜歡有人違拗他,違拗他就觸怒他,凡是觸怒的人……」

    上官平道:「都會死在他手下?」

    宇文蘭微微搖頭,說道:「昨晚你不是看到了麼?冷無雙和冷雪娥並沒死呀!總之觸怒了爹總是不好……不過我想爹對你不會出什麼難題的。」

    上官平道:「好,我都記下了,我們走吧!」

    宇文蘭舉步走了兩步,忽然又回過身來,說道:「出了房間,我們最好不要說話了,爹會聽到的。」

    上官平跟著她下樓,轉而向東,經過幾重廳屋,來至最東首的一座院落,院中放著數十盆蘭花,幽香沁人。

    兩人剛跨出圓洞門,就聽宇文靖的聲音說道:「是蘭兒麼?你和上官平一起來了?」

    宇文蘭應了聲「是」。

    宇文靖呵呵一笑道:「好,快進來吧!」

    宇文蘭跟著上官平穿過小天井,跨上石階,來至書房門口,就讓上官平走在前面。

    這間書房相當寬敞,不但窗明几淨,四壁牙籤玉軸,琳琅滿目,而且佈置得古色古香,清雅已極!

    宇文靖就坐在一張雕花高背太師椅上,丰神清朗,兩道神光湛然的目光朝兩人投來,看著這一對小兒女,果然是珠聯璧合的一雙,他臉上不禁綻出了慈藹的笑容,點著頭道:「你們過來坐下。」

    他的口氣,並不是托大,而是異常親切,幾乎已把上官平視作了準女婿。

    上官平沒有聽得出來,但宇文蘭是他女兒,知父莫若女,她粉靨微微一紅。

    上官平拱拱手,說了聲:「謝坐。」

    他在左首一張椅子上落座,宇文蘭跟著坐在他下首。

    一名青衣使女端上茶來,立即退去。

    宇文靖一手捻著垂胸黑鬚,抬目問道:「上官平,你年事甚輕,能當上泰山派掌門人,令師想必是泰山派上代掌門人了?」

    上官平聽到他盤問自己師門,心中不覺一動,忙道:「先師不是敝派掌門人。」

    「哦!」宇文靖聽得有些意外,通常只有師父是掌門人,才由門人繼承的,他口中「哦」

    了一聲,問道:「令師已經過世了麼?」

    上官平道:「是的。」

    宇文靖問道:「令師道號如何稱呼?」

    上官平道:「先師自號放鶴山人。」

    「放鶴山人?」宇文靖敢情從未聽說過有這麼一個人,但他還是點了點頭,又道:「那麼小兄弟是如何繼承泰山掌門人的呢?」

    上官平道:「四個月前先師臨終吩咐在下前來泰山……」

    宇文靖道:「你和令師本來住在那裡?」

    上官平道:「徐州。」

    宇文靖又道:「令師要你到泰山來,就是繼承掌門人麼?」

    「不是。」上官平道:「先師要在下找一個叫快活三的人。」

    宇文靖問道:「你找到了沒有?」

    上官平道:「在下問過許多人,始終沒有找到。」

    宇文靖含笑道:「那麼是誰要你繼承掌門人的呢?」

    上官平因他一直在盤問自己繼承掌門人的經過,似乎對自己繼承泰山掌門人一事,十分關切,心中不禁起了疑,說道:「那是上個月的事,在下住在伏虎寺中,一天晚上有人把在下引出寺去,走了許多荒僻山徑,那人忽然沒了蹤影,在下找到一處山窟,發現大石上放著一柄長劍,劍下壓著一張字條,上面寫著要在下繼承敝派第二十七代掌門人,那柄長劍,就是敝派歷代相傳的斬雲劍。」

    他因宇文蘭放在邊上,不好說謊,只是把再不稀引自己去的沒說出來。

    「哈哈!」宇文靖大笑一聲道:「小兄弟這掌門人當真得來全不費工夫。」

    這話自是對上官平說的這番話,並不相信。

    宇文蘭忙道:「爹,他沒騙你,那時女兒也住在伏虎寺,他的掌門人就是這樣得來的,一點也不假。」

    宇文靖含笑道:「為父並沒有說他說的有假,只是江湖上有多少門派,從沒一個掌門人有如此容易得來的,唔,大概這引你出去的人就是令師要你到泰山來找的快活三了。」

    上官平道:「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

    「好。」宇文靖道:「老夫聽說泰山派有一種內功,叫做『紫氣神功』,不知小兄弟可曾練過?」

    上官平不是笨人,宇文靖這一提『紫氣神功』,他立時明白過來,對方剛才一再盤問自己如何繼承掌門人的,大概就是為了想問自己有沒有練過『紫氣神功』了。

    他對這位魔教教主,頗有戒心,心念一轉,就不假思索的道:「先師只教過在下練『紫氣神功』的基本功夫,曾說:要對基本功夫下十年苦功,有了根底,方可再練『紫氣神功』。

    但先師並不是敝派掌門人,沒有練過『紫氣神功』,因為這種功夫,只有掌門人才能練習,在下到現在還不會,如果那個要在下繼承掌門人的人,就是快活三,他一直不肯和在下相見,大概要等到十年之後才會傳給在下。」

