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八章 一步登天 文 / 東方玉
君簫不好勝他,但也不能輸他,兩人這番較勁,是功力悉敵,誰也沒有勝誰。
這對馮友三來說,已是十分吃驚的事,但他臉上卻絲毫不露,呵呵笑道:「請坐,請坐。」
馬掌櫃自然看得出來,總管對雲驚天口氣上十分客氣,但兩人在握手之時,已經暗暗較了一次手勁,看情形雙方都差不多!
最使他迷糊的是總管平日自恃身份,對人很少有這般客氣,一口一聲的叫著「雲少俠」。
那就是說雲驚天必然有著極為特殊的身份無疑,但既有特殊身份,總管何以又要和他暗較手勁呢?
馬掌櫃直到馮總管說出「請坐」,才上前道:「總管,這位一品刀祁老哥,是漢陽四泰鏢局李局主介紹來的。」
祁長泰拱拱手道:「江湖末流,特來拜見總管。」
馮友三嗯了一聲,點點頭道:「歡迎得很,天行,你替祁老哥安排好了麼?」
馬掌櫃忙道:「回總管,屬下因祁老哥成名多年,準備安排在屬堂福字級,不知總管意下如何?」
馮友三道:「很好,祁老哥先住下來,容兄弟回頭查查,哪裡有缺,再請祁老哥幫忙。」
祁長泰謝道:「還要總管多多栽培。」
馮友三「唔」了一聲,回過頭去,抬手摸摸鬍子。
這是給馬掌櫃的暗示,每次引著新進的人晉見總管,他抬手摸著鬍子,就是示意你可以退出去了。
馬掌櫃欠欠身道:「屬下還有一件事,要向總管報告。」
馮友三噢道:「你說。」
馬掌櫃道:「方纔雲少俠在屬堂一連通過了三場試驗……」
他因馮總管稱君簫「雲少俠」,在總管面前,自然不敢再稱「雲老弟」了,一面把三場成績約略作了個報告。
等他說完,馮友三的臉色已經漸漸沉了下來,嘿然道:「我要沈功甫去告訴你,雲少俠來了,你馬上陪他進來,如何擅作主張,還要雲少俠去經歷三場試驗?」
馬掌櫃囁嚅地道:「屬下因雲少俠沒有引介的人……」
馮友三沉聲道:「誰說雲少俠沒有引介的人?你知道雲少俠的引介人是誰……」
忽然住口不言,但不難從他口氣之中聽得出來,君簫的引介,必然是一位極有份量的人。
君簫知道這一定是姬紅藥關照過馮總管,這就急忙接口道:「總管這是錯怪馬掌櫃了,在下初來貴處,總得按規矩行事才是,何況馬掌櫃事先並不知道在下是找總管來的。」
馮友三臉色稍霽,含笑道:「有雲少俠這句話就好,否則少夫人責怪下來,說兄弟簡慢了貴客,兄弟可擔待不起!」
馬掌櫃聽得暗暗心喜,雲驚天原來是少夫人交代的人,自己方才差幸見機的快,沒有得罪了他,一面唯唯應是,說道:「屬下事前並不知道,還請雲少俠恕罪。」
君簫道:「馬掌櫃言重,在下說過,這是在下請求馬掌櫃按規矩行事,怎能怪馬掌櫃呢?」
馮友三一擺手道:「好了,行好,祁老哥新來,你領他去休息吧!」
馬掌櫃欠身道:「屬下遵命。」
祁長泰跟著拱拱手道:「在下告退了。」
馮友三隻是坐著道:「兄弟不送。」
馬掌櫃領著祁長泰一起退出。
君簫隨著站起,說道:「在下登門求見總管,實有一事相煩。」
馮友三臉上飛過一絲異色,含笑道:「雲少俠有什麼事,但請吩咐。」
君簫探手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囊,雙手送到馮友三面前,說道:「這布囊之中,貯放著百顆明珠,乃是二小姐的東西,遺忘在馬鞍之上,在下特地送來,煩請總管代為轉交二小姐。」
馮友三聽得不禁一怔,他並不知道雲驚天的來歷,還是今天早上,少夫人著人交代下來的,有一個從塞外來的雲驚天雲少俠,如果來了,必須好生招待,可將他安置到光祿堂。
光祿堂接待的最少也是一方雄主身份的人,這雲驚天,江湖上從未聽見過,而且看到雲驚天,竟是一個初出道的小伙子,因此想在暗中和他較較手勁,不想對方年事雖輕,手上勁力居然不在自己之下!
他一直以為雲驚天是少夫人的人,如今再聽君簫說出要他把一袋明珠,轉交二小姐,他身為聚英樓總管,江湖經驗,自然十分老到,在沒弄清楚君簫和少夫人,二小姐的關係之前,豈肯貿然收下?
尤其二小姐的事兒,他更不敢多惹麻煩,這就朝君簫連連搖手,陪笑道:「雲少俠,二小姐沒有交代,兄弟可不敢代收,雲少俠還是自己交還給她的好。」
他不待君簫開口,接著說道:「兄弟奉命接待雲少俠,兄弟這就陪雲少俠先到光祿堂去。」
君簫心中暗道:「這聚英樓分明是一個江湖組織,假冒鏢局之名,暗中招攬人材,如果他們就是七星會的一個機構,這一機會,自己豈能輕易放過?」
心念一轉,也就收起布囊,點頭道:「馮總管既有不便,在下那就只好親自交還二小姐了。」
「是、是!」
馮友三連聲應「是」,接著道:「兄弟替雲少俠帶路,咱們走吧!」
君簫道:「也好,馮總管請。」
馮友三走在前面,替君簫領路,兩人走出起居室,穿過小院落,仍由腰門退出。
路上,馮友三趁機問道:「雲少俠一向都在塞外?」
君簫道:「是的,在下自幼生長塞外。」
馮友三道:「這麼說,雲少俠還是第一次到江南來?」
君簫道:「總管說得是。」
馮友三心中更覺奇怪,試探著又道:「雲少俠和少夫人是……」
君簫道:「在下是護送二小姐來的。」
君簫方才來的時候,是由左首長廊折入腰門,現在是由腰門從迴廊直入大廳。
兩人堪堪行近前廳,只見一名身穿青綢長衫的漢子,急步迎了出來,躬身道:「屬下見過總管。」
馮友三腳下一停,問道:「本座要你替雲少爺收拾的房間,你都收拾好了麼?」
那青衣漢子躬身道:「回總管,屬下都準備好了。」
「好。」
