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一章 奕仙傳藝 文 / 東方玉
距玲瓏仙館不遠,一座精緻的院落中,此刻還隱約有燈光透出!
院落前面,站著四名身穿青色勁裝的漂悍佩刀大漢,神情嚴肅,鴿立左右。
堂上一把交椅,端坐一位青袍黑髯,面目深冷的老者,一手捋鬚,作諦聽狀。
在他下首,恭身肅立一個青衫漢子,此人就是奉命迎接來賓的金總管,他正在向堂主報告幾日來船上的情形,和每一個來賓的言語舉動。
就在此時,只見一名青衣使女,匆匆走了進來,躬身道:「啟稟堂主,夏總管有緊急要事,要面稟堂主。」
黑髯老者神色一動,抬目說道:「叫他進來。」
青衣使女返身退出,一會工夫,一名身穿青衫,面貌白哲的中年漢子走了進來,垂手躬身道:「屬下參見堂主。」
黑髯老者一擺手,問道:「夏總管,玲瓏仙館發生了什麼事嗎?」
原來這位夏總管是負責管理玲瓏仙館的人!
只見他肅容說道:「是的,方才來了一位十分怪異的人物。」
黑髯老者微微頷首道:「本座已經知道了。」
夏總管怔的一怔,望著黑髯老者,驚奇的道:「堂主已經知道了?」
他口氣顯得十分驚詫,生似堂主不該已經知道的一般。
黑髯老者森冷的臉上,擠出一絲冷峻微笑,說道:「本座方纔已經讓人通知你了,奕仙樂天民,身份特殊,叫你不可開罪於他。」
夏總管嚥了一口口水,躬身道:「是的,屬下奉到堂主指示,親自在館中照料,但屬下要向堂主報告的,並不是那個胖老人……」
黑髯老者道:「那是接待九大門派掌門的延紊館出了事麼?」
夏總管道:「不,不是延菜館,是玲瓏仙館住進了一個奇怪的人。」
黑髯老者臉色微變,問道:「玲瓏仙館不是住了武林二老,今晚住進去的,只有奕仙樂天民,一共是三個人,還有誰來?」
夏總管躬;身道:「是的。」他又嚥了一口口水,接道:「堂主知道的,玲瓏仙館一共只有五間上房,前幾天夭山掃雪翁,君山洞庭叟應邀前來,他們互相謙讓,誰也不肯住中間一間,於是分住了左右兩問廂房,空出中間一間……」
黑髯老者微感不耐,說道:「這些本座早已知道。」
夏總管連連躬身道:「是的,屬下只是把館中情形,略加敘述……」他口氣一頓,接著說道:「方纔那胖老人奕仙樂夭民大搖大擺的走進玲瓏仙倌,派在館中伺候的兩名使女來不及阻攔,就被他闖進中間一間……」
黑髯老者怒哼道:「糊塗,本座不是已經派人通知你了麼?」
夏總管額上不由綻出汗來,躬身道:「是,是,差幸屬下接到堂主令諭,及時趕去,總算她們沒有開罪他。」
黑髯老者微嘿道:「你們要是開罪了他,教主罪怪下來,看你們還保得住腦袋?」
這下連站在邊上的金總管,也禁不住綻出汗來。
夏總管連聲道:「是,是,屬下知道保不住腦袋。」他又嚥了一口口水,結結巴巴的道:「屬下再三交待了她們,不可開罪胖老人家,這時延菜館,拒秀館的來賓,也陸續到了,屬下就在四周巡視了一遍,還未回轉,就見派在玲瓏仙館的使女,匆匆趕來報告,說又有一個人闖了進去,屬下接報,就急急隨後趕去……」
黑髯老者動容道:「此人是誰?」
夏總館嚅嚅道:「屬下不知道。」
黑髯老者道:「你趕去之時,此人已經退出了麼?」
夏總管道:「沒有,他住進了中間那一間。」
黑髯老者奇道:「他和奕仙樂天民同住一個房間?」回過頭去,朝金總管問道:「他在船上除了和華山門下姓紀的下棋。就沒有和旁人打過招呼?」
金總管搖頭道:「沒有,他只是和姓紀的下了三天棋。」
黑髯老者神色稍弄,轉過頭來,道:「那是華山門下姓紀的了,一定是樂天民約他下棋去的,唔。咱們這裡雖然嚴格規定,住在挹秀館的人,除有師長住在延菜館,可以進入延菜館之外。但延菜、挹秀兩館的人,都不准到玲瓏仙館去,不過奕仙樂天民情形特殊,若是他約了華山門下姓紀的進去,你們不得阻攔。」
夏總管連連應「是」,兩眼望著黑髯老者,說道:「稟告堂主,進去的並不是華山門下。」
黑髯老者臉色一沉,道:「那是什麼人?」
夏總管道:「屬下不知道那人是誰:據說他走進中間那間房子,胖老人家就自動讓給了他。」
黑髯老者身子一震,雙目神光暴射,追問道:「你說什麼?」
夏總管深深吸了口氣,才道:「屬下趕到之時,那人已經關上房門,屬下是聽兩名使女說的。」
黑髯老者道:「她們怎麼說?」
夏總管拭拭臉上汗水道:「她們說,那人一腳跨進中間房間,只聽胖老人嘻嘻笑道:
「原來是你,你也來了,』那人始終沒有說話,胖老人家就自動退了出來,住進左首靠邊那一間去了。」
黑髯老人道:「她們奉派在玲瓏仙館、難道問也沒問人家一聲?」
夏總管道:「她們因先前闖進館去的胖老人家,堂主就很快的吩咐下去,不准開罪了他,因此只當此人也和胖老人家一樣,是個大有來頭的人,不敢多問。」
黑髯老人哼道:「真糊塗,唔,此人是何模樣,總看清楚了?」
夏總管道:「沒有,據說她們只看見一個人影搖搖擺擺的進去,連這人穿的是什麼衣服,都沒看清,好像是穿長衫的,胖老人家退出之後,那人就關起房門,呼呼大睡了。」
黑髯老者呆住了,攢攢眉道:「此人會是誰?連奕仙樂天民都會把房間讓給他……」他沉吟半晌,回頭朝金總管道:「如此說來,此人極可能也是乘你的迎賓船來的了!」」
金總管聽的臉無人色,機伶伶打了個寒噤,急忙躬下身去,顫聲說道:「不、不可能,屬下……」
黑髯老者重重哼了一聲,道:「青衣堂下,都是些膿包!」
兩個總管,誰也沒敢吭聲。
黑髯老者續道:「光憑奕仙樂天民還要把中間房間讓出來,此人一身成就,已是可想而知,就算他站在你面前,」只怕你也看不到他,他要乘你的船來,會讓你知道嗎?」
金總管聽的心頭一寬,連連躬身道:「是,是,他就站在屬下面前,屬下是瞧不到他,屬下自然也無法知道他在船上了。」
黑髯老者霍然起立,沉聲道:「此人來的古怪,本座必須立刻進宮,稟明教主才好。」
第二天,是三月初十日,距大會日期已經只有一天了!
