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 天人不容 文 / 東方玉
黃鳳娟臉色一變道:「江湖上怎麼會知道的?」
「不知道。」
常鳳君接著道:「現在外面正盛傳著師父為了應七星會之聘,特地從江南把神手華佗請來,替師父治療,不出十天,就可修復玄功,重行出山。」
黃鳳娟攢攢眉,氣道:「這會是什麼人說出去的?」
常鳳君道:「你別打岔好不?還有呢!」
黃鳳娟問道:「外面還說些什麼?」
常鳳君道:「據顧長根得來的消息,黔州附近,曾有少林,武當的人露過面。」
黃鳳娟哼道:「這關他們什麼事?」
常鳳君道:「因為外面正在傳說……」
黃鳳娟道:「你今晚怎麼啦,說話吞吞吐吐的?外面還有什麼傳言?」
常鳳君道:「據說外面都在傳說當年在江湖殘殺孕婦,剖取胎兒煉藥的,根本就是師父所為。」
「他們胡說些什麼?」
黃鳳娟氣憤地道:「這究竟是誰造的謠?」
常鳳君道:「誰知道?我聽顧長根說,江湖上都是這樣說,所以少林、武當的人,可能會對師父有不利的行動,易總管(獨臂婆婆)要我進來背地裡告訴你一聲,咱們事先也好有個準備。」
黃鳳娟道:「這件事,我們應該告訴師叔(常夫人)才對……」
她在說話之時,目光一動,發現小青正在注意偷聽自己和師妹的談話,不覺目光朝小青望去。
小青慌忙移開注意,低卞頭去。
黃鳳娟努努嘴,朝常鳳君問道:「這丫頭隨師叔有多久了?」
常鳳君道:「有好多年了,大師姐怎麼忽然問起她來了?」
黃鳳娟道:「沒什麼。」
轉身往裡行去。
常鳳君在她身後低低地叫道:「大師姐。」
黃鳳娟停步道:「還有什麼事?」
常鳳君道:「這件事,我看不能告訴娘。」
黃鳳娟問道:「為什麼?」
常鳳君道:「娘也要替師父運氣衝穴,告訴了她也沒用,我看外面有易總管主持,裡面由大師姐作主,也就夠了。」
黃鳳娟想了想,點頭道:「師妹說的也是,告訴了師叔,只是徒亂人意,於事無補……」
說到這裡,忽然「哦」了一聲道:「快子時了,我們快進去告訴師父一聲。」
兩人相偕入內,常鳳君朝上躬躬身道:「啟稟師父,差不多快子時了。」
常夫人站起身道:「大師姐,是時候了。」
她和黃鳳娟一左一右攙扶著狼姑婆下榻,在羊皮褥子上坐下。
常鳳君不待吩咐,迅速地掩上了兩扇圓洞門,然後朝萬巧兒招招手,一齊退到右首壁下。
狼姑婆坐下之後,萬遇春就請常夫人坐到她的左首,自己坐在狼姑婆右首,再要君簫坐到狼姑婆對面,大家按南北東西方向坐定。
然後由狼姑婆以左掌抵常夫人右掌,常夫人左掌抵君簫右掌,君簫左掌抵萬遇春右掌,萬遇春左掌抵狼姑婆右掌,大家各以雙掌互抵,成循環之勢。
這是萬遇春怕君簫年紀輕,修為功行總究日淺,因此要君簫坐在狼姑婆對面,吃力較輕,就是內力差一點,也並不重要。
萬遇春目光掠過三人,徐徐說道:「從現在起,咱們必須十分緩慢的將本身真氣,由掌心輸入狼老夫人體內,狼老夫人更須以全力導引咱們三人輸入的真氣,千萬不可操之過急。」
狼姑婆道:「老身省得。」
萬遇春又道:「咱們三人之中,只有君相公如果需要休息,或者需要進些飲食,可以隨時收手,但休息的時間不宜太長,最多以不超過一刻工夫為限。」
說到這裡,接著問道:「三位還有什麼疑問,如果沒有疑問,那就可以緩緩運氣了。」
四個人沒有再說話,各自緩緩閉上眼睛,默默地運氣行功。
黃鳳娟早已悄悄退下,和常鳳君,萬巧兒站到了一起。
夜色漸深,狼山百石崖前,石影參差,更見迷離。
這時,山前有三條人影,飄然朝百石崖而來。
他們似是在邊說邊走,但走得還是相當快速,不過眨眼工夫,就已走近崖前。
現在可以看清楚了,這三條人影,是兩俗一道。
俗家裝束兩人,一個身材高大,濃眉紫臉,年約六旬的老者,是忠州大俠高如山。
另一個頭髮花白,蒼髭如戟,肩背特別寬闊的老者則是鐵爪龍鏢董鎮江。
和兩人同來的一位道人,頭椎檀木如意簪,胸飄黑髯,身穿青布道袍,肩負長劍,則是武當三子中的無量道長。
三人到得這片石筍前面,腳下方自一停,只聽無量道長問道:「老施主確定狼姑婆就隱跡於此麼?」
忠州大俠高如山一手摸著蒼須,含笑點頭道:「兄弟前日接到唐友欽唐老哥要他徒兒下書,就說狼姑婆隱跡黔州狼山,這消息決不會錯,唉,說來慚愧,要不是唐老哥知會,兄弟竟然還不知道這魔頭會在這裡。」
原來那天任劍秋送去的信,就是為了狼姑婆之事。
這麼說任劍秋的師父,就是天毒星唐友欽了!