馮友三點頭道:「你來見過雲少俠。」
那青衫漢子連忙趨到君簫面前,躬身道:「在下沈功甫,見過雲少俠。」
馮友三道:「他是光祿堂管事。」
君簫還禮道:「麻煩沈管事了。」
沈功甫連連陪笑道:「這是在下應該做的。」
接著彎彎腰道:「雲少俠的房間是在樓上,雲少俠,請上樓。」
他搶先走在前面領路。
君簫由馮友三陪同,進入大廳,只見中間高懸著「光祿堂」三個金字的匾額,廳上佈置精雅高華,敢情是住在這裡的人,日常坐歇之處,轉過屏風,是一道寬闊的樓梯,漆得光可鑒人。
樓下一排七間,再加兩邊廂房,一共約有十幾個房間,回欄相通,雕樑畫棟,極盡富麗。
正中間是一間相當寬敞的起居室,中間擺著一張大圓桌,四周圍著八把紫檀雕花椅,不用說是住在光祿堂的人日常休息和進餐的地方。
沈功甫陪同君簫,馮總管剛一上樓。
就有兩名身穿淡紫衣裙的使女迎了上來,看到三人上樓,一齊屈膝迎迓。
沈功甫道:「你們快去替雲爺打開房門。
兩名使女答應一聲,走在前面,一直走到靠東首的一道門前停下,打開房門,躬身道:
「雲爺請。」
沈功甫立即陪笑道:「這間房,多兩個窗戶,窗外正好面對花圃,雲少俠看看是否滿意?」
馮友三抬手肅客,笑道:「雲少俠請。」
君簫被他們奉作貴賓,心裡反而有些不大自在。
舉步跨入,但見房中陳設精緻,錦帳繡墩,幾疑是大家閨閫繡樓。臨窗是一張書案,右首邊,垂著輕紗窗簾一排長案上放著端硯、徽墨、紫毫、花箋,邊上放一具古樹根製成的書架,放著幾部古籍。更是窗明几淨,臥室之中,兼有書房之雅。
光祿堂果然設想齊全,使人有賓至如歸之感。
馮友三含笑道:「雲少俠覺得這間房如何?」
君簫抱抱拳道:「在下何德何能,承蒙貴樓如此款待,實叫在下難安。」
馮友三笑道:「雲少俠能夠看得上跟,兄弟就大感榮幸了。」
說到這裡,接道:「雲少俠那就在這裡稍事休息,如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使女,沈管事就在樓下,不用客氣。」
一面回頭朝沈功甫道:「功甫,雲少俠是少夫人交代下來的,你可要他們好生伺候,不可簡慢了。」
沈功甫連忙躬身道:「總管但請放心,屬下省得。」
馮友三抱抱拳道:「雲少俠,兄弟就告退了。」
君簫連忙還禮道:「總管請便。」
馮友三舉步出房,沈功甫也緊隨他身後而去。
君簫送走二人,心中暗道:「從馬掌櫃的口氣,能夠住進光祿堂的人,在江湖上至少也是一方雄主的身份,無怪這裡佈置得如此富麗堂皇了,只不知這裡住了些什麼人?」
心中想著,不覺走近書案,在臨窗的一張太師椅上,坐了下來。
只見一名紫衣少女手捧銀盤,端著一盞茶走入,把茶盞放到几上,輕啟櫻唇,說道:
「雲爺用茶。」
君簫含笑道:「多謝姑娘,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那紫衣女粉頸低垂,欠身道:「雲爺千萬不可這般稱呼,小婢小玫,還有一個叫小玲,雲爺以後就叫我們名字好啦!」
君簫端起茶盞,喝了一口問道:「這樓上一共有幾間房?」
小玫道:「一共是一十二間。」
君簫又道:「不知現在住了多少人?」
小玫淺淺一笑,露出兩個小酒渦,說道:「前幾天住著兩位,已經走了,現在只有你雲爺一位了。」
君簫道:「這麼說,住在這裡的人不多了。」
小玫道:「是啊,普通一般江湖上人,投奔到聚英樓來的,大多數都住在鶴壽堂,能夠住在光祿堂來的,為數極少。
君簫試探問道:「這裡住的人已經不多,那麼景福堂就沒有人住了?」
小玫道:「景福堂和這裡不同。」
君簫問道:「如何不同。」
小玫道:「景福堂接的都是一派掌門身份的人,但十二峰正副宮主和九大鏢局局主,經過這裡,都住在景福堂,來往的人,反而比這裡多了。」
「十二峰正副宮主」這幾個字,聽得君簫心中不禁一動,問道:「十二峰正副宮主,又是些什麼人?」
小玫看了他一眼,機警地反問道:「雲爺不知道麼?」
君簫道:「在下若是知道,何用問你?」
小玫道:「小婢從沒去過景福堂,只是聽他們這麼說,並不知道十二峰正副宮主是些什麼人?真對不起,雲爺不會見怪吧?」
她說話時,翠眉微顰,有些歉意,也有些怯怯的!
君簫知道她不肯說,這就笑了笑道:「沒關係,在下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小玫低著頭道:「雲爺如果沒有吩咐,小婢告退了。」
說罷,欠身一禮,退了出去。
君簫一面喝茶,一面暗自忖道:「看來這裡果然是七星會招攬江湖人士的所在了,自己誤打誤撞,倒是撞對了地方,只是下一步應該如何做呢?」
他忽然感到自己只有一個人,沒人可以商量,一時不禁又想起了李如雲,要是有她在一起,自己決不會興起孤立無助的感覺。
就在此時,只聽走廓上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及門而止!
接著但聽一個嬌脆而帶著喜悅的少女聲音,在門口叫道:「嗨,雲大哥,你果然來了!」
門簾掀處,姬紅藥像一陣風般飄飛進來!
她今天顯然經過了一番刻意修飾,臉上黛眉如畫,絳唇輕點,還薄薄地施了一層香粉,帶著喜悅的紅暈,艷如朝霞,一雙黑白分明的剪水雙瞳,正在含情脈脈地瞟著君簫!
她身上穿了一件白底小紅花的春衫,外面是一件淺藍繡著珠花的窄窄的馬甲,露出一雙緊窄的衣袖,下面配一條天藍百摺裙,小劍靴,雲想衣裳花想容,更顯得清新活潑,明艷照人!