早晨,紅日初升!
挹秀館中,響起了一片叮叮鈴聲,那是早餐鈴。
後進膳堂上,一共有五張方桌,每張桌子早已放好了一鍋稀飯,四碟小菜,和一大盤煎餅。
挹秀館的來賓,都是江湖各門各派的門人弟子,此刻聽到鈴聲,已經魚貫走進膳堂。
他們遵照規定,每人臉上都戴上了面紗。這薄薄一層黑紗,蒙在人臉上,從裡面看出去,仍然十分清晰,但別人看你,就瞧不清面貌。
敢情他們規定每個人都要戴上面紗,就是為了使人與人之間多上一層隔閡,免得大家問來問去。
岳小龍、凌杏仙隨著大家進入膳堂,好在桌上貼有號碼,各人按號入席。
岳小龍舉目打量,但覺膳堂上一共有三十多人,女的約占三分之一,因為大家都戴了面紗,瞧不清面貌,經他仔細辨認,第三桌上坐著一對男女,正是楊宏勳和姚玉琴。
敢情大家心頭有著某種顧忌,膳堂上雖然進來了這許多人,但誰也沒和誰交談,除了啜粥的聲音,聽不到一句寒暄。
一會工夫,有人陸續吃畢離去,岳小龍、凌杏仙也雙雙站起,朝第三桌走了過去。
在岳小龍心中原想和楊宏勳、姚玉琴打個招呼。那知自己兩人還未走近,楊宏勳、姚玉琴兩人也匆匆站起,朝外走去,連望也沒望自己一眼。
岳小龍心中不覺一怔,暗想:「銅沙島上縱然有許多禁條,但也沒有禁止來賓互相交談。何況紀念幼和楊宏勳原是多年至交,在此地見了面,談上幾句,又有何妨?何用裝作互不相識?這樣豈不反而露出破綻來了?」
心中想著,只得舉步朝膳堂外走去。
正行之間,鼻中忽然聞到一陣濃馥的香風!抬頭瞧去,只見自己前面正有兩個身穿花衫花裙的姑娘,扭著柳腰,朝外行去,一陣又一陣薰人欲醉的香風,就是從他們身上散發出來的!那兩個花衫姑娘,不但身上好香,尤其他們水蛇般的腰身,款款擺動,更是引人入迷!
只要你瞧上一眼,若還捨得移開眼光,那你就不是男人。
她們此刻已經款步跨出挹秀館大門,在她身後,也有七八個人,跟著朝館外行去。
岳小龍眼看大家都朝館外走去,心中一動,低聲說道:「妹子,我們也到外面去走走。」
兩人跨出挹秀館大門,朝陽普照,一片草坪上,嫩綠如茵,遠處已有四五對人,沿著花樹散步。
走在前面的兩個花衫姑娘踏著青青嫩草,緩步而行,經風一吹,她們身上濃馥的香氣,散播得更遠!
草坪上所有的人,誰都聞到了!
跟在她身後的人,也越來越多,這時已有十幾個人。
雖然大家只是遠遠的跟著,好像各自在草坪上散步,但明眼人誰都看的出來,這些人如蠅之附膻,根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凌杏仙低低陣了一口,哼道:「招蜂引蝶!大哥,我們別和他們走在一起。」
就在這時,只見一個身穿天藍長衫的漢子,忽然蹩近花衫姑娘的身側,輕桃的笑道:
「兩位姑娘身上好香,大概是抹了姑蘇寶香堂精製的茉莉花露吧?」
右邊一個偏頭一笑,嬌滴滴的說道:「才不是呢,我們是自己用迷人草和玫瑰花、九碗蘭三種香料製成的,茉莉花露那裡會香中帶甜?」
那藍衫漢子得寸進尺,湊了過去,低笑道:「啊,原來是姑娘們自己練制的,唔,唔,不錯,果然是香中帶甜,難怪在下聞到鼻裡,一直甜上了心頭。」
右邊那個姑娘用紅中抿抿小嘴,噗嗤笑道:「你這人真好玩,心也會甜的?」
兩個花衫姑娘一直朝前走去,那藍衫漢子越跟越近,一面邪笑道:「這香味本來已經甜的迷人,再從姑娘身上發出來,自然甜到心裡去了。」
右邊的花衫姑娘回過頭去,鬢髮幾乎快碰上藍衫漢子的鼻尖,但她卻毫不為憐,格的笑道:「你真會說笑,嗯,你怎麼湊的這樣近,也不怕香昏了頭?」
她有意無意舉起手上紅帕,輕輕揚了揚!
那藍衫漢子這回真的昏頭轉向,受寵若驚,口中說道:「在下……在下……」
話聲未落,咕咯往地上倒去?
大家眼看藍衫漢子正在調笑之際,突然倒了下去,不用說這是著了人家的道,不禁齊齊一驚!
突然有人冷哼一聲,從人叢中竄出兩名藍衫漢子,一下掠到兩個花衫姑娘身前,攔住了去路。
兩人迅快的從身邊掣出刀來,其中一個冷喝道:「臭丫頭,你把咱們大師兄怎麼了?」
兩個花衫姑娘依然緩緩的行了過去,右邊一個口中「唷」了一聲,道:「你們這幹什麼,你大師兄說我們自製的香料,甜的要命,你卻罵起我們臭丫頭來了,你聞聞看,到底是香是臭?」
她右手輕舉,又把那方小小紅中,作勢揚了揚!