唐友欽是以毒藥暗器名聞武林的四川唐門第七代掌門人,唐家世代相傳的第一條祖訓,是不准子孫介入江湖恩怨是非。
但唐門既然雄霸西川,狼姑婆隱跡四川境內,唐友欽自然不得不問,這就是他命徒弟任劍秋向忠州大俠下書的由來了。
無量道長道:「貧道這一路行來,也聽江湖上如此傳說,只是事隔二十年,到底真相如何,很難確定,才趨訪老施主以求證實,既然是唐老施主傳信,那就不會錯了。」
他口氣微頓,接道:「但不知唐老施主何時可到?」
高如山道:「唐老哥信上,約定的時間,就是今晚,大概也該來了!」
話聲甫落,只聽鐵爪龍鏢董鎮江洪笑一聲道:「老哥哥,說起曹操,曹操就到,那來的不是唐老哥師徒麼?」
山下,果然又有兩條人影,如飛趕來。
前面一人是個身穿青袍,臉色白中透青的黑髯老者,正是大名鼎鼎的西川唐門老當家天毒星唐友欽。
他身後緊隨著一個青色勁裝,背負七星劍,腰懸鐵簫的青年,正是他徒弟任劍秋。
唐友欽老遠看到高如山,就連連拱手,笑道:「高兄信人,果然如約而來,哈哈,兄弟在信上出言不恭,那就是怕高兄不肯出面,故而出言相激,務請高兄恕罪。」
原來他在信上「出言不恭」,用的是激將法,難怪那天高如山看了信,神色大變,隱有怒容。
高如山連忙還禮道:「唐老哥好說,這魔頭為了修復走火入魔之軀,又在涪陵、南川等偏僻村鎮,搜求胎兒,殘害無辜,像這等天人不容的老妖婆,人人得而誅之,兄弟豈敢袖手?」
天毒星唐奉欽又朝無量道長、鐵爪龍鏢董鎮江二人,抱抱拳道:「道兄仙駕在此,那真是太好了,兄弟據聞狼姑婆已答應七星會,擔任副總護法,七星會近年崛起江湖,雖然尚無惡跡,但如果由這老妖婦出任重職,她二十年忍辱受苦之恨,豈肯甘休?日後與各大門派之間,必然藉故起釁,貴派能及早留意,不失是武林之福。」
無量道長道:「敝派就是聽到江湖傳言,掌門人才要大弟子孤松查究此事,不料孤松不到川邊,就失了蹤,近日江湖傳言更多,敝掌門人才派貧道入川,向高老施主請示,此事既有二位出面,那是最好不過的事了。」
唐友欽大笑道:「道兄好說,貴派領袖武林,不知道兄對今晚之事,看法如何?」
無量道長稽首道:「如果涪陵,南川搜求胎兒之事,確是狼姑婆所為,此人當真怙惡不悛,惡性重大,最好自然在她未成氣候之前,予以制裁,如果一旦讓她修復玄功,那就難制了,只怕二十年前的覆轍,歷史又將重演……」
他說到這裡,口氣微微一頓,接道:「只是今晚之事,三位老施主都是川中大俠,一切自以三位為首,貧道自當追隨三位施主之後,聽候驅策。」
話聲甫落,突然回身過去,喝道:「什麼人?」
黑夜之中,石影參差,卻沒有人答應。
鐵爪龍鏢董鎮江雙目炯炯,迅快飛射出去,在附近搜索了一圈,才回到原處,說道:
「這裡十丈附近,並無人影。」
無量道長心中暗暗嘀咕,忖道:「自己明明聽到異聲,怎會聽錯了?」
高如山朝唐友欽拱手道:「唐老哥可知這妖婆居住在什麼地方嗎?」
唐友欽道:「兄弟只知她匿居在百石崖一處洞窟之中,洞窟究在何處,那就不詳細了,不過此事也並不困難……」
高如山道:「唐老哥有何高見?」
唐友欽微微一笑道:「狼姑婆在江湖上,也是有頭有臉的人,咱們給她來個指名叫陣,不怕她不出面。」
說到此處,回頭朝他身後伺立的任劍秋,吩咐道:「徒兒,你上去叫陣,就說武當無量道長、忠州高大俠、南川董大俠,和為師,要狼姑婆出面答話。」
任劍秋躬身應「是」,縱身一躍,登上前面一根高大石筍,大聲叫道:「裡面的人聽著,武當派無量道長、忠州高大俠、南川董大俠、西川唐門唐老當家,請狼姑婆出面答話。」
話聲甫出,突聽一個老婦人的聲音,冷喝道:「小子,你嚷個什麼勁?下去!」
一股掌風,重逾山嶽,朝任劍秋身上直壓過來!
任劍秋不敢硬接,口中「啊」了一聲,慌忙朝後飛躍出去。
高如山沉喝道:「是什麼人?」
那老婦聲音道:「是我。」
隨著話聲,一根石筍上,現出一個瘦高人影。
這人是個身穿紫花布衣衫的獨臂老婦,右手敢情只剩了半截,衣袖虛飄飄的,如果她沒有一頭花白頭髮,你可能會把她看成男人!
她,正是埋恨谷總管獨臂婆婆易姥是也。
說到獨臂婆婆,作者必須聲明一點,她右手裝的是一隻鐵手,所謂「鐵手」,其實只是一支鋼骨,和五隻鋼爪,故而衣袖看去仍然是虛飄飄的。
她雖然裝了鐵手,但仍然是「獨臂婆婆」,而且她不在緊要之時,很少使用鐵手。
如果她一旦要使用鐵手,而且和左手同時使用的話,作者就會用上「雙手同發」的句子,希讀者幸勿以「獨臂婆婆竟會雙手同發」見責。
唐友欽目光一注,冷然道:「是獨臂易姥!」
獨臂婆婆粗聲道:「不錯,正是老婆子。」
唐友欽大笑一聲,回頭道:「陰山四丑在此,這裡是狼姑婆的巢穴,那就不會錯了。」
陰山四丑,昔年本是狼姑婆的手下。
獨臂婆婆冷哼一聲道:「你們找上狼山,又有什麼事?」
高如山道:「老朽等人,請狼姑婆答話。」
獨臂婆婆道:「你就是忠州大俠高如山?」
高如山道:「在下正是高如山。」
獨臂婆婆道:「這位是武當三子中的無量子?」
無量道長稽首道:「貧道正是無量。」
獨臂婆婆道:「好,你們有什麼話,和老婆子說也是一樣。」
高如山道:「老朽聽說狼姑婆二十年前,走火入魔,息影於此,只要她不再重出江湖,為害黔黎,原也無可厚非……」
獨臂婆婆不待他說下去,冷峻地道:「聽高大俠的口氣,好像咱們老主人在江湖上做了什麼為害黔黎的事了?」
高如山道:「江湖上正在盛傳著狼姑婆答應七星會,修復玄功後重出江湖,擔任該會副總護法之職……」
獨臂婆婆冷聲道:「高大俠這是聽誰說的?」
高如山道:「江湖上都是這麼說著。」
獨臂婆婆冷聲道:「老婆子也聽江湖上爭相傳說,忠州大俠高如山早已投入七星會,當了什麼室女宮的副宮主呢!」
七星會室女宮宮主是七花娘,說他當上室女宮副官主,這自然有意折辱於他。
鐵爪龍鏢董鎮江洪喝道:「易婆子,你胡說什麼?」
獨臂婆婆冷聲道:「姓董的,你少在這裡吆喝,老婆子胡說,難道高大俠就不是胡說麼?」
董鎮江環眼圓嗔,厲聲道:「難道江湖上傳說狼姑婆當上七星會副總護法之事,還是假的?」
獨臂婆婆道:「你知道就好,告訴你,應邀擔任七星會副總護法的,依然是假冒老主人之名的妖婦,並非老主人。」