    宇文靖一手拈著黑鬚,只是沉吟不語,他知道上官平說的不是假話,那麼目前上官平確實不會「紫氣神功」了,這快活三是不知什麼人,自己在泰山找了十年,始終無法找到泰山派的掌門人,但此人明明就在泰山之上!

    他濃眉微擭,忽然有了計較,抬目道:「上官平,老夫有一件心事未了,你是老夫一生遇上年輕人中最合老夫心意的人,因此老夫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

    「來了!」上官平心頭暗暗說著,一面欠身道:「教主有何吩咐,在下自當遵命。」

    宇文靖微微一笑道:「老夫此次重出江湖,天下各大門派不出一年,均將投到我朝陽教下,目前你們五嶽劍派之下,已有西嶽、北嶽兩派參加了本教,本來泰山派祝南山也早加入了,但因掌門人一下變成了小兄弟,三派只成了兩派,所以老夫希望你能加入本教……」

    他不待上官平開口,接著說道:「不過老夫還要聲明一點,你雖然加入本教,依然是泰山派的掌門人,並不相悖,而且同樣加入本教,你和他們卻是大大的不同。」說到這裡,朝上官平微微一笑,續道:「老夫希望你入教,當然還另有原因,老夫已是花甲之人,只有蘭兒一個女兒,她又自幼驕縱慣了,難得和你情投意合……」

    宇文蘭當然知道爹的意思,但不待她爹說下去,粉臉發赧,嬌急的叫道:「爹,怎麼扯到女兒頭上來了?」

    宇文靖哈哈一笑道:「為父說的自然和你有關,上官平是你挑中的,為父也覺得他不錯,人家說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中意,你娘死得早,但為父看得不錯的,你娘地下有知,自然也會滿意的了。」說罷又呵呵大笑起來。

    這是他當面許婚!

    宇文蘭給爹說得雙頰通紅,說道:「爹,上官平和他表妹,青梅竹馬,從小在一起,人家早就兩心相許,你這樣說了出來,不是教上官平為難麼?」

    宇文靖拂鬚笑道:「你說的那冷雪芬,她只是玄女門的女弟子,怎能和我的女兒相提並論?不信你問問上官平,他心中有你還是有她?」

    宇文蘭紅著臉回眼看去,只見上官平一張俊臉紅紅的甚是尷尬,這就低著頭說道:「爹,女兒和上官平雖然相處了一段時間,那時他只道女兒是一個老婆婆,所以叫我姑姑,我們之間,並無兒女私情,這是終身大事,是絲毫勉強不得的,爹也未免說得太早了。」

    宇文靖本以為兩人早有默契,自己不過是促成其事,如今看上官平紅著臉一言不發,女兒又說自己說得太早了,心想也許兩人臉嫩,當著面不肯承認,那也不要緊,且等日後再說,不覺又呵呵一笑,點著頭道:「好,好,為父是說得太早了,那就慢慢再說吧!上官平,江湖各大門派,遲早都會加入朝陽教的,老夫希望你先參加本教,你意下如何?」

    上官平聽得大感為難,他從前雖沒聽人說過朝陽教,就是魔教也沒聽人說過,但即使邪教中惡跡昭彰像白蓮教,也沒人稱他們為魔教,卻把朝陽教稱之為魔教,可見朝陽派邪惡的程度,較之白蓮教尤有過之,何況這位宇文教主野心勃勃,口口聲聲說江湖各門各派不久將投入朝陽派,他口中說的「投入」,正是「併吞」的別名,自己繼承東嶽派,就算不能光大門戶,也萬萬不能身入魔教,一時之間,不知要如何措辭才好?