兩個持刀漢子自然識得厲害,忙不迭的朝後躍退。
右邊那個姑娘嗤的笑道:「別怕呀,我只是逗逗你的嘛,看你們還拿著明晃晃的鋼刀,原來經不起嚇唬。」
兩個持刀漢子雖然心存顧忌,但在眾目睽睽之下,那肯示弱,左邊一個厲聲喝道:「大家都是作客來的,不願在此時此地,和你們動手,可不是怕了你們,快快拿出解藥來,咱們也不為已甚。」
右邊花衫姑娘嬌笑道:「是咯,山西快刀門的人,又怕過誰來?你們既然知道大家都是作客來的,就不該持刀相向,出口傷人,老實說,不為已甚的該是我們,要是換個地方,像你們倆人這般無禮,早就請你們乖乖的躺下去了。再說你們大師兄,只是香昏了頭,讓他在地上躺著,聞聞土氣就好,這要什麼解藥?」
口中說著,兩個人依然款款緩步,朝前走去。
左邊那個女的,卻始終一言不發,好像根本沒這回事一般。
兩個持刀漢子倒也不敢阻攔,怔怔的守在大師兄身邊,眼看著她們離去。
凌杏仙低聲問道:「大哥,山西快刀門,在不在九大門派之中?」
岳小龍微微搖頭道:「列名九大門派的,只有八卦、形意兩門。」{兩人走近假山,循著石砌朱欄,朝上行去,一會工夫,登上山頂。
只見一座八角亭中正有兩個人起身離去,從另一頭的小徑盤曲而下,從背影看去,這兩人正是楊宏勳和姚玉琴了。
凌杏仙忍不住披披嘴道:「大哥,你看到沒有,他們好像是有意避開我們呢!」
岳小龍目光向四下瞧了瞧,低聲道:「也許他們不願人家知道。」
凌杏仙道:「我就瞧不慣姓楊的那種人,處處故作神秘。」
岳小龍沒有作聲,緩步走入亭中,雙手扶著欄杆,目注遠處,但見南首一片樹林之間,矗立著一座高大巨宅,建造的甚是氣派,也高過其他的害屋。心中暗暗忖道:「不用說,那是銅沙島主居住之處了,但不知母親被他囚在哪裡?」
凌杏仙依著他身邊,理了理秀髮,低聲道:「龍哥哥,你在想什麼心事?」
岳小龍四顧無人,壓低聲音,說道:「你看,南首那座高大巨宅,定是他們島主住的地方,媽被他們擄來,也許就關在那裡!」
凌杏仙道:「那該怎麼辦呢?」
岳小龍道:「今天已經是初十了,他們大會,定在明天舉行,那麼今晚就是大會前夕,他們的人。一定都很忙,在防範上,自然比平日要較為鬆懈,我們今晚就去探探下落。」
凌杏仙緊張的道:「今晚就去?」
岳小龍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們既然來了,總不能放過今晚的機會……」
話聲未落,瞥見有人朝山頂走來,急忙低聲道:「有人來了!」
兩人裝作閒眺模樣,並沒回過頭去,但一陣風來,鼻中聞到一股濃馥的香氣,不用看,就知道來的是什麼人了!
但聽一陣細碎的腳步聲,漸漸走近,一個嬌滴滴的聲音,輕「唷」一聲,笑道:「原來這裡已經有人來了。」
聞其聲,知其人,說話的正是右邊那個花衫姑娘,岳小龍、凌杏仙目注遠處,依然沒去理會。
香氣愈來愈濃,她們敢情已經走進亭子來了!
只聽右邊一個又嬌聲說道:「兩位雅興不淺嘛,瞧你們都佩著銀穗長劍,那是華山派門下了?」
話聲已在身邊,而且在跟自己兩人說話,這下,岳小龍不能再不理人家了,緩緩轉身去。只見右邊那個隔著面紗,猶可隱約看到她一雙亮晶晶的眼睛,正在瞧看自己,這就拱拱手道:「兩位姑娘請了,在下兄妹正是華山門下。」
左邊一個似是不喜多言,神情冷落,右邊一個卻嫣然笑道:「我叫何嘉嘉,這是我師姐姬真真,兩位貴姓大名,還沒請教呢?」
她一蜜一笑,濃香迎面,熏人欲醉!
岳小龍道:「在下紀念勳,舍妹單名一個敏字。」
何嘉嘉嬌聲道:「原來是紀少俠,啊,華山派有一位人稱雲裡飛的紀大俠紀叔寒,不知是少俠什麼人?」
岳小龍道:「姑娘說的,正是家父。」
凌杏仙看不慣何嘉嘉那副妖燒模樣,心中不耐,叫道:「大哥,我們走吧!」
不等岳小龍回答,轉身朝小徑走去。
岳小龍連忙朝兩人拱拱手,跟在凌杏仙身後,盤曲走下假山。
凌杏仙回過頭來,笑道:「大哥好像和她談的很投機呢!」
岳小龍道:「人家既然見詢,總不能不理人家。」
凌杏仙披披嘴道:「這種女人,一股妖氣,和她有什麼好說的?」
口中說著,人卻朝假山左側一帶花樹林中走去。
岳小龍聽她口氣,心知表妹犯了小性,正想告訴她江湖上有許多眶睨必報,自己兩人是作客來的,犯不上和人家結怨。
但話還沒出口,瞥見凌杏仙身前,忽然閃出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漢子,擋住了去路,口中說道:「來人止步。」
凌杏仙道:「你幹嘛攔著我?」
那青衫漢子道:「姑娘身為來賓,當知賓館中的規定了?」
凌杏仙道:「我自然知道,你們規定所有的來賓,不得走出花林,我並沒有走出花林,犯了你們什麼規定?」
青衣漢子道:「在下奉命行事,二位快退出去吧!」
凌杏仙道:「我偏不退出去,看你把我怎的?」
青衣漢子冷聲道:「兩位若不再退走,那是逼我無禮了?」
岳小龍正待把表妹勸定,凌杏仙已經怒哼了一聲道:「我們是參與大會來的賓客,你一個下人,敢對姑娘這般說話?」
青衣漢子道:「在下已經好言相勸,你們違反規定,擅入花林,在下可以格殺不論。」
凌杏仙越聽越氣,嗆的一聲,撤出劍來;嬌叱道:「你試試看?」
青衣漢子獰笑道:「小丫頭,這是你們自己找死!」
話聲未落,左手突然揚起,射出一蓬藍雨!