天毒星唐友欽大笑一聲道:「事情竟會有這麼湊巧?二十年來,一直沒人提起狼姑婆之名,幾乎早已為人遺忘,如今有人假冒狼姑婆,真的狼姑婆居然也在此地出現了,但江湖上盛傳的,如果是假冒狼姑婆之名的人,他們說的地點,狼山百石崖,如今證實町一點也不假。」
他口氣微頓,接道:「再說,江湖上並沒有說狼姑婆已經當上了七星會副總護法,大家盛傳狼姑婆走火入魔,即將修復玄功,要等玄功修復,才去應聘,在下請問你一句,狼姑婆是否走火入魔,即將修復玄功?如果沒有說錯,那就完全對了。」
獨臂婆婆道:「老婆子再說一追,答應七星會的不是老主人,是假冒老主人的人你們只管去找假冒的人,與老主人無干,四位可以走了。」
唐友欽陰沉地冷笑一聲道:「易婆子,你說的好輕鬆!」
獨臂婆婆雙目精光暴射,厲聲道:「你待怎的?」
唐友欽道:「但江湖上傳說的狼姑婆巢穴,就在此地。」
獨臂婆婆道:「不錯,二十年來,老主人一直住在這裡。」
唐友欽道:「狼姑婆為了修復走火入魔之軀,又支使你們四丑替她去作傷天害理的盜胎兒之事……」
獨臂婆婆厲喝道:「唐友欽,你敢血口噴人,胡說八道?」
「在下胡說?」
唐友欽仰天打了個哈哈,接著道:「最近一個月之中,在涪陵、南川一帶偏僻山村,連續發生了七次盜取胎兒,殘殺孕婦之事,你們還想抵賴麼?」
獨臂婆婆聽得大怒,喝道:「唐友欽,別人怕你四川唐門,陰山四姥可沒把你唐門放在眼裡,你再敢胡言亂語,侮蔑老主人,我就叫你出不了百石崖。」
唐友欽大笑道:「狠話唐某聽得多了,我說的是事實,不信,你問問高老哥,董老哥,涪陵,南川發生盜取胎兒之事,可是唐某憑空捏造的麼?」
高如山接口道:「老朽等人,就是為此事而來。」
獨臂婆婆道:「盜取胎兒之事,並不新鮮,早在二十年前就發生過,那不是老主人所為,天下已盡人皆知。」
高如山肅然道:「但這回不同。」
獨臂婆婆道:「如何不同?」
高如山道:「昔年狼姑婆自稱有人假冒她之名,而且經天台山農加以證明,當時大家也都深信不疑。」
他略為一頓,接著道:「但自從狼姑婆走火入魔,匿跡二十年,江湖上再也沒有盜取胎兒之事,如今狼姑婆為了修復玄功,居然又發生盜取胎兒之事,而且事情又發生在你們居住的鄰縣,此事你們又有何解釋?」
獨臂婆婆氣得兩鬢花白頭髮,無風自動,寒著一張臉,冷冷說道:「你們不信老婆子的話,那就沒有好解釋的了。」
高如山神情肅穆地沉聲道:「老朽有一件事,要你轉告狼姑婆。」
獨臂婆婆問道:「什麼事?」
高如山道:「姑不論涪陵、南川發生的盜取胎兒,是否是狼姑婆所為,四川地方上,並不歡迎狼姑婆居住。」
獨臂婆婆道:「這是你的意見?」
唐友欽接口道:「就算是咱們大家的意見好了。」
獨臂婆婆嘿然說道:「就憑你忠州高如山、南川董鎮江、西川唐友欽,加上一個武當道士,就能代表四川了?」
高如山道:「不錯,老朽幾人,就是代表四川百姓,不歡迎狼姑婆在此居住。」
獨臂婆婆道:「你們不歡迎,又當如何?」
高如山道:「老朽幾人前來,就是要請狼姑婆立即遷出川境。」
獨臂婆婆怒目瞪了他們一眼,覺得又好氣,又好笑,微微一哂道:「高如山,你真是吃了燈心灰,放的輕巧屁,說得好不輕鬆,不說是狼山,本是狼家的產業,就說你高如山吧,你也不自己掂掂有幾兩幾錢身份?也配到狼山百石崖,來說這種大話?」
無量道長長眉軒動,沉喝道:「易婆子,這是武林同道的公意,狼姑婆做出傷天害理之事,高大俠只要她立即搬離川境,已是十分寬厚了。」
獨臂婆婆冷喝道:「無量,老婆子看在無為道長的面上,不難為你,你還是及早離開此地,免得傷了和氣。」
她原是一番好意,勸他不可捲入這場是非之中,但她說話一向直來直往,聽到無量道長的耳中,就變得十分刺耳了,一時氣得他雙眉陡然一揚,『鏘」的一聲,從肩頭掣出了長劍,朗喝道:「易婆子,貧道先要掂掂你有多少斤兩,也配口發狂言?」
話聲甫落,突聽有人低喝道:「牛鼻子,看箭!」
「嘶」的一聲,破空輕響,一支弩箭,迎面射來!
無量道長左手抬處,一把接到手中,沉喝道:「什麼人竟敢暗箭傷人?」
那人冷笑道:「在於如果真要你的命,就不會通知你了。」
無量道長接箭在手,凝目看去,不見人影,再低頭一看,只見投來的只是一支丟手箭,心中暗暗吃驚,忖道:「此人少說也在數丈之外,丟手擲箭,尚有如此勁道,可見此人內力,相當深厚。」
一面沉哼一聲道:「朋友既敢發箭偷襲,怎麼不敢出來見人?」
只聽那人朗聲笑道:「在下有何不敢?」
隨著話聲,但見一道人影,從崖右飛起,眨眼間,縱落崖前,和無量道長相距兩丈處,站停下來。
高如山,唐友欽,董鎮江三人,一齊舉目瞧去,只見這人身材頎長,身穿一襲青衫,肩頭斜背長劍,只是臉上蒙著一方黑布,只露出兩個眼孔和口鼻,那雙神光充足的眼睛,在黑夜之中,宛如兩點明星!
還有,此人飛落之勢,雖然快若流星,但他斜掛肩頭的青色劍柄,卻是紋風不動。
就在此人現身之際,崖石一片大石後面,同時又有兩條人影,相繼飛起,瀉落青衫人左右。
這兩人同樣身穿青衫,肩背長劍,也同樣的面蒙黑布。
還有,石崖左首,這時也從石後出現了三個青衣人,他們裝束、打扮,都和右首三人完全一樣,臉上也同樣蒙著一方黑布。
只是右首三人,瀉落崖前,已經和無量道長對面相峙,左首三人,還在五丈外的山坡之上,但已有遙相呼應之勢。
這六個蒙面人的出現,幾乎截住了高如山等五人的退路。
鐵爪龍鏢董鎮江洪笑一聲道:「易婆子,原來你早就埋伏了人!」
這六個蒙面人.的突如其來,看得獨臂婆婆也不由得一怔,目光流動,沉聲問道:「諸位是哪一路道上的朋友?」
這六人之中,似是以最先現身飛落無量道長對面的青衣人為首,只見他略一抱拳,朗聲道:「易婆婆請了,在下弟兄,奉命保護狼山百石崖來的,易婆婆只管請便,這裡交給在下弟兄就好。」
獨臂婆婆冷聲道:「狼山百石崖,還用不著外人前來保護,諸位奉何人之命而來,總該先亮亮旗號吧!」
為首青衣人道:「易婆婆不用見疑,在下兄弟奉命趕來,是替副總護法在尚未修復玄功以前,護法來的。」
獨臂婆婆聽得不覺一怔,問道:「你們是七星會的人?」
為首青衣人道:「不錯,在下正是七星會的人。」
說話之時,左手突然一翻,舉起衣袖,朝獨臂婆婆展示。
原來他袖底用銀線繡著七顆寒星,這正是七星會的記號!