君簫站起身,含笑道:「姬姑娘,你怎麼知道在下來了?」
姬紅藥嗯了一聲道:「我猜你今天會來,早晨就來問馮總管,你還沒來,剛才是香兒聽說有人在鶴壽堂連勝了三場,我想一定是你,趕去鶴壽堂,你已經到這裡來了。」
她說得又脆又快,顯示她內心充滿了高興。
君簫已從懷中取出盛明珠的布囊,說道:「這一袋明珠,大概是姑娘的了,在下是送還明珠來的。」
姬紅藥道:「人家叫你雲大哥,你就該叫我紅藥,姑娘、姑娘,聽了多彆扭?」
她沒待君簫接口,看了布囊一眼,又搖搖頭道:「這袋珠子,不是我的。」
君簫道:「不是你的,哪會是什麼人的呢?它就掛在我的馬鞍後面……」
姬紅藥咭地笑道:「它是我大姐送給你的。」
君簫奇道:「你大姐?她為什麼……」
姬紅藥笑得有如春花開放.抿抿嘴道:「大姐就是這裡的少夫人,我姐夫的妻子,她因為你這趟鏢保得平安無事,這袋珠子,就是保鏢的酬勞。
君簫道:「這怎麼成?紅藥,就麻煩你,替我還給令姐,我不能接受。」
姬紅藥道:「這怎麼成?人家已經拿出來了,怎好退還?我才不拿去呢!」
君簫道:「你不肯替我轉交,那我只好親自還給令姐了。」
「啊,不!」
姬紅藥的臉忽然紅了,咬著嘴唇,急道:「你不能告訴她。」
君簫道:「為什麼?」
姬紅藥的臉又紅又燙,低低說道:「這袋珠子是我的,是我送給你的。」
君簫道:「我說過不能收。」
姬紅藥含羞道:「你不肯收,那就代我收起來總可以吧?」
君簫發覺她忽然變得很溫柔,很害羞,敢情是因自己不肯收她珠子,使她很不好意思,這就點點頭道:「好吧,在下就暫時代你保管著罷。」
姬紅藥抬起頭,凝視著他,說道:「雲大哥,你如果不送還珠子,就不來看我麼?」
君簫心中一動,這就趁機說道:「我自然也會來看你,只是我初到江南,行止未定……」
姬虹藥不待他說下去,搶著道:「我昨天已經把你的事,和大姐說過了,大姐說:要你先在這裡住幾天,等姐夫回來,看看哪裡有適合你的職位,再作計較。
君簫道:「在下……」
姬紅藥嘴角帶著笑,搶道:「不用說啦,你就住在這裡好了,姐夫很快就會回來,看你要到哪裡去當鏢頭,我就跟你去當一名副鏢頭,到江湖上去露露臉,你說那有多好?」
說話之時,瞥見門簾外似有人影晃動,這就問道:「門外是誰?」
門外有人恭聲應倨:「回二小姐,是小婢小玲。」
姬紅藥氣道:「你鬼鬼祟祟地躲在門外做什麼?」
小玲嚇得退後一步,囁嚅道:「回二小姐,酒菜已經送上來了,小婢特來稟報二小姐的。」
姬紅藥道:「雲大哥,酒菜來了,快去吃飯了。」
君簫站起身,兩人一起走出房間,進入中間大廳,小玫、小玲早已在門口伺候,大廳左邊,放了一張小方桌,桌上已經擺滿了酒菜,對面放著兩把高背雕花椅,兩副純銀杯筷。
姬紅藥和君箭對面坐下,小玲雙手捧著銀壺,替兩人面前斟滿了酒。
姬紅藥一臉喜孜孜地舉起酒盞,說道:「雲大哥,我敬你,我們隨意喝。」
只是淺淺地喝了一口。
君簫也喝了一口,含笑道:「怎麼,你不乾杯?」
姬紅藥吐吐舌頭,說道:「大姐知道我喝酒,會罵我呢!」
君簫笑道:「你在令姐面前,好像學乖了。」
小玫,小玲聽得抿抿嘴,不敢笑出來。
姬紅藥瞪了她們一眼,叱道:「你們笑什麼?敢笑,就罰你們一人一杯。」
小玫,小玲慌忙欠身道:「小婢不敢。」
君簫道:「其實我也不會喝酒,那就吃飯吧!」
姬紅藥道:「少喝一點沒有關係,我就是怕瞼上紅紅的,不好看。」
兩人邊吃邊喝,姬紅藥果然不敢多喝,就要小玲給她裝了半碗飯。
正在吃喝之際,只見走廊上有人走了過來,那是光祿堂的管事沈功甫,他走近廳門,才看到君簫和二小姐正在用膳,就在廊前站定下來。
姬紅藥回頭看了他一眼,問道:「你來作甚?」
沈功甫連忙欠身道:「回二小姐,小的奉總管之命,來請雲少俠的。」
姬紅藥道:「馮總管有什麼事?」
沈功甫道:「小的不大清楚,總管好像有事和雲少俠相商……」
姬紅藥哼道:「馮總管好大的架子,雲少俠遠來是客,有事相商,他不會自己來?」
沈功甫道:「是、是,因為總管正在安排光祿堂接受比試主事,一時分不開身,所以打發小的來請雲相公的。」
姬紅藥道:「這就奇了,光祿堂接受比賽,和雲少俠有什麼關係?」
沈功甫道:「因為……因為……小的只是聽說……」
姬紅藥不耐道:「沈管事,你怎麼啦?說話吞吞吐吐的?你聽說了什麼,還不快說?」
君簫道:「在下去一趟就是了。」
姬紅藥道:「聽他說清楚了再去不遲。」
沈功甫連聲應「是」,說道:「是、是,小的聽說那請求晉等比試的人,好像叫雲如天,總管想問問少俠……」
「雲如天?」
姬紅藥回頭望望君簫,問道:「是你兄弟?」
雲驚天,雲如天,果然只有一字之差,聽起來真像是兄弟!
「雲如天?」
君簫也暗暗覺得奇怪,自己化名雲驚天,這人卻叫雲如天,而且在同一天內,投到聚英樓來,天下哪有這般湊巧之事?他微微搖頭,笑道:「在下孑然一身,哪有兄弟?」
姬紅藥道:「那倒真是湊巧!」
君簫淡淡一笑道:「姓雲的人,普天下不止在下一個,青天和白雲,本來就很接近,他叫雲如天,名從姓義而取,那也並不足奇?」
姬紅藥嫣然一笑道:「你呢,你也是名從姓義而取的了?雲,怎樣會驚天呢?」
君簫道:「石破天都會驚,夏雲多奇峰,雲變成奇峰,天自然也會大吃一驚了。」
姬紅藥抿抿嘴,嬌笑道:「你很會說話,走,咱們去瞧瞧,雲如天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說著和君簫雙雙站起,早由小玫送上面巾,君簫和姬紅藥各自輕輕抹了抹嘴唇,就一同跨出廳門。
沈功甫站在門口,聽著兩人說話,不敢接腔,此時直等兩人跨出廳門,才隨著兩人身後而行。
下了樓,這回不從大廳穿行,是由後進折入一條長廊,繞出後院,再由一道圓洞門進入另一個院落,就是總管馮友三住的西院了。
姬紅藥走在前面,原是替君簫領路的,兩人跨進馮友三的起居室,卻不見馮友三其人。
只有一名使女迎了出來,屈膝道:「小婢見過二小姐。」
姬紅藥問道:「馮總管呢?」
那使女道:「總管好像還在前面呢!」
話聲甫落,只聽沈功甫道:「二小姐,總管來了。」
姬紅藥回過頭去,果見馮友三匆匆走入,朝姬紅藥連連拱手道:「兄弟剛才到東院去了,不知二小姐會來,兄弟失迎之止。」
一面又朝君簫拱拱手道:「雲少俠,真對不住,兄弟有一點小事,本該親去向雲少俠請教,實因這裡還有很多事情,要兄弟照料,因此只好請少俠勞駕一次了。」
君簫忙道:「總管不用客氣,在下反正沒有什麼事。」
馮友三連忙抬手肅客道:「二小姐,雲少俠請坐。」
兩人剛坐下,那使女已經送上兩盞香茗。
姬紅藥問道:「馮總管,雲如天人呢?」
馮友三驚奇地道:「二小姐已經知道了?」
姬紅藥笑了笑道:「我是聽沈管事說的,但他說的並不詳細。」
馮友三應了兩聲「是」,目光才注到君簫身上,陪笑道:「兄弟請雲少俠來,也就是為了此事,方才據馬管事(馬管事即是鶴壽堂管事馬天行)差人來報,有一名叫雲如天的人,已在鶴壽堂通過三場試驗,成績極高,前來申請光祿堂的晉等試驗……」