此人出手又陰又快,一心只想把岳小龍、凌杏仙兩人置之死地,他打出的一蓬藍雨,不知是什麼暗器,其中還閃爍著無數金芒!
這樣驟施殺手,任何高手,都未必能躲閃得開!。
誰知就在這時,只見一條人影,直飛而來,舉手之間,那一蓬比電還急的藍雨,一下都收了過去,翩然落到地上。」
原來竟是一個身穿青色衣裙的少女,嬌聲叱道:「青字十三號,你不要命了?」
那青衣漢子驚然一驚,連退了兩步,望著青衣少女,滿臉驚疑的道:「姑……姑娘,他們兩人……」
青衣少女理也沒理,轉身朝岳小龍躬身施禮,口中說道。「小婢奉樂老人家之命,特來請紀少俠下棋去的。」
岳小龍瞧的暗暗一驚,付道:「憑她方才收暗器的身手,比自己兩人不知要高明了多少,原來竟然只是一名使女!」
凌杏仙問道:「大哥,她說的樂老人家,就是那個黃魚老頭麼?」
岳小龍點點頭、凌杏仙低笑道:「他又要你下臭棋去了。」
青衣使女道:「小婢已經找了一會,只怕樂老人家早已在等候了,紀少俠快隨小婢去嘛!」
凌杏仙頗想瞧瞧玲瓏仙館內究竟住了些什麼人物?這就問道:「我可以去麼?」
青衣使女想了想,笑道:「樂老人家雖然只吩咐小婢,來請紀少俠,姑娘若要跟紀少俠同去,自然沒有問題的了。」
凌杏仙道:「大哥,我們快走嘛。」
青衣使女道:「小婢替兩位帶路。」
說完,轉身朝前行去。兩人跟著她越過草坪,進入玲瓏仙館!但覺這座院落甚是清靜,兩邊放著許多盆栽的奇花異奔,幽香撲鼻,大廳上陳設古雅,但卻闃無一人。
青衣使女領著兩人從廳後一座樓梯上去,繞出迴廊,但見一道寬闊走廊,畫簾高啄,雕欄鰻泅,扶欄遠眺,嫩草如茵,假山亭台,盡入眼底。正面是一排五間精緻富間,住在裡面的,當然都是身份極高的人。
岳小龍只知「延菜館」是接待江湖各大門派掌門人的所在,這「玲瓏仙館」到底住了些什麼人物,他實在想不出來。
就說這位矮胖老人吧,自己也只是昨晚聽黃衣駝背老人叫他樂天民,但樂天民究竟是何來歷?還是一無所知。此刻轉出迴廊,只見長廊上放著一張矮几,正有兩位老人坐在錦墩上弈棋。
這兩個老人左首一個一頭銀髮,長眉鳳目,臉色紅潤,身軀微胖,右首一個五短身材,扁臉濃眉,連鬢短髭。
他們下的是圍棋,棋平上黑白相間,雙方的棋,被切成了幾個小塊,戰況似已至「中盤」階段。各自拈子沉思,對青衣使女領著岳小龍、凌杏仙兩人走來,都一無所覺,連眼也沒抬一下。
這時只聽左首靠邊那一間傳出矮胖老人的聲音,叫道:「小哥快來,你沒瞧到兩隻老蝸牛一盤棋,從昨晚下到今天,還只下了半盤,也沒想想一大把年紀了,就算活到一百歲,還有幾盤棋好下?真是蹩腳透頂!咱們從這時候開始,到吃中飯,快一點,還好下個五六百盤,也給他們示範示範。」
隨著話聲,樂天民矮胖而臃腫的身軀,已經從左側房中,像滾球般走了出來!
岳小龍聽的暗暗好笑:「你還說人家是臭棋,你下的才是臭棋呢!」
樂天民手上端著一張紫檀矮几,和兩個錦墩,邊走邊說:「這走廊上又寬闊,又明亮,又通鳳,真是下棋最好的地方。」他放下矮几,朝凌杏仙點了點頭,嘻嘻笑道:「姑娘是看老漢下棋來的了,你大概想跟老漢學上兩手絕著吧?」
凌杏仙道:「我才不要看你和大哥下棋呢,我是想瞧瞧玲瓏館來的。」
樂天民道:「玲瓏仙館有什麼好瞧?幾時老漢有空,帶你到京都皇帝老子的宮裡去瞧瞧,才是真的。」
他一邊說話,一邊用指甲朝光滑如鏡的紫檀茶几面上劃了下去。」
青衣使女瞧的一急,慌忙叫道:「老人家……」
樂天民落指如風,三兩劃,已在紋理堅硬的紫桓矮几面上,橫七直八,劃了好幾條棋線。
每條深淺如一,竟然比人用尺量了再劃,還要準確,一面回過頭去朝青衣使女問道:
「姑娘有什麼事嗎?」
青衣使女阻止不及,眼看他已經在雕刻精緻的矮几上,劃下許多線條,還有什麼好說?