獨臂婆婆更覺事出意外,冷聲道:「諸位大概弄錯了,咱們老主人並未答應加盟貴會,更沒有擔任貴會副總護法,應聘貴會之人,只是假冒老主人的名號之人。」
為首青衣人笑了笑(他蒙面黑布只遮住眼睛,笑起來自然可看到)說道:「易婆婆,這事錯不了,在下弟兄是奉會主之命,替副總護法護法而來,地點就是狼山百石崖,只要有人侵犯狼山百石崖,一律格殺勿論。」
他這話,說得太器張了,他對面五人中,忠州大俠高如山、南川鐵爪龍鏢董鎮江、西川唐門天毒星唐友欽,都是雄霸一方,成名數十年的響噹噹人物。
尤其無量道長雖是武當三子中最年輕的一位,但他劍上造詣,極為深厚,是武林中公認的武當派第二高手。
(武當三子中的老二無塵道長,二十年前,死於圍剿狼姑婆之役)青衣人這番話,聽到四人耳中,自然全都變了臉色。
無量道長冷笑一聲道:「朋友此話,是對什麼人而言?」
青衣人朗笑一聲道:「在下奉命而來,對什麼人都是一樣。」
無量道長臉色鐵青,冷然道:「你再說一遍給貧道聽聽。」
青衣人道:「在下奉命行事,有什麼不敢說的,不論什麼人,只要他有侵犯狼山百石崖的行動,一律格殺勿論。」
無量道長道:「貧道就是侵入百石崖來的人。」
青衣人道:「那就格殺勿論。」
無量道長聽得勃然大怒,沉喝道:「好個狂妄無知之徒,你倒來試試看?」
青衣人反手從肩頭撒下長劍,大笑道:「武當三子,徒有虛名,何足道哉?」
刷的一聲,朝無量道長迎面刺來。
無量道長名列武當三子,他雖是無為道長的師弟,但年紀差了一大截,在他入門未久,老掌門人就溘然仙逝,因此他的劍術武功,都是由無為道長代師授藝。
無為道長接掌武當門戶,無量道長還不到二十歲,但名列武當三子,在武林中,就有了崇高的地位,各大門派自然也都對他另眼相看。
無為道長為了讓小師弟多有與武林同道接觸的機會,凡是武林中有什麼集會之事,都由無量道長代表武當掌門人出席。
就因他出道江湖,就有一個執武林牛耳的武當派作後盾,這二十多年來,一帆風順,從未遭遇過挫折,無形之中,使這位武當高手,難免心存驕氣,目空一切。
這回給青衣人絲毫沒把他放在眼裡,還說「武當三子,徒有虛名」,是可忍,孰不可忍!
無量道長臉色通紅,大喝一聲:「來得好!」
長劍一揮,朝對面刺來的長劍上磕去。
但聽「噹」的一聲金鐵大震,兩柄長劍,磕個正著,飛濺起一片火花。
兩人同時覺得手腕一震,各自後退了一步。
青衣人大笑道:「武當無量子,原來也不過如此!」
振腕又是一劍,朝無量道長刺來。
這人一身武功,果然十分可觀,這一劍,劍上力道更見強勁,劍風嗡然,帶起了輕嘯之聲!
高如山看他出手劍勢,竟有這等威力,心頭甚是驚駭,忖道:「這人看來年紀極輕,劍上造詣,似乎不在無量道長之下,此人會是何人門下?」
無量道長第一劍上,只和對方平分秋色,心頭已是十分怒惱,再聽對方如此相激,更是怒不可遏,大喝道:「你也不過如此。」
喝聲中,奮身撲上,右腕揮動,長劍幻起三朵劍花,飛灑出去。
青衣人明朗如星的雙目之中,忽然閃過一絲厲芒,冷喝道:「賊毛道,你真是不識死活,大爺面前,你想賣弄劍術,那還早著呢!」
身形一晃,人如流水行雲,不退反進,直欺過去,手中長劍一吐,飛起五道劍光,其中三道劍光,直向無量道長灑出的三朵劍花劈去,另外兩道劍光,卻分向無量道長身前,像雙龍剪水,一左一右交剪而來!
但聽接連響起三聲金鐵擊撞之聲,無量道長三朵劍花,全被擊散。
無量道長左手抱袖疾拂,身軀飄出六七尺遠。
獨臂婆婆依然站立在石筍之上,她暗中留神,但也看不出這青衣人的劍法路數,心中更是暗暗嘀咕:「七星會的人,突如其來,在這裡現身,他們是否另有圖謀呢?」
無量道長不但一再受青衣人言語相激,而且在第二招上就被對方逼退了六七尺遠,這叫他如何忍受得了?
口中大喝—聲:「狂徒看劍!」
雙足一點,身形離地一尺,飛撲而上,抖腕發劍,劍光如閃,灑出漫天銀芒,飛捲過去。
他平日到處受人尊重,無形之中養成了他的驕橫之氣,這一盛怒之下,恨不得把青衣人碎屍萬段,出手劍招,自是十分凌歷!
一時但聞如電劍光之中,隱夾破空輕嘯,但卻暗含武當「粘」字訣,一劍出手,剛中有柔,大有先聲奪人之概!
青衣人冷笑一聲,身形一個輕旋,長劍從他頭上劃起一道弧形長虹,翻腕之間,排空飛出六七道劍光,直向對方一片劍芒中投去!
不,他一排錯落劍光堪堪出手,長劍一振,緊接著又有六七道劍光,接連刺出。
漫天劍影,互相交擊,同時響起了一陣急驟如雨錚錚劍鳴,精芒冷電,隨生隨沒,持續了足有半盞熱茶工夫!
這一陣工夫,兩人各出奇招,至少也拚搏了二十幾個回合,才人影倏分,各自後退了一步。
無量道長低頭看去,但見手中一柄百練精鋼長劍,劍身缺口纍纍,心頭也不禁暗暗驚凜。
「此人劍法內力,全不在自己之下,實是不可輕視的強敵!」
他究竟出身玄門正宗的武當派,數十年來,久受無為道長薰陶,這一發現對方並非易與,立時把一腔驕矜之氣,悉數摒棄,人也由浮躁之中冷靜下來,左手單掌當胸,右劍直豎,緩緩朝前推出。
他這一下,一反方纔的猛撲急刺,劍勢肅然,似斷若續,如挽千斤重擔,如拂陌頭柳絲,看去極似全力以赴,但又似不著一點力道,把一柄長劍,使得柔若春水,輕若飛絮!
他使出來的,正是武當派中最著名的上乘劍法——「太極劍」。
武當派一向以「柔」字見長,「太極拳」、「太極劍」,都是主張以柔克剛,以靜制動,不,在於強攻力拼,所謂:「用意不用力,運勁如抽絲」是也。
青衣人連發數劍,不是被他從容化解,就是被他劍勢粘出劍外,心頭不覺大怒,黑布瞳孔之中,厲芒閃動,冷笑道:「賊毛道士,你以為武當劍法可以保你一命了麼?」
話聲甫落,劍法陡然一變,只見他身子連翻,隨著身子翻動,手中長劍接連向空砍出。
這真是十分奇妙之事,剎那間,但見劍光排空而起,幻化出無數支劍影,如密集尖椎,從天空參差刺來!
無量道長只覺自己身前身後,都有森寒砭骨的劍光,像電閃般流動,重重殺氣,如驚濤駭浪般湧到。
青衣人全身青光繚繞,有如鬼魅一般,倏東倏西,飄忽無定,只要他人影飛掠過的地方,就有七八道劍光隨著飛捲而過。
無量道長連發幾劍,都沒有擋得住對方洶湧劍勢,但覺左右前後,全身要害,幾乎全在對方密集的鋒鏑之下!
「太極劍」縱然以柔克剛,但此刻已有無從封解之感,他連挽長劍,在胸前劃起了一個接一個的圓圈,就是推不出去!
「太極劍」主張以靜制動,消卸敵勢,但對方來勢實在太猛,劍光虛虛實實,密集刺來,僅憑一支長劍,就覺得「粘」無從粘,「卸」無從卸,勉強封解了幾劍,已是力不從心,冷汗浹背,涔涔而下。
青衣人劍勢愈攻愈急,劍光如萬點風雨,劍氣如波濤掀天,無量道長劍上造詣雖深,也難以封擋這般排山倒海的劍勢!