他望著君簫,含笑續道:「兄弟因他和雲少俠只有一字之差,所以想請教雲少俠,和他是否認識?」
君簫道:「在下生長塞外,孑然一身,並不認識此人。」
姬紅藥問道:「他是什麼人介紹的呢?」
馮友三道:「沒有人引介,是他慕名投來的。」
姬紅藥又問道:「他有沒有說是什麼地方人?」
馮友三笑道:「他自稱四川人氏,但僅憑他口說,未必可靠。」
他這句話,聽得君簫心中睛暗一動,忖道:「這麼說,自己自稱塞外來的,他也未必相信了,此人老奸巨猾,自己倒要防他一著才好。」
心中想著,不覺問道:「此人能順利通過鶴壽堂三場試驗,武功一定很高了?」
馮友三點點頭:「是的,他三場比試,成績極高,實不相瞞,這數年來通過鶴壽堂三場比試的人,也不下百名,一般成績,都在伯仲之間,但只有今天通過三場試驗的雲少俠,和這位姓雲的朋友,卻高出一般成績很多,據方才馬管事報來的成績看來,他和雲少俠,卻極為接近……」
他似乎對君簫說的不認識雲如天,表示著懷疑,但他話說得很含蓄。
姬紅藥眨動眼睛,問道:「馮總管是不是覺得他很可疑?」
馮友三一手捻著黑鬚,笑道:「咱們設立聚英樓,延攬的就是江湖上的英雄好漢,他就是沒有引介的人,只要通過試驗,即可按照他的能耐,分等列級,接受招待,總鏢頭交代過,只要來人不是存心作對,按規矩行事,那就應該用人勿疑,兄弟怎會心存疑忌?」
姬紅藥道:「馮總管,你已經接受他的晉等請求了?」
馮友三笑道:「他照規矩提出申請,兄弟自非接受不可。」
姬紅藥問道:「什麼時候比試?我想看看他。」
馮三友道:「兄弟已著人告訴馬管事,要他午後陪那姓雲的進來。」
姬紅藥道:「那就快到時候啦,我從沒看過光祿堂的比試。」
馮友三深沉一笑道:「二小姐既有興趣,今天這場比試,就恭請二小姐主持好了。」
姬紅藥啊了一聲,搖著雙手,說道:「這怎麼成?我一點都不懂,怎好主持光祿堂的比試?待會你主持你的比試,不用招呼我們,我和雲大哥只是看看熱鬧而已!」
這聲「雲大哥」,聽得馮友三心裡登時明白過來,敢悄是二小姐看上了這位雲少俠,才會由少夫人出面,交代下來,要自己把他安置在光祿堂的,心中想著,一面連連應是,說道:
「二小姐,雲少俠,咱們可以走了。」
君簫、姬紅藥雙雙站起。
沈功甫搶先走在前面引路,馮友三則陪著兩人同行,走出院落,穿過光祿堂大廳前面的迴廊,進入東首—道腰門,就是東院。
這裡自成院落,迎面一排五間,兩邊各有長廊,中間一座大天井,鋪著平整的黃沙,就是練武場。
馮友三把姬紅藥、君簫讓進中間一間敞廳。
這裡雖然擺設著椅幾,但兩邊陳列著兵器架,十八般兵器,森寒耀目,右首靠邊處,還有一座疊櫥,放著大大小小的藥瓶,和刀圭研缽之類,顯然是救傷之用。
一看就知,這是練武大廳!
大家剛落坐不久,就見—名青衣漢子急步走入,朝馮友三躬身說道:「啟稟總管,馬管事陪同雲如天,晉謁總管來了。」
馮友三口中唔了一聲道:「叫他們進來。」
君簫心中暗道:「馮總管好大的架子!」
青衣漢子躬身領是,退了出去。
不多一會,只見鶴壽堂管事馬天行領著一個身穿青衫,個子瘦小的少年走了進來,到得廊下,馬天行立即腳下一停,拱手道:「屬下鶴壽堂管事馬天行陪同雲如天,晉見總管而來。」
馮友三這回和接見君簫之時,就大大的不同了,只是端坐不動,口中說道:「請坐。」
馬天行應了聲「是」,領著雲如天進入敞廳,立即越前幾步,朝姬紅藥躬身道:「屬下見過二小姐。」
接著又朝君簫拱拱手道:「雲少俠好。」
然後急步走到馮總管身旁,說道:「總管,這位就是四川來的雲如天壯土。」
一面又回身朝雲如天介紹道:「雲壯士,這是敝樓總管。」
雲如天只是個子瘦小了些,人卻生得挺莢俊,劍眉,星目、唇紅齒白,尤其雙目黑白分明,閃著智慧的光亮。
這人斯文之中,帶著點冷傲神色,看去約莫二十四五歲,腰懸長劍,舉止極為灑脫。
此時經馬天行的介紹,朝上拱拱手,不卑不亢地道:「雲如天見過總管。」
君簫看到雲如天,就覺得此人神情飄逸,意氣頗為相投,雖未交談,即有惺惺相惜之心!
馮友三是何等人,一眼就看出雲如天精氣內斂,眼神充足,顯然武功已有極深的造詣。
他雖然端坐如故,臉上卻已綻起笑容,拱手還禮,說道:「雲壯士請坐,方才據馬管事來報,雲壯士已通過鶴壽堂三場比試,申請晉等試驗,敝樓延攬天下雋才,自表歡迎。」
君簫心中暗道:「馮總管口氣倒是客氣起來了!」
雲如天也不客氣,在一張椅子上坐下,說道:「在下久聞聚英樓盛名,江湖上人,聞風來歸,只是在下初到貴地,不明貴樓規章,不知貴樓晉等比試,如何試法,還請總管賜告一二。」
馮友三一手拈鬚,淡淡一笑道:「雲壯士在鶴壽堂比試的是拳掌、輕功、內力,與光祿堂並無多大差異,只是易拳掌為兵刃罷了。」
雲如天問道:「不知比試何時開始?」
馮友三笑道:「雲壯士來了自然立時就可以開始。」
說到這裡,人已站了起來,接道:「咱們到外面去。」
然後又朝姬紅藥,君簫二人抬抬手道:「二小姐,雲少俠請。」
馬天行本來想過來和君簫聊上幾句,以資連絡,但眼看君簫和二小姐坐在一起,就不好也不敢再過來了。
這光祿堂的比試,例由總管馮友三主持,故而他向姬紅藥抬手說「請」,姬紅藥道:
「馮總管不用客氣,你請。」
馮友三不再客氣,當先舉步跨出敞廳,大家都隨著他身後走出長廊。
這時,光祿堂管事沈功甫已指揮幾名青衣漢子,在走廊階上,放好了六張交椅。
馮友三在走廊上站定,朝沈功甫吩咐道:「沈管事,你代我去一趟景福堂,請三位典試師傅蒞場。」
沈功甫躬身領命,匆匆朝長廊走去。
馮友三轉身抬抬手道:「二小姐、雲少俠請坐。」
姬紅藥推推君簫,說道:「雲大哥,你坐呀!」
她要君簫坐到馮友三的左首,自己挨著君簫坐下。
馮友三右首空著三把交椅,不用說是三位典試師傅的坐位了。
馬天行眼看二小姐讓君簫坐在上首,心中更是暗暗高興,自己沒看錯人,這位雲老弟,果然一步登天,大有來歷,原來竟是二小姐的情郎!
他心中想著,就引著雲如天走下石階,在右首站停。
沒過多久,只見沈功甫陪同三個人從長廊上走來,這三人自然是住在景福堂的典試師傅!
走在最前面的是一個背有駝峰的老者,看去已有六十出頭,身材極矮,但一張長臉卻生得又寬又大,雙顴突出,頦下白鬚,長得不到一寸,根根如刺,有似刺蝟一般。
生相怪異之人,必有奇技。
第二個約莫四十出頭,五十不到,個子不算太高,但卻胖得有些臃腫,濃眉、細目,腹大如鼓,穿著一件又寬又大的錦袍,看他幾乎連路都走不動。
這種人街上多的是,一身俱是俗骨,不知有何技能,居然也能擔任起光祿堂的典試師傅。
第三個是青衫少年,年紀極輕,看去不過二十三、四,臉型瘦削,青皮寡血,雙眉斜飛,連一雙眼角都有些往上吊,背負雙劍,昂首闊步而行,眉宇之間,一臉俱是冷傲神色。
此人年事雖輕,必然名門高弟,否則不會如此傲氣凌人。
馮友三早巳站起身,抱拳道:「有勞三位貴賓了。」
走在前面的矮駝子笑道:「馮總管好說,咱們理應效勞。」
君簫聽得奇怪,他們既是「典試師傅」,怎麼馮總管稱他們貴賓呢?