    上官平躊躇末答,宇文靖又道:「你現在加入我教,是在各大門派之前,老夫可以派你一個較高的職司,他人也自無話說,若是等各大門派都投過來了,你再加入本教,縱然是蘭兒嫁了你,老夫也不能徇私了,老夫這番心意,乃是要你日後繼承老夫這番事業,成為武林中的第一人,你應該懂得老夫的意思了。」

    上官平起身作了個長揖,說道:「教主這番美意,在下十分感激,只是在下……在下……

    雖是東嶽一派的繼承人,目前連敝派的功夫都沒有學全,如果加入了朝陽派,給暗中監視在下的人知道了,可能就會把在下逐出門牆,在下就學不到敝派的功夫了,而且教主是因在下身為東嶽派的掌門人,才要在下加入的,在下一旦失去了掌門人的身份,那就和祝南山一樣,對貴教也無法效勞了,因此在下認為教主可否寬限些時間,在下再入教不遲。」

    這話雖是敷衍之詞,但說來也不無理由。

    宇文蘭在旁插口道:「爹,上官平說的很對,你現在要他入教,對他有害無益,反正上官平以後一定會入教的,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哈哈!」宇文靖口中發出一聲大笑,看看女兒,又看看上官平,點頭道:「這樣也好,你一心希望學成『紫氣神功』,老夫就寬限你些時候,等你找到快活三,讓他傳你口訣之後再入教吧!」

    上官平暗暗透了口氣,欠身道:「多謝教主明察下情,在下遵命。」

    宇文靖站起身,拍拍他肩膀,含笑道:「你只要有這個心就好。」

    宇文蘭看得臉色大變,急叫道:「爹……」

    宇文靖臉含微笑,說道:「為父不是答應他暫時不入教了麼?」

    宇文蘭張了張口,想說什麼,但又不好多說。

    宇文靖一手拉起女兒的手,藹然道:「好了,咱們說話到此為止,現在可以出去了,廳上還有人等著呢!」一面回頭道:「上官平,老夫中午宴請幾位客人,你也是老夫的貴賓,咱們到前廳去入席吧!飯後,你就可以離開這裡了。」

    宇文蘭心頭不覺驀地一跳,說道:「爹不留上官平多住幾天麼?」

    宇文靖含笑道:「為父答應過鍾大先生,邀請上官平到黑龍別府,只是有事面談,他如果幾天不回去,鍾大先生不是要說為父食言背信嗎?」

    三人行至大廳,只見大廳門前垂手站著黑白雙扇聶氏兄弟,見到教主立即躬身道:「屬下聶大成、聶大器參見教主。」

    宇文靖只是略微頜首,雙手攜著上官平、宇文蘭昂首闊步走了進去。

    大廳上黎佛婆率同十二金釵也立即迎了上來,一齊躬下身去,黎佛婆口中恭敬的道:

    「屬下參見教主。」

    在這同時,廳上坐著的「貴賓」,也一齊站了起來。

    上官平舉目看去,不由心頭一怔,這幾位「貴賓」,他幾乎全都認識,那是少林寺的鐵打羅漢能遠大師、武當派元真子、伏虎寺方丈智通大師、西嶽派掌門人華清輝夫婦、北嶽派掌門人杜東藩、七星會會主楚子奇和本門的石敢當祝南山等人。

    上官平心中暗道:「果然都是在斗姥宮中了『五合一』奇毒之人。」

    宇文靖放開了兩人的手,呵呵一笑道:「諸位久候了,快快請坐。」

    宇文蘭緊隨著爹走了上去,在那張烏木高背椅兩邊,正好空著兩張椅子,宇文蘭走到石首一張坐下。

    上官平本是和宇文靖父女一起走進來的,但宇文蘭是教主的女兒,隨著爹走上去了,自己自然不便跟上去,是以落後了一步,他和在場之人全都認識,因此藉機也朝眾人拱著手。

    宇文靖坐下之後,看到上官平沒有跟上去,就朝他含笑招手道:「上官平,你坐到老夫這裡來。」

    他要上官平坐到左首一張椅子上去,那是依然把上官平看作了東床快婿。

    上官平只好走了上去,在他左邊的椅子上坐下。

    宇文蘭方纔還懷疑爹因怒惱上官平不肯入教,用手拍拍他肩頭,暗中下了毒手,但這時看爹要他坐到身邊來,顯然還是把他看作準女婿,一顆懸著的心,才算放了下來;但一張粉靨,卻不禁驟然紅了起來。