天毒星唐友欽看得目中異芒連閃,似有隔岸觀火之心。
高如山眼看無量道長在青衣人猛攻之下,封架乏力,劍法漸見凌亂,心頭不由大驚,急忙低喝一聲:「董兄,咱們去把無量道長替下來。」
鐵爪龍鏢董鎮江也看出情形不妙,點頭道:「不錯,兄弟去會會他。」
正待縱身掠去。
唐友欽忙道:「董兄,快請留步。」
董鎮江道:「唐兄有何見教?」
唐友飲道:「董兄不能上去。」
董鎮江道:「無量道長危在瞬息,咱們再不上去,把他換下來,他……」
唐友欽淡淡一笑道:「董兄現在上去,固然可以把無量道長替換下來,但武當三子的名頭,也折在你董兄的手上了。」
董鎮江聽得一凜,暗道:「不錯啊,我此刻如果上去,把他換下來,豈不毀了武當三子的英名?自己一時情急,幾乎鑄成大錯!」
心念轉動,不覺點點頭道:「唐兄說得極是。」
緩緩退回原處。
就在此時,突聽劍光飛旋人影難分之中,傳出了一聲響亮的大笑,和一聲沉悶的哼聲!
漫天劍光,倏然盡斂,兩條人影也同時霍然分開!
不,青衣人手仗長劍,凜立原處,仰首大笑道:「無量子,你回武當山去,再練上十年劍,再出來走動,還差不多。」
無量道長雙目噴火,但身不由己地連退了數步之多,再也站立不穩,砰然一聲,摔倒地上!
天毒星唐友欽雙目之中,閃過一絲喜色,但口中卻「啊」了一聲,急急一掠而出,說道:
「道兄怎麼了?」
高如山,董鎮江同時掠到,只見無量道長一襲道袍,已被劍鋒劃得支離破碎,肩、臂、胸、腹等處,一共有五六處劍傷,殷紅的鮮血,不住從道袍中滲出!
無量道長臉色蒼白,左手撐地,正待躍起。
唐友欽忙道:「道兄不可掙動,兄弟先給你上了刀創藥,止住血再說。」
說著,一招手,命他門人任劍秋扶莊無量道長身子,自己迅快從身邊取出刀創藥來,替他在傷口上上藥。
無量道長切齒道:「貧道無能,竟會敗在這無姓無名的豎子手下,貧道實在嚥不下這口氣來。」
青衣人站在那裡,凜然喝道:「無量,你敗在我劍下,只怪你學藝不精,再敢出口傷人,我就劈了你。」
高如山腰背一挺,濃眉掀動,洪喝道:「朋友,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朋友口氣之狂,老朽闖了幾十年江湖,倒真是從未見過,來,來,老朽不自量力,說不得也要討教討教。」
那青衣人冷冷一笑,還未開口。
只聽站在左首三個蒙面人中,為首的青衣人(此人也面蒙黑布,身穿青衣,和方纔那青衣人服飾打扮,完全一樣)大笑一聲道:「堂堂忠州大俠,想以車輪戰取勝,傳出江湖,豈不辱沒了你高大俠的名頭,想活動活動筋骨,在下自當奉陪。」
隨著話聲,舉步走來。
高如山目光一掄,問道:「朋友是什麼人?」
那青衣人大笑道:「今晚之戰,咱們是奉命替副總護法守護百石崖來的,諸位則是侵入百石崖的人,雙方只問勝負,強者為勝,似乎不必通報姓名。」
此人的口氣,和方纔的青衣人一樣狂妄!
高如山聽得心頭甚是怒惱,不覺洪笑一聲道:「朋友說得極是,你亮劍吧!」
抬手從肩頭取下包袱,輕輕一抖,但聽「嗆」的一聲,抽出一柄寒光如水的雁翎刀來,隨手掂了掂,橫胸凜立。
果然不愧是雄霸川東,享譽數十年的一方之豪,這一拉開架勢,不僅威勢非凡,而且從他雁翎刀上,隱隱泛出一層濃重的凜烈之氣,使人有不寒而慄之感。
鐵爪龍鏢董鎮江道:「老哥哥,這一場還是讓我來伸量伸量這位朋友的高招!」
高如山敢情是動了真火,洪笑一聲道:「董兄,不用了,兄弟真沒想到江湖上不知何時,出了這批少年高手,氣焰也有這般高法,兄弟既然叫了陣,自然得由兄弟親自接待的了。」
這話是說他非要親自料理這個狂妄小子不可了。
董鎮江還沒開口,那青衣人已經撤下長劍,大笑一聲,接口道:「在下絕不會讓你高大俠失望。」
他青衫飄忽,長劍垂地,根本連起手式也沒擺出來。
高如山暗暗罵了聲:「好個狂妄小子!」
但口中卻呵呵一笑,點頭道:「朋友可以發招了。」
那青衣人大笑一聲道:「在下那就不客氣了。」
長劍一抖,身隨劍走,捲起一道耀目銀光,精芒冷電,繽紛飛舞,疾攻而上。
他身形靈活無比,劍光如虹,明明射向面門,但將到未到之際,忽然劍走偏鋒,攻向高如山左脅,不但招數精奇,而且變招極為快速。
他避開正面的緣故,是因高如山一柄雁翎刀,也適時遞出,他不願用長劍去和勢道沉重的雁翎刀硬碰硬砸,故而改走偏鋒,專攻敵人兩脅。
這一招是臨時變招,但絲毫找不到他的破綻。
高如山遞出的刀招,原也極快,不料對方劍法更見迅捷,心頭不禁微微一愣:「無量道長傷在一名無名小卒劍下,此人劍法居然也高明。」
口中微嘿一聲,突然手把一緊,展開生平絕學,把一柄雁翎刀使得開闔如風,刀光如雪,著著俱是進攻招術。
那青衣人長劍忽東忽西,一沾即走,使得輕靈無比,從不肯和他刀劍相交。
瞬息之間,兩人就打了三四十招,居然秋色平分,誰也沒有佔到半點上風。
不,看情形,是高如山佔了優勢!
因為他刀勢開闔,對方從沒和他硬拚硬攻,只是趨避遊走,乘隙進招,不敢硬攖刀鋒。
這當然可以說是對方在功力上自知遜高如山一籌,故而和他游鬥,但焉知不是對方故意隱藏實力?