一面低低朝姬紅藥問道:「這三人是誰?」
姬紅藥搖著頭道:「不知道,他們都是住在景福堂的人。」
馮友三臉含笑容,連連抬手道:「三位請坐。」
三人落坐之後,那青衫少年問道:「請問馮總管,三場比試,如何試法?」
他身為典試師傅,居然不知道如何試法?
馮友三陪笑道:「是,是,在下理當奉告,光祿堂三場比試,是兵刃、暗器,內力,在下久聞凌少俠劍術神妙,故而奉邀凌少俠,擔任兵刃一場的典試師傅。」
青衫少年道:「可以,不知何時開始?」
馮友三道:「雲壯士已經來了,容在下替三位作個介紹,即可開始。」
說完,朝站在階下右首的雲如天一指,說道:「這位就是在鶴壽堂連勝三場,申請晉等比試的雲壯士雲如天。」
在他說話之時,雲如天朝三人.抱拳為禮。
那駝子和胖子都站了起來,朝雲如天抱拳答禮,青衫少年也只好跟著站起,但臉上顯有不屑之色。
馮友三接著道:「這三位都是住在敝樓景福堂的貴賓,因為光祿堂並無一定的典試師傅,例來均由景福堂的貴賓擔任,現在在下就依出場次序,簡單作介,第一場兵刃,由這位凌少俠飛白擔任……」
那青衫少年傲然而立,連看也沒看雲如天一眼。
雲如天也沒有睬他。
馮友三續道:「第二場輕功,暗器,由這位屠老哥屠青庭擔任……」
那肚如鼓的胖子,居然擔任輕功,暗器的典試師傅!
只見他瞇著兩條眼縫,朝雲如天微微一笑。
馮友三指指駝背老者,說道:「第三場內力,由這位任老哥駝子擔任,任老哥已有十幾年沒用名字,大家都叫他任駝子,在下也只好如此稱呼了。」
任駝子臉上綻出笑容,朝馮友三拱拱手。
馮友三續道:「好了,在下已經介紹完畢,現在第一場可以開始了,兵刃一場,以百招為限,應試之人,只要能夠接下百招不敗,就算通過。」
凌飛白等他說完,立即站起身來,走下石階,冷然道:「雲朋友可以下場了。」
自顧自朝場中走去。
雲如天看他這般居傲,心中暗暗有氣,一手按著劍柄,昂首入場,在凌飛白對面站定,也冷然道:「凌朋友可以拔劍了。」
「鏘」右手一揚,精虹乍現,劃起一道耀目的劍光。
這一手拔劍的姿勢,就十分漂亮,瀟灑已極!
凌飛白目光斜注,輕哼一聲,同樣「鏘」的一聲,掣劍在手,冷聲道:「閣下只管發招好了。」
只要看他這種拔劍姿勢,劍上造詣,也極精湛!
君簫看他(凌飛白)拔劍的手法,但覺十分熟悉,似是在哪裡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
雲如天傲然道:「雲某那就有僭了!」
揮手一劍,朝前劃出。
他這一劍發得並不太快,但劍光劃過,一道森冷的寒氣,直向凌飛白身前湧到,砭人肌膚,但這是有意向他示威。
凌飛白也並不慢,在雲如天發劍的同時,同樣揮手一劍,由上而下,刺向雲如天身側!
他這一劍,宛如毒蛇噬人,劍風強勁,隱隱可聞輕嘯之聲!
兩支長劍,各自走青(走青謂劍法輕捷,不須躲避敵招,也不用封格,自然分勢,刀劍譜上所謂劍走青,刀走黑是也)。
凌飛白忽然大喝一聲,劍如靈蛇,眨眼間刺出了七劍,這七劍手肘以上,沉穩得一點不見搖動,但劍光像金蛇亂閃,又急又快,又毒又狠,他刺出七劍的時間,旁人差不多只能刺出一劍。
君簫看到這裡,心中才恍然大悟,暗自忖道:「難怪方纔我看他拔劍的姿勢,極為眼熟,原來他是七絕魔劍鄧玄公的門人!」
一想到七絕魔劍,不禁替雲如天暗暗擔起心來!
自己曾和七絕魔劍門下大弟子水中柱和李如流二人動過手,深知「七絕魔劍」的厲害,七劍同發,你只要漏接一劍,就會橫死當場,登時喪命,只怕雲如天不是對方的敵手。
這原是電光石火般事,他心念方動,但聽「噹」的一聲金鐵交鳴,雲如天長劍橫攔,一下就接住了對方的七道劍光。
君簫不覺暗暗吁了口氣,忖道:「還好,看情形,這凌飛白還沒練成『七絕劍氣』,功力似乎只和李如流差不多了。」
「啊!雲如天這一記橫攔,好像只是隨手揮起,沒有什麼招式,沒有招式,如何能破解『七絕劍法』的絕招?」
這也無怪他覺得奇怪,「七絕劍法」奇詭絕倫,狠毒無比,你使的如是普通劍招,一招之間,要想把它全接下來,七道劍影,一劍不漏,絕難辦到。(對方七劍同發,沒有招式,你只有連退七步,才能接住他一劍)何況沒有招式,只是隨手揮劍,如何接得下來?
所謂劍法,每招每式,都是前人經過千錘百煉,從經驗中累積而來的結晶。
故而每一招式,都有其獨立特異之處。
你學習劍法,熟能生巧,就是收前人的經驗為己用,才能隨機應變,對方如何的攻勢,自己以何招破解之。
除非你武功劍術,己臻化境,舉手投足,不拘形式,自成妙諦,否則決不能脫離劍招的範疇,旁人也可以從你出手路數,看出你的師承派別。
雲如天這橫劍一攔,分明沒有家數招式可言,難怪君簫看得奇怪了!
不,奇怪的不止君簫一個,總管馮友三,典試師傅任駝子、屠青庭,都是江湖上的成名高手,自然也看得出來,莫不神情微動。
最震驚的當然是凌飛白,「七絕劍法」,七劍同發,江湖上沒有人能快得過自己師門。
別人能夠封解的,最多也不過七劍中的一劍而已,但也要後退七步,才能封得住一劍。
他(雲如天)居然揮手一劍,就破解了自己七道劍影。
一個人就算他平日虛懷若谷,謙恭有禮,只要投到了七絕魔劍鄧玄公門下,自然而然會變得夜郎自大,目空四海。
這不是鄧玄公門下個個都是狂妄無知之徒,而是鄧玄公「七絕劍法」獨步武林,無人能敵,你投到他的門下,等到練成劍術,本來天下無敵的是師父,漸漸把自己也看成了天下無敵,焉得不狂?