    宇文靖朝大家微微一笑,指著上官平說道:「他是東嶽派掌門人上官平,大家想必早就認識,不用老夫介紹了。」

    在座眾人都拱了拱手,杜東藩道:「上官掌門人在論劍會上,技蓋群倫,不但在座的諸位道長,早就和上官掌門人相識,如今江湖人就是不識上官掌門人的人,也無下敬仰得很。」

    他看到上官平坐在宇文靖身邊,而宇文教主又有一個美麗的女兒,這一情形,誰都可以想得到,他很可能成為教主的乘龍快婿,自然要乘機巴結幾句。

    宇文靖微微一笑,接著又指了指女兒,說道:「她是小女,單名一蘭字。」

    七星會主楚子奇一抱拳道:「在下久聞教主有一位公主,卻沒想到公主竟有如此年輕美麗,真是可喜可賀。」

    宇文靖聽得呵呵一笑,說道:「楚會主過獎,小女一向淘氣得很。」

    他端起幾上茶盅,喝了一口,目光一掃,撚鬚說道:「老夫能請到少林能遠大師、武當元真道兄兩位,內心深感榮幸,可惜五嶽劍派尚缺了南、中兩岳兩位掌門人。」

    他這話的弦外之音,大有不能把衡山、嵩山兩派的掌門人羅致過來,深感遺憾。

    七星會主楚子奇忽然站了起來,抱抱拳道:「敝教有一位香主,乃是南嶽派掌門人羅浩天的遠房侄子,在下回去之後,要羅香主陪同,前去拜訪羅掌門人,在下相信可以說服羅浩天,和咱們聯成一線。」

    宇文靖道:「有可能麼?」

    楚子奇道:「在下覺得應該沒有問題,但如能有上官掌門人同去,那就更十拿九穩了。」

    宇文靖道:「上官平和羅浩天很熟麼?」

    楚子奇道:「那天在論劍大會之後,羅浩天對上官掌門人十分器重,還特別把他兒子羅青雲引見了上官掌門人,在下看得出他的心意,是希望他兒子能夠和上官掌門人結交,因此如有上官掌門人同行,必可使羅浩天投過來。」

    宇文靖點點頭,回頭朝上官平問道:「你的意思呢?」

    上官平突聽耳邊響起楚子奇「傳音入密」的聲音說道:「快答應下來。」

    上官平這就欠身道:「容在下和楚會主去試試,在下不知道能不能說得動他。」

    楚子奇笑道:「有上官掌門人同行,定可把他說動的。」

    宇文靖含笑點頭,說了兩個「好」字。

    杜東藩眼看楚子奇在教主面前誇口,要把羅浩天說服過來,心中突然一動,這是一件大功,他豈肯錯過機會?立即跟著站起,說道:「啟稟教主,在下認為要說服鍾大先生投到咱們這裡來,也並非難事……」

    宇文靖很感興趣的目光向他投來,口中「哦」了一聲問道:「你有把握?」

    這話的口氣,似是還有不信之意。

    杜東藩道:「在下和鍾大先生相識數十年,還有點交情……」

    他話沒有說完,宇文靖就微微搖頭,含笑道:「光憑你和他私交,只怕不夠,鍾士元目前是劍主身份,而他門下兩個女弟子冷雪娥、冷雪芬,原是玄女門門下,轉投到鍾士元門下去的,可見他已和玄女門沆瀣一氣,豈肯過來?」

    杜東藩道:「玄女門原是昔年的玄陰教,鍾大先生一向風骨嶒峻,為人孤傲,而且嫉惡如仇,絕不可能和玄女門勾結,此中可能另有緣故……」

    他果然不愧為老江湖,頗能觀察入微!

    宇文靖口中又「哦」了一聲。

    杜東藩又道:「據在下所知,鍾大先生會後竭力和上官掌門人結交,他拉攏上官掌門人,或許是出於玄女門的授意:但他更可能別有深意,因為他認識的人雖多,但沒有真正的朋友,一旦有事,沒有相肋之人,他結交上官掌門人,可能其意在此,因此如果有上官掌門人和在下同去,曉以利害,在下保證可以把他說服。」

    「哈哈!」宇文靖大笑一聲,回頭朝上官平道:「老夫想不到你初出江湖,居然會有如此大的影響,也好,你答應了楚會主,大概對杜掌門人的邀你同去,也不會不同意吧?」

    上官平欠身道:「教主吩咐,在下自當遵命。」

    「哈哈!」宇文靖這聲大笑,乃是對上官平的回答,表示甚為滿意,笑聲一落,就點著頭道:「這是兩件大功,你辦成了老夫自有厚賞。」接著又笑了笑道:「其實老夫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賞你了。」