無量道長五六處劍傷,以左臂中劍較深,傷及肋骨,此時經唐友欽替他上了刀創藥,血雖已止,傷勢是不輕,他以劍支地,站起身,打了個稽首道:「唐老施主盛情,貧道不敢言謝,就此別過。」
唐友欽道:「道兄言重,咱們都是武林同道,何用言謝,只是道長還是在這裡歇一會的好。」
他不好說他劍傷不輕,對方來人又不在少數,一個人出去,豈非落了單,還是在這裡休息一會的好,這話說得很含蓄。
無量道長豈會聽不出來,沉一聲道:「不用了,貧道急於回山……」
他這一沉笑,陡覺左脅一陣刺痛,暗暗咬緊牙齒,舉步就走。
唐友欽聽了他這句「急於回山」,心中暗喜,但臉上絲毫不露,低聲說道:「道長既然要走,兄弟送你一段路。」
一面以「傳音入密」朝董鎮江道:「董兄,兄弟護送無量道長出去,立即回來。」
無量道長回過頭去,這一瞬間,方纔還站在崖石的三個青衣蒙面人,不知何時,已經隱入石後,不見人影,心頭甚是氣怒,目注崖石,沉喝道:「閣下如果不是無名小卒,報個萬兒來。」
石崖右首,根本沒人理他。
無量道長還待再說,唐友欽半攙半拖,壓低聲音說道:「道兄何用再問,他們蒙面而來,豈肯說出真姓實名?」
無量道長切齒道:「貧道一劍之仇,豈能輕易放過?」
唐友欽邊走邊笑道:「這個很容易,擒賊擒王,這些人又不是沒有來歷的人。」
無量道長瞿然道:「七星會!」
唐友欽縱縱肩,笑道:「道兄相信他們自報的海底?他們既然報出七星會來,又何用黑布蒙面,不肯以真面目見人?」
無量道長聽得一怔,點頭道:「唐老施主說的極是,那麼他們又會是什麼人呢?」
唐友欽詭笑道:「狼姑婆有一個師妹,已有多年不在江湖露面,最近才有人發現她隱跡涼霧山一處幽谷之中,而且也有了舉動……」
無量道長驚異道:「什麼舉動?」
唐友欽道:「她要拍花黨出身的珠花娘到處擄掠武功有根底的年輕高手,最近江湖上據說已有不少人失蹤,道兄不知可曾聽說……」
無量道長點頭道:「不錯,貧道前幾日一路行來,確實聽到傳聞,只不知她擄掠了這些年輕高手,有何陰謀?」
他名列武當三子,不好說是否去充當面首的話來。
唐友欽道:「聽說好像是在練一種極厲害的刀陣,一旦讓她練成功了,莽莽江湖,只怕又將起一場血雨腥風……」
無量道長怵然道:「這不是比狼姑婆更可怕麼?」
唐友欽道:「她們師姐妹互相勾結,氣候已成,看來確是武林心腹大患,以兄弟猜想,今晚這些蒙面人,極可能就是涼霧山來的。」
無量道長點頭道:「這有可能。」
兩人邊說邊走,快到山前,無量道長打了個稽首道:「多謝指點,唐老施主請回吧!」
唐友欽道:「有一件事,兄弟不知該不該說?」
無量道長道:「唐老施主有什麼話,但請直說無妨。」
唐友欽道:「兄弟也只是傳聞,不知是否屬實?」
無量道長問道:「唐老施主說的究是何事?不論真假,還望直言見告。」
唐友欽問道:「貴派可有一位道號叫孤松的道友?」
無量道長身軀一震,急急說道:「孤松是大師兄門下,小知他如何了?」
唐友欽道:「兄弟只是聽人說起,好像是武當門下的孤松道友,和衡山史清塵,一起失陷在涼霧山中……」
無量道長道:「唐老施主聽誰說的?」
唐友欽道:「兄弟說過,僅是傳聞,事無佐證,只不過提供道兄參考而已。」
無量道長道:「多謝唐老施主,貧道告辭。」
說完,舉步朝山下而去。
唐友欽目送無量道長遠去,他那白中透青的臉上,不禁流露出深沉而詭秘的笑容,飛身朝百石崖趕去。
百石崖前,高如山和那青衣人,依然刀、劍爭輝,各不相讓,兩人這一陣工夫,差不多已打到三百招以外,兀是未分勝負。
但這一陣工夫,本來站在石崖右首的三個蒙面青衣人,早已隱沒不見。
如今只剩下崖左還有兩個蒙面青衣人,和鐵爪龍鏢董鎮江,任劍秋對峙著,雙方是押陣的人,自然誰也不能退讓。
石筍上的獨臂婆婆,也已隱沒不見,在狼姑婆尚未修復走火入魔之前,前面洞府,由她負責,她自然不能老耽在這裡。
何況那蒙面青衣人擊敗無量道長之後,右首三人,忽然在崖右隱去,更使她提高了警覺,越發覺得這六個蒙面人行跡大為可疑,她不得不預作佈置。
(方才唐友欽曾對無量道長指出,六個蒙面人可能是涼霧山常夫人手下,但獨臂婆婆是涼霧山埋恨谷總管,她也不知六個蒙面人的來歷,那麼可見他們並不是涼霧山來的人了,這六人來歷,後文自有交代)
再說高如山和那青衣人打到三百招以外,依然無法勝得過一個年輕小伙子,心頭自然十分憤怒,雁翎刀一變,不求急攻,把內力都運到刀上,刀風激盪,一丈之內,儘是森寒刀氣。
這一來,對方青衣人果然立被逼落下風,劍勢為之一緩。
高如山心中暗暗冷笑,趁著對方劍勢稍緩,霍地身形一晃,一招「玉帶圍腰」,刀光電掃,呼地向青衣人攔腰劈去。
青衣人腳尖一點,使個「旱地拔蔥」,筆直往上拔起兩丈多高,森寒刀光,宛如一道銀虹,從他腳下一掠而過。
高如山得理不饒人,口中大喝一聲,雁翎刀就勢往上翻起,右腕接連向天揮出,招變「野火燒天」,一片刀光,宛如熊熊火焰,往上飛捲,八九尺方圓,幾乎全在他刀鋒範圍之內,威勢端的極為凌厲。
往上拔起的人,在空中並無立足之處,總歸要落下來的,你只要落下來,就非落在他一片刀光之中不可!
這一招狠極,亦復毒極!
但天下事,往往會出人意外,青衣人使的「旱地拔蔥」,避開高如山攔腰一刀,就在要落未落之時,突然發覺腳下刀光騰空,寒風飛捲,布成了一片刀阱,等待自己落下去。
他就不上你的當,身子憑空一弓,扭腰蹬足,一個人橫空展勢,平射出去七八尺遠,突然一個迴旋,劍先人後,化作一道匹練,直刺下來!
高如山這一招「野火燒天』,原是布成刀陣,只等敵人回落地上,自己投入陷阱,正因這片刀陣,必須橫及尋丈方圓,刀光也勢必分散。
但青衣人這一招「長虹經天」,必須身劍合一,連人帶劍,化作一道劍光,是束劍聚氣,凝為一道直線,正是突破對方刀陣的制敵招術。
高如山不防青衣人竟能在空中伸屈自如,回劍刺來,心頭大為凜駭,口中不覺驚咦一聲:
「會是『雲龍三折』?」
「雲龍三折」正是崑崙派獨步武林的絕藝,江湖上只有崑崙派的人,才能在半空中轉折飛翔。
因此這一招「長虹經天」,在地面上的人,根本無法躲閃,因為不論你閃到哪裡,他只要在空中稍微偏上一點,仍然可以對準你追擊而下。
董鎮江看出情形不對,一時那還顧得許多,口中大喝一聲,雙手一揚,三道烏金光芒,早已電射而出。
他外號就是鐵爪龍鏢,這三道烏金光芒,正是他成名暗器三支烏金龍爪鏢。
青衣人身劍合一激射而下,劍上凝聚了全身功力,三支龍爪鏢電射打到,但聽「錚」
「錚」「錚」三聲金鐵交擊之聲,在空中爆出一連串的火花,龍爪鏢被青衣人反劍撥落。
劍勢一緩,高如山也從容閃了出去,但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
青衣人飛身落地,冷笑一聲道:「董鎮江,你還要不要臉?」
董鎮江被他喝得老臉一紅,還未開口!