凌飛白心頭儘管驚凜,口中冷笑一聲道:「你再接我一劍。」
他說的一劍,其實乃是七劍,「七絕劍法」一發七劍,才算一招。
凌飛白喝聲出口,突然騰身飛躍而起,長劍一晃,漾起七道劍影,疾如驚鴻,排空而來,朝雲如天襲到,這回他心頭有氣,劍勢更急更快,劍光錯落,森寒之氣,登時大盛。
君簫不覺又替雲如天擔起心來!
他知道「七絕劍法」一經施展,一招七劍,一招比一招快,劍術再高的人,手中總只有一支長劍,怎麼也無法抵擋得住。
他一面替雲如天耽心一面也凝足目光,要看看雲如天這回如何破解?
雲如天沒有後退,只是右腕揮動,把一柄長劍,左右連指,舞起一片劍光,但聽一陣密集的劍鳴,像連珠般響起了七聲錚錚輕響,居然又被他擋開了凌飛白急攻而來的七劍。君簫這回看得最清楚也沒有了!
雲如天長劍左右連揮,依然沒有招式,不成章法,只是隨手亂揮舞,卻居然把天下最快速、最奇詭,最難破解的七絕魔劍鄧玄公獨創的「七絕劍法」化解開去!
一時看得心頭暗暗詫異,忖道:「難道此人劍術已經練到登峰造極之境,可以不拘形式,克敵制勝,當然,這一點,自己也可以辦得到。(不使招式,隨手揮劍,化解對方七劍)那是因為自己在黃山石窟服過七返舟,練成『六脈真氣』,舉手之間,真氣貫注劍身,自可不拘招式,把對方劍封住……」
凌飛白展開劍勢,前面七劍,方被雲如天化解,後面又是七劍,接著襲到。
雲如天卻也並不怠慢,隨著對方七劍飛來,他手中長劍,就左右揮動。
凌飛白配合劍勢,一個人繞著雲如天,盤旋遊走,因此一排排的劍影,就把雲如天圍在中間。
雲如天站在中間,沒有施展身法,只是隨著凌飛白的轉身而轉身,一劍接一劍朝前揮出。
凌飛白七劍一招,七劍之後,又是七劍,一組接一組的劍影,盤空刺來,劍風激盪,挾著嘶嘶輕嘯!
一時宛如銀蛇亂閃,銀芒亂飛,匝地盤空,使人目為之眩。雲如天一柄長劍揮舞之間,並沒有凌飛白的快,大概凌飛白髮出七劍,他才揮出一劍,但這一劍,正好化解開凌飛白的七劍,只是這一情形,在外人看來,他好像被困在劍影中間,窮於應付,除了封解,已無還手之力。
君簫看了一陣,已知雲如天決不會敗在凌飛白的手下,心頭也自放寬了,如今他心中思索的卻是雲如天的來歷了!
他一直沒有使出劍招來,那是有意隱藏不露,覷其用心,無非是怕人家認出他的路數?
此人年齡不大,一身造詣,顯然不在自己之下!
雲如天,莫非也是化名不成?還有,他一味化解對方劍勢,並沒有出手搶攻,這自然是想和凌飛白打滿百招,就可過關了。不錯,只有打滿百招,通過這場比試,才能不得罪七絕魔劍門下,這樣看來,他可能已經知道凌飛白的來歷了。
君簫想到這裡,突然暗暗哦了一聲,方才只顧替雲如天擔心,沒有想到其他問題上去,這一想到凌飛自來歷,心頭不禁一動,暗道:「不錯,看來這聚英樓果然是七星會招攬江湖人物的機構了,自己雖然不知七絕魔劍鄧玄公是不是會中主要人物,但他們弟子水中柱、李如流,都是七星會的羽黨,這凌飛白被招待在景福堂,自然也是七星會的人,從他夠資格擔任光祿堂典試師傅這一點來說,他在七星會的身份,決不會太低。」
練武場上,依然劍影重重,除了不時傳出一陣接一陣的雙劍交鋒之聲,兩個人早已失去了影子!
姬紅藥是個好動的人,看了一陣,根本看不到兩下劍來劍往的搏鬥,心頭大是不耐,轉過身,低低問道:「雲大哥,你看他們兩人,哪一個會勝呢?」
君簫含笑道:「這兩人劍上造詣極深,只怕打滿百招,仍然秋色平分,很難分得出勝負來。」
姬紅藥道:「雲如天能和凌飛白打成平手,就很了不起了,因為凌飛白是七絕魔劍鄧老前輩的二弟子,你總聽人說過七絕魔劍鄧老前輩吧?他的劍法,天下無人能敵。」
君簫搖搖頭道:「我沒有聽說過。」
姬紅藥道:「什麼,你連七絕魔劍也沒聽人說過?」
君簫笑了笑道:「你又忘了,我是剛從塞外來的。」
姬紅藥忽然嫣然一笑道:「是啦,我想起來了,董老爹說過,你連塞外最有名的怪刀百里奇,都不知道……」
君簫心頭方自一動,暗道:「就憑董老爹這句話,很顯然,他們對自己來歷,懷有存疑的態度了。」
就在此時,突見馮友三霍地站了起來,雙手一擺,高聲道:「二位請住手。」
激戰中的兩人聞言各自躍退。
凌飛白一張瘦削臉上,隱泛怒色,抗聲道:「馮總管何故喝停?」
馮友三堆著一臉笑容,拱手道:「百招已過,這一場雲壯土可得順利通過,凌少俠請回座。」
凌飛白鐵青著臉,輕哼一聲,返劍入鞘,悻悻地回到椅上落坐。
馮友三等凌飛白坐下,才轉臉朝屠青庭含笑道:「第二場,比試輕功、暗器,由屠老師擔任,現在請屠老師出場。」
屠青庭瞇著一雙細目,又大又胖的身軀,好不容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拱了拱手道:
「好說,好說,兄弟遵命。」
馮友三右手一抬,指指練武場左首一座梅花樁,說道:「屠老師,雲壯士請。」
屠青庭直著脖子,朝沈功甫點點頭。
沈功甫立即趨了過去。
屠青庭和他低低地說了幾句,沈功甫連連點頭,轉過身,招來一名青衣漢子低聲吩咐,那漢子立即躬身退下。過不一回,只見兩名青衣漢子捧著兩口皮袋,走進練武場來。
沈功甫指揮他們把皮袋放到梅花樁邊上,然後打開皮袋,取出六十六把精光閃閃的柳葉刀,刀尖子向上,刀柄處是一根較細的鐵錐,一柄柄插入梅花樁上。
這梅花樁是按八卦卦象擺的,中間兩根主樁,是為兩儀,兩個陣眼,梅花樁上,插上柳葉鋼刀,這叫做「柳尖八卦樁」,一個人要練到登萍渡水,樹抄飛行的絕頂輕功,才能登上八卦樁,在刀尖上較技。
屠青庭一身笨重臃腫,看去連行動都不大靈活,居然擺出這種陣仗來。
這當然不是唬人的事兒,沒有真才實學,絕世輕功,他豈敢如此托大,要在刀尖子上和雲如天較量暗器?