樂天民嘻嘻一笑,道:「是了,老漢房裡,一共只有兩個錦墩,麻煩姑娘就替老漢到隔壁房裡,再拿一個來可好?」
青衣使女因總管再三交待,不可開罪老人家,只好答應一聲,從右側空房中,取了一個錦墩,放到矮几邊上,一面說道:「老人家還有什麼吩咐?」
樂天民早已把棋盤劃好,笑咪咪的道:「謝謝姑娘,沒有事了。」
青衣使女施了一禮,返身退下樓去。
樂天民從懷中取出棋子,在棋盤上排著,一面轉頭朝凌杏仙道:「小姑娘,你也坐下來呀!」
凌杏仙道:「我才不要坐呢!」
樂天民道:「小哥,咱們快下了。」
岳小龍排好棋勢,說道:「老人家請。」
兩人一開始,走了兩步,就快殺快吃起來,凌杏仙看的索然無味,心中暗暗罵道:「真是臭棋!」一面說道:「我過去看看他們下的棋。」
樂天民出手如電,迅快的和岳小龍搶著吃棋,一面不悅的道:「兩隻老蝸牛的棋。有什麼好看,老漢只要看他們那付慢吞吞的模樣,就會叫人等出急驚風來!」
凌杏仙沒加理會,轉身朝兩個老人走去。
那兩個老人相對盤坐,大家目注棋盤,一聲不作,凌杏仙悄悄的走近他們身邊,依然一無反應。
凌杏仙細看兩人下的棋,銀髮老人是白子,扁臉老人是黑子。他們似是從棋局中間開始,黑白相纏,黑子緊盯著白子,一個板、一個斷,你長,我也長,你跳,我也跳,互相糾纏,切成了不少小塊,勝負難分。
凌杏仙站著看了一回,只見銀髮老人拈起一枚白子,下到中間,凌杏仙看出他這是罩著,心中正在猜想,看扁臉老人如何封法?
銀髮老人忽然悠悠轉過臉來,朝凌杏仙微微一笑。
凌杏仙只覺耳邊響起一個細如蚊子的聲音說道:「姑娘似乎還不知道奕仙樂天民的來歷?」
凌杏仙聽的一怔,她知道這說話的正是銀髮老人,忍不住舉目朝他望去。
銀髮老人依然目注棋盤,生似方才不是他說的!但在此時,凌杏仙耳邊又響起那縷細如蚊子的聲音,說道:「奕仙從不輕易許人,也從不輕易和人對奕,機會難得。姑娘如能在旁細心觀看,自可獲益匪淺。」
凌杏仙暗暗奇怪,心想:「聽他口氣,似是對矮胖老人十分推重,一個專下臭棋的人,居然還是奕仙,像他那裡碰上就吃的棋子,看了還會獲益匪淺?」
心念轉動之際,只聽那聲音又道:「姑娘可是不相信麼,奕仙樂天民乃是當今武林中幾個絕世高人之一,他一手棋藝,已臻出神入化之境……」
只見一名青衣使女,匆匆上樓,躬身道:「咱們少島主拜會諸位老人家來了。」
話聲一落,立即向旁閃開,恭身而立。
接著緩步走出一個錦袍佩劍少年,一眼瞧到樂天民,慌忙一拱到地,含笑道:「晚輩奉家父之命,向諸位老前輩叩安來的。」
這人正是少島主齊少宸,此刻滿臉堆笑,狀極恭敬。
原來奕仙樂天民住的是靠左第一間,他搬出矮几,在走廊上和岳小龍對奕,齊少宸登上樓來,第一個遇上的自然就是他了。
樂天民回過頭來,嘻嘻一笑,道:「少島主好說了,叩安兩字,老漢不敢當,令尊可好?」他口中說著,一手依然下得很快,一面還催著岳小龍道:「小哥快下,棋可不能停。」
齊少宸恭身回道:「家父托庇粗安,他老人家聽說樂伯父來了,甚是高興,本來要自己來的……」
樂天民沒待他說完,連連搖手道:「使不得,使不得,這更不敢當了,令尊縱然還沒忘記我這糟老頭,但他身為一島之主,怎好纖尊降貴,來看老漢?其實老漢來了,應該是老漢去看看島主才對,只是老漢一連幾天,坐船坐的頭昏腦脹,睡了一晚,今天一早起來,精神好了些,就棋癮大發,剛剛把這位小哥找來,下上幾盤,就沒時間了。
齊少宸道:「樂伯父奕中之仙,晚輩不打擾雅興了。」
說完躬身一禮,正持舉步朝廊上過去!
樂天民左手一攔,道:「少島主還要到哪裡去?」
齊少宸道:「晚輩奉命而來,還要向幾位老前輩問安。」
樂天民道:「他們就在那邊下棋,都聽到了,我看不用過去了。」說著大聲叫道:
「喂,掃雪老兒,洞庭老兒,你們聽到了沒有,少島主特地向你們問安來的。」
他這一嚷,聽的岳小龍驀然一驚,暗道:「他口中掃雪老兒,洞庭老兒,莫非是天山掃雪翁,君山洞庭異叟?這兩位老人和泰山雲中叟,黃山天都老人齊名,合稱武林四老的兩老。」
心中想著,手上下棋,不覺慢了下來。
樂天民催道:「小哥,你在想些什麼,該你下了。」
那邊掃雪翁和洞庭異叟一齊拱拱手道:「少島主替老朽覆上島主,老朽等人疏懶成性,島主這般厚待,實在愧不敢當。」
樂夭民嘻嘻一笑,道:「少島主聽到沒有,咱們這時候都在下棋,心無二用,世俗之禮,一概免了,少島主請回去吧!」
齊少哀微微一笑,道:「樂怕父說得極是,只是晚輩奉家父之命,向諸位老前輩請安而來,理當一一叩請到了才是。」
樂夭民道:「你不是都看到了麼?」
齊少宸道:「中間房中,還有一位老前輩……」
樂天民搖手道:「他還沒睡醒,我看少島主不用去了。」
齊少宸道:「樂伯父說的極是,只是……」
樂天民搖道:「不用說了,等他醒來,老漢自會告訴了,少島主已經來過了。」
齊少震為難的道:「晚輩奉命而來,連這位老前輩的面也沒見到,叫晚輩如何覆命?」
岳小龍聽的暗暗奇怪:「中間房中,住的不知什麼人?樂天民似是故意不讓他進去,齊少震卻是非進去不可!」
樂夭民笑嘻嘻的道:「沒關係,你就說老漢說的,別去驚動他就是了。」
齊少宸道:「這個……」
就在此時,岳小龍吃了他一個車。
樂天民不悅的道:「老漢被他吃了車去,少島主別站在這裡了。」
一探手也搶著把岳小龍一個馬吃了。
岳小龍又吃了他一個過河卒子,樂天民哈哈一笑,也偷吃了岳小龍的炮,岳小龍口中「咦」了一聲。
齊少震趁機一轉身,往岳小龍身邊閃過,朝中間房走去。
樂天民氣道:「你想過河?」輕輕一撈,一把抓住齊少宸後領,說道:「老漢下棋的時候,不喜歡人打擾,少島主這是明知故犯了。」
隨著話聲、一揚手把齊少宸朝檻外丟了出去。
岳小龍幾乎連看也沒看清楚,他是如何出手的?但覺他三個指頭,像吃棋子一般,隨手拈來,就抓住了齊少宸後頸。
自己在泰山腳下,會和齊少震動過手,知道他武功極高,但此刻在樂天民手下,連絲毫反抗之力也沒有,像稻草人一般,被他朝樓下摔了下去。
就在他心念轉動之際,但覺微風颯然,一道人影依然從檻外直飛而入,這人當然是齊少宸!