    他這話的含意,是說有一天,會把「教主」的寶座都傳給上官平,自然無可賞之物了。

    他看大家都沒有說話,接著又道:「好,這兩件事就由楚會主和杜掌門人去辦,至於如何進行,你們和上官平去商量好了。」一面,抬目問道:「黎總管,酒筵可曾準備好了麼?」

    黎佛婆連忙躬身道:「回教主,酒筵早已準備好了,屬下因教主正在討論正事,不敢啟稟。」

    「好。」宇文靖點頭道:「就吩咐開席吧!」

    黎佛婆欠身道:「請教主栘駕東廳,可以入席了。」

    宇文靖站起身抬抬手道:「諸位請到東廳入席了。」

    他依然一手攜著女兒,一手攜著上官平的手,緩緩而行。

    鐵打羅漢和元真子等人名雖「貴賓」,實則如他的屬下,他舉步走在前面,其餘的人,只是隨在他身後而行。

    東廳,只比大廳略小,此時早已設下了品字形三桌酒席。

    宇文靖攜著女兒和上官平一直走到上首一席,仍由宇文靖坐了首座,上官平和宇文蘭坐了左右兩個位子。

    左首一席是素齋,專為鐵打羅漢、元真子、智通大師三人而設。

    右首一席則是華清輝夫婦、杜東藩、楚子奇、祝南山五人。

    大家落座之後,幾名使女陸續送上菜餚,另有幾名青衣使女手捧銀壺,替大家斟酒。

    黎佛婆在朝陽教中,只是總管身份,雖然這些「貴賓」都是她一手「請」來的,但在這樣一個正式的宴會上,她還是沒有入席的資格。

    宇文靖似是心情十分愉快,首先起立,舉杯道:「老夫已有二十年未履江湖,難得諸位惠然光臨,願意和老夫攜手合作,如今都是自己人了,老夫為了向諸位表示歡迎之忱,老夫先敬諸位一杯。」說完,一飲而盡。

    上官平心中暗道:「聽他口氣,好像這些人部已參加了朝陽派!」

    左右兩席的人一齊起立。鐵打羅漢舉著茶杯,說道:「貧僧三人,以茶代酒,敬教主一杯。」大家一齊乾了一杯。

    接著,大家又紛紛起立,向教主敬酒。

    宇文蘭坐在上官平對面,乘大家敬酒之際,暗暗朝他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要他別忘了敬爹的酒。

    上官平自然會意,等他們敬過酒之後,也手捧酒杯,站起身道:「在下也敬教主一杯。」

    說完,正待舉杯就唇。

    宇文靖含笑道:「且慢!」一面回頭朝女兒笑道:「蘭兒,你要上官平敬為父的酒,你怎麼不敬為父的酒呢?」

    宇文蘭一口被爹說穿了,不覺粉臉一紅,道:「他敬過了,女兒自然也會敬爹的了。」

    宇文靖道:「你們兩個敬為父一杯就好了。」

    宇文蘭當著眾人,羞得滿瞼通紅,但卻不敢違拗,只得站起,低著頭道:「女兒敬爹的酒。」

    宇文靖看著上官平和女兒,哈哈一笑,也舉杯一飲而盡,說道:「你們坐下來吧!」

    左右兩席的人看他顧左右而樂的神情,自然看得出來,於是大家又向教主道賀,雖然沒有人說出為什麼道賀,宇文靖也欣然接受。

    接著大家又向上官平敬酒,又向宇文蘭敬酒,這一席酒,自然吃得賓主盡歡。

    散席之後,宇文靖拍拍上官平的肩膀,親切的道:「老夫對你寄望甚深,你好自為之。」

    上官平恭敬的道:「教主吩咐,在下自當盡力而為。」

    宇文靖呵呵一笑,攜著宇文蘭的手,回書房而去。

    楚子奇立刻迎了上來,今道:「上官掌門人,咱們可以走了。」

    杜東藩忙道:「楚會主,教主方才要咱們和上官掌門人商量著辦理,你看該怎麼辦?」

    楚子奇道:「羅掌門人業已返回衡山,兄弟和上官掌門人自然得趕去衡山,才能見得到他,不過鍾大先生目前尚在碧霞宮,兄弟可以替杜兄先辦。」

    杜東藩喜道:「如此甚好。」

    楚子奇朝他笑了笑道:「但碧霞宮乃是玄女門的駐地,杜兄若是和上官掌門人同去,極易引起玄女門的注意,也不能暢所欲言,弄不好反而弄巧成拙。」

    杜東藩一怔道:「楚會主說得極是,依楚兄看,那該怎辦呢?」

    楚子奇道:「兄弟倒有一個計策,不知杜兄認為如何?」

    杜東藩拱著手道:「楚會主一向足智多謀,兄弟正要請教。」

    楚子奇道:「杜掌門人誇獎,兄弟認為鍾大先生受玄女門控制,必有緣故,他既和上官掌門人私誼不錯,依兄弟之見,不如讓上官掌門人一個人回去,向他先稟,然後由兄弟出面,邀他和上官掌門人同來敝會赴宴,再由杜兄當面勸他參加咱們這一陣線,這樣比杜兄去找他要好多了。」