沈功甫指揮著兩名漢子插完柳葉刀,兩名漢子各自退下。沈功甫朝屠青庭躬身一禮道:
「請屠老師查看。」
屠青庭點點頭,然後朝雲如天抬手道:「雲壯士請。」
當先舉步朝練武場左首走去。
雲如天昂首跟在他身後下場。
這兩人一個又高又大,一個又瘦又小,簡直不能相比,幸好他們比試的是小巧功夫——
輕功,暗器,如果比力氣的話,雲如天準吃虧無疑。
姬紅藥偏過頭來,低低地道:「雲大哥,你可知道屠老師的外號叫什麼?」
君簫道:「不知道。」
姬紅藥抿抿嘴,低笑道:「他叫土蜻蜒。」
君簫道:「屠老師本來就叫屠青庭。」
姬紅藥輕笑道:「不!我是說他外號叫土蜻蜓,方才聽沈管事說,他輕功可高著呢!」
原來她是聽沈功甫說的。
君簫頷首道:「不錯,此人輕功一定很高。」
姬紅藥奇道:「你如何知道的?」
君簫笑了笑道:「屠老師如果輕功不高的話,馮總管怎會請他來當這一場的主試?他又怎敢在梅花樁上,插上鋒利無比的尖刀?」
姬紅藥道:「我真有些不敢相信,看他身子這樣笨重……」
她話還沒說完,屠青庭,雲如天已經走近梅花樁。
屠青庭腳下一停,回過身來,一抱拳道:「兄弟有僭,在樁上候教了。」
足尖輕輕一點,身隨勢起,朝梅花樁上縱去。
你別看他一身肥油,臃腫不堪,這一施展身法,當真像一團輕絮,隨風飛起,輕靈已極,只見他左腳腳尖輕飄飄落到八卦樁西北乾宮主樁上面,雙肩乎穩,上身都沒晃一下,就以一式「金雞獨立」,定在刀尖子上,然後朝在樁下的雲如天抱抱拳含笑道:「雲壯土請升樁。」
雲如天還禮道:「在下獻醜。」
腳尖點地,一縱身,使的是「旱地拔蔥」,身形直拔而起,足尖落在了坎宮主樁之上。
君簫極為注意著雲如天,看他腳尖落在刀尖上的情形,不但身形極為自然,而且也十分沉穩。
一望而知他輕功造詣並不在屠青庭之下,心頭總算放下了一塊大石。
屠青庭眼看雲如天也跟著上了梅花樁,心中不覺暗暗讚道:「這小於年紀輕輕,一身輕功,倒是不弱。」
心中想著,身形一個輕施,足尖踏著刀尖,由左往右,展開身法,按八卦樁陣式,穿行遊走。
這一邁步,但見他在刀尖上如履平地,行走如飛,當真像蜻蜓點水,身法靈輕已極!
他這番遊走,一來是為了試試「柳尖八卦樁」的步眼,同時也要看看雲如天的輕功,在刀尖上走開了,究竟多少火候。
雲如天看他活開身法,自然也要踩踩八卦樁的虛實,沿著邊鋒,騰身掠起,只見他在柳葉刀尖上,起落如飛,輕靈矯捷,身法優美,不輸屠青庭。
兩人背道而馳,各自在樁上繞了一圈,回到原來起腳處站停。
屠青庭望著雲如天咧嘴一笑道:「雲朋友輕身功夫,果然不錯,現在兄弟要考究考究你的暗器如何了?」
倏地騰身而起,施展出「雲龍三現」身法,一個人在空中折腰探臂,果然矯若游龍!
就在這一瞬間,打出了六點寒星,朝雲如天激射過來。
這六點寒星,有三顆是鐵蓮子,品字形打向雲如天「璇璣」,「巨骨」。
有三支是飛鏢,兩支打向「咽喉」、左「將台」。
最後一支卻是穿心鏢勁貫鏢身,快同閃電,因此他雖是最後發出,卻最先打到,銳利無匹。
這六件暗器,出手之時,旁觀的人,竟沒有看得清他是如何出手的?
暗器自然以速度越快越好,由此可見他是此中老手了。
此人一期臃腫,平時行動遲緩,沒想到他這一施展輕功、暗器,竟然比一般身手矯捷的人,還要輕巧靈活!
雲如天也並不怠慢,身形一側,倏地後退了一樁,左手食中兩指,一下就夾住了穿心射來的一鏢。
不!他左手移動之間,四個手指上,已經夾住了三支鋼鏢,同時右手衣袖一揮,也捲住了三顆蓮子,接到手中。
屠青庭目中寒光飛閃,口中沉喝一聲:「好!」
揉身撲進,一下落到雲如天面前,喝道:「雲朋友,接幾招。」
雙掌似爪似鉤,朝雲如天拍來。
雲如天換樁遞掌,正待舉掌封架!
就在他撒身換樁之際,突覺腳下一沉,踩到的這根樁,竟是浮樁,身子不覺往下傾去。
屠青庭哪肯放過這一機會,口中大笑一聲,雙掌突然加速下擊,同時掌心一吐,飛出兩支細如牛毛的飛芒,朝雲如天肩頭激射過去。
這一下要是換了一個人,腳下踩到浮樁,屠青庭勢道沉重的掌力,又如泰山壓頂般拍落,即使能逃過他下擊的雙掌,這兩支「掌中針」,也決難躲閃得開!
好個雲如天,他一腳踩空,心知不妙,但毫不慌亂,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猛吸一口真氣,身如風擺荷葉,輕輕一晃,本已傾跌下去的人,忽然間,好似有人扶了他一把,一個人又往上挺了起來!
就在他上身直起之時,雙手一抖,寬大衣袖使出一記「流雲飛袖」,拂出一股強勁的內家潛力,把兩支「掌中針」捲飛出去。
此時屠青庭泰山壓頂般拍落的雙掌,也正好及時追擊而至,和流雲飛袖乍然一接,發出一聲裂帛似的震響。
屠青庭但覺對方這一拂之力,有如巨浪捲舟,掀天而起,自己被震得腳下浮動,幾乎停足不住,急忙吸氣後退,斜飛出去。
雲如天也在雙袖拂起,一個人翩然往左飛去,落到另一支刀尖之上。
屠青庭果然不愧是輕功絕頂,暗器無雙的高手,就在他斜飛出去之際,身形一個飛旋,—身寬大錦袍,隨風飄飛而起!
這一旋不打緊,但聽一陣嗤嗤破空輕響,就有十數點寒星,像飛蝗般從他身側飛起,密集如雨,朝雲如天飄灑過來!
這回發出來的暗器,有子母彈,連珠弩,鐵蒺藜、子午釘,也不知道他是用什麼打出來的,但每一點寒星,都認穴奇準,所取部位,都是要害傷穴,幾乎籠罩了雲如天前身所有大穴。
雲如天雙袖上下飛舞,身如穿花蛺蝶,連翩飛起,在刀尖上起落如飛,左右閃動,就像在暗器中穿行!
他這一腳尖點動,縱躍閃避,就一連踩到了五支浮樁,但他只是輕輕一點,便自掠過,正因心中早有準備,一直提著真氣,身如飛絮,因此縱然遇上浮樁,也並無多大威脅。
只是屠青庭的暗器,十分厲害,別人打出來的暗器,三支就是三支,一蓬就是一蓬,你躲過了就可沒事,屠青庭身上這件又寬又大的錦袍裡面,竟然不知藏著多少暗器,層出不窮!
他舉手投足,旋身飛躍,衣袖袍角,都能射發暗器,而且發如連珠,你閃到哪裡,他就射到哪裡。
這一瞬工夫,雲如天連換了十幾個位子,屠青庭跟著他的人,幾乎打出了近百數的暗器,但沒有一件打中雲如天身子。
屠青庭一時興起,口中發出一聲長嘯,腳尖在刀尖上輕輕一點,身形騰空撲起,身上本來又寬又大的一件長袍,忽然鼓了起來,雙手一劃,真像一支碩大無朋的怪鳥,展翅撲攫過去,快到雲如天頭頂,突然間,從他身上飛灑出一陣細碎的暗器,瀟瀟如雨,密集打下!