他被樂天民摔下樓去,又閃電般竄上來了,但他身影還沒落地,樂天民一探手,不知怎的又被他抓個正著,依然只用三個指頭,像下棋一般,拈到了他,一面笑道:「少島主家學淵源,身手倒快捷的很,真是虎父無大子,你來的時候,島主一定跟你說過。老漢下棋的時候,六親不認,棋旁不語真君子,最討厭就是有人在旁嚕嗦,老漢把你送下樓去,那是最客氣的了。」
說話之時,連下了十幾步棋,還一面叫「吃」,叫「將」,忙個不停。
齊少宸被他三個指頭拈過的地方,又酸又麻,渾身使不出半分力道,一張俊臉,脹得通紅。心頭敢怒而不敢發作,冷冷說道:「樂伯父對晚輩出手,不怕失了身份麼?」
樂天民笑道:「老漢一個糟老頭,有什麼身份?不過天底下不論什麼人,為了打擾我下棋,被我摔過的人,不知有多少,少島主也不用放在心上。」
他含笑說來,好像打擾他下棋的人,都該被他摔,但口氣卻是十分托大。
齊少宸道:「晚輩去向中間房住的老前輩叩安,並沒有打擾你老,不知樂伯父何以不准晚輩過去?」
樂天民笑道:「是了,老漢只是受他之托;不准有人打擾他。」
齊少宸道:「家父昨晚聽說有人住進玲瓏仙館,不知來的是哪一位故人?因此命晚輩前來請安,樂伯父既然受他之托,當知這位老前輩是誰了?」
樂天民嘻嘻一笑道:「少島主這算白問了,老漢根本不知道這位朋友是誰?」
齊少袁不信道:「樂伯父不知這位老前輩是誰,怎會受他之托?」
樂天民笑道:「他只和老漢打了個手式,說他要好好睡上一覺,不准有人打擾於他,如此而已。」
岳小龍聽他說出手式,不禁想起在船上之時,樂天民也跟金總管打了個手式,金總管就神色大變,對他十分恭敬了。不知這手式,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只聽樂天民接著說道:「好了,老漢知道的都己告訴了少島主,你現在可以走了。」
齊少宸但覺他話聲一落,自己手腳果然已能活動,這就躬身一禮道:「晚輩敬遵樂伯父令諭,告退了。」
說完轉身朝樓下而去。
樂天民回頭道:「小哥,你這幾步怎麼又慢下來了?,心裡在想些什麼?下棋講求眼到、心到、手到、落子無悔,愈快愈妙,你下了這許多棋,竟連這點道理都不懂,心裡胡思亂想,那想有什麼妙著?」
岳小龍聽他說的雖是下棋,但卻和武功原理,頗相吻合。驀然想起他方才三個指頭輕而易舉的拈住齊少袁,那分明和他拈棋子的手法,一模一樣,心頭一動,不覺留上了心。
這一仔細觀看,但覺樂天民每一步棋,下的手法,迥然不同,最奇怪的,是他三個指頭,竟然千變萬化,愈下愈快。粗看起來,只是搶著吃棋,絲毫不見有異,要不是和他在船上下了三天兩晚,真還看不清楚。
岳小龍心頭大感驚奇,忖道:「他這下棋的手法,原來竟是武功!」
一時之間,連忙澄心靜慮,仔細察看,一面默默記憶,一面刻意摹仿。
凌杏仙得了掃雪翁暗中指點,女孩兒家心思較細,此刻也已發覺奕仙樂天民下棋的手法,果然迥異尋常,也就站在一旁,留神細看。
樂天民似是絲毫未覺,依然和岳小龍搶著快下快吃,下的津津有味。他號稱奕仙,棋可下的實在蹩腳,但這回岳小龍、凌杏仙因潛心研看他的下棋手法,也就不覺得枯燥乏味了。
中午時光,青衣使女悄悄上來,躬身伺候道:「老人家,酒菜都準備好了,你老請吃飯了。」
樂天民回頭問道:「你替這兩個娃兒準備了沒有?」
岳小龍站起身道:「在下兄妹可回挹秀館去吃,不勞準備了。」
青衣使女嫣然笑道:「方纔夏總管已經吩咐小婢,替兩位也準備了。」
樂天民笑道:「小哥用不著客氣,就在這裡吃吧,吃好了,咱們可以早些開始,老漢別無嗜好,對下棋一道,是樂此不疲,走,咱們吃飯去。」
說完,當先朝迴廊上走去。
岳小龍、凌杏仙跟在他身後,穿過迴廊,走入一間宮殿式的廳堂。但見雕樑畫棟,彩繪奪目,廳上家俱,古式古香,佈置得富麗堂皇,精雅絕倫。
中間放著品字形三張紫檀雕花方桌,桌上銀盞牙著,冷盤熱炒,放滿了酒菜,兩名青衣使女站在邊上,狀極恭敬。
這情形好像是富貴人家宴客一般,但廳上卻是靜悄悄的,不見一個賓客。
樂天民領著兩人,昂然走到左首一席坐下,一面朝岳小龍、凌杏仙兩人笑道:「來,你們也坐下來,不用客氣。」
兩名使女手捧銀壺,替三人面前,斟滿了酒。
岳小龍目光轉動,心中暗道:「看來這三席酒菜,中間一席,只放著一付杯筷,想是替住在中間房間的那人準備的,右首席上,放了兩付杯筷,是武林二老天山掃雪翁和洞庭異叟的席位了。住在中間房中的那人,聽齊少震的口氣,似乎連島主都不知他的來歷,不知究是何等人物?想來他吃飯總要起來了。」
正想之間,天山掃雪翁和洞庭異叟也相偕緩步而入,逕自在右首席坐下,一名青衣使女即趨了過去,替兩人斟酒。