    杜東藩聽得大喜過望,連連拱手道:「楚會主此計大妙,就依你楚兄之計行事好了。」

    楚子奇笑道:「咱們那就先走了。」

    當下就和上官平兩人離開黑龍山莊,一路奔行之際,上官平問道:「楚會主,咱們現在到那裡去?」

    楚子奇以「傳音入密」說道:「此地離黑龍山莊不遠,宇文教主一身功力,已達上乘境界,咱們在這裡說的話,他只須運功聆聽,仍可聽得見,你說話務必小心。」一面說道:

    「兄弟落腳之處,就在前山,咱們尚有許多細節,必須先商量妥當,才能辦事,不如到敝處去喝杯茶水,大家研究。」

    上官平點頭說「好」。

    兩人腳下均快,不多一會,已經來至一座小廟門首,楚子奇含笑道:「上官掌門人請進吧!」

    他話聲甫出,兩扇廟門已適時開啟,一名灰衣道人等兩人跨進廟門,立即掩上了大門。

    只見小天井中站著身穿大紅道袍的南離生趨上前來,稽首道:「會主和上官掌門人回來了。」

    楚子奇道:「道兄要他們注意,廟外是否有人跟蹤?」

    南離生躬身道:「屬下遵命。」急步退下。

    楚子奇把上官平引到一間密室,含笑道:「上官掌門人,請坐,到了這裡,可以放心說話了。」

    上官平道:「宇文教主真有這麼大的神通。」

    楚子奇哈的笑道:「如果沒有廣大神通,還配當魔教教主麼?你別看他風度瀟然,其實卻是個不折不扣不眨眼的魔君,手下更不乏高手。」

    上官平道:「他手下也只有黎佛婆、十二金釵和黑白雙扇而已!」

    楚子奇道:「黎佛婆雖然難纏,只是他手下的總管而已,十二金釵,和黑白雙扇又算得什麼?」

    上官平驚異的道:「難道他還另有高手?」

    楚子奇笑道:「宇文教主似是故意隱藏實力,據兄弟所知,他手下還有左右兩使和四大法王,才是魔教真正的實力。」

    上官平道:「據說他已有二十年不在江湖走動,此次復出,到底有何陰謀?」

    楚子奇道:「他的目的和玄女門相同,陰謀攫奪各大門派,一教統治天下武林。」說到這裡,不覺看了上官平一眼,笑道:「不過他對上官掌門人卻另眼有加,極為優遇,還大有把他掌上明珠相許之意。」

    上官平臉上一紅,說道:「楚會主休得取笑。」

    楚子奇道:「情形確是如此,而且宇文靖也確有他遠瞻高矚的眼光,像上官掌門人這樣的人才,如果要選乘龍快婿,自非上官掌門人莫屬,此後數年乃至數十年江湖的安危,要看上官掌門人能否有誅魔衛道的決心了。」

    上官平凜然道:「楚會主以為上官平是易被美色羈縻的人嗎?」

    楚子奇道:「自古以來,英雄難逃美人關,多少豪傑之上,本來可以轟轟烈烈做出一番大事,結果卻陷在紅紛陷阱之中,不可自拔,兄弟這話也只是提醒上官掌門人罷了,其實以宇文靖現有的實力,已足可橫掃武林各大門派,他遲遲不敢發動,一來是他生性善疑,二來還是懼憚著幾個武林前輩,才不敢有所異動。」

    上官平道:「楚會主在論劍會上不是見過在下的老哥哥再不稀麼?你看他怎麼樣?」

    楚子奇道:「你說的是那個說話嘮叨的酒糟鼻小老頭,兄弟雖然不識其人,但他絕不是好事多嘴的人,說不定還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上官平正待說:「楚會主果然有眼光」,但話未出口,突聽耳邊傳來再不稀的聲音說道:

    「逢人且說三分話,這小子的來歷,老哥哥還沒摸清楚,你別和他說出咱們間的事來,不過你可以和他合作,目前有許多人都難分敵我,說話小心些總是不會錯的。」

    上官平本待把自己和鍾大先生的事,詳細說出來,聽了再不稀的話,心頭不由一怔,暗道:「原來老哥哥在暗中跟來了。」

    楚子奇看他忽然沒有說話,似在思索著什麼,忍不住問道:「上官掌門人在想什麼心事?」

    上官平哦了一聲道:「在下也覺得那位老哥哥舉止不同於常人,說不定是一位高人,才向楚會主請教的。」

    楚子奇道:「目前玄女門和魔教逐鹿武林,有許多人故意掩飾身份,出現江湖,上官兄雖然榮膺一派掌門,但年事尚輕,以後結交朋友,必須小心才是。」

    上官平對楚子奇印象良好,他說話又極誠摯,這就拱手道:「楚兄這是經驗之言,也是金玉良言,在下有一句話,不知該不該說?」

    楚子奇笑道:「我們相交雖淺,相知應該甚深,上官掌門人有什麼話,只管請說好了。」

    上官平道:「在下和楚會主一見如故,很想和你結為口盟兄弟,不知楚會主意下如何?」

    楚子奇雙目一挑,爽朗的笑道:「好呀!我也正有此意。」

    上官平喜道:「小弟今年二十一歲,不知楚大哥貴庚多少?」

    「我……」楚子奇略為遲疑了下,才道:「二十六,我叨長你五歲呢!」

    上官平道:「那我就叫你楚大哥了。」

    楚子奇含笑道:「我也該改口稱賢弟了。」

    上官平跨上一步,伸手過去,說道:「今後小弟都聽大哥的了。」

    楚子奇看他伸過手來,也不得不伸出手去,和他緊緊的握在一起:但他臉上卻不自然的有些紅了。

    上官平是第二次握住他綿軟的手,幾乎是柔若無骨,沒有人會相信他是有武功的人的手。

    楚子奇道:「賢弟,我們且坐下來,現在該談談你去見鍾大先生的事了。」他首先鬆開了手,退後一步,在椅上坐下。

    上官平跟著坐下,含笑道:「小弟認為這件事目前不用多談,小弟去說服鍾大先生,也用不著對玄女門隱瞞,只有這樣,鍾大先生才能公開的過來。」

    楚子奇目中星芒閃動,訝異的看著著官平,問道:「聽賢弟的口氣,似乎已有成竹在胸了。」

    上官平笑了笑道:「目前大哥不用多問,且等鍾大先生來了,我們才需要仔細的研討。」

    楚子奇點頭笑道:「好,愚兄自然信得過你,那就祝你成功。」

    上官平站起身道:「小弟那就告辭了。」

    楚子奇跟著站起,問道:「賢弟幾時可以和鍾大先生一起過來?」

    上官平道:「最遲明日中午。」

    楚子奇頷首道:「愚兄明日中午等你的好音。」

    上官平向楚子奇作別,跨出小廟,沒走幾步,只聽耳邊響起再不稀的聲音說道:「小兄弟,你這辦法不錯。」

    上官平回頭四顧,沒見再不稀的人影,忍不住問道:「老哥哥,你人在那裡,我正要找你呢!」

    再不稀的聲音在耳邊道:「不用,就這樣和老哥哥邊走邊說好了。」

    上官平問道:「老哥哥都聽到了?」

    再不稀的聲音嘻的笑道:「老哥哥自然聽到了,不然怎麼會說你這辦法不錯呢?你回去把宇文靖要你說服鍾大先生之事,不隱瞞玄女門,說了出來,你就可以在玄女門和魔教兩者之間,都取得信任,而且玄女門也一定會藉機要鍾大先生投過去臥底,那時你不妨把鍾大先生以真易假的事告訴楚子奇,只是不可提到老哥哥和你師伯。」

    上官平道:「老哥哥,你看楚會主是怎樣的人呢?」

    再不稀道:「一個深藏不露的人,老哥哥還摸不透他的底子,不過他不像是魔教和玄女門的人。」

    上官平道:「那到底是好人呢?還是壞人?」

    再不稀道:「這個老哥哥也說不出來,但以他和你的說話看來,似乎不是壞人。」

    上官平邊走邊說,他可以聽到老哥哥細如蚊子的聲音在耳邊說著,卻始終沒看到他的人,但自己隨口說的話,他都可以聽得到。

    只聽再不稀的聲音道:「好了,你不可再說話了,前面有人來了,哦,老哥哥差點忘了一件大事,你的斬雲劍在老哥哥這裡,你表妹也在老哥哥這裡,這話不用告訴玄女門的人。」

    走了約近一箭來路,前面果然有兩個人並肩走來,那是兩個身穿灰布長袍的老者,臉色深沉,步履輕捷,兩人並肩而行,步伐一致,看去明明是大步行走,但其實就算奔跑,也沒他們走得快,不過眨眼之間,已經到了面前。