高如山一擺手,朝青衣人道:「老弟方才使的是『雲龍三折』,應該是崑崙高弟了,昔年圍剿狼姑婆,貴派也曾有人在場……」
青衣人冷聲道:「在下不是崑崙門下。」
董鎮江嗔目洪喝道:「好小子,原來你是崑崙門下,為什麼不敢承認?」
青衣人大怒道:「董鎮江,你少逞口舌之利,敢不敢和我也打上三百招……」
話未聲落,突聽遠處傳來一聲淒厲夜梟啼聲。
青衣人不顧話未說完,突然一個倒翻,以「細胸倒翻雲」的輕功絕技,翻出去四五丈外,再一點足,身形一閃而沒。
替他押陣的兩個蒙面青衣人居然也一步不差,和他同時掠起,相繼隱入暗陬,身法之快絕不在那青衣人之下。
高如山看他連話都沒有說完,就匆匆退走,心中不禁暗暗動疑,濃眉微擺,說道:「董兄,他們匆匆退走,極可能和那聲夜梟啼聲有關。」
董鎮江敢情沒有注意那聲夜梟的啼聲,問道:「老哥哥,這小子真會是崑崙門下?」
高如山道:「錯不了,武林之中,以在空中騰躍出名的只有崑崙、衡山二派,崑崙『雲龍三折』身法,能在空中迴翔三個轉折,衡山派則以縱躍出名,也能在空中翻騰,不住的下擊,但必須借你之力,才能縱起,兩者不同之處,也在於此,這人方才使的,明明就是『雲龍三折』身法。」
董鎮江道:「崑崙不在江湖七大門派之中,而且收徒極嚴,據說寧缺毋濫,怎會……」
高如山突然低聲喝道:「董兄,有人來了!」
董鎮江倏地轉過身去,果見正有四五條人影,如飛而來!
走在最前面的,正是天毒星唐友欽,稍後四人,是一個身材魁梧,臉色黝黑的灰衣僧人和三個老者。
董鎮江只認識身材魁梧的灰衣僧人是少林羅漢堂主持,人稱鐵羅漢的慧能大師。
高如山比他多認識了兩個,那個身穿古銅長袍,生得方面大耳,個子高大,鬚髮花白的老者,是河南中原鏢局總鏢頭,中原一鼎勝百里。
另一個狹長臉,疾顴高聳,連鬢黑鬚,身穿藍布大褂,紮腳褲,手上盤著兩個鐵胡桃的,是江西柳家堡堡主金刀柳逢春。
還有一個是五矮身材,頭頂盤著一條小辨子,臉紅如火,手提一根兩尺長竹節旱煙管的老者,他和這幾人走在一起,身份也不會低到哪裡去。
鐵羅漢慧能大師老遠就雙手合十,洪聲道:「阿彌陀佛,二位老施主久違了。」
高如山、董鎮江連忙迎了上去,還禮道:「大師請了。」
高如山又朝中原一鼎勝百里、金刀柳逢春二人道:「勝兄、柳兄還認得兄弟麼?」
勝百里、柳逢春一齊拱手還禮。
勝百里含笑道:「高老哥,咱們總有十幾年不見面了吧,你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變!」
唐友欽奇道:「高老哥原來和勝總鏢頭、柳堡主還是舊識?」
高如山笑道:「唐兄把兄弟看作沒到過下江的土老兒?」
唐友欽笑著指指手提旱煙管的紅臉老者,說道:「高老哥,你莫要吹了,這位老哥,你就不識得了。」
高如山拱拱手道:「兄弟正要請教。」
唐友欽大笑道:「二位沒見過面,但只要說出名頭來,你們都會知道了,這位就是人稱雷公的祝連生祝老哥,這位是人稱忠州大俠的高如山高老哥,這位是人稱鐵爪龍鏢鎮南川董鎮江董老哥。」
雷公祝連生,在南七省名頭極為響亮,高,董二人自然聞名已久,當下大家就歡然握手,說了一陣久仰的話。
高如山道:「大師和三位老哥,大概也是聽到狼姑婆的消息,才趕來的了,可惜遲了一步,武當無量道長,剛走不久。」
慧能大師道:「貧僧等人已聽唐老施主說過,只不知現在情形如何了?」
高如山道:「七星會的人,已經隱退了,獨臂易婆子,也已不見,對方虛實莫測,兄弟本來想等唐兄回來之後,再作計較,如今四位趕到,那是最好不過了,還請大師主持全局才好。」
慧能大師合掌道:「高老施主怎麼和貧僧也客氣起來了,喧賓也不能奪主,在這川東地方,老施主乃是地主身份,該由老施主發號施令才是。」
高如山連說不敢。
唐友欽在旁道:「高兄,大師說得不錯,咱們今晚集會,志在為江湖除害,就是論事,高兄有地主之誼,該由高兄領頭,那是義不容辭之事。」
高如山道:「唐兄這句義不容辭,兄弟也就只好義無反顧了,領頭二字,愧不敢當,諸位要兄弟怎麼做,兄弟怎麼做就是了。」
唐友欽道:「據祝老哥聽到的消息,狼姑婆劫持了神手華佗萬遇春,此人醫道極精,可能很快就會治好她的走火入魔之軀。」
另外據說狼姑婆的師妹冷面觀音常如玉也到了此地,由此推斷,這老妖婆很可能就在近日之內,修復玄功,咱們下手也差不多了,自然及早動手的好,咱們正大光明的聲討老妖婆而來,自然要老妖婆親自答話,故而還是由高兄出面的好。」
高如山點頭道:「唐兄說的極是。」
唐友欽朝他徒弟招手道:「徒兒過來。」
任劍秋趨近師父跟前,垂手道:「師父有何吩咐?」
唐友欽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任劍秋躬身領命。於是大家又回到百石崖石筍前面站住。
任劍秋獨自走前幾步,高聲喝到:「易婆子聽著,忠州高老爺子、少林慧能老師父、中原鏢局勝總鏢頭、江西柳家堡老堡主、白鷺洲祝老爺子、南川董老爺子,和家師西川唐門老當家,請狼姑婆,和昔年人稱冷面觀音的常夫人親自出來答話。」
只聽獨臂婆婆冷峭的聲音起自石後,說道:「老婆子眼睛沒瞎,來了些什麼人,會沒看到麼?你們約來的幫手,是否全已到齊了?」
隨著話聲,人已從一根大石筍後面,轉了出來。
高如山道:「老朽等人的來意,你已經聽清楚了,那就請狼姑婆和常夫人親自出來,也好作個了斷。」
獨臂婆婆冷冷地哼了一聲,才道:「你們既知老主人走火入魔,已有二十年不出江湖,何用苦苦相逼?」
唐友欽道:「易婆子,聽說你是這裡的總管,你應該把咱們的話通報進去才是。」
獨臂婆婆冷峭地道:「不用通報,老主人不見外客。」
雷公祝連生洪喝一聲道:「常如玉不是也在這裡嗎?」
獨臂婆婆目光如電,冷厲地道:「祝連生,你說話最好客氣一點。」
祝連生道:「老夫說話一向如此。」
就在雙方說話之時,但見一點寒芒,悄無聲息的朝獨臂婆婆飛射過去。
獨臂婆婆是何等人物,她自己精擅暗器,豈會遭人暗算,身形倏然一轉,右臂鐵手一招,就把那點寒芒接到掌心,那是一支極為細小的袖箭,箭鏃極為鋒利,只有尖端有針尖那麼細的一點黑影,稍為大意的人,就不會注意到它。
但獨臂婆婆也是使暗器的能手,一看就知這點針尖大的黑影,正是唐門見血封喉的毒箭,口中不覺冷冷一笑道:「唐友欽,你敢暗箭傷人!」
鐵手揚處,把那支細小袖箭,擲了回來。
不,她鐵手上五隻鋼鉤似的鐵爪一放,掌心同時射出了一大蓬青芒,朝唐友欽立身之處,激射而來!