樂天民早已舉起酒杯,笑嘻嘻的道:「來,咱們喝酒,別管他們。」
岳小龍道:「在下兄妹不善飲酒。」
樂天民道:「不善飲酒,就少喝一點,下棋和飲酒,都是雅人雅事,缺一不可,你們奠看老漢一身俗肉,老漢心裡可雅的很呢!」
說完,咕的一聲,乾了一杯。
岳小龍陪他乾了一杯,凌杏仙聽的抿嘴一笑,也舉杯淺淺的在唇邊沾了一下。
青衣使女立即又替兩人斟滿了酒。
樂天民一臉高興,舉杯說道:「小哥,來,再乾一杯,年輕人喝幾杯酒,又怕什麼?」
岳小龍只好又和他乾了一杯。
樂天民大笑道:「看來咱們這忘年之交是結定了,這叫做棋逢敵手,酒遇良材,來,來,還有一杯,喝了就好。」
岳小龍拗不過他,只好又和他乾了一杯。
樂天民伸手從青衣使女手中,接過酒壺,說道:「不用斟了,你給我們裝飯吧!」
說完,舉起酒壺,咕嘟喝了下去。
青衣使女替三人裝了飯來,大家匆匆吃畢。
樂天民站起身,雙手拍著大腹,笑道:「這菜餚燒的味道不錯,油水也足,齊天老兒真會享受,小哥,酒醉飯飽,咱們又該去殺上一盤了。」
岳小龍眼看中間一席,空自擺滿了酒菜,始終不見那人出來,心中不禁暗暗納罕:「難道他除了睡覺,連飯也不吃?」
這一個下午,岳小龍自然又和奕仙樂天民快攻快殺的下著象棋。
凌杏仙坐在一旁,倒真的做到「棋旁不語」,原來她只是聚精會神的瞧著樂天民吃子時的手法。直到黃昏時分,兩人下了已經將近千盤,青衣使女又來請大家吃晚餐了。
岳小龍、凌杏仙隨著樂天民進入後廳,中間那一席,依然擺滿了熱騰騰的菜餚,虛位以待。直到大家吃畢,依然不見那人前來吃飯,敢情他還在蒙頭大睡,連飯都不想吃了。
跨出飯廳,岳小龍眼看天色已黑,想起自己兩人今晚有事,莫要被樂者頭拖著不放,耽誤了正事,這就拱拱手道:「時間不早,今天已經整整下了一天,老丈也好休息了。」
在他想來,樂天民嗜棋如命,自己要想不下,他未必就肯罷手,那知話聲出口,樂天民笑嘻嘻點頭道:「不錯,明天就是大會正日了,今晚大家都好好睡上一覺,明天才有精神。」
岳小龍道:「老丈說的極是,在下兄妹告辭了。」
樂天民微微一笑,忽然湊過頭來,壓低聲音道:「老漢看的出來,小哥好像懷有心事,今晚是人家開山門的前夕,依老漢相勸好好去睡覺吧,不可自作聰明。」
岳小龍聽的驀然一驚,還未開口。
樂夭民打了個呵欠,笑道:「你們回去吧,老漢也想睡覺了。」
岳小龍、凌杏仙走出玲瓏仙館,凌杏仙悄悄問道:「大哥,他方才和你說了些什麼?」
岳小龍道:「你不是也聽到了?」
凌杏仙道:「沒有,我只聽他說:「女娃兒,今天便宜了你』,沒聽到他跟你說的話。」
岳小龍聽的暗暗稱奇,一面說道:「妹子,咱們回房再說。」
兩人匆匆回到揭秀館,凌杏仙跟著岳小龍走進房內,隨手掩上木門,急急問道:「大哥樂老頭究竟說了什麼?」
岳小龍把他說的話,說了一遍。
凌杏仙道:「這就奇了,他在同一時間,跟兩個人說的話,怎會不同的呢?」說到這裡,忽然吃驚的道:「啊,大哥,聽他口氣,好像我們行藏,已經被他識破了呢?」
岳小龍沉吟道:」這位老丈,說話詼諧,真叫人摸不清他的路數。」
凌杏仙道:「咱們今晚該如何呢?」
岳小龍劍眉一揚,顏色道:「既然決定了,縱是刀山油鍋,也要去的了。」
凌杏仙問道:「大哥;我們什麼時候行動呢?」
岳小龍想了想道:「一般夜行人,大概都在二更過後出動,但這裡情形不同,我看還是過了三更再去,較為妥當。」
凌杏仙點點頭道:「大哥決定了就好。」
岳小龍道:「杏仙,時間還早,你快回房休息一回,莫要叫人起疑。」
凌杏仙粉臉一紅,忽然間好像想起什麼來了,口中「啊」道:「大哥,你有沒有發現樂老人家下棋吃子,都是極高深的點穴手法。」
岳小龍道:「原來你也看出來了!」
凌杏仙道:「你們在船上下了三天兩晚,我都沒有看出來,今天多虧那個銀髮老前輩暗中指點,總算學到了三十六記點穴手法。」
岳小龍道:「那是天山掃雪翁,哦,你說什麼?你學到了三十六記點穴手法?」
凌杏仙奇道:「難道你沒看出來?」
岳小龍道:「前幾天我已發覺這一點,他下棋的時候、隨手亂抓,極像是接暗器的手法,但因為他三個指頭,隨便亂抓,根本不成章法,還以為是看了他下棋,自己觸類旁通,領悟出來的。今天看他抓那少島主,和抓棋子一般,才使我想到他下棋的手法,可能就是武功,再仔細觀察,發現他抓棋子的手法,共有七十二個手勢,竟然是一套精奧絕倫的擒拿手法。」
凌杏仙道:「誰說的?我看了一個下午,他吃子的時候,雖是三指同出,但最後點出的只是一個食指,而且看來看去,就是那三十六個變化,大哥怎麼看成了擒拿手法呢?」
岳小龍道:「這就奇了,我從上午看到下午,他下棋的手法,明明是一種擒拿手法,共有七十二個變化,決不會看錯。」