    上官平認得他們正是玄女門七個灰衣老者中的兩個。

    兩人看到上官平就腳下一停,拱拱手,由左首一個說道:「在下兄弟奉鍾掌門人之命,來找上官掌門人的,不想在這裡就遇上了。」

    上官平連忙還禮,問道:「鍾掌門人現在那裡?」

    右首一個道:「就在碧霞宮候駕。」

    這兩人說話之時,臉上毫無表情,依然冷冰冰的。

    上官平抬抬手道:「那就去吧!兩位請。」

    左首一個道:「上官掌門人請先。」

    兩人側著身子,讓上官平走在前面,上官平也就不和他們多說,獨自走在前面,兩人依然並肩而行,跟在他身後,步伐整齊而輕捷。

    上官平心裡有一種被他們押著回去的感覺,不覺腳下加快,一路疾行,那兩個灰衣老者依然亦步亦趨,緊跟著絲毫不曾落退。

    上官平故意逐漸加快,先前只是加快,後來看他們緊隨不捨,就暗暗提吸真氣,這一來,他不自覺的運起了「紫氣神功」,一個人就奔行如飛!

    兩個灰衣老者心知上官平有意和他們比腳程,森冷的臉上不由飛起一絲冷笑,也隨即展開陸地飛行功夫。

    但不論他們修為如何精純,若和「紫氣神功」相較,相去何啻天壤,沒有多久,兩人漸漸落後,任他們如何提吸真氣,距離還是越拉越長。

    上官平趕到碧霞宮,停步看去,兩人還落在十數丈以後,奔行而來,兩張本來灰黯陰沉的臉上,已經脹得通紅。

    上官平朝他們傲然一笑,瀟灑的轉身往裡行去。他繞行迴廊,一直來至東首院中。

    只見青梅站在階前,看到上官平,立即欣然道:「上官掌門人回來了。」

    「呵呵!」院中響起鍾大先生的笑聲,很快就迎了出來,笑道:「老弟快進來,方才老夫據報,你老弟早就離開黑龍山莊了,怎麼到這時候才來?」

    上官平心中暗暗哦了一聲,忖道:「看來玄女門的人派有眼線在黑龍山莊附近了,不然他們怎麼會知道的呢?」一面說道:「是七星會主要小弟去他那裡盤桓了一會。」

    隨著話聲,舉步跨入屋去。

    鍾大先生道:「老夫派了幾個人去找你,老弟可曾遇上麼?」

    上官平道:「小弟在路上遇到了兩位。」

    他目光一抬,看到屋中坐著兩人,一個是昨晚見過的綠娘子冷無雙,另一個則是冷雪娥。

    鍾大先生含笑道:「來,上官老弟,老夫給你引見,這位是玄女門總監,人稱綠娘子冷女俠,她是雪娥、雪芬未轉投老夫門下前的師叔。」

    上官平拱拱手道:「這位冷女俠,小弟昨晚見過了。」

    冷無雙道:「上官平,宇文靖要你到黑龍山莊去,和你談了些什麼?」

    上官平眼看自己向她抱拳行禮,她卻坐著傲不為禮,心中已是不快,再聽她直呼自己姓名,好像是長輩詢問晚輩一般,口氣極為托大,更覺有氣,轉身朝鍾大先生拱拱手道:「小弟三日前是應鍾老哥之邀,到碧霞宮來的,沒想被黎佛婆使用迷香,身遭劫持,今日從黑龍山莊回來,自該先來看看老哥哥,小弟另有事去,告辭了。」轉身欲走。

    鍾大先生神情一愕,急忙攔著道:「老弟這是怎麼一回事?老哥哥那裡得罪你了?」

    上官平道:「沒有,小弟只是另有事去。」

    冷無雙冷冷的道:「上官平,我問你的話,你還沒回答,怎麼就要走了?」

    上官平朗笑一聲道:「上官平年事雖輕,忝掌泰山門戶,並不是你玄女門的人,無須回答你的問話,天下各派掌門人,見到在下,大概也沒有人直呼我上官平姓名的人。」

    冷無雙聽得不由一怔,忽然格的笑出聲來道:「原來上官掌門人是在生我的氣了?」

    鍾大先生大笑道:「上官老弟,冷女俠……」

    上官平正容道:「鍾老哥哥,小弟並不是自抬身價,江湖上人,也沒有什麼身價可言,只是門派之間,應該互相尊重,不尊重在下不要緊,但不能不尊重泰山派……」

    他話聲末落,冷無雙又格的嬌笑道:「好啦,上官掌門人,我給你賠罪,你氣總可以消了吧?」

    鍾大先生笑道:「好了,冷女俠說給老弟賠罪了,老弟還要走麼?快坐下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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