姬紅藥看得忍不住低「啊」一聲!
但就在屠青庭暗器出手之際,雲如天也足尖輕點,一道人影,冒著雨點般的暗器,從屠青庭身邊擦身而過,斜飛出去。
屠青庭一見雲如天斜飛開去。豈肯放過?
身子如蜻蜓點水,一點即起,跟著雲如天身後追去。
雲如天斜飛而起的人,就像一縷輕煙,劃著弧形,輕靈無比的飛出去三丈來遠。
屠青庭本來是飛撲過來的人,因雲如天斜飛開去,才改撲為追,故而會在柳葉刀尖上一點再起。
但這回雲如天身法怪異,不是真飛,而是劃著弧形飛出,這和崑崙雲龍身法差不多,是一種迴翔身法。
屠青庭要追上他,只好施展「蜻蜓三點水」身法,在對方弧形拐彎處,身形一落再起,緊追不捨。
這回煞是好看,雲如天施展弧形身法,和屠青庭施展「蜻蜓三點水」,兩條人影,繞著梅花樁邊鋒追逐。
姬紅藥低聲叫道:「雲大哥,快瞧,屠老師施展的是他最拿手的『蜻蜓三點水』,他土蜻蜓的外號,就是這樣得來的。」
君簫心中暗道:「雲如天弧形身法,恍如一縷輕煙,中途並未落足,屠青庭使的確是『蜻蜒三點水』,但中間兩次一點再起,已經落了下乘!」
這原是一瞬間的事,雲如天躲閃暗器,劃著弧形飛出,屠青庭施展「蜻蜒三點水」,追了上去,只是如此而已。
雲如天身形一停,屠青庭也隨著在刀尖上站停下采。
雲如天倏地回過身來,朝屠青庭雙手一拱,抱拳說道:「屠老師承讓了。」
屠青庭自然心裡明白,自己在追逐他的時候,輕功火候差了人家一籌,但這一點,他也可以不承認。
「你施展的是弧形身法,我施展的是『蜻蜓三點水』,這是各人施展的身法不同,豈能說我中途兩次起落,就算輸了?」
他呵呵一笑,說道:「兄弟哪裡輸了,還請雲壯士指點。」
雲如天淡淡一笑道:「屠老師不妨摸摸左首衣領,就知道了。」
屠青庭聞言,伸手朝左首衣領上一摸。
這下,他一張面團團的胖臉上,不覺驟然紅了起來,原來他左邊衣領上,斜插著一支細如牛毛,通體泛著青色的細針。
這支針正是他自己第二次出手打出去的「掌中針」,敢情雲如天剛才冒著如雨暗器,從自己身邊擦過之時,做的手腳。
這自然是自己輸了!
屠青庭幾乎不敢相信這年輕人暗器手法竟然高過自己,他瞇著一雙細目,拱拱手道:
「雲壯士果然高明,兄弟這一關,順利通過。」
說完,一個旋身,飄落平地。
雲如天跟著他飛身落地,回到階前。
屠青庭朝馮友三拱拳道:「總管想必已經看清楚了,雲壯士兄弟這一關,順利通過了。」
馮友三連忙還禮道:「多謝居老師,請回座休息。」
接著說道:「第三場比試內力,由任老師擔任主試,功甫,你先準備一下。」
沈功甫答應一聲,立即急步趨出,指揮著兩名青衣漢子在練武場中,隔著一丈距離,用白粉在兩頭各劃了一個兩尺方圓的圓圈。
馮友三起身朝任駝子拱手道:「現在第三場開始,請任老師出場。」
任駝子起身走出,朝雲如天抱抱拳,咧嘴一笑道:「雲老弟請。」
雲如天抱拳還禮道:「任老師請。」
任駝子也不客氣,舉走走入場中。
雲如天跟著下場,走至兩個白粉圓圈附近,腳下不覺一停,問道:「任老師要如何比試?
還請明教。」
「不敢。」
任駝子笑了笑,朝沈功甫招招手。
沈功甫迅快地送上一根麻繩。
那麻繩足有一丈多長,任駝子接到手中,才抬臉朝雲如天道:「這場比試,完全以內力為主,老弟和老朽各站在白粉圈內,一手執繩,不論拉也好,推也好,老弟把老朽拉出圈外就算老弟獲勝,老朽把老弟拉出圈外,就算老朽獲勝,以一炷香的時間為限,如果雙方拉成平手,一炷香的時間一到,也算老弟通過。」
雲如天道:「多承指教。」
任駝子舉步走入白粉圈內,雲如天也舉步走到他對面,跨入白粉圈內兩人相距一丈,對面站定。
任駝子一抬手把麻繩的另一頭投了過來,口中說道:「老弟接住了。」
雲如天一抄手,接住了繩子。
任駝子回頭朝沈功甫道:「沈管事,點香。」
沈功甫早就命人準備好線香,這就把一個小香爐移到兩人邊上,然後點燃線香,插入爐中。
任駝子抬目道:「老弟小心了,咱們就得開始。」
雲如天一手拉住麻繩,點頭道:「任老師只管施為。」
任駝子道:「好。」
「好」字出口,立即功運右臂,把一股內力由麻繩上傳了過來,一根粗如拇指的麻繩,登時掙得筆直。
他不用拉而是抖手往前送出。
這時麻繩上經他內力貫注,猶如一根鐵棍一般,這一送之力,何異千鈞?
若是普通之人,被他這一送,不摔出去幾丈才怪!
任駝子內力逼注,抬腕一送,發覺雲如天雖然握著繩子根本沒有力道,心中暗道:「這姓雲的當真還是雛兒,你此時再不運勁貫注繩上,豈不吃了大虧?」
心念方動,只覺雲如天身形一側,依然沒用力道,只是借勢往前輕輕一拉。
這一拉不打緊,任駝子就差點吃了大虧!
要知一根麻繩上,都貫注了任駝子的力道,往前送來,自然力道奇猛,如果雲如天也貫注真力,和他對抗,那就形成均勢。
如今雲如天毫不使力,一根繩子就全是任駝子的力道。
他側身避過繩子正面,再趁勢輕輕一拉,正合乎「四兩撥千斤」的道理,使的是巧勁。
這場比試,雖是比拚內力,照說不能用巧勁,但如今既然劃了兩個白粉圈,目的只要把對方弄出圈外,就算贏了。
那就只求把人逼出圈外,不妨使用方法,不須完全使用內力了。
任駝子滿貫內力而發,給雲如天這麼一拉,上身不由往前一個俯衝,幾乎被拉出白粉圈外。
他是老得成了精的老江湖,一上手就幾乎是八十歲老娘倒繃孩兒,在陰溝裡翻了船,慌忙使用千斤墜,把身子穩住。
就在這眨眼之間,雲如天趁他這一怔神,驟然貫注內力,朝前逼去。
不,他學任駝子的方法,手腕一抖,居然使了一記槍法,「直搗黃龍」,把一根麻繩,抖起一個槍花,朝前直送出去。
任駝子剛站住樁,陡覺握繩手腕,猛然一震,對方內力直逼過來,幾乎把自己推得往後倒退出去,心頭不覺一愣,暗道:「好哇,你這小子居然給老夫來這一手!」
心念一動,也立即功聚右掌,徐徐朝麻繩上往前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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