這一蓬青芒,到了數丈以外,已是飛散開來,足足籠罩了數丈方圓。
唐友欽低喝一聲:「大家小心,這是『青殃針』!」
唐門原以毒藥暗器,馳名江湖,精擅暗器的人,一定會發會收,但唐友欽喝聲出口,身形一晃,朝右閃出,避了開去。
鐵羅漢慧能大師低宣一聲佛號,從旁裡打出一記劈空掌,才將一大蓬「青殃針」捲飛出去。
這下激怒了鐵爪龍鏢董鎮江和雷公祝連生!
董鎮江怒喝一聲:「易婆子,你也試試董某的龍爪鏢。」
三道精光,電射出手。
祝連生同時大喝一聲,身形騰空掠出,宛如飛隼撲兔,手中旱煙管一招「天龍尋穴」,猛向獨臂婆婆當頭磕落!
他果然不愧雷公之名,身形疾若殞星,速度之快,幾乎和董鎮江打出的龍爪鏢,同時到達!
獨臂婆婆寒著一張瘦削臉,一言不發,右臂疾舉,鐵手朝上迎起,同時左手嗆啷啷一翻九環金刀,左右連擺,噹噹噹三聲連珠般金鐵大震,把三枚龍爪鏢一齊劈落。
她一向自詡臂力過人,這一交手,果然覺得董鎮江以鐵爪龍鏢成名,確是名不虛傳,這三枚龍爪鏢,力道極大,換上一個臂力較小的人,只怕連手上兵刃都會被它震飛出去!
這原是快得如同電閃一般,她右手鐵手往上迎起,五隻鋼鉤倏然張開,朝祝連生的旱煙管抓去。
(寫到這裡,作者又要特別聲明,所謂「鐵手」,其實即是鋼鉤,自然和人手並不同,鐵臂上裝置機括,可以張開,也可以抓攏。)
她右手使用鐵手,是鐵臂上無穴可打,(使旱煙管的人,大都是打穴名手)就是打上了也沒關係,主要就為了硬奪對方的旱煙管,給對方的人一個下馬威。
但她鐵手五支鋼鉤一張之際,又是一蓬「青殃針」朝上激射上去。
好個雷公祝連生,他下撲的人,臨危不亂,施展「五禽身法」,左手一劃,側身斜掠,右手直搗而下的旱煙管,趁勢一圈,把一大蓬「青殃針」一齊吸在鐵煙斗上。
這一斜掠,就落到離獨臂婆婆數尺外的一支石筍之上,腳尖才一點動,口中又是一聲大喝,身形隨著撲起,凌空灑出一片錯落管影,朝獨臂婆婆迎面攻到。
獨臂婆婆揮手一刀還擊出去。
一般精於打穴的人,多半是長於小巧功夫,但雷公祝連生內外兼修,一身功力極為精湛。
這一動上手,當真功力悉敵,一個九環刀刀勢沉重,刀法凌厲,一個打穴精奇,火候老到,就在石筍前面,輾轉惡鬥,正是各擅勝場,各不相讓。
天毒星唐友欽眼看雷公已把獨臂婆婆纏住,兩人各展所學,聚精會神,無暇旁注,立即閃到高如山身側,低聲說道:「高兄,老妖婆的巢穴,就在石筍之中,咱們不衝進去,她是不肯出來的,今晚如不趁機把她除掉,一旦等她修復玄功,那就如虎添翼,不可收拾了!」
董鎮江道:「唐兄說得極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哥哥,咱們就衝進去,兄弟替大家開路!」
說到開路,不待眾人答話,就大喝一聲道:「狼姑婆,你縮著頭不肯出來,老子就把你揪出來。」
隨手一抖,從腰間解下一支九節軟鞭,宛如煞神一般,朝石筍中直衝過去。
他還未衝到石筍,就聽有人沉喝道:「姓董的,你再衝上一步,就沒命了。」
一道銀虹,從兩支石筍間飛出,迎面射到,那是一個黑衣漢子,手執闊劍,來勢極猛。
董鎮江洪喝一聲:「龜兒子,還不給老子滾開?」
掄鞭就砸,兩人立時展開了一場龍騰虎躍的拚鬥。
高如山看得怒笑一聲道:「好哇,原來老妖婆早有準備,還想在百石崖負隅頑抗麼?」
隨手摘下雁翎刀,大步往前行去。
鐵羅漢慧能大師眼看雙方已經動上手,也只好隨著高如山走去。
天毒星唐友欽大聲道:「諸位留神,百石崖這一堆石筍,按八卦奇門而設,門戶曲折,極易走岔,咱們還是從上面進去,就省事得多!」
喝聲出口,左手一揮,和他門人任劍秋,兩條人影,同時騰空飛起,朝石筍陣上落去。
大家經這一說,金刀柳逢春,中原一鼎勝百里,也相繼掠起,縱上石筍。
四道人影,先後飛上石筍,但石筍中間,也立時冒起四個黑衣人,一言不發,掄劍就刺。
這時高如山和鐵羅漢慧能大師,也在逼近石筍之際,遇上了對手。
攔住兩人去路的,也是兩個黑衣人,一個使太極牌的,身材也相當魁梧,正好敵住慧能大師,另一個使一對蜈蚣鉤的,敵住了高如山。
就在大家朝石筍陣衝去的同時,百石崖左右兩邊,同時飛起六條人影,疾如飛鳥投林,朝石筍陣中射來。
這時石筍陣中,也疾快的冒起了六條人影,一下就擱住了對方六人,其中一人沉喝一聲道:「來人站住。」
那飛射而來的六人之中,有人高聲喝道:「咱們是奉命替副總護法來的,你們快快讓開。」
原來他們正是七星會的六個蒙面青衣人。
這邊迎上去的是六個黑衣人,其中一人冷聲喝道:「咱們奉有嚴令,任何人不准進入石筍陣地,你們如是護法來的,就該在石筍陣外,攔住來犯的人。」
蒙面青衣人中為首的,冷笑一聲道:「原來你們連咱們都放心不過,武當無量子,不就是在下打發他回去的麼?你沒看高如山他們都闖進來了,還不讓開去?」
口中說著「還不讓開」,手中長劍已如毒蛇般刺出。
黑衣人早就有著準備,一見來人揮劍刺來,不覺大笑道:「你們果然另有陰謀,百石崖豈容你們撒野!」
舉刀封架,一招解了對方攻勢之後,立即還刀反攻。
蒙面青衣人左手一揮,喝道:「咱們來的時候,會主有命,只要出頭阻撓咱們的人,一律格殺勿論,你們只管動手,把這些人給我剁了。」
他似是六人中的為首之人,此時話聲出口,其餘五人立即分別揮劍朝五個黑衣人攻了過去。
霎那間十二個人分作六對,刀光劍影,在石筍上廝殺起來。
那為首的蒙面青衣人劍勢銳不可當,尤其揮手之間,就有五六道劍光,同時刺出!
和他動手的黑衣人刀法純熟,苦拼了二十幾招,就漸感不支!尤其對方一揮手,就有五六道劍光,封解不易,心頭猛然一動,不覺脫口喝道:「你使的是『七絕魔劍』?」
為首青衣人沉笑一聲道:「你知道的倒是不少!」
喝聲出口,長劍臨風,突然飛起一排六支劍光,矯若銀龍,同時密集刺到,左手五指箕張,緊隨著劍後劈出。
就在他們拚鬥之際,一點細得肉眼難見的綠芒,悄無聲息,襲上黑衣人肩頭,一閃而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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