凌杏仙睜大眼睛道:「這倒真是怪事,他一個人下棋,在同一時候,我們兩個人竟會看到了兩種不同的手法?」
岳小龍沉吟半晌,翟然道:「我想這是樂老人家有意以下棋的名,傳我們的絕藝了。」
凌杏仙道:「樂老人家縱然有意傳我們功夫,但怎會你看到的和我看到的不同呢?」
岳小龍笑道:「樂老人家號稱奕仙,以他的功力,出手如同電光石火,何等快速,他每一出手,要讓你看清,你就看清,不讓你看清,你就休想看的清,何況你又坐在邊上,方位和我不同,看到的自然也就各異了。」
凌杏仙道:「這麼說來,他真是神乎其技了!」
岳小經笑道:「這就叫奕仙嘛!」
凌杏仙嫣然笑道:「大哥學了七十二式擒拿手,我學會了三十六手點穴法,今晚正好給我們試試。」
岳小龍道:「你快回房去吧,還有一段時間可以休息。」
凌杏仙點點頭,悄俏閃出房去。
岳小龍掩上房門,回到榻上,盤膝坐定,正待趁這段時光,調息行功,做上一回功夫。
那知才一坐下,但覺心頭思緒,紛至沓來:
從青衣婦人假扮母親,想到了那位神秘莫測的黑氅老前輩,要自己兩人假冒華山門下,前來赴會。以及親眼瞧到車大先生毒發時的情景。接著又想到了奕仙樂天民,兩個體態輕盈,濃香熏人的花衫姑娘,高臥玲瓏仙館,不見其人的神秘人物……
總之,枯坐了一會工夫,近日所見所遇,一幕一幕凌亂的從腦海上浮現而起,一時那裡還靜得下來?索性睜開眼睛,仰首吐了口氣,略作澄靜。就在榻上,把日間和奕仙下棋時記憶下來的七十二式擒拿手法,緩緩複習了一遍,但覺這一套擒拿手法,愈練愈覺變化奇奧,精妙無方,心頭大喜過望。
正在全神練習之時,但聽耳邊有人嘻嘻一笑,說道:「孺子可教!」
岳小龍方自一愣,連念頭都來不及轉,但覺黑甜穴上一麻,翻身倒下,呼呼睡去。
這一覺睡得特別香甜,等他醒來;天色已經大亮,耳中但聽樓下傳來一陣清脆的搖鈴之聲!
那是起床鈴,催大家起床盥洗的鈴聲,再過頓飯時光、第二次鈴聲,就是早餐鈴了。
岳小龍驀然一怔,望著窗外,自言自語的道:「天亮了!難道已經是三月十一了麼?」
三月十一日,已是大會的正日子!
岳小龍怔怔的站在窗前,他幾乎要大聲叫喊出來:「該死,該死,自己怎會睡的這麼死法?」
適時房門上起了剝落叩門之聲,但聽凌杏仙的聲音叫道:「大哥,快開門。」
岳小龍打開房門,凌杏仙很快的閃了進來,低著頭道:「龍哥哥,我……我昨晚睡著了,不知怎的,好好坐在床上的人,竟會睡熟了,你一定很生我的氣了。」
岳小龍瞧她脹紅著臉盈盈欲涕,不覺搖搖頭,道:「我沒有生你的氣。」
凌杏仙突然破涕為笑,抬眼道:「龍哥哥……」
岳小龍低低噓了一聲,道:「你又忘了,應該叫我大哥。」
凌杏仙急忙改口道:「大哥,你真的沒生我的氣?」
岳小龍道:「我也睡熟了,直到剛才才醒過來。」
凌杏仙睜大雙目,奇道:「你也睡熟了?我還當你沒來叫我,就一個人去了呢!方才真把我急死了!」
岳小龍道:「昨晚你回房之後,我原想運氣調息,做一回功夫,那知思潮起伏,兀是定不下心來,就在床上溫習日間下棋時學來的擒拿手法……」
凌杏仙沒待他說完,搶著道:「大哥,我也是這樣,坐在床上就是東想西想,索性練習樂老人家吃子的手法,不知怎的,就一下睡熟了,說來真是奇怪,大哥,你知道我從來不貪睡的……」
岳小龍驀然間,想起昨晚依稀聽到耳邊有人說了句「孺子可教」,心中不覺一動,忍不住跌足道:「一定是他!」
凌杏仙聽龍哥哥忽然沒頭沒腦的說了句「一定是他」,偏頭問道:「大哥,你說什麼人?」
岳小龍恨恨的道:「你想還有誰?我們都著了樂老頭的道!」
凌杏仙奇道:「你說樂老人家?」
岳小龍道:「不錯,就是他,他昨晚和我們分手的時候,不是說叫我們好好回來睡覺,不可自作聰明嗎?他一走看出我們的企圖,才暗施手腳,阻止我們的行動。」
凌杏仙氣道:「這老頭真是豈有此理。」
岳小龍沉吟道:「這也不能怪他,也許他是一番好意。」
凌杏仙哼道:「還是好意,他明明在幫著他們。」
岳小龍道:「他在阻止我們前去冒險,也許是對的,我方才在想,大會前夕,對方防範可能更加嚴密,憑我們這點微未之技,實在無異是飛蛾撲火……」
凌杏仙聽的一呆,道:「那麼我們難道……」
岳小龍搖搖頭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也許過了大會之後,對方在防範上,就不會這麼嚴密,對我們更為有利……」
話聲未落,但聽一陣清脆的鈴聲,隱隱傳來。
岳小龍就忙道:「妹子,我們趕快洗把臉,下去吃早餐了,大會的時間也快到了。」
兩人匆匆洗了把臉,趕到膳堂;大家已經全到齊了!——
幻想時代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